驻守三途渡河沿岸的正是六合堂四五两位堂主。望见密信化作齑粉飘散,身着绛紫衣的五堂主轻微一哂:“如何了?”

“不出所料,逼出南师城了。”

“光是驴前吊萝卜,把饲祖引过来有什么用?”五堂主讽笑,“上一次可比这周全多了,还是在本堂的地盘上,结果呢——人家大闹一场,虽说伤了吧,但不出几十年又活蹦乱跳。”他深吸一口气,“我们会布局算计,她法锈就不会么?那一水儿的宫臣殿仆,就会眼睁睁到最后关头都不救驾么?所以我们这样做——有什么用啊!”

立冬的风刮在脸上微微刺痛,四堂主吐尽胸膛内的浊气:“老五,人定胜天。”

五堂主抱臂哼笑。

“未到悟道三轮,臣仆只会袖手旁观,不足为虑。至于法锈会如何应对…她这次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搅混水了,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鬼修江访安。”

五堂主微怔,蹙眉奇道:“此人是谁?”

“是个不得不防的人物。”四堂主垂下眼皮,“当年他夺走迢遥血肉,应该为宫臣催酒授意三途山的,但能将这种重宝据为己有长达八九十年,是他的本事。”

“修为很高?”

“不清楚,或许不靠修为,靠的是…拿捏人心薄弱。”

“饲祖之心,如磐石烈火,会有薄弱?”五堂主呵笑一声,“她弱在哪里?云莱仲砂?那只涂山九潭的狐妖?还是…她这次带的什么小妖?”

四堂主转动目光:“不是。动他们,只会促法锈心中烈火,激到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狡黠如江访安,不会从这下手。”

他看向众修士背后,雾蒙蒙的三途渡河静谧无声,“老五,你应当知道,近万年前,只有人妖魔三类修士,没有鬼修。死了,就在地府轮回往生…后有不世大能撕裂虚空,抗住天道加诸两界的规则威压,硬生生贯通了这条道路,让鬼得以用修士之身现于人世。”

五堂主不明白为何说起这个,发出一个鼻音:“嗯?”

“我想…”四堂主沉默许久,才续道,“江访安,对这个传说,知道的会更多一点,譬如那位大能的名字。”

卯时左右,这边一行人顺利赶到盼安城。

抬头望向高悬的城名牌匾,江访安流露出了些倦鸟归林的神色,率先进城:“我以前在此处停留颇多,想想城名里也有个‘安’字,与我投缘,特意买下一个带花草的小院子安养,多年不归,不知屏风上的落灰积了几层…”

法锈不置可否一笑,像是对他话中“安养”二字不怎么苟同。

江访安对盼安城熟门熟路,在青石板的路上走了一阵,到了一处夹在高门大户之中的古旧小门,夜色中不注意一瞅,还以为是旮旯小巷。他在腰间摸索了一阵,掏出钥匙摆弄门上铜锁,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主人久不归,狭长的小院中黑洞洞一片,江访安捻了捻手指,扶着墙进去,一盏盏淡蓝色的磷光依次亮起,映入法锈与破尾眼前的,是高到腰间的野草花丛,肆意疯长。

“小心些,别碰折了,我回头慢慢修剪。”江访安像个碎嘴爱花的老头子,小心走过被花草埋没的小道。

穿过花圃步入厢房,江访安也不多言,刚暂且脱出四野门所控,人困马乏。清扫完客房让法锈破尾安顿好,随后知趣不去打扰,提了把剪子,往前院摆弄他的那些花花草草。

破尾是条认床的蛇,信不过老鬼修,打算撑着不睡,但熬不过困意。待法锈睡了两个时辰起来,发现小师妹蹲在床脚,歪着脖子枕在她袍角上打盹。

法锈笑笑,慢慢抽走袍角,破尾一下子抬头:“师姐?”

“你继续睡。”法锈起身下榻,将她抱到床上,试了试她手背温度,又将手炉往她怀里塞得更深,拖了毡毯盖上。

破尾迷迷糊糊睡过去,法锈掐了个诀,给屋子加了层禁制,随后走了出去。外面阳光明媚,一个身影埋在花丛中,袖子裤脚撸起扎紧,身上沾着犹带露水的落叶,低头一株株细心修理。

“江道友。”法锈颔首。

“法锈小友。”江访安捞起衣袍下摆擦了擦手,也笑,“睡得可还习惯?”

“挺好。”

话过无言,隔了好久,法锈抬手托起一朵万寿菊,似在打量:“这些花,是道友与夫人一起种下的么?”

“不是。”江访安垂头修剪,看不清脸,“江某说过,与阿菀不过是患难扶持。”他说完抬头,手里攥着一把枯枝,似笑非笑回看过去,“江某与妖修的缘分算是尽了,不知道小友与妖修的缘分,是怎么个算法?”

法锈道:“等他飞升吧。”

“锈主就是大方,谈起飞升,底气十足。”江访安叹气,“如果我不是鬼修,飞升无望,那么炼道四轮的迢遥血肉,还比不上小友你——天底下最大的机缘。”

法锈无所谓地笑:“管你怎么看,早点办完事,我师父还等我回去呢。本想着让他静个三五天,时间一长,他估计又要上火了。”

江访安闻言,突然:“你们家的人…何必入红尘。”

法锈手指扣住枝叶,扬起眉梢:“道友活得很久嘛,我家?你还知道谁?”

“有个名字,鬼修大多都听说过。”江访安淡淡一笑,“血浸三途渡河的那个人。”

法锈默默盯住他凹陷的双眸。

“法世。”

江访安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余音仿若缅怀,“近万年前,捭阖不世功一出,风起云变,谁人不识。只叹天道无路,一朝英雄陨——法迢遥虽是炼道四轮,浑噩度日数千年未有寸进,却还勉力遗留一碗血肉,当年那个半步天道的法世,骨头渣子都没落下…”

“啪”一声断响,他眼角扫过在法锈手中弯折的花枝,不在意一笑,“唉,江某的不是,引锈主动怒。”过了一会竟又笑了,“不过法锈小友也要仔细些,否则…四十八个前车之鉴,等着你哪!”

他语速骤紧,最后四字压抑低吼,花瓣乱颤,却不知是否刻意作秀,饱含感同身受般的彻骨萧索。

午后秋风飒飒,花丛前,法锈身披红纹白袍,卷起的飞花映入瞳仁,窥不出半分温和,漫山遍野没有生气的冷硬,即便如此,她终究没有动手。

如铁如石,哀胜于怒。

破尾一觉睡醒,已是半下午,她惊觉客房内寂静无声,快速收拾完自己,心魂不定地握剑,出鞘三寸推门。

门开的一刹那,她一颗心又猛地落定,法锈正靠坐在廊柱下面,见她浑身炸刺儿似的出来,笑了一笑,招手让她过来坐,摸摸头毛:“饿醒了?”

破尾摇头,感受到头上温暖的手很快收回,脚尖失落地蹭了一下地板。

法锈道:“要是饿了就去庖厨拿吃的。”

“师姐吃过了么?”

“我辟谷。”

破尾愣了下,忽然想起大师姐元婴期修为,早该辟谷,但她偏不戒口腹之欲,师父也甘之如饴为她炒菜炖汤,突然间谈起这个,实在奇怪。

“没办法,怕有人在吃食里动手脚。”法锈摇头笑了,扶着廊柱站起身,掸了掸沾灰的衣袍。她仰头望天色的时候,空中有一只雁飞过,也许是跟丢了迁徙的长队,叫声听起来无端凄惶,很快飞过这一方狭小的院子,扑翅声渐远去。

“想回玉墟宗啊。”她突如其来的一句,透着疲惫,“头疼,要狐狸爪子揉。”

说完,她转身沿墙走远,旁有秋花争奇斗艳。破尾惶然望去,寥寥几笔勾勒一个沉默的、赘重的轮廓,一步一步,仿佛从挺直的腰背中一刀切下,就能暴露出倦乏极了的荒凉。

翌日,启程前往三途山。

四野门分布极广,时间紧迫不容多留。法锈在耗费精力做出仿石盘阵之后,未能从江访安那里试探出什么,反影响到自己,恍惚之下心气浮躁,在房间里一边念静心决一边用算筹摆出当下局面,试图弄清楚该如何夹缝求生,结果却越看越乱。

还剩小半日时间,法锈索性挥乱了所有算筹,不管了,走一步是一步,怕什么。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小师妹,法锈挠了挠额角,去街上小摊买了一条红手绳,花半个时辰刻了个小阵法,交给正坐在门槛上擦剑的破尾:“这城太偏了,买不到什么有用的符咒,你拿着这个。要是我没空顾及你,刀子临头了,拽断它,大概能移个两百丈,救命用的。”

破尾停下擦剑的手,不明所以地抬头望。

过了一会,她小声说:“两百丈还是跑不了呢?”

法锈习惯性往袍袖里一抓,动作停顿,似乎没摸出什么有用的信物,想了想,掏出一张无量手券,塞入她衣襟:“那拿钱砸。”

破尾:“…”

五百里,对于元婴期人修和延年期鬼修来说,满打满算也就几柱香的功夫。但是临近三途山,听风就是雨的修士嗅到“机缘”的风声,纷纷化作拦路虎,排成一溜长串,个个摩拳擦掌要截胡。

饲祖正式重出江湖,就是在这样一个形势下,把控战局,直线推进,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与当年涮封煞榜前二十的气势如出一辙。

无论是法锈还是江访安,都在刀头舔血的时段磨过,对这样的流水战习以为常,还游刃有余留出空当,给破尾做了示范:“别追那个了,看这儿,这个人修的功法很水,所以不用管他手上噼里啪啦的花架子,照着心窝——”

一个余音,江访安鬼影闪过,山石哗啦爆出大团尘雾,呛人的黄沙落下,刚刚话中的人修已经被轰进石缝里,大惊之下,眼花缭乱的招式全糊在石头上,屁用没有。

清完小道的江访安退到一边,拍干净衣服下摆的灰:“还有五十里。”

法锈脚边是个躺地不起的修士,她弯腰拂去他衣领上的沙尘,翻过来看了一眼:“六合堂。”松手直起上身,笑道,“江道友,前有狼后有虎,你说我是与虎谋皮,还是不进狼窝,自己当这截胡的最后一道关卡?”

江访安只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法锈小友,走吧。”

他一马当先向前走去,初冬狂风呼号,尘雾漫天,远方矮山隐约可见。

连环

三途山与三途渡河从名字上看,便存了相依的关系,却非山环水,而是水中山。

不等走近,就听水流湍急,仿佛无时不刻向上翻涌泥沙,脚下轰隆震动,掀得地壳都在微颤,似有万千厉鬼嚎哭尖叫。

不出所料,茫茫河岸旁驻守数排六合堂修士,衣袂翻飞,手持法宝。与之相反的是他们背后,洪流飞泻的巨响宛若是众人幻听,那里只有死水一般沉寂的河面。

“诸位昔日同袍,怎么不见堂主坐镇啊?”法锈袖手上前,朗声笑言。

饲祖旧时在六合堂是呼风唤雨的存在,亲切称一声袍泽,倒也恰宜。江访安落后几步,看她旁若无人地走向对面的阵势。

破尾刚要跟上,被一袖子拦住,抬头见江访安淡淡撇过目光:“以破尾小友的这身修为,跟着打头阵还是勉强了,不走丢就好。”

眼看法锈已走出四五丈,六合堂中顿时走出一人,迎上拱手道:“饲祖,堂主念往日交情,不愿撕破脸皮,只要饲祖说服身旁那位鬼修,交出飞升机缘,一切既往不咎。”

法锈轻咦道:“六合堂当初开启迢遥境,不是说‘有缘者得之’么?”双方逐渐走近,她一哂,“堂而皇之的话,说着不觉得辣口?你们堂主好不容易正儿八经下达了围杀令,又不是在四野门偷摸行事。事到如今,戏词儿还照着本子念,就不敢大吼一句——”

“咣!”的一声两人之间猛然擦出刺目火光,湍流咆哮,风沙骤起。

法锈手无寸铁,格挡住一方铁剑,笑道:“——饲祖又何如,遇则杀之!”

话音斩落,一触即发。

无数六合堂修士蜂拥而上,数以千百计的法宝携荧光扑落,雄伟壮阔的人墙利器如铁铸的车轮如雷霆滚动,而中央的被狂风吹得飘摇不定的人影,犹如螳臂。

那一刹破尾奋然冲去,却被江访安牢牢摁住七寸:“不要冲动。亲眼目睹一下,饲祖昔时的势不可挡。”

法器嗡鸣和人群吼叫尽皆被水声吞没,法锈不退不躲,赤手迎上,空中霎时扬起一线鲜血,腹背受敌中她左冲右突,行云流水,毫无滞凝,刀剑相擦呲出刺目火星,灵气紊乱暴突,电光石火之间,一柄不知从何处飞出的断刃急速旋转,带着穿风的尖啸,直直扎入破尾脚前的土地。

破尾愣愣盯着半截仍在土中震颤的刀刃,上面一滴血此刻才滑下,没入黄土。

此刻,乌云密布,九天雷殛伴电光怒吼轰击而下,地面崩裂。

“看到了么?”江访安鬼修之身,不敢沾染天罚,拎着破尾避开几步,“死战与切磋,差距便在此处了。”

撞见雷劫,修士急忙防护自身,铺天盖地的人群稍微散开,法锈才得了一丝喘息之机,然而未做休整,毫不犹豫突进,人墙正面被她撕开了一道清晰的裂缝。

“跟上!”江访安放开破尾,顺那条破开的路冲向三途渡河。

六合堂不住溃散,饲祖一旦锋芒出鞘,无人能挡。人墙逐渐变薄,三途渡河近在咫尺,法锈目不斜视劈落阻碍在面前的修士,一切的剑术功诀,在道法面前,寸寸碾过。

直到她刺空了一回。

要论熟悉,与本堂相识十余年的饲儿祖宗,显然对她的这些同僚略有了解,但这一击过后,她极为短暂地怔了一下,紧接着迅速地再次反手回击,低声道:“鬼修!”

法锈突然止住,一鼓作气的气势被迫停下,左右望去,六合堂的人已经向两边逃散,而正对面的,是从平静如镜的河水中浮上的,无穷无尽的鬼修,阴森森飘上岸。

要说他们来意友善,简直就是开玩笑。

法锈顿时心中微沉,意识到自己漏了什么…

身后江访安与破尾已经赶到,法锈向江访安瞟去一眼,后者神色不动:“法锈小友,他们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江某来的。”

“你做了什么?”

“一点小事。”

“我洗耳恭听,什么样的小事,引动了过半三途山的鬼修?”

江访安笑而不语。

法锈望着他,又转而看向自己脚下,沉默。

时至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漏算在何处——不光是没有战前筹谋推演。

饲儿要办到的事,她一件都没做。

对江访安这个鬼修,她知之甚少。言语试探过,一无所获;四野门这个消息集市逃了一个怀揣重宝的鬼,各处闸门必有人马把守,没法进去探听;而另外,布阵后精力未恢复,怕引动小天罚招来六合堂,甚至没跟他交过手…

这次不同于迢遥境,水已经很浑了,没办法搅,波及更广,只是树敌,拉不了助力。

饲儿的手段,该如何做她根本不用细想,已经浸入言谈举止,相处间将人摸个底朝天,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这次,有意无意间被堵上了所有的路,环环相扣,除非她放弃,再无可解。

但可能放弃么?

不能。

从一开始。她若不来南师城,如江访安所言,就会有十几个玉墟宗弟子的尸首等着她前来一探究竟。然后迢遥血肉和野狗般抢食的修士,会撵着她向三途渡河赶…如果她脑子一抽,突然不答应了呢?江访安在小院花圃中的那一段话——关于“法世”的话——也会逼她走下去。

走到这一步。

鬼修摩肩接踵地浮动在河面,越涌越多,河水中大大小小的石头耸立,说是矮山都牵强,更像一个个丁点大的小屿。当战意渐浓之际,那远方岛屿中终于传来高吼声:“江访安,狼子野心!为夺一个于鬼修无甚大用的机缘,杀其夫人蒋菀!南师之截,八百余鬼修,自此魂飞魄散,再无轮回!”

江访安在这河水吼怒和斥骂中,安然一笑。

他的嗓音,如修剪花枝时的那份从容:“既然都说于鬼修无大用了,何必还兴师动众呢?阿菀本不会死,你们不拦截我,也不会死。”

“畜生!菀夫人与你相互扶持多年!”

江访安眼窝深陷,带着疲色:“事不过三,一遍又一遍解释,已经很厌了。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有情眷属白头到老。烦了倦了,不念不怨,各奔东西,相见陌路。”

他转头向法锈道:“法锈小友…哦不是,锈主。真年轻啊,第四十九个了,时间真快…”

他没能说完,鬼修们在那一刹那发动了攻击,他身轻如燕飘然而去,顷刻掠至河岸,手指在半空抹过,一只碗掉落出来。江访安边往河中央退去,边掰开一半,断口整齐,其中那赤如玛瑙的水似乎是凝固的,一分为二。

法锈身旁全是冲回三途渡河的鬼修,她在黑鸦般的阴影中冷冷眺望,并不追上,半晌,一揽破尾的肩往回走:“回宗吧。”

破尾不免呆住:“师姐?”过了下又问,“是我…是我拖累了吗?”

“不是。”法锈没什么表情,“我还想看着师父渡劫飞升,你和俩二愣子师弟独当一面…”她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技不如人,往后再去讨教。”

千百鬼修反扑入三途渡河,法锈护住破尾,抬手挡去刺骨阴气,不顾河中半碗迢遥的诱引,背道而驰。

果决断尾求生,虽痛,犹可忍,但法锈并没有走多远。

十丈之外,风烟滚滚,本堂的四堂主赫然出现阵前,缓缓而笑:“饲祖,老夫久候了。”

法锈停住了步子,冬日寒气刮骨。

该来的必然会来,之前六合堂的人墙被割裂开一条道路,受创后向两侧散开,现下这等千载难逢的时机,若无故退去简直是…暴殄天物。

六合堂没傻成一群狍子。

静候一旁的四堂主与五堂主迅速整顿人马,反抄退路,若想脱围,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迎战数千六合堂修士,以及两位大乘期大能;二是退入三途渡河,向鬼修求助。

悟道二轮,加上捭阖不世功,尚可全身而退,前提是只有法锈一人。

她多重的伤都不死,可破尾呢?

六合堂并未发动猛攻,静静对峙在退路上,慢慢前进,逐渐缩小包围。法锈闭目良久,忽而笑了,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回三途渡河的岸边。

但她没拉动破尾,这个小师妹脚上生了钉子一样,不肯挪步子,固执说:“师姐不用管我。”

破尾亲眼看过大师姐以一敌百的战力,打得众修士毫无还手之力,她可以无所顾忌猖狂冲杀过去,只要没有累赘。

就像那些宗门切磋一样,几乎三两招,胜负立显,然后她两肘搭在火泽台的链绳上,衣边飘落在湿热的夏风中,轻松闲适,仿若午觉刚醒。

她本该如此,是的,不需要瞻前顾后,那么便所向披靡。

对此,法锈笑了笑,只是拍了下自己师妹的背:“走吧。累了,不想打了。”

三途山之间,阴风狂作,昏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