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些档案里连一份完整的基地学员名单都找不到?”叶莲娜疑惑地翻着面前这些发黄的档案。

“应该有的。”马卡罗夫也在厚厚的档案袋中寻找,“喏,这里有一份。”马卡罗夫找出了一份花名册。“不过……不过这份花名册不全。”马卡罗夫端详了一阵,自己就否定了这份花名册。

马卡罗夫又找到了一份,但还是不全。他解释道:“后来基地学员暴动,烧毁了基地内所有的档案和文件。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档案,都是暴动前我和谢德林提交给总部的文件档案。而那时基地人员,包括学员是不固定的,常有变动,所以现在想找到一份完整的花名册不容易。”

 马卡罗夫也在寻找着档案中的蛛丝马迹。“为什么谢德林的报告里,没有怀特的审讯记录,连一张怀特的相片都没有?”马卡罗夫找遍了档案,最后问道。

“哦!这个我之前就询问过谢德林了,谢德林说当初是有怀特照片的,但是斯捷奇金来提人的时候,把所有关于怀特的档案文件,包括照片都带走了。后来他们在火车上出了事,怀特和那些档案文件都不见了。”叶莲娜解释道。

“这就不好查了。”马卡罗夫感到头疼。

叶莲娜抓了抓头发:“算了,看来我们在这些档案中找不出什么线索了,我也算查过了,可以向韩江交差了。”

 马卡罗夫笑了笑:“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基地的情况查不出什么新线索,不如我们查查布尔坚科。”

 “布尔坚科?你跟他共事过,还不了解他吗?”叶莲娜反问马卡罗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况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布尔坚科对我而言,仍然是个谜!”

 马卡罗夫一句话点醒叶莲娜,她说:“对,是该好好调查一下这个人了。”

 “一定要通过蛛丝马迹,进入他的内心世界,因为我们现在调查的僵局正是因为无法进入这些人内心的隐秘世界,包括布雷宁、斯捷奇金,还有布尔坚科。而我们所要调查的事要求我们一定要进入这些人的隐秘世界,才能窥见他们的秘密。”马卡罗夫若有所思地说道。

“隐秘世界?!嗯,可是我们通过这些档案,能进入他们的隐秘世界吗?”

 “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的。”马卡罗夫说完,让管理员调出了布尔坚科的档案。

布尔坚科的档案出奇的简单,仅从档案看,他的特工生涯可谓平淡无奇。和布尔坚科对马卡罗夫曾经说过的一样,他先是在克格勃的边防部队服役,服役的地点是远东地区。后来立了一次大功,被调入了克格勃边防总局工作,但是档案上对布尔坚科所立何功,却语焉不详。再往后,布尔坚科因为一次工作失误,又被踢出了边防总局,来到那个神秘的第十三局,而十三局只存在了短短的一年,便被撤销了。之后,他又被调到了管理档案文件的第十处,在这里一待就是五年。

布尔坚科是在认识马卡罗夫之前的两年,才调到了第一总局,被派往远东一带,负责训练特工。但是布尔坚科训练强度太大,在一次训练新学员的过程中,两名新学员因为事故,死于非命。布尔坚科受到了严厉的处分,降职使用,被作为马卡罗夫的副手派到了蒙古的前进基地。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快速地翻完了布尔坚科的档案,叶莲娜有些失望地说:“跟您以前说的情况一致,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啊!”

 “不!叶莲娜,我不这么看。虽然档案里的记载和当年布尔坚科告诉我的情况基本一致,但今天看到这份档案,我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哦?您看出了什么?”

 “首先,布尔坚科当年在边防军服役是在远东地区,后来他立了一次大功,才幸运地调进了边防总局。那么,他立了什么功,竟能让他一下子从遥远的远东,调进了莫斯科的边防总局呢?档案里不知是出于保密,还是缺漏,语焉不详。当初布尔坚科也没对我提过,不过我从中可以看出他立的这次大功应该也是在远东地区,而且似乎这个功劳属于他个人,并没有其他人参与。按理,档案中应该有每个特工立功受罚的详细记载,但是我们在布尔坚科的档案中,却没有发现关于他这次立功的详细记载。这有些奇怪,如果不是因为档案缺漏的话,那么不写明他具体的功劳,一定是出于保密的需要,而又有什么功劳需要保密呢?这点很有意思。”

 “嗯,这点是有点奇怪。”

 “其次,布尔坚科在边防总局干了没多久,就因为一次工作失误,被踢出了总局,这又是一次什么样的失误?同样,档案里也没有明说。”

 “会不会和他之前的功劳有联系?”

 “这个就不知道了。第三,布尔坚科离开边防总局后,进入了刚刚成立的第十三局,这个第十三局是干什么的?我在克格勃干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从档案上看,这个第十三局只存在一年就被撤销了,但就是这一年,让我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叶莲娜,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第十三局?”叶莲娜不明白马卡罗夫所指何事,盯着档案上的那一小段记载。许久,她忽然眼前一亮,“是……是那个消失的1964年,布尔坚科去十三局的那一年,正是我们苦苦寻觅的1964年。”

 “对!这难道仅仅是巧合?”马卡罗夫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可是我查过布雷宁、斯捷奇金、伊萨科夫等人的档案,他们的履历上和这个第十三局没有任何联系,而且他们参与保护米沙行动的时候,所属单位都是彼得堡的克格勃部门。另外,从档案上看布尔坚科也从未在彼得堡工作过,所以实在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叶莲娜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确实是个问题,现在还看不出布尔坚科和那个遗失的1964年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我总觉得这是条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先不管这个第十三局,继续往下看,也就是我要说的第四个问题。布尔坚科在离开十三局后,被发到了第十处,也就是档案处,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档案处一向被认为是个无所事事的清闲地方,想想看,他那样一个强人被调到这么个地方,会怎么样?”

 “整日和这些旧文件档案做伴?”

 “不!别人会,布尔坚科不会。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闲不住,一定会找点事做,而且会找一些有价值的事做,至少是他认为有价值的事。那么,这里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这些旧档案。你不要小瞧这些文件档案的价值,它们的价值就体现在所蕴藏的秘密。”

第24章:令人震惊的新发现

“您的意思布尔坚科在这里一定会尽可能地发掘这些档案的秘密?”

 “布尔坚科是真正的特工,只要给他一丁点希望,他就不会放弃。他一定会利用职务之便,在这里得到许多他想得到的机密。不要忘了米沙的那份档案中,被撕去的几页。”

 “可那至少是1988年结束对米沙的保护后,被人撕去的,那时布尔坚科早不在人世了。”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那几页档案是被布尔坚科撕去的,我只是要提醒你,不要低估布尔坚科在这里的五年。”

 “嗯,布尔坚科在档案处的五年确实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得到许多机密。”

 “还有第五点,这份档案让我弄清了当年布尔坚科为什么军衔比我高,却被派作我的副手,因为他之前残酷的训练方法,弄出了人命。”

 “看来布尔坚科在这方面是有前科的。”

 “这也就能解释当初在基地他又弄出人命,被我发现后,虽然表面强装镇定,但却极为害怕我向上面告发他。”

 “如果那次布尔坚科再被上面处罚,估计他就完了。”叶莲娜想了想,又道,“这样回想起来,当初,您跟布尔坚科去野狼谷其实是很危险的。如果布尔坚科狗急跳墙,对您来个杀人灭口,然后再对上面说您不幸失踪,您可就怨沉大海了。”

 “我后来想起也曾后怕,但其实他当时不敢把我怎么样。布尔坚科当时背着处分,被降职使用,而我是基地的负责人,又是中校军官,如果我不明不白失踪了,上面一定会派人下来详查的。所以他敢对学员下重手,却不敢把我怎么样。”

 “父亲啊,我看您还是低估布尔坚科了。如果您在野狼谷中没有同意他的提议,执意要往上报学员致死的事,他能轻易放过您?”

 “这……”马卡罗夫沉吟下来,“我可以暂时骗过他,偷偷上报他的事!”

 “哼,一个优秀的特工和您相处了几年,难道还不知道您的性格吗?”

 “好吧!叶莲娜,这只是你的猜测,布尔坚科这个人,虽然身上有很多毛病,但我想他还不至于像你猜测的那么坏!”马卡罗夫说完,慢慢地合上了布尔坚科的档案。

听完马卡罗夫总结的五点收获,布尔坚科这个人的形象在叶莲娜的脑中逐渐清晰起来。但她却总觉得还是缺了什么,布尔坚科瘦削的脸庞依旧被重重迷雾笼罩着。想到这里,叶莲娜心中不禁一阵烦躁。

马卡罗夫见再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想离开。叶莲娜将所有查阅过的档案规整好,还给了档案室管理员。

马卡罗夫和叶莲娜走出档案室,来到电梯口。马卡罗夫走进了电梯,可叶莲娜却怔怔地还站在原地。

“叶莲娜,你怎么了?”

 叶莲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我们还忘了一件事。”

 “忘了一件事?”马卡罗夫赶忙又走出了电梯。

叶莲娜疾走两步,又回到档案室,向管理员询问道:“能帮我查查有没有关于一个叫‘沃伦.怀特’的美国人的档案吗?”

 管理员面无表情地翻翻白眼,指了指旁边的电脑,道:“我们这儿这么多档案,哪能记得什么美国人,你自己用电脑查吧。”

 叶莲娜走到电脑前,耳畔又传来管理员的告诫:“这台电脑不准使用任何移动存储设备,要密码进入系统。”

 叶莲娜用自己的密码进入了联邦安全局的内部系统,然后又输入一个复杂的专用密码,才进入内部档案系统。

“怎么,你怀疑那个美国人有问题?”马卡罗夫跟过来问。

“我觉得韩江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谢德林当初的直觉也可能是准确的。如果那些学员在海参崴准备逃走时,确实有国外的人接应,那么基地暴动的事就不简单了。现在我们看到的档案显示,总部后来将当年基地的暴动定性为谢德林处置不当,导致学员暴动,我觉得这个结论未免草率了。”

 “你的理由呢?”

 “理由我现在还说不好。不过,最后那个怀特逃走,还有斯捷奇金的出现,让我相信事情并不简单。”

 “怀特?斯捷奇金?”马卡罗夫感到脑子有些混乱。

叶莲娜已经输入了“怀特”这个词,在内部档案系统里检索,搜索的结果屏幕上出现了十多条题目里带“怀特”这个词的档案简介。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一条一条,逐条检查了这些题目里带“怀特”一词的档案。但让他们失望的是,搜出来的这十多条档案,竟没有一个是他们要找的那个“怀特”。

“看来我们的系统里,除了谢德林的报告提到了这个怀特,再没有那个美国人的记录!”马卡罗夫摇着头说。

叶莲娜不甘心,又搜索了斯捷奇金的档案。这家伙的档案倒是挺多,从他进入克格勃,一直到他锒铛入狱,全都有记载。她已经多次查看斯捷奇金这些档案了,这次又重点查看了斯捷奇金在基地暴动前后的有关活动。可除了他们已经掌握的情况,叶莲娜并没有从中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马卡罗夫见叶莲娜还不甘心,只好劝道:“行了,你也算尽力了,可以给韩江交差了。”

 “我可不是为了他。”叶莲娜嘴上硬撑着,又在电脑上随手输入了“乔伊斯”这个词。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这只是那艘美国货轮的名字,联邦安全局的内部档案系统里应该不会有关于这艘美国货轮的记录。但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搜索结果,唯一的一条关于“乔伊斯”的搜索结果。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面对屏幕都是一惊。叶莲娜颤抖地点开了这条记录,一段简短的简介映入二人眼帘……

 关于美国伪装间谍船“乔伊斯”号事件处理过程的报告 1986年9月 列宁格勒 编号:Д03860914037

 1986年8月间,一艘名为“乔伊斯”号的美国货轮停靠在列宁格勒港口,在装卸完货物后,该船以机械故障为由,滞留列宁格勒港,遂引起我方警觉。经调查所谓美国货轮“乔伊斯”号,实系美国伪装间谍船。该船常以商船名义停靠各国港口,然后利用船上所载电子侦听设备,监听侦查所在国情报。并常派遣情报人员伪装成普通船员,登岸近距离地侦查,执行各种任务。

后据查实,该船隶属于一家名叫“加勒比轮船货运公司”的美国公司,其注册地在美属波多黎各,而其真正的控制者则是美国中央情报局。

掌握相关情况后,我方依据扣押了“乔伊斯”轮,并研究了船上设备,审查了船上人员。船上人员对刺探我国情报的事实皆供认不讳。

考虑到正在与美国改善的关系,我方基于人道主义出发,在与美方进行协商后,决定用被美国扣留的我方人员,交换“乔伊斯”轮及其船员。9月4日,双方按约进行了交换,并签署秘密备忘录。双方一致同意不对外公开此事件,并作为最高机密永久封存相关文件。

这段不长的记载足以让叶莲娜兴奋起来:“谢德林当初的预感是对的,不但那个怀特有问题,就连这艘‘乔伊斯’轮都有问题。”

 “看来这事越来越复杂了,怎么……怎么中情局也和这事联系上了?”马卡罗夫既兴奋,又困惑。

“现在可以证明当年基地学员暴动绝不那么简单,至少在他们到达海参崴之后,肯定得到了外国某些势力的协助。若不是那个怀特行事不密、谢德林反应迅速,恐怕所有学员都被‘乔伊斯’轮接走了。”叶莲娜判断道。

“这……如果学员在暴动前,就得到了外国势力的协助,那问题可就大了!”马卡罗夫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训练出来的这批学员,还会跟外国势力有联系。如果这是真的,那简直是对自己特工生涯最大的讽刺。

“也许只是碰巧,学员们逃到海参崴,发现有美国船停在港内,便和乔伊斯轮秘密取得了联系。”叶莲娜忙安慰马卡罗夫。

“不!谢德林说过,乔伊斯轮进港当天就出了事,学员根本没时间和乔伊斯轮联系。”

 “谢德林也曾说过,那帮学员逃到海参崴,隐藏了半个多月。这期间这些训练有素的学员,完全可能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和停靠在港内的其他美国船只取得联系。半个月后,‘乔伊斯’轮便来到了海参崴。”

 “希望事情是这样,否则我真不敢想象。”马卡罗夫喃喃自语。

“1986年,乔伊斯轮船在列宁格勒被抓到了,克格勃对这艘船进行了检查,还审问了船上人员,也许档案里会有那个‘怀特’的记录!”叶莲娜的话语中带着兴奋。

“86年,离上次的事件过去也有十来年了,这个‘怀特’还会在船上?”马卡罗夫将信将疑。

叶莲娜迫不及待地让管理员找出了这份编号Д03860914037的档案。这份档案很厚,叶莲娜粗粗地翻了一下,事件的经过和最后的处理并不复杂。档案里最多的是对船上十八位船员的审讯记录,这也正是叶莲娜和马卡罗夫最感兴趣的部分。

叶莲娜还在怀疑这十八个船员中有没有她要找的“怀特”时,一份名为“沃伦.怀特审讯记录”的文件已经蹦入了她眼中。

叶莲娜兴奋地看看马卡罗夫:“看来这个怀特一直在船上。”

 “嗯,这家伙果然是中情局的特工。”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满怀希望地看完了这份整整十页纸的审讯记录,但结果却让他俩大感失望。整份审讯记录除了对事件经过的描述,就是一些基本状况的记录,多余的线索,一点也找不到。

唯一让叶莲娜感到有价值的可能就是怀特的照片了。审讯记录里附了怀特好几张照片,有正面照、侧面照。叶莲娜将照片一一扫描后装好,准备带走。

马卡罗夫忽然提醒道:“再找找这些人当中有没有那个马丁?”

 “马丁?”叶莲娜一愣,然后笑了,“父亲,您怎么老糊涂了,怀特既然有问题,那个他说什么在日本横滨偶遇的马丁肯定就是顺嘴胡说了,您怎么还当真了!”

 “还是查查好!”马卡罗夫也不说理由。

叶莲娜于是一份份仔细查看了这十八个船员的审讯记录,果然,有一份审讯记录的标题是“查尔斯?马丁审讯记录”。

叶莲娜将这份“查尔斯?马丁审讯记录”抽了出来:“这还真有一个叫马丁的,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叫马丁的美国人太多了。”

 马卡罗夫接过这份文件,仔细查看了一番,基本上和怀特的审讯记录一样,都是一些关于事件经过的记述,这并不是叶莲娜和马卡罗夫感兴趣的。这份马丁的审讯记录上同样附了几张照片,马卡罗夫盯着照片端详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这个人他从未见过。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将十八份审讯记录一一过目,特别是十八个人的照片,叶莲娜都进行了扫描。

“叶莲娜,看来咱们空欢喜一场啊,虽然确认了‘乔伊斯’轮和怀特的身份,但对我们的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事情还没完,这些照片也许能对我们有所帮助。”

 “你想把怀特的照片,拿去给谢德林辨认?”

 “对,先让谢德林确认一下,然后将我们的发现告诉他,看他还能为我们提供什么新的……”

 叶莲娜正说着,突然没了声音。马卡罗夫发现叶莲娜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一份文件。“叶莲娜,你怎么了?”马卡罗夫关切地问。

怔了好一会儿,叶莲娜才缓缓地说道:“我……我想这才是重要的发现。”

 “什么?”马卡罗夫不解。

叶莲娜将文件递给马卡罗夫,马卡罗夫只扫了一眼,便瞪大了眼睛。他发现在这份名为《关于“乔伊斯”--伪装间谍船事件的处理意见》的文件最下面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名字--安德烈?格里高利耶维奇?布雷宁。

“怎么会是他?”叶莲娜又回忆起了布雷宁那张苍老的面孔。

一阵沉默后,马卡罗夫缓缓地说道:“没错,当时,布雷宁刚刚因为成功地执行了几次重大任务,被破格晋升为将军,并被提拔为列宁格勒地区克格勃反间谍系统的负责人。”

 “要是这样,那‘乔伊斯’号事件还正是他管辖的事。”叶莲娜又快速地翻阅了这些文件,她在不少文件下面都看到了布雷宁的签名。

 

 

叶莲娜坐下来,重新开始打量起这份《关于“乔伊斯”--伪装间谍船事件的处理意见》的文件,文件很简短,是写给当时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的。

亲爱的克留奇科夫同志:

鉴于我国正在与美国改善关系,此时如果我方高调处理“乔伊斯”轮事件,无疑会破坏两国业已初步形成的信任,不利于我国外交战略的实施,损坏我国的利益。

……

 因此,我认为对此事件最恰当的处理方式应以秘密方式与美方达成某种协议,这样将最大限度地维护我国的利益,并可适当地敲打美方的无礼行径。不知妥否?

安德烈?格里高利耶维奇?布雷宁

“看来最终低调处理‘乔伊斯’轮事件是布雷宁的主意,他在文件中看似说得头头是道,但不知是否隐藏了他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叶莲娜道。

“仅从这些文件是看不出来的,布雷宁这么处理,也是符合常理的。不过,布雷宁、斯捷奇金,当他俩的名字以一种这么奇异的方式联系到一起时,不能不让人起疑!”马卡罗夫道。

“是的,相隔十年,两件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事,竟又奇迹般地有着某种联系。除了怀特、斯捷奇金和布雷宁的出现,更加让我确定这里面有问题。”叶莲娜道。

“你是说乔伊斯轮事件、基地暴动事件都和当初他们保护米沙的事有关?”马卡罗夫还是不敢相信。

“他们因当年一起参与保护米沙相识,其后却总在我们调查到的一些关键时间、关键地点出现。而我之前分别去询问他俩时,两人回忆相隔那么久的事,却回忆得如此清晰,如此一致。这一切都不正常,都让我怀疑他俩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

 “可是……可是他俩,还有那个伊萨科夫都已经死了。除了那几个关键时间,关键地点,也看不出他们和基地的事,和当年科考队的事有任何联系。”

 “问题也许就出在这几个关键时间,关键地点。在谢德林镇压基地学员暴动,并将怀疑目标锁定在那个怀特身上时,斯捷奇金突然出现,然后怀特便失踪了;在乔伊斯轮被证明是伪装的间谍船,那个怀特再次落网之际,布雷宁又突然冒了出来,将这事迅速冷冻处理了!”

 “但斯捷奇金当时确实有总部的命令,而布雷宁也算是秉公处理……”

 “父亲,咱们现在可以把这些人和事串成一条线了。”叶莲娜打断马卡罗夫的话,忽然拿出一张白纸,在白纸左侧从上到下依次写下了:科考队--米沙--布雷宁(烧死),斯捷奇金(越狱),伊萨科夫(战死)又在白纸右侧从上到下依次写下:布尔坚科--前进基地(李国文)--暴动(谢德林)--怀特1(斯捷奇金)--怀特2(布雷宁)。然后,叶莲娜将左侧的斯捷奇金和右侧怀特1画了一条线连接上,又将和左侧的布雷宁和右侧的怀特2连接上。叶莲娜指着自己画的这两条线,说道,“父亲,中国那边的情况我不清楚,现在我们这边已经可以连接成一条线了,虽然这里还有几个环节不太清楚。”

 马卡罗夫也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词:黑喇嘛--马远--马昌国--史蒂芬(芬妮)。马卡罗夫看看叶莲娜纸上那一条线,说道:“叶莲娜,这是史蒂芬的那条线,从表面上看这条线倒比我们的线要简单得多,不过我看了你连接起来的线后,却觉得史蒂芬的这条线也不那么简单了。”

 “哦?父亲,您看出了什么?”

 “叶莲娜,你注意到你画的线和我的线有什么联系吗?”

 “联系?马昌国和史蒂芬都算是美国人……”叶莲娜忽然眼前一亮,“表面上看,两条线没有任何联系,但如果硬要说联系,那么就是这个怀特了!因为他也是美国人,但也就这点联系啊!”

 “嗯。确实就这点联系。史蒂芬临死前,曾经提到过一个怀特,但我们现在不能肯定那个‘怀特’,就是当年的‘怀特’。如果硬要因为这个怀特,将我们的线和史蒂芬的线联系到一起,现在看起来还太牵强附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条线是有内在联系的,我怀疑当年那个怀特……”

 “您是怀疑将军跟这个神秘的怀特有关?”叶莲娜反问。

“嗯,你想想,如果史蒂芬那条线再往下画就是将军,假设将军就是那个所谓的‘怀特’,或者‘怀特’代表将军,那么我们这几条线就都连接起来了!”

 “父亲,您太神了,我只想到将我们这边两条线连接起来,您竟然联想到史蒂芬那条线。如果真像您讲的这样,那么,基地暴动、保护米沙、史蒂芬三条线就都能连上了!”叶莲娜难得兴奋地像个小女孩。

“不过,咱们还不能高兴太早,史蒂芬和芬妮都死了,这样,史蒂芬那条线已经彻底断了。而我们这边虽然现在能将基地和米沙两条线合二为一,但布尔坚科、伊萨科夫、布雷宁也都死了,只剩下一个生死不明的斯捷奇金,可以说我们这边的线索进展到这一步基本也断了。叶莲娜,你要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不肯轻易露出真容的。”马卡罗夫兴奋之余,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叶莲娜倒不以为然:“不,咱们这边还没完,我们还有谢德林。”

 “你是说让他辨认那些照片?”

 “对啊!也许他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新线索。”

 “那就希望上帝保佑我们吧!”

 “怎么?父亲,你好像对谢德林不抱什么希望。”

 马卡罗夫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叶莲娜看外面天色已晚,档案室也要关门了,只好将档案还给管理员,和马卡罗夫带着更大的疑惑和新发现的兴奋离开了总部档案室。

第二天叶莲娜和马卡罗夫赶回彼得堡时,已是下午。两人顾不上休息,匆匆赶往彼得堡郊外谢德林的住处。

谢德林的家在彼得堡的富人区,叶莲娜驾车出城,很快便看到了一片豪华的别墅区。叶莲娜来过谢德林的别墅,所以径直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别墅大门前。两人跳下车,马卡罗夫不禁感叹:“这小子因祸得福,现在发了,住这么好的房子!”

 “不对!”叶莲娜突然打断马卡罗夫的感叹,拔出了枪。

马卡罗夫也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是多年的特工生涯让他嗅出了危险。

叶莲娜握着枪,侧身来到别墅门边,马卡罗夫来到另一侧,侧耳倾听,屋内没有什么动静。两人略一迟疑,突然屋内传来一个声响。叶莲娜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但却觉察出这响动不对劲,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撞开了别墅厚重的大门。

马卡罗夫也跟着冲了进去。两人径直冲进了客厅,豪华的客厅内,叶莲娜看见谢德林被人绑在椅子上。这会儿,谢德林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叶莲娜马上明白了刚才那个声响是怎么回事。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忙扶起谢德林,拿去他嘴里塞的布条。谢德林大叫道:“那人往楼上去了。”

 马卡罗夫留下来照看谢德林,叶莲娜迅速冲上了二楼。二楼主卧室里,黑影一闪,当叶莲娜冲到主卧的阳台上时,那个黑影已经跳下了阳台。

叶莲娜也跳下阳台,追赶那个黑影,可是那个黑影一闪,却不见了踪影。叶莲娜正在迟疑,突然从身后冲出一辆沃尔沃轿车。叶莲娜赶忙躲闪,待她再重新站定,举枪向“沃尔沃”射击时,那辆车已经绝尘而去。

叶莲娜刚想驾车追赶,身后传来马卡罗夫的声音:“叶莲娜,别追了!”

 叶莲娜压住怒火,回到了客厅里。“你认识那个人吗?”叶莲娜问谢德林。

“不!不认识。我实在想不通谁会要我的命,我没得罪什么人啊!”谢德林一脸无辜。

“你怎么确定那人要杀你?要杀你就直接给你一枪,也不用绑你了。”叶莲娜反问谢德林。

“那人是想做个我意外死亡的现场,所以先把我捆起来。你们要再来晚一步,那家伙就准备给我注射什么东西了!”谢德林道。

“我告诉你吧,为什么有人要你的命,因为你曾是克格勃的人。”马卡罗夫说道。

“我已经离开克格勃那么久了,该了断的也早了断了。”

 “因为你还知道克格勃的机密,所以你注定了不会安宁。”叶莲娜道。

“机密?我还知道什么?”

 “前进基地的事。”马卡罗夫道。

“啊!我不是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吗?”

 “有人不想让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叶莲娜道。

“可我已经把知道的说出来了啊!再来杀我还有什么用?”

 “也许你还知道什么让那些人感到害怕的秘密。”马卡罗夫低声说道。

“不!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对你们说了,没有一点隐瞒。”

 “我们相信你,但是请你好好再回忆一下。”叶莲娜将谢德林扶到沙发上。

谢德林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认识布雷宁吗?安德烈?格里高利耶维奇?布雷宁?”

 “布雷宁?!”谢德林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那伊萨科夫呢?瓦西里?阿列克谢耶维奇?伊萨科夫?”

 “不!我肯定不认识这个人。”谢德林回答得很干脆。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对视了一眼,马卡罗夫又问谢德林:“那么,你好好回忆一下,你跟斯捷奇金一共见过几次面?”

 “斯捷奇金?我跟他真正打过交道就是那次,在海参崴那次。后来我回总部,曾经碰到过他几次,但只是打个招呼。因为我看他手上缠着绷带,知道他情况也不好,就没和他多说话。再后来,他就离开总部了,我就再没和他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