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的一声!

木门被人踹开了。

皇上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大堆的侍卫宫女,威严庄重。

孙公公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行礼。

皇上摆了摆手,问南宫白夜:“人呢?”

南宫白夜没有说话。

啪…

龙头拐杖敲在黑色的大理石。

南宫白夜回头,朝着脑后看去,只见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身着朝服,手拄拐杖,白花花的胡子,一双老眼却是清明亮堂。

不是南宫涅还能有谁?

这还是回京后,南宫白夜第一次见到南宫苑的当家。

记忆里,她很少见这个老人。

算一算,也只不过看过寥寥数次,那还是她小时候的事。

南宫白夜眯了下双眸。

南宫涅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撑着拐杖走了过去:“皇上,可是查出凶手来了?”

皇上沉着脸点了点头。

小喜子的身子却僵了,像是在忍耐什么,两手紧紧的攥成了拳。

南宫涅淡淡的扫了地上一眼:“就是他?”说着,他皱了下眉:“怨气怎么这么重?”

南宫白夜眸光一闪,看向地上的小喜子,忽的瞳孔眯了起来,伸手按住他。

“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喜子的力气大的有点不像人类!

他跳起来如同猴子一样,朝着皇上那一头抓了过去!

南宫涅眉头紧缩,手指一竖。

身后的护卫们全部都掏出刀!

“等一…”南宫白夜的话还没有说话。

只听唰唰的两声!

刀尖已经没入了小喜子的心脏。

南宫涅一脸的面无表情,指尖捏着黄符。

小喜子的眼珠不规则的转了一下,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身子慢慢的向后倒了下去…

他觉得很冷。

又觉得很暖。

手指按在胸口处。

沾了血。

死亡是一个过程。

有人说当你濒临死亡的时候。

会记起这辈子的最开心的事…

儿时的画面匆匆从脑海中飘过。

她一手打着灯笼,一手牵着他的手。

害怕他会冷,时不时的搓搓他的指,笑的灿烂。

过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着。

他吃着手上的糖葫芦,那味道很甜很甜…

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姐姐…

碰!

小喜子的身体摔在了地上。

侍卫们将皇帝团团围住,怕的就是对方会惊了圣驾。

南宫白夜手指僵了一下,然后踱步走过去,长腿微曲,蹲下身子来,然后伸手,将小喜子的眼合上。

皇帝看着她,皱了皱眉。

南宫涅撑着拐杖,声音冷冷:“这是你对待凶手的态度?离家这么久,你连善恶都不分了?”

“呵…”南宫白夜笑了一下,抬眸,黑白分明:“我本来就不分善恶,你怎么才刚知道,祖父…”

祖父两个字带着浓浓的嘲讽,周遭的人几乎都能听出来。

南宫白夜战起来,双手插进裘衣外套里,一张小脸带出帅气的线条,身子向前倾斜着,声音低低的在老人的耳边说:“那东西,还没找到吧…”

南宫涅撑着拐杖的手一紧,沉沉的笑了:“你这丫头在皇上面前也不讲规矩,挨了罚,别说祖父不护着你。”

南宫白夜浅笑着看着南宫涅,她知道这将是一场胜算很小打起来很困难的帐,现在的她连南宫蕊儿都惩治不了,更何况眼前这个聪明至极,手掌大权的涅老。

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摧毁这一切!

“祖父只要安安生生的,就算不护着白夜,白夜也会偷笑的。”南宫白夜笑了一下,走过去之后,又回头:“喔对了,祖父应该已经见过我儿子了吧?怎么样,他长的是不是出人意料的聪明漂亮?”

南宫涅看着她,拄着拐杖的手转了转,意有所指:“不出人意料,我南宫苑出来的孩子,本来就是聪明至极之人。”

此时太监们已经听的迷茫了,这一老一少明明是针尖对麦芒,可偏偏都笑着,带着一股子自豪。

听不懂了,听不懂了。

这到底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

南宫白夜勾了下薄唇:“祖父说的没错。”

得!现在倒好,直接自我夸奖起来了。

皇帝精明的看着这一切,脸上不动神色。

南书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北冥洵走了进来,俊美着一张脸,伸手递给南宫白夜一本厚厚的书:“这是十五年前,小太监们的入宫时间薄。”

“已经…用不到了。”南宫白夜看了一眼横躺在地上的尸体,栗色的长卷发半垂下来,挡住了双目。

闭上眼的小喜子突然又睁开了双眸,眼珠诡异的动了一下,侧目看着一边,阴阴的笑着:“你们都该死…”

众人纷纷倒抽了一口气!

有些太监吓的脸色都变了。

就连皇上也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这是怎么回事?”孙公公捂着自己的心脏,连唇都白了。

几乎是同时,南宫白夜伸手一执,符纸从袖口飞出来,贴在了小喜子的脸上,双眸来回的晃了晃:“死不瞑目,他心愿未了。”

“那是什么意思?”孙公公颤了颤。

南宫白夜凝眉:“意思是说,他还会继续杀人。”

“什么!”孙公公几乎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可他,他已经死了啊。”

南宫白夜偏头笑了一下:“死了之后变成鬼杀人,不是更方便?”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南宫白夜虽然态度有些散漫,但是手上的动作却熟练,伸手在符纸上画了一个圈,而后皱起了柳眉:“戾气消除不了。”

南宫涅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对着身侧带着的书童说:“现在是什么时辰?”

书童恭敬的回道:“戌时。”

戌时,阴阳交替,煞气最重。

怪不得…

南宫白夜薄唇抿了一下,没有继续做什么,这里既然有南宫苑的人,她何须再凑热闹。

皇上也看出了她不愿意管这事,伸手揉了揉眉:“涅老,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

“是。”南宫涅垂下头,手指扣在龙头拐杖上,缓缓收紧…

死亡预告的事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只管该管的。

不该管的。

她不想插手。

南宫白夜从南书房出来,怀抱里拿着孙公公给她的订金。

驱魔那老头儿也不知道去哪了。

不过南宫白夜猜测,应该和他之前说过镇国之宝有关系。

就像师傅所说背后之人最终的目的,不在于杀人,而在于乐此不疲的制造怨气…

“案子破了,你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如果北冥洵不说话,南宫白夜都快要忘了,他们两个人是并肩走的。

“大概吧。”南宫白夜昂头,伸手按在自己僵硬的脖颈上,来回的转了转。

一件案子,知道了最终结果。

往往都会被背后的真相所震撼到。

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

这种在黑与白中间穿梭的生活,经常让她会想很多事,也曾在第一次抓到可怜的凶手时,流过眼泪。

那时候,唐少说:“作恶的人永远都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活的心安理得。而正直人在做了错事之后会害怕,一直都在等着有人来拯救他…因为那样活着太累了。”

南宫白夜敲了敲自己头,小声嘀咕:“被洗脑的太严重,敲敲!”

“呃…”北冥洵看了她一会儿,突地笑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南宫白夜啊了一声:“哈哈哈,没有。”囧,她又傻x了。

“都敲自己头,还没有?”北冥洵伸出手来,修长的指尖划过她的太阳穴,带出暗暗的药香:“什么叫做洗脑?”

南宫白夜觉得这事应该说一下:“我之前认识一个人。”

“嗯?”北冥洵扬了下薄唇:“什么样的人?”

南宫白夜把自家唐少的事迹说一遍。

北冥洵听后浅笑:“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人,那样的说法确实很柔和,其实仔细想,无非就是善不得终罢了。”

“呵。”南宫白夜撑着下巴:“三殿下倒和他很像,他一下句是这样的,直白粗鲁的说,就是善不得终,那又怎么了?难道你非要等他杀人杀上瘾丧失了心底最后一点底线再去抓他?那就是逼善为恶了,把你那些烂七八糟的情绪收起来,脑子笨了就别在我面前乱晃。”

北冥洵一愣。

南宫白夜笑道,她说:“我宁愿手染鲜血,也不想逼善为恶。”

有时候,我们拿起枪是为了保护。

然而,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又有谁信?

所以唐门,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永远都是渲染着邪恶。

这还得感谢他们有个好主子。

南宫白夜再次叹息,眼底却是满满的笑意。

有些事情,想通了,就开心了。

北冥洵也笑了,俊美的脸被如墨的长发遮挡着,时不时的轻咳几声。

站在他们身后是提着灯笼伺候的几个太监。

两个人并肩而走的身影被灯笼的光拉的很长很亲密…

“看上去真亲密。”不远处,南宫蕊儿天真无邪的笑着:“姐姐真是不简单,这么快就和三殿下走到一起去了。”

北冥连城没有说话,嘴角半弯着,勾出一道冰冷的弧,他的手按在自己的指间的黑玉扳指上,后背挺的很直,一脸的似笑非笑…

几个秀女站在他们身后,只是抬了下头,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这个南宫白夜真是屡教不改,平常嚣张耍个性也就算了,这一次做的事情太不精明了。

皇家出生的殿下们,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巴着这个又巴着那个的人…

回到客栈之后,南宫白夜狠狠的睡了一夜。

天还没亮,小家伙就跑起来,开始摇晃她的手臂:“娘亲,娘亲,外面下雪了。”

“嗯…”翻个身,继续睡。

南宫小喵撇了撇小嘴巴,扯过她的耳朵:“小喵想去堆雪人。”

“这种事去找黑小泗。”南宫白夜抛下这句话,把被子一拉,盖到了头顶,美美的蹭了蹭暖暖的枕头。

南宫小喵觉得自家娘亲说的有道理,就拿起小书包准备去黑家。

自从上次他被绑架之后,身后就莫名其妙的多了几个小光头,他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

“我要去找你家少主,带路。”南宫小喵学着黑泗的语气下命令,只不过奶声奶气的嗓音,多少有些效果不佳。

那些小光头很规矩的垂头:“是,喵少爷。”

就这样,南宫小喵背着小书包摇摇晃晃的朝着隔壁的黑家走了过去,因为距离近他也没坐轿子,一边走着一边朝着自己的手哈气。

黑泗起的本来就早,正被一群仆人伺候着穿武服呢,听到禀告,挥手让一群人退下。

亲自出门去迎接,远远的就看到那个小身子耷拉的耳朵,埋头朝前走,也不来看路的。

黑泗皱了下英气的浓眉,朝着身侧的人吩咐:“去把暖壶拿来。”

“是。”小仆人跑的快,一转眼的功夫就进了府。

黑泗踱步走到南宫小喵的面前:“你出门怎么不穿披风?”

“啊?我忘了。”南宫小喵吸了吸小鼻子,一看就知道是被冻的。

黑泗无语,扯了外套就把小人儿整个裹住,牵着他进府。

那一头,上了年纪的管家都看呆了,回过神来之后,才急急的说到:“少主,你身子矜贵,怎么能这么冻着…回头老爷又该…”

南宫小喵看看那管家,再看看身上的外套,就想脱下来。

“穿着。”黑泗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回头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默了,这还是他家那个小少主吗?

南宫小喵基本上很听话的,让他穿着就穿着,也不乱动,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来回打量着黑家的布局。

一进了屋,黑泗就把小暖壶塞到了他手里,又把小人儿的鞋子脱了,放在暖炉的架子上熏着,一会穿上还是暖的。

南宫小喵就坐在裘毛铺成的贵妃椅上,两条小腿荡过来荡过去,嘴里哼着调调:“黑小泗,我们一会去堆雪人。”

“不去。”黑泗垂头,替他把小耳罩摘了。

这一幕真真是惊的管家脸色突变,转头就把黑老爷叫了过来。

黑老爷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敢主动来黑家,从小妾的被窝里爬起来,兴致勃勃的问:“那孩子是来决斗的?”

黑管家:…

老爷,你们能不能凡事都想到决斗上面去!

“不是。”黑管家望天,想着措词:“看上去,好像是小少主的朋友。”

“啥?!”黑老爷惊了:“朋友?”

他家那个小冰块会有朋友?

黑老爷决定去看看这个南宫小喵到底是何方妖孽!

就这么踢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