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在牢狱里所受到的教训。

不能输,更不能哭…

“魔娘。”南宫白夜张了张干涩的薄唇,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魔娘却把目光从离开的那行人里收了回来,嘴角微弯:“好了,收拾一下,你和沛老板不是约好了晚上见,我帮你们把茶水泡好。”

南宫白夜看着把茶具弄的铛铛铛作响的魔娘,踱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头跟着蹭了蹭:“喂,你难过的话,我可以陪你喝酒。”

“这里是茶肆,喝什么酒。”魔娘声音放低,轻笑道:“我没有难过。”

南宫白夜嗯了一声,看着她手下碎掉的瓷碗,收了声。

如果没有难过的话。

手为什么要发抖…

第一卷 356说吧,你想怎么样?

“还是我来吧。”南宫白夜最终还是看不下去那双发抖的手,从容的从魔娘手里把瓷碗接了过来,声音淡淡:“等京城的事情解决之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回青城山?”

魔娘顿了下动作:“你要回青城山?七殿下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南宫白夜想了想说:“我还是觉得有点不习惯,突然之间出来这么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顾虑。”

魔娘轻轻的褶了下柳眉:“你不相信他?”

“也不是,只不过最近我一直在想自己失忆的事。”南宫白夜抬起眸来,笑着的弧度里带了几分涩意:“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魔娘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什么结论?”

“我的失忆和北冥连城有直接关系。”南宫白夜把所有的茶具都放在了竹篮里,轻轻的勾了下薄唇:“不过,其实失不失忆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只是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胸腔里空荡荡的,有些不是滋味。”

魔娘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缓缓一笑:“我们回了青城山,这里的生意怎么办?”

“店铺该关的关,该卖的卖,反正你那些丫鬟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心思。”南宫白夜吊儿郎当的坐在木椅上,眉头微挑:“等我们回了青城山,姐给你开家小倌店,美男任你挑,如何?”

魔娘听的好笑:“你又想些稀奇古怪的事,开了小倌店,你就不怕小喵会学坏?”

“那个小鬼早就学坏了,眼睛里除了银子什么都不剩了,最近又迷上了珍珠,天天往黑家跑,怎么拦都拦不住。”南宫白夜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次感叹自己的教育失败,人家都说女儿外向,她家怎么连儿子也这么外向?

魔娘坐下来,替自己倒了杯花茶:“黑家少主从小就稳重老成,小小年纪已经能独当一面,小喵有他这个朋友,你还不放心?”

“难道你不觉得阿泗身上很古怪?”南宫白夜竖起了身子,神情还是懒洋洋的:“我就怕小喵日后会后悔。”

魔娘越发的听不懂了:“黑家少主身上怎么会有古怪?他还是个孩子,平日里又行的端正,浑身的正气,定然不会伤害小喵。”

“这些我都知道。”南宫白夜拿了一个茶杯,放在手中把玩:“再看看吧,反正京城的事情还要办上几天。”

魔娘嗯了一声,笑道:“我收拾好包裹,等你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去青城山。”

像是没有料到魔娘会答应,南宫白夜抬起眸来,过了半响才应了个“好”字。

以前,她也经常让魔娘跟自己走。

然而那时候,魔娘总说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如今,她的事情是办完了,还是对一切都放弃了…

南宫白夜没有多问,只沉着眸,看向窗外的景,人来人往的影倒映在她墨一般的瞳里。

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魔娘。

按照规定。

一旦她的愿望完成。

就会死在北冥连城的手里。

这便是契约,谁都不能改变。

然而到现在为止,她都记不起来,当初她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困了?”魔娘见她好像精神不好的样子,就让茶小二取了一件披风过来,披在了南宫白夜的身上:“你先睡一会儿,等沛老板来了,我再叫醒你。”

南宫白夜嗯了一声,本来只打算趴着木桌小歇几分钟,闭上眼睛之后,才发现身体异常的疲倦…

那感觉就像是被装进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里,非常的累。

下意识的,南宫白夜想到了棺材。

那样的感觉十分的真实,不像是在做梦,倒像是以前她经历过的事情。

可是怎么可能?

她以前有被人关在棺材里过?

好像有什么声音…

“白夜,白夜?”

南宫白夜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看着近在眼前的俊美腹黑的脸,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你来了?”

“做噩梦了?”沛老板侧了下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笑眯眯的眼睛明显露出了以前不曾有过的芒:“除了经常做噩梦,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感觉?”

南宫白夜笑了下:“沛老板怎么突然之间关心起我的身体来了?”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沛老板勾了下薄唇:“你最好多注意一下自己,别总是使用法术,对你不好。”

闻言,南宫白夜微微的眯起了双眸:“看来沛老板知道很多有关与我的事,那失忆的原有,想必沛老板也知道吧?”

“不知道。”沛老板笑眯了一双狭长的眸子,三分的真意。

南宫白夜轻笑:“沛老板不愿意说就算了,只是你让我不用法术,是为什么?”

“你的身体不适合用法术。”沛老板风轻云淡的说着,抿了一口茶杯里的水:“想必你也察觉到了,现在的你根本无法召唤亡灵法师。”

南宫白夜身体一僵,这件事她谁都没有告诉,他怎么会知道?

面对她疑惑的眸光,沛老板只是勾了勾薄唇:“如果是寻常情况下,少了一心一脏,任何人都会成为一具死尸。而你却还是好好的活着,靠的应该是恶魔的能量,轻易动用法术的话,很有可能会破坏这份能量…”

少了一心一脏…

少了,一心一脏?

南宫白夜手指攥紧了胸前的衣衫。

说不出的空荡,让她越来越没有底气。

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沛老板没有在说话,他在给南宫白夜思考的时间,他不认为把一切都瞒着是好事。

南宫白夜这么聪明,很快就会顺着自己的感觉把一切都查出来。

与其等到那时候措手不及,倒不如现在先告诉她。

南宫白夜沉着双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响才道:“你说的我会注意,不过用不用法术也不是我自己能左右的,阴阳师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之前我一直都很不解,皇帝本来就不是迷信之人,怎么会突然之间这么崇尚道法,还不停的宣阴阳师入宫作法。你一定不知道,最后阴阳师们出现的地方是哪里?是朝阳殿,皇帝的寝宫!”

啪嚓。

暖炉里燃着的柴火被烧断了两节。

沛老板笑着的嘴角也染上了几分凝重:“你是说孽龙潜入了皇宫,控制了皇帝?”

“嗯。”南宫白夜抿了一口清茶:“仔细说起来,宣阴阳师进殿那天,也是皇帝病重那天。按照道理来讲,即便是病重,皇帝也不会拒见所有大臣甚至是自己的儿子。相反的,皇帝到了这个时候,一般都会受命于皇子执政。可高宗皇帝呢,却藏的太过了,我相信不仅仅是我觉得这里面有古怪,就连朝中的大臣们想必也察觉出了这其中的蹊跷。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说,任由事态发展。”

沛老板笑了起来:“这不奇怪,一个严以律己的皇帝,下面的人会跟着吃苦头。而一个只追求道法的皇帝,却可以给他们更大的空间,让他们来争权夺势。”

“如此说来,即便是我们把这件事告诉朝中的大臣们,他们也不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南宫白夜嘲弄的弯了下薄唇:“人类,果然是贪得无厌。”

沛老板笑眯眯的抿了一口清茶:“皇宫变成怎么样,倒是无所谓,按照你的推测。现在皇帝被孽龙控制了,她行事就会变得越来越方便,我担心的是京城里的怨气会越来越大,造成大祸。”

“说到这个,我有一件事想问问沛老板,如果冥界和人间的结界产生了漏洞,那些死神会不会发现?”南宫白夜眸光湛湛的开口,把那天在迷迭楼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沛老板听后,俊脸上的笑意收敛成沉默,接着叹了口气:“孽龙从一开始打的就是封印的主意,先把那些难对付的妖魔同伴放出来,再集中皇权,都是为了她能在日后有足够的时间生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皇宫里的一些侍卫应该早已被替换成了妖魔,尤其是东南西北四个玄门,肯定是大妖怪在镇守。没有错了,孽龙是想要在皇宫里产子!”

“等等,封印?”南宫白夜挑眉,师傅只说过京城了有三件镇国之宝,可没有提过封印的事。

沛老板笑着的眼缓缓拉长:“当年魔王作恶多端,百姓们成日活在水深火热中。各道大师们决定,以沛家一族为首,集结了三十八个得道大师,以血起誓,以魂为名,将神州大陆上四分之三的妖魔门全部都囚困在了九泉之下,形成了各大封印。如今这些封印在怨气的影响下,已经有了裂纹,如果再不阻止孽龙的话,人间和冥界的和平结界将会彻底被打破,到时候会有无以计数的妖魔从地壳出走出来,将人类全部都撕碎…”

魔娘过来倒茶,刚好听到了这一句,看向南宫白夜的眸光里多了一抹担忧。

南宫白夜轻笑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沛老板有的是办法。”

“你错了,这一次,我只能束手旁观。”沛老板浅笑的抿了一口清茶,俊美的侧脸上带着笑意:“别忘了,我是个瞎子。”

南宫白夜额角抽了几下:“沛老板,恕我直言,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瞎子。”

“可事实上,我什么都看不见。”沛老板耸了耸肩:“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合作,自己就去宫里走一趟了。不过现在打进宫去也不是那么容易,有远古时期的大妖怪镇守,恐怕还没打,就会比他们身上的戾气震的魂魄离体。”

南宫白夜挑眉:“听沛老板的意思是,不如早点放弃的好。”

“我是想放弃,这种没有银子的事情做起来,总觉得很亏。”沛老板慢条斯理的转了转自己的衣袖,勾唇笑道:“所以需要找一些人来合作。”

南宫白夜眸光微闪:“你是说,你想和南宫苑的人联手?”

“不只是南宫苑。”沛老板看着南宫白夜,皓齿微露:“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

南宫白夜见他说完就走,也不多问。

虽然好奇,但是她也清楚沛老板的脾气。

越是问的越多,他就越要吊你胃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赚银子的时候,养出来的习惯。

南宫白夜喝了一口茶,拿起桌上的钱袋就准备上楼去睡一觉。

刚刚的梦境,堵得她胸口现在都有些发闷。

她觉得是时候应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了。

到了房间,隐隐的能闻到空气中微腥的气味。

大概是怨气太浓的原因,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南宫白夜把折好的棉被铺开,躺在床上,就要睡着的时候。

身后突然多了一个冰冷宽大的怀抱。

南宫白夜忽的扭过头去,只见北冥连城白皙过分的俊脸上,沾惹着冰霜,像是在外面站了许久,才会有了痕迹。

“你和魔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本就好听,此时被酒气晕染,更凭添了一份慵懒地性感:“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

南宫白夜身形微顿,轻声道:“你先放开我。”

“说说吧,只有你说了,我才知道该怎么做。”北冥连城深邃的眸里,带着碎了的冰芒。

南宫白夜认真的看着他:“你什么都不用做,或许以前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可是现在的我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尝试过去接受你,可是总觉得少点什么。”

“呵。”北冥连城低低的笑了起来,嗓音里了些沙哑:“你以前可没有这么谨慎。”

“我不想听到以前的我如何。”南宫白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她毕竟是活在当下的,而不是过去的。

北冥连城僵了一下,用前所未有的耐性:“好,不说以前,说你想说的。”

听到他这句话,南宫白夜反而陷入了沉默。

“师妹,以前的我们有说不完的话,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过?”北冥连城笑了起来,声音的沙哑变得越发明显:“要是没得说,是不是直接做比较快?嗯?”

第一卷 357黑家少主

南宫白夜被北冥连城的力道和墙壁震的胸口隐隐发疼,她喘息着用手抵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模糊的看着北冥连城脸上的轮廓,及那双在黑暗里看起来通红的眼睛,此时正如一只野兽一样紧紧的盯着她。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贴近的身体看起来带着一丝禁欲般的暧昧,却又危险至极。

” 南宫白夜感觉到了他手上的力道变,火辣辣的有些发疼。

然而,刀不离手是她的习惯。

手臂刚被压下,刘海遮住的子眸里便溢出了一道冷冽的光。

驱魔刀向来锐利,虽是一闪而过的力道,却也能伤人。

南宫白夜拿不准是不是真的刺到了男人的手,只看着被她割破黑色手套的大掌,有一瞬间的失神。

北冥连城的动作显然轻了下来,冰雕一般清冷的容颜上扯出了一抹轻蔑的笑,他看她的眸光,太高傲。

高傲的让人隐隐察觉到了绝望…

无风的房间里因为他身上所散发魂力,摇摇欲坠的来晃动,木窗被震的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他红着眼睛盯着她,有一瞬间南宫白夜以为他要杀了自己。

就在南宫白夜觉得北冥连城肯定会大怒一场的时候。

着听到他声音沙沙的说:“要是我死了,你是不是就相信了?”

南宫白夜只觉得胸腔如遭钝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北冥连城的呼吸像是沉重了起来,又带着沙哑的笑意。

半晌,他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以前也是这样?因为没有心,所以根本不懂得伤人有多痛。可是,我都已经知道错了…算了。”

说到最后,他放开了她的手,恢复了一贯的优雅,黑色的披风划过夜空,衿贵中带了几分冷酷,身上还是不惹一丝的尘埃,似笑非笑的模样,十分符合他恶魔的身份。

北冥连城明白自己想要的,甚至为了得到会不择手段。

亦或者说。

天地下从来都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他却向来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

只不过是与生俱来的喜欢做戏。

就像是可兰经上写的…恶魔总是能巧妙地蒙蔽人类的双眼

然而现在,他尝了恶果。

北冥连城勾了下薄唇,窗外的夜色很浓,雪花落在他的肩上,没有了阻挡,全身都湿了个透彻。

他不敢再留在客栈里,怕控制不住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北冥连城市摸了摸胸口,很难受。

手指垂下来,被驱魔刀伤到地方,一滴滴的鲜血滑落到地上,开出刺眼的花。

他的胸口,隐隐作痛着。

难受,难受得…

最后,他只是邪气一笑,琥珀色的瞳孔藏在一片阴影里,眼中含着一抹看不穿的隐忍。

南宫白夜靠在墙上,呼吸有些发顿。

她弯着腰,看着楼外清冷的背影,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里缺少了一部分…

就是那不知名的一部分,让她反应有些迟钝,迟钝的连痛意都变成了难以描述的空荡。

她想,大概是胃空了。

南宫白夜攥紧了双手,不经由的突然想起了沛老板的话。

是说,她没有心了?

南宫白夜躺在红木雕花大床上,越来越难受的不安,让她将身子缩成了一团,隐在了昏暗的角落里。

这是人在保护自己的时候才会有的动作。

她需要思考。

认认真真的分清楚该如何走。

这不像她。

畏缩畏脚的,根本不像她!

南宫白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把茶小二招呼进来,让他抽空跑一趟黑家。

她还是不放心。

倒不是不放心黑泗。

而是担心这京城里的怨气会影响到小喵…

通透的夜色,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细微的腐臭。

今日的黑家比以往要热闹一些。

其实也不过是各家的势力都聚集在这,叹着朝廷里的动静,该表心的表心,该站边的站边。

黑老爷一手摸着自己的光头,一手撑着虎身石座上,浑身的匪气:“行了,都别说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