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中素得意地捋着胡子斜瞟着肖澹道:“程知府要率衙门里的大人们一道来吊唁,女眷们也都要来,你要和你大嫂好生招待客人,不许有人偷懒怠慢。”

肖澹只惊讶片刻,便回头朝龚远和一笑:“大哥好大的面子情儿。”

龚远和微微一笑,也不多话。

龚婧瑜与明菲携了手一道寻了李姨娘、龚婧琪,几人就下午的事情商量好后,忽见几个小厮搬了几大筐子红得发紫的樱桃进来,明菲不由食指大动,笑道:“是谁买的樱桃呢?”

李姨娘笑道:“二姑爷和二姑奶奶也该到了,莫非是他们带了来的?”

龚婧琪暗想,樱桃这么贵,龚妍碧与郭淮那两个吝啬鬼哪里舍得?却听那领头的小厮行礼笑道:“回几位奶奶、小姐的话,二姑爷和二奶奶刚到门口,这却不是他们带来的。而是孙爷听说下午府里要来贵客,特意去街上收来的,就当是这些天的食宿费,感谢龚老爷的盛情款待。”

这话听着有些生分,明菲与李姨娘对视一眼,莫非是打听到了真实情况,改变了主意,故而用这个方式来撇清么?

龚婧瑜很满意,笑道:“你去说,孙爷有心,感谢他了。家里正逢大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又被人嫌弃了么?龚婧琪心神不定地强笑着命人给了那几个小厮赏钱,吩咐他们将樱桃抬到阴凉处去,预备下午待客。她不想见到龚妍碧夫妻俩,便扯了个谎,说是有些不舒服,要去躺躺,稍后又来。也不要人跟着,独自怏怏地在院子里乱走,心里成了一团乱麻。

第284章 守孝

龚婧琪正自纠结间,忽见龚妍碧扶着个小丫鬟朝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表情相当不善。龚婧琪心情不好,不想与她照面,转身就要走,龚妍碧已然喊住她:“三妹妹,恭喜你了。”

龚妍碧夫妻俩是和孙皓一道进的门,早把这事情打听清楚。又听龚远科不见了,含蕊被关着,她不想是龚远科杀了人,只怨恨这母女又逼走了龚远科,又想弄死含蕊,此刻看到龚婧琪没精打采地站在那里发呆,怎肯放过这个打击讥讽的机会?

龚婧琪走不脱,只好站住木着脸行了个礼:“二姐姐回来了?一路上还顺利?”

龚妍碧围着她转了一圈,讽刺道:“啧!几日不见,三妹妹就鲜艳得和朵花儿似的。原来是要在热孝期间办喜事,真是恭喜了。”

龚婧琪一张脸顿时火烧火燎,冷冷地道:“我听不懂二姐姐的话,也不明白你恭喜什么?我们家什么事都是父亲做主,你要说恭喜,不妨去寻他。”

龚妍碧“哼”了一声,道:“三妹妹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都知道了。虽然说人矮了点,胖了点,耳朵有个缺,算个半残废,又是个不入流的商人,但难得有钱啊!最要紧的是,惠州离咱们这里够远,你不必担心你的那些事会传到惠州去,被人追着耻笑你。能嫁就好了,我还担心你过了这三年后一辈子都嫁不出呢。”

龚婧琪大怒,不假思索地道:“矮了胖了又如何?耳朵有缺又如何?他白手起家,敢和盗匪争斗,那里就不如人了?不像有些人,生得倒是人高马大了,也算个官了,可两口酒一下去就敢冲着老弱妇孺动手,斯文扫地!商人怎么了?祖父也是商人,你亲娘还只是个奴婢!我有什么事怕人笑?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不是你和你姨娘背后使坏,我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人在做天在看,小心报应!”

龚妍碧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刺中要害,也是恨得要死,随即“呵呵”一笑,看着自己的手指阴阳怪气地道:“我和姨娘背后使坏?没有那个钉子怎能挂那个瓶子?若是没有可给人说道的,别人怎样也翻不出朵花来!报应!嘿嘿,三妹妹,你说这场火灾是不是报应?我姨娘现在可算是瞑目了。你当心些,你逼走三弟,陷害含蕊,也不知要遭什么报应?”

龚妍碧这是第一次间接承认了苏家退亲的事和她们母女有关,又是用这样轻狂的口气提起龚二夫人的死,还倒打一耙冤枉她逼走龚远科,陷害含蕊。龚婧琪愤怒到无以复加,本想不顾一切发作起来,转念一想,想到若是闹将出去,龚远科倒是逃不脱了,但龚远秩与龚远季就要受到无妄之灾。

只为一口气,害了两个弟弟的前程,当真值不得,遂低喘几口气,缓缓道:“是呀,报应还在后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我现在,可不就是报应么,所以,二姐姐,你要小心些。至于三弟,你以后若是有机会见着他,可得问问他遭了什么报应没有?”

龚妍碧本就不怀好意,想着今日客人多,巴不得龚婧琪闹将起来,把仅剩的颜面尽数丢干净掉,从此嫁不掉才好。此时见她不但不闹,情绪还平静下来,不由多了几分奇怪之意,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看不出什么来,遂道:“我没做过亏心事,怕什么报应!既然三妹妹如此瞧得上那孙皓,姐姐我便恭喜你了。只不知,人家如今买樱桃来算伙食费是什么意思。”

见龚婧琪脸色忽红忽白的,她心里大为受用,捂着嘴装模作样地笑了几声,道:“你如此出名,想要在热孝期间结亲,不虚度这三年大好芳华,还是挺不容易的。若是人家不要你,你也要想得开才是,孝满后托大姐姐给你在外地寻个半老头子,去做个光鲜亮丽的官夫人也还不错。到时候,你再来提醒我小心报应罢。”言罢一甩袖子走了。

龚婧琪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木木地顺着路走到一丛开得正好的芍药旁,看着花儿鲜艳,蝴蝶纷飞,突然悲从中来,蹲下去伏在膝盖上低声抽泣起来。也不知哭了多久,忽见一双男人的青布鞋子停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不由唬了一跳,头也不敢抬,只埋着头抱着膝盖不动。

半晌,方听那人轻笑道:“我竟不知我这个丑八怪半残废小商人在三小姐的心目中是个伟丈夫。”

竟然是孙皓。听他这个话,只怕刚才自己和龚妍碧的对话都落入他耳里去了。龚婧琪羞得满面滚烫,手和脚抖颤抖起来,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才好,哪里答得出话来,越发将头埋入膝盖中,动也不敢动,只拿眼角瞟着那双脚。

“擦擦吧。”只见那双脚又往她面前挪动了几步,接着一方雪白的手巾递到她面前。

龚婧琪哪里敢接他的手巾,又不能不答话,只微微摇了摇头,暗自责怪自己太过大意,家中有大事,客人来往多,园子里肯定会有客人来往,不该与龚妍碧多话,就该直接躲开才是。

她的反应早在孙皓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强迫,将手帕收起,缓缓道:“唐突一句,不知三小姐可要为令堂守满三年大孝?”

龚婧琪心头一阵寒凉,更多的是绝望。心想家中之事已然尽数被他知晓,定要被轻视,刚才自己那番话被他听去更是丢人之极,多半已把自己当个没有礼数,不知廉耻的女人了。果然就是这般被人嫌弃,认命吧,她再也没什么可保留的,就算嫁不掉,也要留点尊严。

想到此,龚婧琪默默用袖子擦了脸,起身背对着孙皓道:“不知孙公子跟着家父来水城府,所为只是生意呢还是另有其他打算?”

孙皓不防她会反问自己,笑了笑,道:“有什么区别?”

龚婧琪道:“若只为生意,那么我守孝与否与你没有关系,你有此一问那是唐突无礼了,我可以不答。”

孙皓默了默,道:“我若是另有打算呢?就和令尊一样的打算。”他顿了顿,含笑道,“也就是你二姐刚才那意思。”

龚婧琪听他这样说,羞愧不已,只觉得他是嘲笑自己,强作镇定地背对着他:“孙公子想来已知道了我家中的事,也知道我被人退过亲,婚事艰难,若是过了三年,年龄大了更是艰难,我如今的情形就是进退两难。但,命该如何便如何,没什么可答的。”

孙皓道:“三小姐的意思,是要守满这三年的孝么?”

不想娶就不想娶,硬逼着她回答做什么?龚婧琪吸了口气,决定赶紧结束此次谈话:“孙公子,谢你厚道,怕我被家人嘲笑,特为给我递这个台阶。你说对了,我,要守孝。”她主动说要守三年孝,孙皓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拒绝龚中素,当着家中知晓此事的其他人,龚中素也有个合适的借口,两边都留点体面,这样好。

孙皓却还不放过她:“你想不想胜过你二姐?把她今日给你的羞辱还回去?”

这人可真好笑,管得真宽,逗她玩是吧?要还龚妍碧给的羞辱,便要听龚婧瑜的,嫁个半老头子才有可能。斗一辈子,最后能得到什么?龚婧琪淡淡一笑,心灰意冷的道:“你听的很清楚,我们合不来,她陷害过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若是叫我用一辈子做代价,去报复她,我觉得不值,她也不配。”

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她豁然开朗了,最坏不过嫁不了,反正她有个厚道的好弟弟,龚远秩不可能饿死她,不管她,有什么要紧?不喜欢听的话,不听就是了,不喜欢见的人,不见就是了。龚婧琪转过身,落落大方地朝孙皓福了一福,“下午家中有客到,孙公子若是没有其他事,小女子便告辞了。”

“三小姐请便。”孙皓若有所思地摸摸自己的双下巴,转身走了。

龚婧琪回到房里,略微收拾了一下,丫鬟就来寻她:“三小姐,大奶奶到处找你呢。已是有客到了,要还礼。”

龚婧琪忙往灵堂去,在后堂遇到明菲,明菲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微微皱了皱眉,命丫鬟递上凉毛巾来给她捂眼睛,打发她赶紧往前堂去。接着丹霞急匆匆地赶来:“大奶奶,成夫人等已到垂花门外了。”

这丧事本就是活人做给活人看,明菲赶紧迎了出去,一通忙乱,陪着众女眷去了餐霞轩,因不能饮酒,便同众女眷告了罪,只在一旁殷勤招待,坐到客散便了。

这样一来,多数人都知道明菲有了身孕。

龚妍碧先是惊讶万分,随即酸溜溜地上前恭喜:“嫂嫂只怕是早就得了这个好消息的,还哄我说做什么好梦?真没意思。”

龚婧琪在一旁听见,冷笑道:“三个月内不能外传,规矩从来如此,二姐姐难道不知?”

“我们是自家人,不该算在内。”龚妍碧哂笑:“听说三妹妹已然决定要守三年大孝了?”

龚婧琪冷着脸道:“守三年孝又如何?难道不该?”

第285章 煎熬

明菲惊讶地看向龚婧琪,想到先前她那副模样,猜着这中间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龚妍碧抿抿嘴,幸灾乐祸的一笑:“该,当然该。孝名远扬,兴许还能扳回点,机会也更多些。”

龚婧瑜冷哼一声:“都少说点!这是大义!也值得拿出来说道的?”

龚妍碧嗤笑一声,玩着自己的手绢道:“正是呢,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三妹妹做得好了,大姐的脸上也有光彩,说起来腰杆也直些。就是我呀,要是有人问起来,我也有理由说过去。”

龚妍碧对待她们的态度可以说是迥异从前,丝毫不把她二人放在眼里。龚婧瑜皱起眉头,厌恶地瞪了龚妍碧一眼,暗暗握了握龚婧琪的手,暗示她选择得对。

龚婧琪眼圈一红,掩饰地把脸侧过去。明菲见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悄悄递了个帕子过去,龚婧琪忙侧身将泪擦掉。

花婆子去外间转了一圈进来道:“大奶奶,家里有点事,等着您回去处理呢。”

龚妍碧道:“大嫂真是能干,家里家外都离不开。我看马车也坐不下,三妹妹和大姐也有悄悄话要说,不如我和大嫂一道坐车回去?”

龚婧琪和她唱对台戏:“我和大姐说的话,二姐姐也听得,大嫂身子不适,又连日累了这么多天,你就别去挤她了。”

龚婧瑜也道:“大嫂带的人多,总不能叫她们跟着车走吧?不用多说,就是我们三个一起回去。”

龚妍碧翘翘嘴角:“大嫂,看看她们可真心疼你。”

明菲淡淡地道:“互相心疼才好么。”

龚妍碧道:“我想跟大嫂一道走,其实是想问问大嫂,听说三弟是你和大哥派人去找的,不知可有线索?三弟他可从来没出过远门,我是急得很,先前就想问,又觉着当着这么多夫人们的面说出来怕人家瞎猜。”

“瞎猜就是瞎猜,怕什么。”明菲懒得理睬她,“我还真累了。这事儿你大哥已经和老爷说了,你不妨去问老爷。”说着由花婆子扶了,径自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明菲问花婆子:“家里有什么事?”

花婆子笑道:“没事,是大爷怕奶奶累着,特意叮嘱老奴,让您早些回去歇着的。听她们斗嘴耍心眼固然有趣,但还是回到自己家中更安稳。”

明菲靠在软垫上道:“明日我不想跟着去出殡了。路太颠簸。”

金簪笑道:“这样子也没谁敢一定要您去,明日蔡家、陈家、钱家都有人要来,您招待她们更累呢。”

花婆子不忿地道:“这恶人,死了还挺风光的。”

明菲道:“都是活人做给活人看,跟她没什么关系了。若是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咱们也没面子。”

回到家中,花婆子与金簪伺候着明菲洗了脸换了衣服,让她舒舒服服地歪在榻上,待她缓过来,花婆子方把小丫鬟们打发出去,把今日龚婧琪与龚妍碧斗嘴,被孙皓听见,二人如何对答的话说了一遍给明菲听。

明菲笑道:“花妈妈这耳朵,可是顺风耳,什么都知道。”

花婆子笑着递了洗净的樱桃过去:“别人要告诉老奴,老奴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捂着耳朵说不听吧?”

众人俱都笑起来,金簪道:“二姑奶奶这笔账算错了,她若是让三小姐这事儿成了,将来三小姐还没机会和她对着干,这般逼得三小姐没退路,三小姐发了狠,真听了她的话以后给个大官儿做续弦,才叫平白多了个仇人。人都死了,还掐着不放,要怎地才满意?”

丹霞不以为然地道:“哪里有那么多大官儿要娶续弦?三小姐嫁了才明智。”

金簪道:“你没听明白呀,如今的情形是,三小姐夸赞了孙爷,孙爷却问三小姐要不要守孝,分明是不成了。”

丹霞不服气:“可他人还没走不是么?不走就是还没拿定主意。奶奶你说是不是?”

“不要再提这事,传到三小姐耳里三小姐又要难过。”明菲吃了几颗樱桃,困得眼皮几乎要粘到一起去,摆摆手道:“我不等大爷回来了,要先睡了。你们让厨房备好醒酒汤,大爷回来就送给他喝。”

花婆子心疼地上前去扶她:“奶奶床上去睡。”

明菲又是一觉好睡,睡到半夜口渴,闭着眼睛去摸衣服,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龚远和在耳边轻声道:“你要做什么?”

明菲把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困意绵绵地道:“口渴。”也不睁眼,听着他窸窸窣窣地下了床,倒了水来,伸手来扶她,就靠在他手臂上闭着眼睛喝了水,方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然不知。”

龚远和放好杯子,心疼地搂住她:“累坏我的乖乖了。”

明菲闭着眼轻轻一笑:“你要多心疼我一些才行。”

龚远和把头埋在她颈窝里,顺着舔下去:“好。”明菲一阵酥麻,连脚趾都蜷缩起来,忍不住按住他的头道:“不行,我太累啦,稍后难过的人又是你。”

龚远和拉了她的手过去按住蠢蠢欲动的小龚,哑着嗓子使劲咬着她的耳垂道:“恨不得你赶紧生才好。”

明菲轻抚了几下,柔声道:“还有七、八个月,够你熬的,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龚远和缠着她不放:“过些日子闲了我要你奖励我。”

“我现在就奖励你。”明菲忍不住笑出声来,俯身下去轻轻含住,龚远和吸了一口冷气,僵硬片刻,伸手去搂她的头,哑声道:“菲菲……”

明菲被他叫的心头一颤,抬起头来借着墙角微弱的灯光一看,只见他黑发散落在枕上,一双桃花眼似闭非闭,水汪汪地瞅着自己,嘴唇红艳艳的,男色无边。不由舌尖轻轻一卷一刮,感觉到他又哆嗦了一下,抓着她肩头的手力气也越发的大起来,显见是煎熬不住了。

明菲坏坏一笑,停下来伸了个懒腰:“好累。”

龚远和软软央求:“媳妇,菲菲,宝宝,乖乖,心肝,求你可怜可怜我吧……你要是累,就躺着,我来……”

明菲趴到他胸前,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不行,明日事情太多,你这几日喝的酒也不少,好好休息。你听话,过后自然不会亏待你。”

龚远和躺平了不动,半晌方蔫巴巴地道:“那你要加倍的对我好。”

明菲捏捏他的鼻子:“那是肯定的。”

“我难受。”龚远和长长叹了口气,委屈地道:“我要摸着才能睡得着,你这个坏东西。”

明菲搂紧他,轻轻抚着他的背,低声道:“睡吧,睡吧。”

第二日一早,明菲正打算与龚远和过去同龚中素说自己不跟着去出殡了,龚中素已然打发了李姨娘过来,说的意思也差不多,让她好好在家养胎,不要跟着去颠簸了,招待客人的事情也让其他人去做。

龚远和听了,心里还受用,立即点起人手过去准备出殡。明菲也换了素服,跟着过去露了个面,待出殡的队伍出发后,便将三姨娘、陈大奶奶、陈三奶奶、陈莹、周清等人迎到家里来招待。

大家都是熟识的,也都知道了明菲的身体情况,并不拘礼,想要什么便吩咐花婆子等人去做,一群人团团围坐吃着果子交待明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周清在一旁听着,羡慕得很,明菲见她瘦了许多,暗自挂怀,又不好当着众人问,只暗里吩咐金簪同周清的丫鬟说,让周清稍后多留一会儿。

陈三奶奶笑道:“这喜事儿可写信告诉你母亲了?”

明菲道:“未满三个月,远和他不让写。”

陈大奶奶摇着扇子笑道:“他可真小心,写吧,写吧,待信送到也就足足三个月了。待他们那里准备好小衣服小鞋子,也就到了月份。”

陈三奶奶与陈大奶奶对视一眼,笑道:“你哥哥家里的小哥儿可好?我听你三姨娘说,他们明年过年要回来祭祖?明玉可要跟了来?”

陈莹笑她:“看我娘问的这个什么话,大表哥大表嫂都要回家,明玉妹妹怎会不跟了来?”

明菲想起陈大奶奶娘家那个侄子汤盛来,便笑道:“她要回来的,约莫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陈大奶奶一笑,把话题转过。

午后,众人相续辞去,周清笑着歪到明菲身边道:“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明菲捏捏她的手腕,不经意地道:“许久不曾见你,想你了。你怎么瘦了?周伯父周伯母他们可有消息传来?”

周清叹口气:“他们还好。岂止是我一个人瘦了?我们家里的老爷太太都瘦了,就为着我家那位,他一人考试,旁人倒比他还急。”

明菲就怕她过得不好,知晓她是为了钱秀才考试的事情才瘦的,遂放下心来,笑道:“这种事情哪里急得来?你别把自个儿累坏了,好好调养身子,早些和我一样才好。”

周清微微红了脸,打发开身边的婆子丫鬟,低声道:“怕是要等他考完试之后的事情了。我婆婆安排了他住书房里。”

明菲扑哧一声笑出来:“难怪得你瘦了,想必他也瘦了罢?都是相思惹的祸。”

周清越发红了脸,去捏她的胳膊,嗔道:“你变坏了,越发没个正经。”

明菲板起脸来:“现在这样正经了么?”

周清惹得笑起来:“你别担心我,他们一家人待我都很好。我若是受了委屈,一准第一个来和你说,让你帮我撑腰。”

送走周清,明菲招手叫来金簪:“你去打听打听,那位孙爷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第286章 峰回

金簪打听得很详细,孙皓自出殡的队伍出发后就带着人上了街,先是在街上闲逛,买了包括水城府的特产在内的许多东西,接着去了仙客来定了最好的房间,回来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俨然是龚中素归来就要搬出去的样子。

明菲也无法打听出孙皓到底买了些什么,心里却还抱着一线希望,觉得孙皓不是个墨守成规,会因为龚婧琪被退过亲就退避三舍的人。不然他前日就打听到了龚家二房的事,早就该躲开避嫌,而不是主动寻上去和龚婧琪说话才对。

傍晚时分,送葬的人回来,龚远和热得满头满脸的汗,进屋就嚷嚷着要喝冰酸梅汤,锦云正要去端,明菲递了一杯温茶过去,道:“热成这个样子,哪能突然就吃这么寒凉的东西?先喝杯温茶,待汗干了再吃。”

龚远和心里甜滋滋的,将温茶一饮而尽,装了不高兴的样子:“你越来越管得宽了,不就是吃碗冰酸梅汤么?也舍不得给我吃。有你这种媳妇么?”

锦云见他不高兴,忙紧张地看向明菲,明菲拿着扇子拍了他一下:“看你,闲得没事做,回来就吓唬小丫鬟。”

龚远和一看锦云,果然脸都白了,又好气又好笑,随手抓了几颗樱桃递过去:“你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小?我和你们奶奶闹着玩呢,别转眼又去把花妈妈搬来,下去罢。”

锦云微微红了脸,朝他行了个礼默不作声地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又悄悄退了下去。

龚远和满意地道:“这丫头不错,以后跟着你倒也放心。今日和周清她们玩得可开心?”

明菲拧了帕子递给他,一本正经地道:“我哪儿是玩?我那是尽自己的力量招待客人。虽然不能跟去出殡,但也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龚远和边擦汗便笑着捏了她粉白的脸一下:“你长胖了嗳,快有双下巴了。”

明菲下意识地摸摸腰,又摸摸下巴,佯作不在意地道:“该长胖自然要长胖,以后还会更胖。”

龚远和不怀好意地扫了她的胸部一眼,嘿嘿贼笑:“那是,胖有胖的好处,昨晚我就摸着不一样。”

明菲夺过他手里的帕子,扔过去盖在他头脸上,低声道:“你有点不正常了,这些日子成日里就想着这些,片刻不得闲,什么都能往上面扯。”

龚远和笑着将帕子拿了下来,道:“我憋坏了。”

二人笑闹一歇,待龚远和换了家常丝袍,明菲道:“咱们写信给大哥和我爹他们罢。”

龚远和立刻起身铺纸磨墨,将明菲搂在怀里,她说他写。花婆子几次探头来瞧,都不敢打扰,好容易待信写好,明菲拿了信纸通读一遍,觉着满意了,起身装入信封中,才敢笑道:“大爷,奶奶,隔壁来请过去吃晚饭呢。”

待夫妻二人收拾妥当,到了隔壁,分男女入席,饭菜已经摆好。虽则都是素菜,但油却放得多,明菲扫了一眼就推说自己胃口不好,不想吃。龚妍碧笑道:“有了身孕的人胃口就是不一样,嫂嫂想吃什么,让厨房做来。”

明菲道:“不怕妹妹们见笑,这天气热,胃口越发古怪,最怕油腻,不必麻烦厨房,我家里就有现成的清粥小菜,我打发人去取来就是。”

龚婧瑜见明菲不肯吃自家的东西,觉着明菲小心过度,但转念一想,不吃也好,省得有人使坏,莫名其妙地又闹得两房不合,遂笑道:“今日天气太过闷热,赶路出了许多汗,我也没心思吃这些,嫂嫂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若是有多的,不妨分点我尝。”

明菲笑道:“不过寻常白粥和几碟小菜,爱吃就让她们多拿点过来,算得什么。”遂吩咐金簪去取。

龚妍碧撇撇嘴,道:“大姐这是平时好的吃多了,食肉也无味,更何况这些做工粗糙的素菜?我们倒是,出嫁之前,每顿就只有一个荤菜,不敢嫌弃。”说着撞了撞龚婧琪,挤眉弄眼的,“是不是啊?三妹?我听说如果不是大嫂拿银子出来,夫人的丧事都办不起来?可惜我们家穷,我当初也只带了两千两银子的嫁妆去,其中有五百两还是大哥大嫂给的,不然这次我怎么也得表示点孝心。”

龚婧琪正想着孙皓的事,一点精神也没有,神飞天外,只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刨白饭,龚妍碧说什么都没听见,自然也就不会回答她。

龚婧瑜也只作听不见,笑嘻嘻地同明菲说起京城中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涵容生贤哥满月的时候,她去恭贺,明玉如何,贤哥又如何等等,倒把龚妍碧给晾到一边。龚妍碧也不恼,冷冷一笑,埋头吃饭。

少顷,金簪送了白粥小菜过来,伺候明菲吃饭。李姨娘步履匆匆地外间进来,微带喜色地道:“三小姐,孙爷刚才向老爷提亲了,说是媒人已经请好,明日就正式上门来提亲,老爷已经允了。”

她这话一出,满屋的人都惊讶万分。

龚妍碧最先反应过来,呵呵冷笑:“恭喜三妹妹得偿所愿,看来你这三年的孝是守不成了呢。”

龚婧琪和龚婧瑜都有些莫名,她们送葬回来,就听说了孙皓的事情,本以为他饭后就会告辞离去,从此再无瓜葛,谁知事情竟来了个戏剧化的转变,实在是让人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