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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预料到这种时候金人会进攻,有好几个卫城都受到了袭击,幸好只是小股兵力,损失并不大。

而黑河卫也迎来自打祁煊到后的第一场与敌对战。

黑河卫地处偏僻,地形也是得天独厚,背靠大黑山,一侧临着黑河,金人们不懂造船之术,所以一般情况下金人们是不会选择从这里进攻的。

到底这里也算是边线卫城之一,一般没有,不代表一直会没有。这些金人可能是饿极,可能是在其他卫城吃了瘪,不免就将黑河卫当做一个突破口,派了小股兵力前来偷袭。

事情发生之时,祁煊正带着一队人马刚从山里出来,打算回城。

他们这趟收获并不多,也就只猎了数十头獐子和几十只野兔子。经过这么一个冬天,动物们能活下的也都遭了大罪,骨瘦如柴,还没有往日一半重。

不过跳蚤腿也是肉,所以都被他们带回来了。

祁煊只带了二十多个兵卒,另有三四十个罪民。

这些罪民都是做采摘、砍柴及收拾猎物事宜,打回来的猎物都由他们用两轮车推着,另有几辆车上装着一人多高的木头和树枝。

祁煊本是一脸懒洋洋的表情,突然面色一凝,蹲了下来。

而在看到指挥使的动作之后,几个兵卒也发现了异常,像祁煊那样蹲下来,以手触地。

其中有一个兵卒笑道:“这是谁啊,难道是把卫所里的马拉出来了?”

这笑容在见到祁煊直接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上聆听的动作,终于消失了,而是变得有些诧异。

祁煊突然跳了起来,喝道:“敌袭,加速前进。”

所有人都愣住了,场面顿时乱了起来,有几个罪民宛如无头苍蝇似的,一面喊着怎么了,一面左突右冲。车都翻了,猎物和柴火滚了一地。

祁煊一脚扫了过去,“不要乱,加速回城。”

一个兵卒面色惨白地道:“大人,来不及了,这些人马上就到了,大约三十多骑。”

他也是方才除了祁煊外,唯一将耳朵贴在地面聆听的人。

祁煊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顾不得多说,向四周看了去。

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并不好,地势开阔,四周无遮无拦,想找个地方躲藏都没办法。

是的,躲藏,这是步兵碰到骑兵后下意识的念头。

更何况是祁煊他们这队散兵游勇,除了这二十多个兵卒可用以外,那些个罪民都是待宰羊羔。

说不定他们也是待宰羊羔。祁煊只要一想到一队骑兵向他们冲过来,以势不可挡之势,而他们根本没有还击之余地,甚至连逃跑都不能,因为人是跑不过马的,很可能你在前面跑,就被后面的骑兵追过来,一刀斩下,连谁杀了你都不知道。

到了这时,所有人都感到了惊慌,尤其是那二十多个兵卒,祁煊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所以罪民之中还有人说赶紧跑,纷纷有人附和,这些兵卒却是根本不敢动这个念头。

都是面色惨白,冷汗直流。

“指挥使大人,咱们该怎么办?”

祁煊利目扫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沉声道:“把散落掉的东西都收拾放在车上,然后跟我去那处山坡,想要活命就速度。”

金人骑兵刀弓齐备,远距离用弓,马刀只是近距离使用。他们这一行有十多辆车,车上除了那少少的猎物,其他都是堆着一人多高的柴。若是利用车队结阵抵抗,并烧起烽火示警,只要能坚持一时半会,说不定城中会有人前来营救。

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祁煊命令一出,这些兵卒便分散上去,驱赶着那些罪民将散落的东西重新装车,并用绳索捆好,然后推着车往那处山坡上行。

车很快就推到那处山坡之上,结成了一个长方形,正对面的那一处用柴车格挡了两层。有着这一层高高的堡垒,即使这堡垒并不结实,也足够让人有安全感了。

那些惊恐的罪民们终于镇定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骇得腿软脚软,连魂儿都没了。

示警的烽火很快燃起,浓浓黑烟升至高空,而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甚至不用耳贴地就能感觉到。

祁煊他们这趟出来是打猎的,自然装备齐全,二十多个兵卒每人都带着弓箭与□□,那些个罪民也是人手一把砍柴刀。不过这种情况,刀是无用的,能派上用场的只有远距离的弓箭。

幸好卫所士卒习惯良好,射出的箭矢都回收了整整齐齐地放在箭筒之中。一筒箭二十支,每人两筒,这几百支箭矢也足够撑些时候了。

寒风瑟瑟,带着沁人的凉意,天色灰蒙蒙的,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远方,一阵凄厉的牛角号声响起,那些金人的骑兵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些人发型奇怪,胡子拉碴,身上都是穿着棉袄,外面裹着一层兽皮,看起来就像从山里出来的野人。他们一面策马奔腾,一面嘴里怪叫着,马蹄溅起了地上的残雪,掀起一阵阵雪雾。

祁煊却是心里一松,不过是一队轻骑兵,他能守下去的把握更大。若是碰到金人中的重骑兵,也不用守了,光是一个冲锋就足够把他们这些人都撕成碎片。

那些躲在柴车后的罪民又开始恐慌起来,口里歇斯底里地叫着来了来了。

而二十多个兵卒反倒不慌了,眼睛宛如鹰隼也似,紧紧地盯着这些迎面扑来的金人。

作者有话要说:求一发专栏收藏。~\(≧▽≦)/~

打仗的内容不会太多哒,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 越来越大。

呜呜的风声夹杂着滚雷似的马蹄声, 一种巨大的压力无端压在黑河卫众人的心头。再听那些罪民的惊叫声,格外觉得刺耳。

“都他娘的给老子安静!”祁煊分神骂道。

他抽出腰间的刀斩向柴车上支棱出的细树干上, 细树干应声而断,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顿时所有人都紧紧地闭上了嘴。

祁煊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前方。

近了,更近了, 眼见金人的骑兵已经离他们只有四百多步的距离。

所有人都在忍不住颤抖, 是害怕, 也是紧张。

“眼睛都给我盯准了, 不准浪费一箭,老子说射再射, 心不准慌, 手不能抖。把寻常射兔子时的准头都给我拿出来,谁若是发挥失常,回去军棍侍候。”

一个兵卒哭丧着脸道:“大人,您就别开玩笑了, 这能跟射兔子一样吗?”

“怎么不能跟射兔子一样, 瞅着了头射就对了。今儿若是守不住,咱们全部玩完,若是守住了, 老子回去开了指挥使府上的酒窖,你们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不得不说,这倒是极大的诱惑。

军中之人都好酒, 酒是用粮食酿出来的。缺粮之时,肚子都吃不饱了,还管喝酒?许多人已经很长时间都没喝过酒了,所以一听到这话,都有些蠢蠢欲动。

“大人,此话当真?”

“当真!”

“不假?”

“不假!”

“听说指挥使夫人的小厨房做了一手好菜……”

“回去管够!”

“好呐,大家都听见大人说什么了,咱们可得争气!”

一通笑声之后,紧张之气全无,其实大家都知道紧张的心情会影响发挥,所以特意逗笑来缓解紧张的情绪罢了。

而那些金人的骑兵也奔至离他们三百步的距离。

这是弓手攻击最有效的范围,其实硬弓最长射程可达五六百米,可那是无风的情况下。在这种有风的时候,且备用箭矢太少,只有等待最合适的攻击时机。

祁煊面色冷肃,左手持起他那一石七斗的牛角长弓,右手张弓搭箭。

军中制式弓箭按力量分为九斗、七斗不等,祁煊所用之弓却是硬了不止一倍,足以见得他是何等的威猛强壮。

弓被拉成满月状,只见他眼微微一眯,那支羽箭便以电掣雷鸣之势飞了过去。

几乎让人看不清其轨迹,箭矢便没入那片雪雾之中,只听得一阵怪叫,为首的那个金人骑兵便从马上歪了下去,旋即被后方而来的马蹄踏翻在地,脑浆四溅。

祁煊并未耽误,射出一箭的同时,又搭起一箭。

同时,嘴里喊道:“前排,射!”

随着这声令下,前方数十个兵卒同时拉满大弓,将手里的箭矢向空中抛射而去。

唰的一声,一群黑点腾空而起,而后悠悠下坠,如下雨也似朝金人骑兵头上落去。

这一箭还没落下,祁煊搭箭再射的同时,又喊道:“后排,搭箭,射!”

两群黑点汇集到一起,密密麻麻地没入奔腾的战马之中,几个金人浑身插满了箭矢,身子一歪落了马去,瞬间就被后面而来的马蹄践踏在地,生死不知。

而地上的残雪已经被踩成一片泥泞,泥点子漫天飞溅。

不过只是一个照面,金人骑兵的骑兵便损兵折将,不过他们的攻势未停,依旧向这个方向奔驰而来。

而黑河卫的人见初次照面便赢得这么漂亮,顿时宛如打了鸡血也似,在祁煊一声又一声射下,不断往对方抛射着箭矢。

当然,金人也不是不还击的,他们一面身手敏捷地在马上腾挪着身子躲避箭雨,一面搭弓射箭还击回来。不过黑河卫的人有柴车做阻挡,倒是没人伤着。

而这群金人似乎也意识到对面的人不是善茬,且地理位置对他们极为不利。人在高,我在低,别人能打到你,你想打到对方却是难之又难。

只有逼近了才能攻下这些人。

当然金人骑兵也不是不恐慌,看见自己的人一个个落下马去,被马蹄子踩翻在地,本是可以保命,却无奈一命归西。可没人敢退,因为骑兵一旦冲锋起来,都是一往直前,不是不想退,而是谁在这种奔驰的情况下后退,下场就是被后方的人撞碎成渣。

近了,更近了。

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近,黑河卫已经有人开始受伤。一旦有人中箭,便被抬到第二排柴车后方去。金人骑兵还有二十多人,有些明明身上插满了箭矢,还是顽固地钉死在马上。也是冬天穿得厚实,里外几层,距离又远,未伤到要害。

他们已经来到了山坡前。

说是山坡,不过是个土包,坡势并不陡峭,所以马儿虽降低了速度,还是依旧往这边冲了过来。

而此时,除了那些依旧往外射箭的兵卒,祁煊已经收起弓去了柴车旁,他身侧站了数十个畏手畏脚的罪民。

“记住我说的话,不用害怕箭会射中你们,就算射中了也不会死。”

“指挥使大人……”有罪民哭丧着脸喊道。

“咱们的箭有限,真让他们冲上来,全部都得死!现在都听我号令,弓手撤。”

手拿弓箭的兵卒迅速撤到第二层柴车后,而没有己方的压制,显然对方的攻势更猛了。随着咻咻声,箭矢扎进木柴中的声音不绝于耳。

祁煊已经弯下了腰来,而那些罪民们也矮了一截。

似乎有人承受不住这种很可能会丧命的危机感,竟是神魂俱丧地哭喊了起来:“我要去后面,让他们来,为什么会选了我!不行的,会死人,没了柴车阻挡,离这么近,我们都会中箭死的……”

他一面哭喊,一面跌跌撞撞就往后方跑去,还未跑出几步,就被从后方射出的一支箭矢射中胸口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人便没了声息。

“谁敢临阵脱逃,他就是例子。只要照着我说的做,不会死,爷在这里陪你们,怕个鸟!”祁煊疾言厉色骂道。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面不断朝这个方向逼近而来的金人:

“现在听我号令。我数三下——”

“3、2、1!”

随着最后这个数落下,祁煊快很准地斩断了柴车上捆绑着木头的一根绳子。

这些柴车上都码着一根根圆滚滚的树干,随着捆绑着这些树干的绳索一一被斩断,车上的木头顺势滚了下去,轰隆轰隆,以势不可挡地姿态朝山坡上滚下去。

而正对这些滚木的正是金人的骑兵。

本来祁煊在砍完绳索应该匍匐躲回后方的,可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没听见,那些罪民们有的瑟缩在那里动也不动,有的倒是听命去斩绳索,却是手上没劲儿,竟是一下没斩断。

祁煊心里暗骂一声,喝道:“都快,砍绳子不会?都站在这里等死?”

随着这声喝声,他腾身操刀来回奔着,一面状似疯狂地斩着绳索,还不忘飞脚去踹那些愣在当场的人。

一共有四辆柴车,每辆车上下都绑着几根绳索,根本不是一个人力所能及的,不然祁煊也不会费这种麻烦事。

有的听了他的喝骂,抖着手斩断了自己负责的绳索,有的努力地克制着惊恐,挥刀去砍那些没人去斩的绳索。

随着一声又一声剧烈的轰隆声响起,几辆柴车一一被推翻,车上的木头顺着坡势就滚了下去,而所有人都暴露在金人的攻击范围之中。

“撤!”

祁煊一个懒驴打滚就滚在了地上,而后连着匍匐几下,使劲一窜就回到了第二排柴车后。其实他本不用如此,会这么做也是给那几个罪民做演示。

而那几个罪民有的跟着他的动作做,虽是笨拙了些,但也来到附近,很快就被掩在柴车后的人给拖了进去。有的却是像一只蛆虫一样,只是原地打转,还有的依旧则是像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

而未能及时回来的几个,俱都被零星散箭射中了。有的扑通一声倒地,没了声息。有的却是凄厉地惨嚎着,让人来救他。

只是这种情况,谁也不会将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去救人。几个侥幸回来的罪民庆幸自己听了指挥使大人的话,不然现在他们肯定死了。

而另一边,金人骑兵迎面撞上不停翻滚下来的木头,以他们的骑术方一开始都躲过了,可越来越多的木头滚了下来,终于有人被绊倒。

这一倒就是连人带马飞出去,还有的则是轰然一声倒地,后面奔来的战马收势不住,发生连环撞击。场面顿时一乱,这一下金人骑兵又损失了十多骑。

发生的这一切说起来慢,实则也不过是在几十个呼吸之间,只是转眼间他们就损失惨重,这对金人骑兵来说是极为罕见的。本身他们之所以会选择这一队人突袭而来,一是打着掠夺的主意,二来也是因为对方都是步兵,还都负重前行。

对于骑兵来说,对上步兵,以三十对三百也是可胜的,更何况是这加起来不过五六十人之数。

恰恰是这种念头,让他们尝到了马前失蹄的滋味。

如今剩下数十骑,他们真的可以战胜眼前这些人?

看着不远处那矗立在山坡上的几辆丑陋的柴车,剩下的金人骑兵终于缓慢了冲势。随着一声号响,他们从中间分开往两旁疾驰而去。

这是打算撤了?

掩在柴车后的黑河卫的人,不禁这么想着。

之后,那些金人骑兵来回在场中奔跑了数圈,似乎在检查同伴们的伤势,不多时就负着还未死的同伴驱马离开了。

留下满地狼藉。

黑河卫的人等了好一会儿,才从柴车后冒头出来。劫后余生的众人面面相觑后,都不禁发出一阵欣喜欢呼声。

以步兵对骑兵,己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对方却是损失惨重,这一切都是因为指挥使大人临阵不乱指挥得当。

“大人,别忘了咱们的酒!”

“等着。”连祁煊都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就在这时,从侧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地足以使大地震动的马蹄声。

却是黑河卫的骑兵来了。

“属下姗姗来迟,还望大人赎罪。”

祁煊浑不在意一摆手,“不过是意外罢了,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来袭。”他半拧着眉,看向远方黑压压天色:“先回城,我怕还有敌袭。”

*

事实证明祁煊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前脚回去全城戒备,后脚就有金人大队人马而来。

这一来可不止是几十骑,而是漫天遍野,站在城墙上往外看去,就见金人像似蚂蚁一样向黑河卫城涌来,粗略估计对方大约有五百多骑兵,另有数千的步兵。

城墙上,祁煊面色阴沉:“他们怎么会来黑河卫?”

毕竟以黑河卫所在的地势,一般金人都不会选择这里作为攻击对象。

牛千户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照这架势,他们是想打下咱们这儿。”

离黑河卫大约有几百米的地方,金人正在安营扎寨。

而对方阵营中赫然立着数辆盾车、云梯、井阑、投石车等攻城器械。这些东西只有攻城战之时才会用出,这些金人竟把这些都搬到城下,不是想打下黑河卫还能是什么。

“他们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到咱们这儿的?”一个将领看着金人的阵仗,忍不住诧异道。

黑河卫虽处边线,却处在一个夹角中,有大黑山作为依靠,又以黑河为天险,金人若是想攻到黑河卫,必须渡江。可黑河水流湍急,河面甚宽,金人不会造船,只能望洋兴叹。

所以金人若想兵临城下,需绕道经过几处卫城,才能来到黑河卫。可前方毫无示警,这些金兵是怎么无声无息就打到了黑河卫城下?

“难道说——”一众将领面面相觑。

难道说金人有船?

只有他们拥有大量船只,才有可能渡江而至,无声无息就来到黑河卫。

当然黑河卫也不是没有派人在江边驻守,这么看来,驻守在江边的那一队人已经遭了毒手?

所有人都面色悲恸,同时也格外的凝重。

黑河卫因为地理原因,寻常很少会发生战事,虽有五千多名兵士,但真正可用上的战力不到四千。且守城器械严重不足,如今对方大张旗鼓而来,恐怕这一仗极为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