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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想满足从大昌门抬进去的条件,却是难之又难的。

必须得是皇帝大婚,新后的凤舆从大昌门而入。要知道并不是每个皇帝都是作为九五之尊时大婚的,很多在做皇子之时便成了亲,并有了皇子妃。而已成亲的皇子即位登基后,是没有大婚一说,只用给自己正室册封后位即可。

这紫禁城建成数百年,前朝拢共只有两位皇后是从大明门抬进来的。而到了大昌朝,竟是一位也无。□□皇帝早年便成了亲,孝文皇后殁了,再未立后。而高宗是作为太子继位的,等他继位时,年逾三十,自然早就成亲了。先帝也是一样。

按理说,新帝册封皇后,只用下了圣旨,择个黄道吉日秦明月进宫即可,可偏偏新帝要玩出个花样来,硬是逼着让礼部官员改了册封礼的流程,得是正副册封使带着仪仗去潜邸传旨,皇后听授册文宝文,并受金册、金宝后,坐着凤舆从大昌门而入,过承天门、端门、午门、奉天门,进驻坤宁宫。

这可就有些荒谬了,哪有成过一次亲,再大婚一次的。

可新帝说了,大婚之礼可略,但是这个过程必须得有。

为什么必须得有,新帝笑得锋芒毕露,旁人心领神会。

这是补偿啊。因为这些个朝中大臣们闹腾,人新后为了明志都撞墙了。

这叫什么?这叫奇耻大辱,不给补偿,就这么含含糊糊的过了,以后谁还会将新后放在眼里。

放在外面人家会说,瞧瞧,撞墙撞出来的皇后,本来要换人的。

新帝十分坚持,明摆着若是有人不答应就要追责了,他可没忘记当初有多少人跳出来让他换后的。那潘郎中已经被撤官流放了,谁敢被新帝翻老底?

碍于这个原因,许多大臣纷纷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什么意见都不敢发表。倒是有人没有搀和其中,可朝中关系历来错综复杂,你是没在其中,你的同窗同乡甚至是同一门下的可有人在,谁也不敢轻易触了新帝的龙须,就怕被一锅端了。

明摆着新帝卯着劲儿在寻人短处,想搅乱朝堂之上的水,谁敢在这当头顶着与他对干。

所以,抬就抬吧,从大昌门抬进去又如何,又不能从皇后变成一个镶了金边的皇后。

这些大臣是不在意,可对于后宫女子来说,意义却是不同。

这两日,那些太妃太嫔们住的宫里,没少有人议论起这事,一说起来口气又妒忌又羡慕。尤其慈宁宫,最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脾气颇为怪异,动不动就发怒,还不是因为两人都是皇后,却从没得到过从大昌门抬进来的殊荣。

太皇太后碍于之前那事,是她派了鲁嬷嬷去才引发的,虽外面大臣们没人敢说,皇帝也没来追究,不过太皇太后心中有数,自然心虚不敢反对。太皇太后都装哑巴了,太后自然也装了哑巴,可到底心绪难平。

她秦氏一个戏子出身的下贱胚子,何德何能!

*

六月初六,乃是大吉之日。

到了这一日,从潜邸到大清门这一段的路早早就被人肃清了。

正副册封使带着全副皇后仪仗而来,先是一整套册立礼,而后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着翟衣大礼服的秦明月被人扶坐上凤舆。册封使策马在前,其后是册亭、宝亭、凤舆,和全副皇后的仪仗,及大批盔甲分明的禁卫军。在钟鼓齐鸣声中,队伍浩浩荡荡向大昌门而去。

京城老百姓早就听说今儿是新帝迎新皇后入紫禁城的大好日子,对于新帝爱重新后,顶着诸多压力也不愿弃了原配诸事,京城许多百姓早有耳闻。后听说新帝要从大昌门把新后给迎进去,许多老百姓都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一声爷们,这才是男人所为。

至于那些不是男人,偏偏要逼着别人跟他们一样不是男人的人,老百姓自然是骂了又骂。

远远就见大队人马而来,被官兵隔在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纷纷翘首远望,只觉得这皇家气派真是不同凡响。好久都没见着这么宏大的场面了,上一次还是先帝出殡的时候,不过那会儿满城都是一片白,自然不若此时喜庆,所以老百姓个个喜笑颜开,满脸喜色。

“哎呀,皇后娘娘来了……”

“别挤,挤什么……”

近了,渐渐的近了,就见那由六匹骏马拉着的凤舆庞大而又华美,赤色的车身上镶嵌着各种宝石,并刻画繁复的吉文,车顶上有一只展翅高飞的金凤,在太阳光下耀耀生辉,说不出的华美与威严大气。

透过珍珠所串成的帘子,隐隐可见车中坐着一名头戴凤冠的女子,仅是看那若隐若现的侧脸,就忍不住让人猜测车中的新后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若不是一名倾城佳人,新帝怎会以此礼待之?

据说新帝还未登基之前,就与皇后恩爱非常,身旁再无她人。

让人钦羡,恨不得以身代之!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有谁人在人群中高呼。

于是人群中如此高呼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汇集成一片海洋。

凤舆中端坐的秦明月,需要克制地紧攥着大袖下的手,才能压抑住此时激动的心情。这种心情很复杂,像是有一股岩浆在心中翻滚着,急于喷涌而出,却找不到出口。

她听着外面的呼声,突然有一种与荣有焉的自豪感。

这是她的子民,以后她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后了。

再也没有什么时候能让秦明月如此清晰认知到这项事实,同时还有一种使命感。这种使命感平时并不显,但在未来的日子里却时时刻刻影响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问苏不苏啊→.→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宛如排山倒海的声浪中, 街道两旁的人群里站着一名男子。

他一身靛青色夏袍, 长身玉立,一派风度翩翩的优雅之态。

此时的他面色有些怔忪, 看着凤舆中那女子若隐若现的侧脸,一种沧海桑田之感涌上心头。除了感叹黯然, 却再没能有其他情绪。

连莫云泊都未能想到,有朝一日秦氏明月能达到如此高度。可那又怎样呢?这一切都不是他给她带来的, 而是另一个男人。

另一个站在芸芸众生之上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将会与她携手共度此生。

从来不是他, 永远也不可能是他。

队伍很快就过去了, 许多老百姓都追了过去,而莫云泊却是神色黯淡的站在当场, 良久, 才默默转身离去。

秦明月所乘凤舆入了大昌门,过了承天门,又进了端门、午门、奉天门。在经过午门之时,又是钟鼓齐鸣, 礼炮夹道相迎, 整个紫禁城似乎都期待着这一刻。

来到坤宁宫前,随着一声悠长的‘停’,凤舆终于停了下来。

秦明月让人搀扶着下了凤舆, 抬眼就看到坤宁宫前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身着玄色衮冕,身材高大的尊贵男子。

淡金色的太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镶了一道金边, 格外显得其威武不凡,俊美不似凡人,宛如天神下凡。

他可真帅啊!

秦明月心里暗暗地想,在他向她走来时,将手搁在他的大掌上。

两人携手向前,大袖下的两只手相互交握。

“朕的皇后,今天的你可真美。”

“本宫的陛下,今天的你也格外英武不凡。”

明明是个被说烂了的词,每次秦明月想哄祁煊,都是这么哄他的。他还是宛如偷了蜜糖的老鼠,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我来时,晨哥儿非要同我一起坐凤舆,幸亏昀哥儿拦住了他。”对于这个二子,秦明月觉得非常头疼。

十分顽皮,且精力旺盛,最重要的是竟然不怕她。

晨哥儿不光不怕她,也不怕他爹,若论是怕,估计也就只怕怕昀哥儿。

“臭小子,等明天他进了宫,爷就揍他。”

秦明月心中暗嗤,每次都是嘴上假把式,真让他揍,他估计也下不了手。

“我们还是生个公主吧,臭小子太烦人了。”祁煊如此道。

*

美好总是短暂的,因为不是大婚,所以在行了册封礼后,皇后还得去向太后谢恩。当然若是有太皇太后在,同样要去。

幸好太皇太后和太后如今住在一个宫里,倒是不用秦明月跑两处路。

祁煊和她一同来到慈宁宫,大礼过后,祁煊就离开了,因为太皇太后要留秦明月说话,而他还有政务要忙。

不过出于对秦明月的放心,祁煊并不怎么担忧,从目前情况来看,太皇太后并不会和他闹翻,顶多就是给人添点堵。

秦明月心中也有这个认知,而出乎意料的是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一脸慈爱,对她甚是关切,甚至连那日鲁嬷嬷前去潜邸的行径也做了解释。

可怜天下祖母心,还不是为了新帝,都是那群坏大臣闹的!

秦明月表示了理解,顺道也自责了一番自己当时太过冲动,千不该万不该,总要念着两个孩子和丈夫,哪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们得逞。

若是她死了,不是正好给人挪了位置。

这番绵里藏针的话,说得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坐立不安。说这新后是故意的吧,可实在不像,因为不管是从表面上看还是从言行举止,这秦氏都是一个性格温柔,还有些腼腆胆小的小妇人,甚至被皇帝养得有些天真,实在不像会是那种指桑骂槐意有所指之人。

也是当年祁煊与她新婚之时,她进宫谢恩时给两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等秦明月走了,太后还与太皇太后叨叨了一句,这秦氏嫁人这么多年,还是与当年如同一辙。不光性子没变,样貌也没怎么变。

太皇太后心中生疑,可转念一想自打这秦氏嫁给新帝后,新帝拢共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没有经历过后院争斗,女人怎么可能成长。

不过对此她倒是正中下怀,若这秦氏真是手腕高超,太皇太后还有些担心,如今正好方便她们操作。

有男人护着又如何?什么样的宠爱都会随着时间渐渐过去,而变得面目全非。男人都是贪鲜嫩的,更何况是作为后宫之主的皇帝。

而后宫女子更擅长的是杀人不见血,就她这样的性子,真到了后宫女人越来越多的那一日,估计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按下不提,封后大礼之后,作为一国之后的中宫皇后还得接受外命妇的朝贺。

这是属于皇后的尊荣,也是作为天下女子之表率的彰显。

天还未亮,京中各家各府上便驶出一辆又一辆翠盖珠缨的华车,车中坐着的命妇们都穿着符合自身品级的冠服,往紫禁城的方向而去。

看似天还早,实则但凡和宫里扯上关系的,怎么都不会嫌早。尤其今日进宫之人甚多,恐怕等到了宫里,已是日上三竿。

敬亭侯夫人历来是个规矩严谨的,昨日就交代了自己的儿媳妇,三更就起,早上那段不能吃稀的,只能吃干。入了宫,想入厕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这话主要是对六太太说的,因为她的几个嫡儿媳,也就老六的媳妇没进过宫。

敬亭侯有从龙之功,所以在先帝跟前还算得脸,庶出的儿子也就罢,几个嫡出的儿子身上都领着差事,甚至是那最不成器的陈六,也领了个云骑尉的散衔儿。所以六太太大小也是个命妇,就是敬亭侯夫人不怎么喜欢她,极少带她出门。

敬亭侯府家的女眷分坐三辆车往紫禁城行去,敬亭侯夫人独坐一辆,三个儿媳妇坐一辆,至于最后一辆则是坐着几个下人。

到了玄武门前,门前偌大的广场上已经停了许多马车,俱是各家各府上女眷们的车架。敬亭侯府家还是来晚了,前面排了不少人,只能在后面慢慢的等着。

第一辆车中坐着的敬亭侯夫人,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在丫鬟的服侍下,褪了鞋,并把头上繁琐的金饰去了几样,便歪在靠枕上闭目养神。而后面那辆车上坐着的世子夫人、三太太和六太太则是大眼瞪小眼干坐着。

世子夫人乔氏也不是第一次跟着自家婆婆入宫了,倒还算安适。三太太何氏是个急性子,时不时撩了车帘子往外看,而六太太洪氏是个性子安静内敛的,只是垂头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

何氏见前面排了那么多车,知道恐怕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只能悻悻地扔下车帘。

乔氏瞟了她一眼,“有这会儿功夫,还不如养养精神,等进了宫有你累的。”

何氏讪讪道:“大嫂说的是,我这不也是着急嘛,这一大早上三更就起,天不亮就出,到了这里还得等着,遭的什么罪哟!”

乔氏笑了笑:“你出去跟人换换,保准一大堆人跟你换。前儿老二媳妇还求着娘想让娘带她进宫,若不你去跟她换?”

何氏当即呸了一口:“就她?庶就是庶,真当二哥在爹他老人家面前得脸,就以为是从娘肚子爬出来的。这胡氏是大白日里发癔症,娘怎么可能会带她进宫。”

二太太自然不是发癔症,不过是见自己丈夫如今在府里的地位日益增高,就觉得自己格外不一样,想博一个嫡子媳的待遇。这偌大的京城里但凡家中有个一官半职的,哪家的女眷不是巴望着能进一趟宫。进了宫,身份就不一样了,说出去都长脸。若是能博得皇后娘娘的半分青眼,那走在各家各府的宴上脚上都带风。

何氏当然明白二太太想的是什么,所以才会格外鄙夷。

提起这个,不免就好奇起新后是怎样一个人了。

何氏在外面也听过不少闲言碎语,知道这新后不是贵女出身,据说身份寒微,好像是攀上前河道总督胡家才翻了身。先是做了伯府姑娘,紧接着没多久就被安郡王八抬大轿抬了回去。也是这女子命好,先是郡王夫人,又是世子夫人,料想以后最高也就是个亲王妃了,却万万没想到那镇北王世子竟走了大运,捡了漏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

最近外面可没少有人私下议论新后,都说做女人做到她这份上也算是齐全了。身份低不可怕,命好就成,对于别的女子来说,穷尽一生都可望不可及的位置,她轻而易举就坐上了。还据说新帝对她甚是爱重,硬是强压着礼部乱了纲纪,将她从大昌门抬进了紫禁城。

啧啧啧……

没人敢说不好听的话,生怕传到了上面人耳里落个排揎,所以一般都说的好话,就是边说边啧嘴,足够人们能体会出其中的意思来了。

何氏和乔氏关系不错,当着她也没什么不敢说的,就与她议论起这事来。没说着两句,乔氏就皱了眉头:“你这嘴上不把门的性子得改改了,上面那位是轮到咱们排揎的?别人说你听着,别跟她们乱嚼舌头,谁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心思,若是把这四处议论帝后之名按在你头上,再捅了上去,没得给咱家招祸。”

何氏最见不得就是乔氏这种喜欢小题大做的性子,弄得好像别人是个傻子,就她聪明似的。可当着面又不敢顶嘴,眼角瞅到低着头坐在一旁的洪氏,她撇了撇嘴道:“老六媳妇,你怎么不说话?”也是心存将这事打岔过去的意思。

洪氏巴掌大的小脸,面色有些苍白,似有病色,柳眉不展,双目含愁,似有无限心事。听到这话,她愣了一下,轻声道:“三嫂,我不知道说什么。”

何氏有些嫌弃地拢了拢眉,所以这洪氏不招人待见也正常,就她这样的,搁谁能喜欢?不愧是云南那种边疆之地长大的,也不知娘当初为什么给老六挑了个这样的媳妇。

若是敬亭侯夫人听到她这句心语,大抵也会喊冤,她倒是不想给最疼爱的幼子选个这样的儿媳妇,可架不住儿子闹死闹活要娶。原想着娶回来了,总要安分了吧,谁曾想娶回来就不稀奇了,成日里还是在外面胡天胡地。

这洪氏又是个小心眼的,成日里没个笑脸,若是能换,敬亭侯夫人巴不得换个儿媳妇。

何氏落了个不自在,也懒得再理洪氏了,索性靠在靠枕上打算小憩一会儿,车中再度恢复了安静。乔氏也阖上了眼,唯独洪氏眼神怔怔的看着车帘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交泰殿位于乾清宫和坤宁宫之间,属于后廷内三宫之一,一般皇后千秋节或者有什么重大节日,都是在接受朝贺。

此时的交泰殿人头攒动,却是寂静非常,一个个外命妇仿若标杆也似,在司礼太监的‘跪,拜,再拜’声中,行着三跪九叩之礼。而殿门外,还站着一队又一队的命妇们正等着里面叫名。

正是炎炎六月,天热似火,太阳早已升起,散发着巨大的热量烘烤着整片大地。

秦明月一身皇后冠服,坐在首位的凤座上,腰杆挺得笔直,面带微笑看着下方。若说刚开始之前,她还有些局促,可随着时间的渐渐过去,再加上天气太热,又穿了这么一身厚衣裳,她已经开始有些不耐起来。

她努力集中着注意力,去记着面上这些面孔,这是她上辈子所掌握的一种技能。就是认真去记过的人,就再也不会忘记,没有良好的出身,又在娱乐圈那种地方混,就只能去装备自己。

秦明月有些可怜下面这些命妇们,同样都是顶着大热天穿戴着沉重的冠服,她们还得一次又一次的跪拜。这也是秦明月自打成了皇后以来,最不能适宜的地方,她这几日里比她两辈子加起来被人跪的还多。

真是造孽啊!

看着第一排那个年纪有些大的命妇,脸上带着得体的妆容,却因为汗水的侵蚀,而变得有些斑驳起来。豆大的汗水悬挂在她的眼皮上,她还克制着不去伸手擦。她有些坐不住了,微微侧了侧身子,香巧便忙凑到近前。

香巧受了命,便下去吩咐了,不多时人回来,接着很快的就有一队太监抬着几个鎏金三足兽首冰釜,搁在殿中两侧,里面放着一块块洁白的冰块儿,殿中顿时凉爽了起来。

朝贺之后还有宫筵,摆在交泰殿两处侧殿之中,因为人太多,殿前左右檐下均设有宴桌,交泰殿左右两处空地设有凉棚数十个,供以这些命妇们用宴。

拜了之后,就按照各自的品级被太监宫女们领着下去了,能坐在两处侧殿陪着皇后娘娘用膳之人,俱都是京中显贵人家的女眷。

敬亭侯府的人因为来晚了,所以排得靠后了些,以敬亭侯夫人为首,几个儿媳妇随在身后,站在交泰殿侧方不远处的甬道上,而她们之前和之后都站着许多人。

何氏是个没耐心的,天又这么热,不一会儿就汗如雨下。她不敢埋怨别人,就只能埋怨洪氏,说都是她出门之前耽误了,才会害大家来晚了。

其实洪氏哪里是耽误了,不过是去正院时乔氏何氏都到了,她迟了一步而已。以敬亭侯夫人那么严苛的性子,当时都没说她晚了,自然是没晚的,而何氏不过是知道洪氏好欺负,拿她撒气罢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里不是别的地方,一直压着嗓子说话,像这样说话的人挺多,也是站久了都累,免不了借用别的事来打发酷热。反正到了殿门前大家都会自动噤声,也没人会放在心上。

长长的队伍缓慢地往前移动着,终于到了殿前的檐下,眼见就快轮到她们了。这时,从旁边走出来十多个太监,手里拎着几个大木桶,有的手里则是端着一摞摞的瓷碗。

“皇后娘娘体恤大家不易,特命赏下翡翠汤一碗供各位解暑。”

所谓翡翠汤,不过是绿豆汤里面加了冰而已,用来解暑最好不过。许多命妇们都站得久了,又是这么热的天,早已是摇摇欲坠。此时见到有汤解暑,也顾不得体面仪态什么的了,忙招手让太监过来给汤。

这些命妇大多都是靠后面的,靠在前面的命妇们大抵是觉得时间不太充裕,都没有出声。何氏看得有些眼馋了,忍不住问敬亭侯夫人要不要喝一碗,又去问乔氏。

敬亭侯夫人刻板的老脸上满是不正常的红晕,她大抵也清楚自己十分不舒服,估计撑不了多久了,便点了点头。婆婆都点头了,乔氏自然也点头。

何氏叫来太监,让他给舀几碗汤。

因为就这么十多个人,人手不太宽裕,所以这太监又是拎桶又是舀汤,看得出他也十分辛苦,额上布满了汗。一旁的洪氏看得有些不忍,忙上前去接汤。

她本是好心,也帮着把汤递给了敬亭侯夫人和乔氏,可偏偏轮到何氏时出了差错,也不知她是被热晕了头,还是什么,竟脚下一个不稳,让手里汤的洒了出去。

若是洒在地上也就罢,偏偏洒了一些在何氏的衣裳上,何氏顿时宛如炸了毛似的猫就嚷上了。

“你到底长没长眼睛,故意的是不是?”

洪氏有些慌,忙将拿着帕子要上去给她擦。何氏气急败坏,一把将她搡开,洪氏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猫哭耗子,你就是故意的。”

实在也不能怪何氏会如此大怒,这命妇的冠服一人就一身,若是弄坏了,还得经由礼部内务府,才能再领一身,过程极为麻烦。所以平时都是极为爱惜,连洗都不敢洗。每次穿后,都是用棉帕子醮了温水绞干后轻轻擦拭,然后悬挂起来,以待下次再用。时不时还要拿出来晾晒一番,不敢暴晒,都是放在树荫下,或是初升太阳下晾一会儿,就收回去。

如今被泼了一身汤水,且不提等会儿如何面见皇后,衣裳肯定是要毁了,难怪何氏会如此大怒。

可惜她怒错了地方,敬亭侯夫人正打算呵斥住她,就听殿中响起一个女声问道外面怎么了。

很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太监,将几人叫了进去。

若是何氏心存想插队的想法,会是以一种这样的形式出现,打死她都不敢再想了,可惜这会儿后悔也晚了。

没让敬亭侯夫人她们说话,一个太监就将来龙去脉如实叙述了一番。

何氏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敬亭侯夫人想为其解释。这时,凤座上的秦明月温和地笑了一下,道:“这天气炎热,难免心浮气躁,本宫待会儿就命人再给二太太送一套冠服去,不值得为这点小事生气。”

敬亭侯夫人忙道:“谢皇后娘娘的恩典,也是我这小儿媳妇实在笨手笨脚,还望娘娘恕罪。”

秦明月怔了一下,若是她没记错这何氏应该是三太太才是,怎么又说到小儿媳妇身上了。旋即她就明白了敬亭侯夫人意图,竟是将错处都归咎在小儿媳妇头上,怪不得这何氏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交泰殿前喧哗。

秦明月心存仁厚,也是体谅她人这种天气劳顿奔波,本就没打算追究谁的责任,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敬亭侯夫人把她当傻子耍。

可不是当傻子耍,方才那小太监已经将来龙去脉说得极为清楚,在场之人都明白谁是谁非。那小儿媳妇是有错,可她也是一片好心,倒是这何氏张扬跋扈,得理不饶人,惹出这一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