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北门,往北七十里便是“樟程关”,目前还在太后手中,不过已经被刘潭的大军重围了七天,相信撑不了太久。

“经过这场瘟疫,武秦怕是撑不了几天了,北郡若能在明年底收回来,咱们还可以占据有利地势。”蔡长文连咳几下,“北伐”开始之后,他就跟在曹彧身边,年纪渐长,又是一介文人,身体难免有熬不起的时候。

曹彧微微颔首,“都城好进,北郡难入啊,太后的家底都在这儿,不打,控制不了边界的局势,打——消耗太大。”他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进入都城,全是因为这场瘟疫让太后措手不及,如今太后退守北郡,而不是往西京出逃,显然是在北郡做好了天罗地网,真动起手来对齐国的整体实力消耗太大——他还指望能在赵国合纵成功之前出其不意,实在不希望在自己的国土上消耗太多精力。

“若诱降不成,也只能动手了。”蔡长文叹息道。

“你身体不好,北郡就不要过去了,先留在都城休息一段时间,正好看着曹重,他行事过于冲动,有些事暂时还不能做。”比如大肆逮捕太后的人,现在还没到改朝换代的时候。

“行。”蔡长文心明自己的身体跟不上大队,也不多做挣扎。

与蔡长文作别后,曹彧一行人自官道一路往北追赶大队。

途中恰巧遇上从北郡往都城赶的萧寒——

“人呢?”曹彧面露不悦,如果没记错,他给萧寒的任务应该不是让他形单影只地出现在他面前。

“夫人在都城一直坚持到最后,东西城门打开时,太后的人将她从北门带走,属下等人一直追到‘云霓关’外,城门未开,也不见他们的踪影”所以他特地赶回来向将军报备。

没回太后那儿她还能去哪儿?

55五十三一面(上)

大年二十九,秦川年终的最后一个大集市,繁华如天街这种地方自然是不必说,连偏远的山涧里都是人头攒动,热闹景象可见一斑。

大概是因为北方捷报频传的缘故,曹参的身体近日渐渐好转,甚至还能带着小孙子到天街逛上一圈。

许是出于对次子的愧疚,加上这个孙子又特别机灵,他对这小子尤其疼爱,也因此,他才会答应小家伙的要求,带他到山下看热闹。

逛了大半个上午,曹参的老胳膊老腿实在顶不住,便领了孙子进到一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的茶楼,打算歇歇脚,顺便让小孙子吃点东西。

“舅舅,您怎么进来这种地方?”惠颖找到他们时,显得有些别扭,“这里是那个叫胭脂的女人开的,您跟舅母不是一直嫌她招摇?”那女人是个见缝就钻的,凭着她那些捕风捉影的谎话,居然真给她骗来了这么多好处,居然能在天街占到一席之位!舅舅现在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来喝茶,恐怕明个她能说自己得到了秦侯的同意,可以登堂入室了!

“炎儿饿了,我也累了,就地找个地方休息而已,随她去吧。”曹参并不知道这间茶楼是那个叫胭脂的女人开的,他的确不喜欢儿子跟这种女人有牵扯,不过了解到儿子是为了平息南郡的贪腐骚乱,不得不借邱义的命平民愤后,也就不再计较曹宏母子的事了,甚至同意把曹宏写进曹家族谱——这是他们曹家欠人家的,应该给人家奉养老小。

不过考虑到小儿子将来的地位,他还是多了点私心,把那个曹宏划在了长子曹景的名下——不想让外人随便占据了曹彧的子嗣之位。炎儿的母亲虽然身份特殊,但毕竟出身不低,尽管不能名正言顺,却也不能随便辱没了人家——小儿子也是这个意思,所以特地写信把这事交给他去处理,这么多年了,小儿子还是第一次写那么多字给他,他怎能不费心?

“爷爷,我要吃糖人!”李炎巴在窗户上,眺望着对面卖糖人的小摊。

惠颖看一眼满脸疲累的舅舅,道:“就在街对面,我陪他去,您还是坐着休息吧。”

有周律在,曹参的确不担心小孙子的安全问题,便答应了让惠颖带小家伙去买糖人。

出了大门,穿过人山人海,在卖糖人的小摊上买下两支糖人后,惠颖原打算拽了小家伙回去,小家伙却怎么也不肯走,因为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异香站在原处四下张望了半天,突然——滋溜一下钻进了人群。

“嗳?你要去哪儿!炎儿——炎儿!”惠颖一个失手,没抓住小家伙,拨开人群就要追。

一旁的周律比她反应快,早在小家伙抬腿时就已行动,但他毕竟是大人,虽然有功夫在身,怎奈这满街的人,前心贴后背的,阻力太大,即使是灵敏如他,也不能马上追到,只能一边拨开众人,一边将小家伙的身影定在视线之内——

可惜当小家伙转到另一条街后,便失去了这种视线上的优势,无奈之下,他只好腾身跃上临近的屋檐,引得周围人一片唏嘘和叫好——好俊的轻身工夫!

从屋檐望向另一条街,从街头搜索到街尾,终于在某个角落发现了小家伙的身影——正被一个陌生女人抱起来!

周律脚尖点一下瓦片,轻身跃上另一间酒楼的屋面,再次引来一拨叫好声!没空理这些闲散人的赞赏,伸手捏下腰间的暗器,思索着能不能用暗器,不是他对自己的暗器准头没自信,而是担心对方拿孩子作挡箭牌!

最终——暗器贴在掌心,还是没敢冒这个险,所幸他轻身工夫好,拼尽最大限度,终于是拦到了那女人的前头——从屋檐一跃而下,挡住对方的去路。

“不愧是大内首屈一指的近卫!”那女人抱着炎儿,微微含笑。

周律认得这张脸,在东都时见过,那个卖国求荣的女店主——杜青,或者该叫丁叶!她不是已经被处死了?

“不必我动手了吧?”丁叶抬手掐住怀里正昏睡的孩子,“是保他的命,还是你的命?”见周律的左手微微异动,不禁勾唇,“我以为你很聪明。一个连母国都能出卖的女人,杀个孩子会下不了手么?不要以为消耗时间,等来救兵,就能得救!我要杀的人,不惜同归于尽,也会办到!你最好能让我安心的走!”示意他快一点做决定。

“”周律的双拳紧紧攥一下,最终还是将手中暗器插向了自己的心口——

望着他那被鲜血染湿的衣襟,丁叶微微一笑,走近他身边,“她果然没说错,你还真能往自己身上插刀!”冷哼一声,“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蠢?”歪头看周律一眼,“看吧,好好看看我的脸,以后咱们可要常常打交道了,放心——我跟那个女人不一样,我不会让你自己扎自己——我喜欢自己来。”觑一眼周律的胸口,“你背弃她投靠曹彧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女人都是小肚鸡肠的,即便她梅樱或那种做大事的女人,一样小气,怎么会不记恨你的背叛?”一个闪身,躲过周律欲下狠手的手,“你在她身边那么久,居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说了,这一刀算是你欠她的,孩子——她要见一面。”走进小巷深处,扬长而去。

等惠颖和其他人赶到时,狭窄的巷弄里,只有周律因失血过多而单膝跪地,再无他人。

“炎儿呢?炎儿呢?”紧随而至的曹参一见这景象,脸色煞白,差点厥过去。

“夫人带走了。”周律撑着墙壁缓缓站起身。

“她来了秦川?”惠颖讶异,二嫂不是跟太后在北郡阻击二哥他们?怎么可能在秦川出现?“她是要把炎儿带走吗?”

没人知道,所以没人回答她。

“快去!快去封锁出入口!”曹参哆嗦着嘴唇下令,不管是不是他娘带走了孩子,总归要先找到下落呀,那可是小儿子唯一的子嗣,不能在他这个祖父的眼皮底下不见,否则儿子回来,他怎么跟他交代!

于是,秦川各个路口开始了紧密封锁!

不管官家怎么折腾,老百姓依旧照过老百姓的日子,该办年货的办年货,该贴对联的贴对联,天街上依旧熙熙攘攘——

曹参一行人离开后,京华茶楼依旧清幽雅韵,茶香四溢。

一众茶客还在为刚才曹参和孙子的到来而交头接耳,聊着这茶楼老板娘与曹彧的风流韵事。

三楼靠南的临窗位子上正站了一抹白影儿,从刚才那出“孩子走失”的好戏开始,她就站在那儿,直到此刻一切恢复正常,她终于转身坐回茶桌上,身后的侍女伸手将窗扇合上!

“店主到了。”门外的侍女禀报。

屋里的侍女打开门——

胭脂之所以应邀前来,是因为很好奇,从这位茶客的侍女找上她后就一直好奇——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出身低微的小歌姬,一点黄金白银就能让她出来奉承,她只是想知道在这秦川,除了曹家,还有谁家能有如此体面的下人!

门轻轻打开一扇,与门外的侍女一样,开门的女子依然眉目精致,衣着讲究,连脸上的胭脂都是精细的,至少在秦川是见不到这么精致细腻的胭脂成色。

跨进门槛,屋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青花香味儿,不浓,但又足可以盖过屋外的酒茶之气,胭脂微微抬眼,打量一圈屋内,在靠窗的桌前找到了一抹细影儿,正背身坐在窗前。

“请坐。”侍女合上门,邀请胭脂到窗前的桌边入座。

“好。”胭脂也不是等闲之辈,在歌楼画舫待过,更做过官宦家的夫人,论世面,绝对比平常女人见的多,不会显得畏首畏尾,而是依邀来到窗前的桌旁,自然也就看到了那抹细影儿的真面目,“”几乎是第一眼她就猜出了这女子的身份——李炎的生母。

“坐。”见她迟迟不肯入座,樱或用下巴微微示意一下椅子。

“”胭脂从失神中微微清醒,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坐到了樱或的对面。

“你这儿的茶泡的很好。”樱或的手指微微掠过茶碗上的白雾,“只是店太小了,应该再大一点,你说呢?”

“”她听不懂她的意思,或者该说她不懂她来她这儿干什么?杀她么?

樱或不想绕弯子,直道:“钱——他有,我有。机会——他那儿有,我这儿同样也有。”微微扬眉,“我们还有一样共同之处——一个人。”眼神望着茶雾微微闪神,“他们都说这个人姓曹,不过他却说他该姓李,所以我给他取了‘李炎’二字,那人也取了两个字——子上,这两个字我很喜欢。”看一眼胭脂,“你觉得呢?”

“”胭脂明白了,因为李炎的那两个字——子上!“夫人放心,我只是为了宏儿能有个好归宿,才会跟侯爷做了交换,用我来掩盖掉那些那些流言,宏儿绝不可能危及到小世子,不管是地位还是安全,都不可能!我也不敢想,侯爷定然也不允许我们娘俩这么想!”

“这么说,你答应了?”樱或眉梢的笑松垮下来——这段时间马不停蹄的四处跑,太累了,实在提不起劲演坏人。

“啊?”答应什么?

“留我们再家中住上几天。”曹参为了找他们,一定会下令封锁秦川大小通道,她不可能逃得出去,当然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住几天,顺便跟儿子聚一下,已经一年没见到小家伙了,胸口闷的像是被塞满了棉絮,再也等不下去了,才会在去往西京的路上涉险绕来秦川——一旦去了西京,相信更少有机会再见到儿子。

这个女人的家应该是秦川最安全的地方,她能为了儿子和自己的将来放弃尊严、身败名裂,甚至遭人唾骂,相信也同样会为了安全不敢出卖她们——她喜欢这种女人,她们总是能作出最实际、最理智的判断。

“是,是,我答应,答应”胭脂讷讷应声,这女人既然有本事进来秦川,肯定有本事要她们母子的命,她怎会拿性命开玩笑跟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打交道,永远也占不到好处的

56五十四一面(下)

过了年,守完岁,曹宏刚好满十岁,因为入了曹家族谱,来到秦川后便进了曹家的私塾,白天在私塾,晚上回来还要挑灯苦读,十分刻苦。

十岁的孩子虽然不谙世态,却早已分得清好与坏,对于母亲的作为,他不能原谅,不是因为她跟曹彧的风流韵事——他很清楚母亲跟那人没有关系,而是因为母亲的不自爱,她为了得到荣华富贵,居然愿意把自己的名声弄得那么不堪,连他都抬不起头来。

因为怨怼,所以对母亲的态度慢慢变成了不屑,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跟她对着干!仿佛这样他心里就会好过一样。

“啪——”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自书房传来,惊的花厅里的人不自觉的转头。

不待胭脂出口询问,一个小身影便蹿了进来——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不是说过不许进我的房间!”曹宏对母亲怒吼。

因为厅里还有其他人在,胭脂显得有些尴尬,“过年了,家里要清扫——”

不待母亲说完,曹宏再次大吼,“我说过,不许你的脏手动我的东西,不许!”没吼完,脸颊便捱了一巴掌——不是被母亲,而是一旁的丁叶。

“连亲娘都不尊敬,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丁叶是个孝女,同时也是个全家遭灭门的孤女,生平最厌恶不孝的人!

胭脂赶紧过来,想护住儿子,谁知儿子却不领情,硬性的甩开她的手,“他还小——”做亲娘的大多都有些贱性,不管孩子如何叛逆,如何与自己作对,都能毫无芥蒂地原谅他们。

丁叶瞥一眼胭脂,“这种吃着女人饭,还敢抬手打亲娘的东西,早早掐死才不会遗害后世。”捏过曹宏的下巴,硬与他对视,“不管你娘是什么人,做过什么,那都是为了你,为了能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养大,让你继续做你的大少爷,不必像外面那些乞丐一样露宿街头。”

“我宁愿去外面当乞丐!”曹宏不甘示弱。

“好。”丁叶还真跟他干上了,想当乞丐是吧?很简单——拽了他的衣袖就往外走——

“姑娘——姑娘——他身上穿得单薄,外面冷,不能出去呀。”胭脂想追上去,门却被一股怪力合上,怎么也打不开,无奈之下,只能过来求樱或,“夫人——”

樱或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娘,姑姑要带大哥哥去哪儿?”反倒是一旁的李炎疑惑。

“大哥哥做错了事,姑姑要带他去当乞丐。”樱或抬手擦去儿子嘴角的水渍,“你要去吗?”

“我又没做错事。”小家伙机灵的很,才不要当乞丐。

“娘跟你讲过,在外面的时候,不可以自己偷偷跑掉,你为什么还会离开惠颖姑姑和律叔叔,到处乱跑?”让丁叶有机可乘的可是这个小东西。

“那是因为我闻到了娘的味道。”小家伙振振有词。

“你看到娘了?”

“”摇头,他的确没看到人,只是闻到了味道。

“没有亲眼看到,就到处乱跑,这是对的吗?”她跟曹彧的身份,注定了这个小东西生来就有无尽的麻烦,所以很多事,她必须让他记忆深刻,“娘要罚你,对还是不对?”

“”咬唇,为什么每次跟娘亲讲理都占不到好处!“可是——我要是做了乞丐,就看不到娘亲了,我会想你的。”为了躲避惩罚,他也是有狠招的,比如装可怜。

“想我?”樱或微微扬眉,“那你还玩的那么欢快?”别以为她没瞧见他跟在爷爷身边玩的那一脸亢奋。

“”再次被打败,这顿罚看样子是逃不掉了,真想念芙蕖小姨,她要是在,一定会帮他,“那我去当乞丐时,你不能偷偷走掉。”他可以受罚,但娘亲必须答应不趁他受罚的时候偷偷跑掉——上次爹爹就是骗他去跟律叔叔打猎,结果偷偷走掉的,他的这对爹娘,偷跑的本事不相上下,不能不防。

“你想跟娘亲走吗?”她确实打算趁小家伙受惩罚时离开秦川,没想到被这小子看穿了——不是她不愿意带他走,是西京的路途遥远,沿途瘟疫肆虐,她不敢带他走。

“想。”点头,“不过,要先告诉爷爷,不然他会着急的,颖姑姑说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吓他,会吓出毛病。”

“告诉了你爷爷,娘恐怕也走不了了。”摸摸儿子的小脑袋。

“你呆在这儿不行吗?”别人家的爹和娘都是住在一起的,为什么他家的就不行?

“娘若呆在这儿,不但娘会没命,还会拖累你的将来。”她考虑过无数次,最终还是觉得小家伙跟着曹彧比跟着她有利,作为母亲,她必须做出最理智的决定,即使这么做会让她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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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九寒天之中整整冻了一个下午,而且滴水未进,曹宏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种罪,倔强早在饥寒交迫中消失殆尽——他这辈子都不愿再当乞丐!

“小子,你娘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你该敬佩她,而不是嫌弃,就算天下人都看不起她,唯独你不能。”丁叶拍拍曹宏冻紫的脸颊,“回家过你的大少爷日子去吧。”

一旁的胭脂赶紧将儿子搂在怀里,心疼到眼泪止都止不住。

丁叶没再理会这对相拥的母子,而是转身看向身后的李炎,李炎微微皱起小眉头——这个姑姑心肠很硬,说罚就罚,说打就打,比他娘都狠心,不能跟她对着干,“姑姑,要是我闭上眼睛,你能不让我睡觉吗?”这个姑姑似乎是想带她去哪儿,他不能被弄昏,否则怎么让律叔叔来找他娘!

“你说呢?”丁叶扬眉,这小子这么点年纪,居然会开口跟她讲条件,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装可爱看来没用,这姑姑不是平常人,“姑姑,你打架厉害吗?有律叔叔厉害吗?”

“”臭小子,多大点就敢跟她用激将,“你只要能把这张小嘴闭上,我就不把你弄昏。”弯身抱起小家伙,觑他一眼,“别以为长得好看点,就能随便蒙人,有本事的人是不靠脸的,靠这儿。”弹一指他的小脑门,“想骗大人,你得先把自己骗过去,连你自己都不会上当的骗局,别人怎么可能上当!”

“姑姑,你骗人很厉害吗?”

丁叶眉头微微上扬,“连你娘都被我骗了,你说呢?”

小家伙蹙起眉头,骗他娘可不行,“骗她什么?”

哼哼一笑,“骗她我会把你送回秦侯府。”沉下脸来,故意吓唬小家伙。

“”小家伙看了她半天,再转头看看四周——四下一片漆黑,哭闹估计没多大用处,万一她真的是坏人,该怎么办呢?

“怕了吧?怎么不哭?”丁叶笑问。

“”尽管有点想哭,还是不能哭,只要一出声,她估计又让他“睡觉”,他要醒着。

“生气起来还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样。”曹彧在东都审讯她时就是这个表情,“不要学他的样子,我不喜欢。”她不喜欢曹彧这人,因为他挑起了内乱。

一大一小就这么穿过了竹林小道,踏上了通往川外的小路,没走几步便被黑衣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火光乍亮——

“律叔叔!”小家伙瞅见了周律,突然变得兴奋异常。

“又见面了!这次你觉得我会不会动手?”丁叶那尖尖的指甲再次扣住了小家伙的颈子。

周律眉梢未动,显然是没有中计——知道她不会伤到小家伙。

“真没意思。”浅浅叹一口气,松开小家伙的颈子,示意他们过去抱走孩子。

知道这女人心机甚深,周律做好了准备才过来抱走孩子,过程看上去很顺利,可惜往回没走几步便是一个趔趄——没错,她给他下了毒——就在他趔趄的刹那,丁叶的匕首也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对众人道:“我要一匹马!马上!”

在斟酌了一番之后,马很快被牵来,丁叶检查过无误后,这才拽了半死不活的周律和他怀里的李炎上马,一直到出了秦川的关卡才松手,打算就此把一大一小放走,可惜没成功-

“这种鸡鸣狗盗的伎俩,你真以为能用两次?”周律坐直身子,一把掐住丁叶的脖子——他并没有中毒,只是想帮她背后的人而已。

丁叶的拳脚工夫远在周律之下,对于他的钳制,一点反抗的本事都没有,眼看着就要气闭身亡,最终还是周律松了手。因为路边的林子里传出了声响——是樱或一干人——趁着刚才的关卡大开,她们也趁乱退出了秦川。

“该谢谢你。”樱或坐在马背上,望着地上的周律——出秦川,必然需要他的帮忙,这一点毋庸置疑,她之所以一开始就让丁叶把她来秦川的事告诉周律,就是为了能安然退出来——尽管他早已跟了曹彧,但对她这个旧主,应该还没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夫人——”见樱或伸手拉马缰,周律忙出声阻止,“将军命属下告知夫人,北郡不可容身,既然去了西京,就不要再回去了。”

“”他居然猜到她会来看儿子,真难为他这个大忙人了,竟还有空关心这种小事,“还是让他管好自己的事吧。”

“娘——”小家伙见娘亲真要离他而去,在周律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樱或拉马缰的手微微一紧,身子顿住,看向儿子,“你要跟我走吗?”再理智的心,听到孩子的哭声,也理智不了。

“娘你不给走。”小家伙性急起来,语言组织都出现了问题——他不想让娘回到那座大园子里去,那里没有孩子玩,周围都是墙,他不想回去,也不让娘回去。

樱或微微勾唇,这小子在某些方面跟他爹真的很像,鱼与熊想兼得,“我说过什么?”她说过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啊!

57五十五三王分齐

玉京山,中原龙脉所在,西起极巅之地,横贯整个西部。

西京便坐落于玉京山的中段,是齐国的发源之地,也是樱或从都城退出来后的目的地——北郡难保已成为不争的事实,后路当然要铺好。

太后本来并不同意她的这种做法,还指望着能趁塞北酷寒,异族不犯时,将边关重兵调至北郡,一举灭掉燕岭和东郡的叛军——她当真是把曹彧和刘潭当成了那些叛乱的乱民,以为大兵压境后,他们便会顺理成章地后撤,若真有这么简单,她们也不会到今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