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门,厅里曹家、李家的大大小小都起身相迎,这个喊二叔,那个喊二哥。

曹彧微微颔首,算是应了所有人的招呼。

“快进来。”曹景伸手半掀门帘,示意弟弟赶快进屋。

曹彧一进内室,曹参便看见了,嘴角擎起了笑意,直等次子坐到床前,他赶着让妻子和长子先出去。

曹景搀着母亲就此退出内室,并顺手关上了内室的门。

好一阵儿——内室安静了好一阵儿,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父子之间除了正事,很少这样面对面说话。

“怎么连药都不喝?”曹彧的视线掠过床头的药碗,首先开口。

“一会儿就喝。”曹参笑着,其实他已经好几天喝不进去了,“北边还安稳吧?”

“安稳。”曹彧撒谎。

“安稳就好,不用打仗了。”曹参半抬头,似乎想起身。

曹彧赶紧起身去扶。

“你那媳妇怎么样了?”曹参问道,“我听炎儿说又有了,什么时候生?”

“六、七月吧。”一边往父亲背后塞枕头,一边答道。

“喔,那时间长了,我恐怕见不到了。”笑呵呵道。

“”曹彧塞枕头的手微微一顿,低低道:“能见到。”

“她是我们曹家的恩人。”没有她,曹家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还给你生了炎儿,不容易啊,往后要好好照顾她们母子。”

“嗯。”曹彧低声答应着。

又是好长一段的寂静。

“本来,我还想给你交待一下咱们家的事——后来一想,你长大了,比你大哥还有打算,也不用教了。”他本来是想交待儿子,他们曹家的根基未稳,不能轻易竖旗单干。这几年小儿子捧东齐王上位,似乎也是有此打算,可见他的目光并不短浅,也就不必他在耳边啰嗦了,“很好,你做得一直都很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错了,一直都错了。”望着儿子,“我该跟你道个歉。”叹气,“是我害的你没有娘疼,没有父教。”抹一把老泪,“都怪我太爱面子——”

“”见父亲这样,曹彧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一直想跟你道这个歉,怎么也没有机会。”拍拍儿子的肩膀。

“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就过去了。”曹彧出声安抚。

“虽说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可是这么多年了,待你总归是不公,其实都是我做的孽,却都推到了你头上。”叹气,“你母亲还葬在京畿的花岗岭上,她一个外族人,孤孤单单的这么多年,你把她接回来吧,总归是生养了你,也该享享子孙的香火。”

曹彧点头。

“咱们家就你和你哥两脉,按照祖宗家法,这秦川当传给你哥,以往在京都任职,官衔世袭,都是给他的,所以这秦川我本打算留给你,现在看来,你也不需要了,还是留给你哥吧,他年岁也不小了,留在这养老顾家正恰当,你将来的家业,都是你自己顾着吧。我本想帮你把炎儿养大,现在看,是帮不了了这孩子聪慧过人,若有人悉心教导必然成器,你事情太多,管不了他,他那母亲又不是寻常女子,虽慧智过人,却不合常理,也教不了他。所以这几年,我多方探访,给他寻了几位老师,你抽空过过眼,若合心意,就留下来伴他,不合心意,及早打发了,再寻他人,咱们秦川李氏的将来就靠你们了。”紧紧抓住儿子的手,“我这一走,你——”摇头,“你大哥有自己的儿孙,自己的家,顾不上你,你还是这般年纪——”不过而立之年,双亲都已不在,“你那媳妇,好好找个地方安置了吧,也算是有个家。”不管在外面多风光,人毕竟还是需要个归处,他就是担心小儿子这一点。

“我会做好,您放心。”曹彧感受着父亲抓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担心他太过激动,万一一口气过不去,那可就遭了,“先把药喝了吧?”

曹参哆嗦着摆手,“趁还能说话,让我多说两句。”药对他早就没用了,“去,去把你哥他们叫进来,我还有话要交待。”

曹彧将父亲安置好后,起身去外间把曹景一众人叫了进来。

曹参半眯着眼,打量了一圈屋里的众人,妻子、儿子儿媳、孙子孙媳、曾孙,一个不落,“我走以后,你们要好好待你们的母亲。”这是对两个儿子说的,自然是指妻子秦氏,“我戎马半生,陪伴她的日子不多,她一直恪守妇道,照顾着这个家,几十年如一日,从无怨言,我走了,你们不能慢待她。”

秦氏听丈夫这么说,抹泪。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尽奉孝道!”曹景、曹彧在床前各跪一边。

“这秦川,我本是打算留给仲达,如今他手握南北兵权,无暇管理,仲兴——”叫一声长子曹景,“往后,这秦川的大小事,你就替你弟弟管起来吧。”

“是。”曹景应声。

“此外,我跟你们的母亲商量过了,花岗岭上,二娘的坟冢要移过来,至于族谱上怎么写,仲达这一脉,由他自己来定。”看一眼小儿子,“宗族之事,依礼应由仲兴打理,仲达监管。”再看一眼小儿子身后的小孙子李炎,“炎儿,过来。”招手。

李炎起身,乖乖坐到祖父身边。

“爷爷平生没积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剩那把剑,你既喜欢,就拿去吧。”曹参宠溺道。

李炎年纪虽小,却也知道那把剑的来历,那是祖上留下来的传承之物,他是想要,可不代表他能拿,不免瞅一眼父亲的方向,见父亲微微颔首,这才点头道谢,“谢爷爷。”

曹参摸摸孙子的小脸蛋,附在孙子耳边道:“爷爷知道,你一定拿得起来。记住爷爷跟你说过的话——咱们李家的后人,总有一天要把那把剑亮出来。”

李炎点头,小声在祖父耳边道:“爷爷放心,我一定做到。”

曹参嘿嘿笑了几声,看上去心情极好,“好,好,炎儿——去把爷爷藏得好酒取来,爷爷要跟你们喝一杯。”

李炎靠得近,可以清楚的看到祖父脸上的红晕,天真的以为祖父一开心,病好了,便开开心心地点头,拿酒去了。

谁知酒刚抱回来,就听内室的人大哭——

七岁,对死亡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不太理解死亡与永恒之间是否能画上等号

这一晚,李炎抱着酒坛子,站在床前,看着父亲和伯父这两个铁铮铮的男子汉大哭出声,他终于明白,死亡原来真的是永恒的死亡

66六十四新春

依常理,守孝期应该是五个七祭,却因为碰上新年而不得不提前结束,这是秦川的风俗——逝者死在新春之前,守孝期不得留到下年,以免亡魂不得安宁。所以过了新年,曹参的守灵之期便结束。

曹彧父子是元宵的前一天回的白石山。

父子俩一样,都是一身的疲惫加满眼的哀伤。

李炎是抱着母亲哭睡过去的,直等他睡着,樱或才得空去看那个大的——

此刻那个大的正在工房里摆弄他那些图纸。

“”望着那瘦削的脸颊和耳鬓的几丝白发,樱或竟有些动容,这得是受到多大煎熬才能让一个年轻力壮的人熬出白发来!“走了不代表他真得就从此消逝了。”倚到他身旁的书架上,视线不自觉的漂着那绺白丝,“夜深了,该睡了。”

跟儿子有些相似,处在悲伤里的他很听话,让她牵着去洗漱、去更衣、去睡觉

直到夜半三更,灯油燃尽,雪落风吹时,他终于从身后紧紧抱住她——面对死亡的刹那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死亡之后,那毫无尽头的前路他虽已到而立之年,却也只是而立之年,在他的想法里,父亲应该还有很多时间,多到足以让他们父子之间慢慢相处,慢慢磨去之前的不快,谁知会变成这样,一眨眼,人没了,他还什么都没做,也都没说,“他应该还有更长的时间。”

“时间,谁都控制不了。”樱或轻轻叹口气,终于是说话了,能说话就是好事。

“我不该一直拖着。”从回到秦川后,他就一直在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和父亲谈一谈。

“是啊,都是你的错。”他在对待曹参这个问题上,的确有些犹豫,但这更说明他对父亲当年的做法是多么的不理解,同样的,也说明他对父亲有多在乎,在乎到他能影响他这么久看到他,樱或也想到了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成年之后,她几乎从未主动打听过有关笸箩的事,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个曾经的故国,其实呢?有时越想忘记,越想不在乎的,往往就是最在乎的那件事,“明明骗不了自己,却还装着被骗了,最后只能自食恶果。”哼笑,“咱们俩都是笨。”自诩头脑不凡,却连最简单的道理都没弄明白,“你说孩子会不会也像我们这样?”

“也许。”曹彧把脸埋进她的长发,暗暗叹一口气,“父亲帮炎儿找了几位老师,我见过了,都还不错,你要见么?”

“不要。”她跟他们的受教方式不同,他们选的人,她一定会觉得迂腐,“他要兴的是你们李氏一门,自然要走你们那条路,我这儿见不见无所谓,见多了反倒会坏事。”转念一想,虽不想见,却又觉得好奇,“都是哪几家的老师?”儒、道、法、墨、兵、名、纵横,都是时下比较活跃的学派,不知曹参选了哪几家?

“玉川张氏、临县韩裔,还有东合孙家的后人。”兵、法、纵横,都是时下活跃的大家之后。

“”真难为了曹参,居然能请来这些人,“这些人聚到一块儿不会打起来么?”学派不同,常常是相互攻伐。

“目前还没打起来。”见了那几位老师之后,曹彧也深觉父亲下手够绝,居然能请这些人来。

“学资多少?”虽说养不教父之过,但她毕竟是生母,教养孩子也有责任,如果学资太重,她也会分担一部分——别看曹彧手握重权,其实藏私并不多,真正有钱的其实是她。

女人嘛,总是有些小心思,觉得钱多了才有安全感,何况她这种落魄过几次的,所以公的、私的,她都存了不少——当然,也未必用过。

“如果连学资都出不起,还能让他叫我一声父亲?”她生,他养,这是为夫之道,他该做到的事,绝不能假手他人。

“你连件像样的衣服都做不起,还能出得了那么高昂的学资?”他那衣柜里连件锦袍都找不见,也真是节俭到家了,难怪炎儿会指责她挑食,真不知道他们平时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又不是在京都,哪需要那些东西。”他是男人,过得又是戎马生活,吃穿之物,能尽其用就行,没必要苛求过多,何况军帐大营,哪可能那么多讲究。

“该有的东西,必须要有,将来用到时,才不会措手不及。”除了行营打仗,相信今后还会有各种场合需要他衣冠楚楚,“想中原逐鹿,需要的不仅仅是手上的利刃,还有能说服众口的高贵出身,以及装满银两的口袋。”浅浅叹口气,“你已经具备其中之二,这第三条,还是要靠我们西齐。”

“现在不要谈这些事。”至少这些事不要从她口中提出来。

“”随他,既然他不想提,她也不多说,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求着她说,“肚子饿不饿?”他连晚饭都没吃,心结既已说出口,肚子也该填一下才行。

“不饿。”这些日子他就没饿过。

“我有点饿。”说到饿,她突然想吃熏肉——流口水般的想。

既然孕妇说了这种话,不让她吃,似乎也不太像话。

于是,三更半夜,北风呼啸之中,半山居的小厨房里亮起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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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炎起夜如厕,路过厨房门口时,因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下意识推开门,见到的场面就是——一向高高在上的父亲和母亲正围在小炭炉前吃夜食

“要吃么?”见儿子推开门,樱或示意一下炭炉上的小锅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菜都有,简直是一锅剩菜大杂烩——不过闻起来却很香。

“要。”李炎想都没想。

深更半夜的,一家三口就这么围着炭炉吃起来。

“听说你有几个新老师。”樱或边挑菜,边问儿子关于那几位老师的事,虽然不管他的教育,但至少该问一下他的感受。

“嗯。”李炎吹吹筷子上的肉,大口嚼起来——这些日子他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过着饥饱不知的日子,难得有大口吃饭的机会。

“怎么样?他们吵过架么?”不知为什么,樱或特别好奇这几个老师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他们都是有学问的人。”怎么可能跟长舌妇一般吵嘴?

“那是因为还没到时间。”有学问的人她见多了,打成一团的都有,跟常人没什么区别。

“”小家伙皱皱眉头,他觉得母亲似乎只是想看好戏。

“如果他们真吵起来,你该怎么办?”这话是曹彧问的。

“他们只是传授我学问,有什么可吵的?”小家伙还是觉得那几位老师不会做那些有伤身份的事。

“他们都是名士,而你不过就是一个七岁孩童,凭什么能请得动他们来教导?你想没想过是什么原因?”曹彧把锅里的熏肉挑到樱或面前的小碗里。

“因为我是曹仲达的儿子。”关于这一点,小家伙心里清楚的很,因为他是他爹的儿子,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对他毕恭毕敬。

“还不算笨。”樱或耸眉。

“还有呢?”曹彧吃一口菜,专心致志地盯着儿子。

“他们想从父亲这得到机会。”小家伙道。

樱或哼笑,“从你这儿得到你爹的赏识?他们的眼界要是只有这样,你爷爷何苦费尽心思去请他们?”

“”小家伙语塞。

曹彧望着儿子皱眉凝思的样子,也微微扬眉,“听过‘奇货可居’么?”

小家伙点头。

“你现在就是,他们是为你而来。”曹彧拾起手旁的茶杯递给儿子,“你这几个老师不是平常的教书先生,他们可不是为了教你‘之乎者也’而来,他们是冲着你将来的宏图而来,你要从他们那儿学到的是怎么握紧手中的权利,怎么开拓更多的疆域。”

“同时还得注意怎么才能不被他们限制住你的眼界。”樱或插话,“他们的目的是利用你实现他们自己的宏图,而你,你的目的同样是利用他们——”她的话太过赤/裸,惹来曹彧的眼神叮嘱——孩子还太小,说话要委婉一点。

樱或暗哼,再委婉也脱不了“利用”二字。

曹彧继续道:“你要记住一件事,让别人看到希望,他们才会为了你的希望努力。”曹彧拍拍儿子的小肩膀,“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他像他这么大,还不懂什么叫“奇货可居”。

樱或则道:“他们之间可以翻脸,可以打架,但不能过于融洽,否则你就成了傻子。”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爹娘的话,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消化。

趁这个空档,曹彧叮嘱对面的女人一句,“别吃太多了。”她吃多了容易胃胀,一胃胀就会吐,还不如不吃。

“剩这么多岂不浪费?”他们曹家人勤俭,浪费这么多菜,又让儿子有机会笑话她了。

“娘,不怕,有我跟爹在,绝对吃得完。”李炎把爹娘的话消化完之后,食欲也跟着大增,这点菜弄不好还不够他吃呢。

既然有他们父子俩“清扫”,樱或不必继续吃,起身去找清水漱口,路过窗口时,正见远处的云霓城灯火闪烁,“明天是上元节了。”

“娘,你是想去看花灯么?”李炎接话。

樱或回身看向曹彧,她能不能有这个机会,全要看他。

曹彧本没有插话的打算——一来她有孕在身,不可能到外面乱跑。二来他也没什么空闲。再者父亲刚逝,身为人子,怎么可能有心思玩乐?

不过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实在太长——

67 六十五云霓之巅(上)

她要去云霓城,以为他会带他们去杨岭,毕竟这才是防止她与西齐人通联的“正道”,谁知他偏偏就是去了云霓,反倒弄得她措手不及——她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通知了丁叶等人在杨岭关等她——西京的诸多事都在她手里压着,她不松口,那边的一些事就做不成,本打算趁这个机会交待一番,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希望了。

既然见不到人,这趟云霓之行也就只能当成是纯散心。

扒在车窗的一角,看了半天的街景——

“娘,有什么好看的?”李炎很好奇,他娘已经扒在窗口大半天了,像是头一次进城的乡下人。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多人了。”樱或微微叹息,“难得今天放风,当然要多看两眼。”说罢回头看一眼身后正在看信件的男人,这话不是说给儿子听的,是给他听的。

“你身体不好,当然不能常出来。”小家伙觉得娘亲不出门是件好事,“大夫不也要你多休息?”

樱或微瞪一眼儿子——要你多嘴?我是在跟你爹说话!

李炎回瞪——天天说我不懂事,我看最不懂事的是娘亲你!

两人互瞪了半天,最终还是樱或放弃——连她自己都觉得无聊,竟然闲到跟孩子置气的地步——现在终于能明白那些后宫妃嫔为什么会为了一点小事斗嘴,无所事事的确会缩小人的眼界,让人变得小肚鸡肠,“算了,还是回去吧。”儿子要读书,他则忙着处理正事,都没空搭理她,只她一个是闲人,还不如回白石山摆弄那些图纸。

“娘,你不是说君姨娘要买衣料?”小家伙对娘亲的每句话都记得很清楚。

“好像是吧,一会儿让她去买,你们去忙你们的,我先回去。”见不到丁叶她们,她进不进内城也无所谓。

“昨晚说要看花灯,现在又不想看了?”小家伙对娘亲的变脸速度十分不适——他娘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很少这么婆婆妈妈,最近是怎么了?比他还小孩子气!

“你现在是在管教我?”樱或头枕在窗边,半眯着眼,笑看向儿子。

见母亲如此笑意,小家伙赶紧摇头,“没有。”通常他娘太闲、太爱笑时,就是折腾他的时候,比如挠痒、弹脑门。

尽管他否定的很坚决,额头还是被母亲弹了一指,正待出手挠他痒时,一直专心看信件的曹彧突然抬首,目光凌厉地看向车门处——他听到了一种十分熟悉、只有战场上才能听到的类似弩车的发射声。

“怎么了?”樱或歪头看他。

曹彧什么也没答,仍然维持着刚才的戒备姿势,直到樱或打算再次开口时——

他突然扔掉手中的信件,一边一个,同时将她和儿子揽到身侧,随即伸脚踹向马车侧窗——

一阵眼花缭乱后,以曹彧作垫,三人跌到了马车外的青砖马道上,周律等人也以最快的速度聚拢过来。

再看他们的马车——从车辕到后车门,被两根长枪平行穿透。如果不是曹彧的动作快,此刻他们一家三口的下场就跟马车一样,恐怕已经被长枪刺穿了个透心凉!

曹彧、樱或都遭遇过刺杀,对这种突然袭击并不觉惊讶,惊讶的是李炎,这是他第一次遭遇刺杀,而且还是如此凶险的刺杀,嘴巴张了半天都没能合上。

“看来今天真的不宜出行。”樱或抚一下小腹,再安抚一下身旁的李炎,随即对背后的曹彧道:“你后院里居然还养了这么厉害的白眼狼!” 如果是针对她的刺杀,肯定是在杨岭,因为她的计划是在杨岭与西齐的下属见面,现在换成了云霓城,必定是他这边出了纰漏,否则谁会知道他们突然想来云霓城看花灯?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曹彧没答她的话,反倒先关心起了她的身体——刚才从车上下来的太急,尽管他已经尽力护住他们母子,毕竟还是会有余力散到他们身上,她现在有身孕在身,经不住一点磕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