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心急如焚,在楼上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刷了牙,这个卷毛居然还给他准备了一套新衣服,还是个牌子货,他直接套上自己那套皱巴巴带着汗味的衣服就出来了。

下楼时正好看到卷毛从跟班手里接过一只皮包,拉开拉链,露出一叠叠票子,然后连包一起扔在茶几上,“十万都在这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啊。”

那个头头儿忙推过来,“童哥,寒碜小弟呢这是,哪能要您的钱呐。”

卷毛摆摆手,“给你就拿着,人不是还在医院躺着吗,要是哪天撑不住挂了,别忘给我个信儿,我送他一块上好的墓地。”

那几个赔笑道:“童哥您真会开玩笑,没您的命令,他哪敢死啊。”

卷毛也不多废话,起身,冲傻愣在门口的小天招招手,“走吧,小子。”

车子启动后,那些人还在后面点头哈腰的恭送。小天不忿地收回视线,问坐在一边的卷毛,“我姐在哪”

卷毛吐了口烟,“你是海大的?”

小天嗯了声。

“认识唐蓓蓓么?”

“不认识。”

“我女朋友,也是你们学校的,大二,金融系。”卷毛说着吐了口烟,“学的不错,妈的可会花钱了。”

小天见这人说话不着四六的,也不问了,扭头看向车窗外。

小童笑了,“还挺倔,这点跟你姐挺像。”

小天一听提到自己姐姐,又回头看他,小童耸耸肩膀说:“放心吧,你姐好着呢,没少根头发也没掉块肉,咱们这就会他们去。”

心里补充一句,顶多少层膜。

包房里,菜已上齐,很兴师动众的一大桌。

白露也从难熬坐到麻木,那人老神在在地听着财经节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胡思乱想中听到开门声,抬头一眼就看到走在前面的小天,她惊喜交加,腾地站起,小天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即眼圈一红,“姐——”

白露顾不上许多,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抱了一会儿又松开,抬手抚上他的脸,左右仔细检查,不放心的问:“他们没打你吧?”

小天红着眼睛摇头。

这时旁边小童咳嗽一声,打断他们,“哎我说,你们姐弟俩倒是团聚了,怎么也得谢谢这背后出力的人吧?”

白露这才回过神,冲他真诚的说:“谢谢你。”

小童笑了,冲她身后努努下巴,“谢错人了。”

白露转过身,一板一眼的说:“程先生,谢谢您。”

语气客气而疏离,而小天正视到这个气势不凡的男人后,眼里闪过一丝警觉。

程彧很有风度地说:“人没事就好,”然后朝餐桌方向指了指,“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小童拍拍小天肩膀,“过去坐吧,瞧咱老大对你多好,还特意给你摆宴压惊。”

那对姐弟闻言一怔,一个尴尬,一个暗暗皱眉。

程彧则是淡淡一笑,“说过多少遍了,别老大老大的。”

小童懊恼的一拍脑袋,“瞧我这嘴,咱又不是黑/社会,”随即对绷着脸的小天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老板,启程集团的总裁,程彧程先生。”

小天一愣,启程,青城市没人不知,他来到这里虽时间不长,但也多次听闻,这下不由得对这个人刮目相看,同时心里的阴霾也更浓了一层,不由得用余光瞥了眼身边的二姐。

程彧已经起身,朝他伸手。

小天虽困惑,但也有些见识,知道这种场合更要表现的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伸手握住,“我叫白小天。”

“谢谢程先生出手相救,我一定会报答您。”

程彧脸上含笑,收回手像是解释地说道:“我跟你姐有些渊源,帮个小忙而已,不足挂齿。坐吧,别客气。”

说完伸手在白露背后扶了一下,白露后背一僵,心虚地没敢看弟弟,但能感觉到他投过来的视线。

白家姐弟心思各异,任凭一桌菜精致得像艺术品,也都没半点胃口。倒是小童极为热情,老道地拿起酒瓶,先给自家老板满上,然后给白露倒果汁,又倒了一杯酒给小天,“爷们成年了吧?那就得喝这个了。”

程彧问了小天几个问题,关于所学专业或校园生活的,听起来像半个内行,小天一五一十地作答,继续着不卑不亢的原则。

程彧自己没吃几口,倒是给白露夹了几次菜,还低声说这个补血,这个养颜,说这家大厨不错,打算挖过去这语气这内容,让白露不知如何应对。

一顿饭吃得表面风平,暗里云涌。

中间倒是给了白家姐弟独处的时机,先是程彧出去接电话,随后小童也去了洗手间。只剩下两个人,隔了一个直径的距离。

小天只叫出一声:“姐”

对上白露那双眼睛,虽然有些慌乱,但依然澄清如斯,盘踞在他心头那些龌龊的猜测却被卡住,死死的,再也吐不出来。是啊,怎么说,问你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帮咱们?你们之间是不是进行了某种交易

与其说是问不出,倒不如说是不敢,他不敢听到真实答案,而且让姐姐说出来对她也是一种侮辱甚至是伤害吧?他发觉自己经历了这四天后,已性情大变,变得懦弱又虚伪。

这样想着,不禁在桌子紧紧握拳。

毕竟是亲姐弟,白露像是明白了弟弟的心思,起身过来坐到他身边,拉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柔声说:“小天,别担心我,我没事。”

“我们都没事了。”

小天情绪决堤,脑袋靠在她肩头哽咽道:“姐,对不起。”

白露拍拍他的后背,又摸摸他的头发,安抚道:“一家人别说这种话。”说完自己眼里也泪光涌动。

这时候门推开一条缝,随即又合上。

小童悻悻地退出来,咕哝一句,“感动中国呢这是。”一抬头正对上老板若有所思的目光,耸耸肩,“还没完事呢。”

程彧没言语,转身面向窗外,抬起手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后低声问了句:“羡慕么?”

小童一愣,“羡慕谁?坑姐那个?”

程彧自语一般的说:“亲情的力量。”

小童撇嘴,“不见得人人如此,也就这种一根筋的”

程彧笑了下,“倒也是。”

隔了会儿忽然问:“我是不是又很久没去疗养院了?让人安排下,明天过去一趟。”

说完这句,他掐灭烟头,负手专注于窗外景色,从这里望去,夕阳给全世界撒了一层金,这个黄昏,美轮美奂。

从饭店出来,天已擦黑。

先送小天回学校,在校门口分别时,小天那眼神,绝望的好像姐姐即将上刑场似的。这个是小童的观察,当然了,他自行脑补了一下,的确是个刑场,但愿能留个全尸。

当事人白露倒是很平静。或者是假装平静。

到了她住的小区,因为地势有落差,每隔不远就修了几层台阶,小童说:“开不进去了。”

白露忙说:“我在这下就行。”

程彧看了眼窗外夜色,说:“我陪你过去。”

白露搭在车门上的手一紧,一言未发地推门下车。

作者有话要说:卖/身这个安排,是不新鲜。

别的办法应该也有,但前提是,考虑时间限制,而且女主设定在那呢,不是聪明伶俐的主儿,如果她是,早在第一章就拿钱走人了,根本不用跟男主打个照面儿。。。

还有一点,之前的见闻和经历,让她容易想到这个,再说这种事儿影视里也不少,女主也是看电视的好吧(扯远了),这应该算不上奔放或彪悍,或不自尊自*,她不是为了LV*马仕,她是为救命。

这么一个没学历,没闺蜜,没常识没智商,没正经工作,没城镇户口,不是独生子女(也不是姊妹两个三个而是四个)的女主,代入可能稍有难度,当初就有专业人士跟我说,要不改改吧,但我觉得如果主角人设都改,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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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目前差不多就这个频率110

14消除念想

路灯的光被雾气晕得朦胧昏黄,两个人并行,中间隔了大半米的距离。

高跟鞋叩击着青石台阶,节奏不太规则,程彧说:“以后不用穿这个。”

白露脚步一滞,没吭声。

进了楼道,上到二楼时感应灯坏了,一连坏了两层,程彧问:“平时都这样?”

“不是。”

“那是冲我来的?”他半开玩笑道。

白露心想,有可能。

开门进屋后,白露按了灯开关,也没找拖鞋,径直往里走。

程彧也没计较,穿着皮鞋直接进来,大大方方地环视四顾,狭小的空间,干净简洁,仔细看才能捕捉到些女性化细节。

“你一个人住?”

白露嗯了声,然后就见他踱着步子走向厨房,接着是阳台,还像模像样地推了推窗户,她不禁有点发傻。

房子实在太小,分分钟程彧就已转悠回来,见她还杵在客厅中央,指了指沙发,“坐。”说着自己也走过去坐下。

沙发本来很长,小天在时白露就睡在这儿,可眼下这个人坐在一侧,竟几乎没什么余地,此时白露还根本不知气场这一概念,她只是有些无奈地坐到另一头,尽量离他远一点。

程彧双腿交叠,手搭在沙发扶手,随意的敲两下。然后侧脸看她,问:“这房子租金不低吧?”

“我不知道,朋友的朋友家里闲着的。”白露老实答道。

他挑眉,“这个位置,这种一居室起码一千往上。”

见白露明显惊讶,他笑笑,“什么样的交情能让你这么大个便宜?”紧接着问:“男的?”

白露点头。

他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白露小声争辩,“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他带了笑意反问:“我想的哪样?”

面前茶几的底层放着几本书,程彧长手一伸捡起一本,封皮上写着基础会计,他随手翻了翻里面,“你在学这个?”

白露嗯。听到他下句:“好像挺复杂,看得懂么?”

她气闷地不予回应。

沉默了一会儿,又听他问:“有水么?”

她一愣,看向他,对上他半笑不笑的表情:“你就这么待客的?”

白露忙起身,“我去烧。”

走了两步又回头,没有表情地说,“没有茶叶。”

“不用。”

看样子还挺好伺候。

白露身上还穿着那条抹胸裙,别扭不说,很没安全感,坐着的时候一低头就会看到那道营造出来的沟壑,于是去衣柜里拿了件外套披上,又到门口换了双拖鞋才走去厨房。

程彧耐心地等着,视线随意四扫,落到衣柜处不禁皱了下眉。柜门没关好,夹住里面衣服,还是一角淡粉。他这人有点整洁癖,隔了会儿又看一眼,实在是扎眼,干脆起身走过去将柜门拉开一点,把衬衣袖子塞进去。

可他下一秒忽地用力拉开。

眼神死死地定住。

白露摸不透那人意图,不想面对他,于是抱着鸵鸟心态躲在厨房,盯着炉子上的水壶。从无声无息到里面发出水花声响,她心中叹息,拿出一只杯子在水龙头下冲洗。动作很机械,直到那边水壶盖啪啪地跳起,她才反应过来,洗那么干净干嘛,毒死他反倒省事了。

端着水回到客厅,见男人站在衣柜前,背影给人绷紧的僵硬感。

然后她看到一抹熟悉的颜色,心里一慌,放了水杯几步过去伸手就要关门,被他一把攫住手腕,疼得她几乎叫出来。

程彧回头,脸色吓人,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谁的?”

白露回道:“跟你没关系。”

他冷笑一下,一字一顿道:“我花钱不是为了买个装着别人衣服的柜子。”

白露听出他的意思,觉得他不可理喻,想要甩开他的手,未遂,反而被他一转手按到衣柜上,哐当一声,撞得她后背一麻。

接着听到他恢复了平静的声音:“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别说这是你弟的。”

白露被他这一晚上的惺惺作态和此时莫名的愤怒也搞得很崩溃,被后背上的疼痛一激,脾气也被撩了起来,提高嗓音道:“是谁的都跟你没关系。”

“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只要你给我一点时间。”

程彧笑,“我缺你那点钱?”

白露一滞,“那你想怎样?”说完就明白了,迟疑着也是不太想承认的问出口:“你想要我?”

“可是你不想给?”程彧立即接道。

白露侧过脸。

程彧冷笑一声,慢条斯理道:“如果今天出现在酒店房间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满脑肥肠又秃头的老家伙,你也让他睡?

见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继续:“如果那房间里等着你的不止一个男人”

白露呼吸一停,想起电视里那一幕。

程彧冷漠道:“有胆子选择就要有胆承担。”

白露咬唇不语。

“后悔了?”

程彧看着她的脸,带着嘲讽意味语速缓慢地逼问:“卖身救弟很高尚是不是,为了个不值钱的老乡也连生死都不顾,你这么喜欢为别人牺牲,啊?你以为你是谁?圣母玛利亚?”

听他提起那件事,暂时被搁置的负疚感再次涌上心头,再加上此刻的愤懑和委屈,白露一时间难以承受。她不高尚,她不是愿意牺牲,她只是笨,她不知道面对这些情况,聪明人该如何抉择。她不是不知选择卖身意味着什么,那是她曾经最抵触的,她也害怕,可她不能多想,因为她更怕的是,带着断指的弟弟或者是失去学业从此人生无望的弟弟回到父母身边

她只是不明白,她不怕累不怕苦,与人为善,也不贪心,为什么就这么一点与生俱来的坚持也要一次次被摧毁,为什么想要有点坚持就这么难

顷刻间,白露泪已流满面,那人对她的桎梏不知何时已松开,她垂着眼,抬手开始脱外套,用没有生气的声音说:“好,我给,你要什么只管拿去。”

有胆选择就要有胆承担后果,他说得对,她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