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什么?”程彧故作不解。

女人笑笑,“对了,我给罗小姐也发了请帖,她答应过来。”

程彧没什么大反应,哦了一声。

这时又有人从门口进来,他说:“你去招呼客人吧,不用管我们。”

他过去找白露,见她仰着头,认真的看一幅画。

是一幅花卉图,看不出是什么花,乱蓬蓬的一丛,没什么章法,而且画工稍显幼稚,没有作者署名,只有一个标题——怒放。

程彧心想,是挺愤怒的,估计是心情不佳时的发泄之作。

见她表情专注的像个乖学生,他把脸贴近她耳边,低声问,“喜欢这个?“

白露被他的突袭吓了一跳,发现是他后瞪了一眼,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嗔怪之态。程彧笑笑,忍了忍才没去捏她脸。

“这幅画还挺特别。”

又是一道清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两人同时回头。

白露暗自惊叹,今天见到的每个女人都这么有气质,而且这位无疑更出众,朱红复古过膝裙,搭配宝蓝羊绒大披肩,长卷发,知性,妩媚,干练,同时体现在一个人身上,而且,看着有点眼熟。

罗飒的目光也落到她脸上,“这位是?”

程彧介绍,“罗飒,经济频道主持人,这是白露。”

简单至极,跟刚才介绍如出一辙。

白露想起来,某人经常看财经节目,其中就有她主持的栏目,她无意中也扫过两眼有点印象。

罗飒显然对她更感兴趣,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遍,“白小姐是学生?”

“不是。”

“那是工作了?在哪里高就啊?”

“我没工作。”

坦白得让罗飒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

程彧问:“看好要哪个了吗?”

白露随手一指,“就这个吧。”

罗飒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工作人员却一脸为难,找来老板,莫老板脸上表情有点怪,跟程彧解释:“这个是替一个朋友展出的,非卖品。”

然后看向白露,“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单单挑上这一幅吗?”

白露说:“别的看不懂。”

有人低笑出声,白露又补充道:“这个有感情。”

“哦,什么样的感情?”

“对生命的热*。”

白露看着画,认真道:“它应该是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受了很大打击,但还是顽强的生长着,很积极,很”她措了下辞:“倔强。”

说完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站了许多人,都在盯着自己,尤其是那个罗主播,目光炯炯,还有身边那个男人也一副好整以暇状,她心里暗叫一声,真有存在感。

程彧半开玩笑道:“老朋友的面子也不卖么?”

莫老板无奈的笑笑,“好吧,有人肯识货,我那位朋友知道了也会开心的。”说完侧过身交代了手下工作人员几句。

白露问:“多少钱啊?”

工作人员报了个数,白露惊得眼睛老大,看向程彧的眼神里带点心虚和歉意,程彧笑笑没说话,莫老板在一边说:“虽然差不多是这次画展最贵的一幅,不过相信我,绝对物有所值。”

任务完成,程彧拉着白露的手说,“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两人刚走到车子前,身后响起一串急促高跟鞋声,“程彧。”

他扭头,追出来的果然是罗飒,她一脸寒霜,“我们谈谈。”

程彧按了下钥匙,让白露先回车上等他。

画廊隔壁的咖啡厅,罗飒开门见山,“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真正原因?”

程彧沉吟一下,点头。

“因为她年轻?”

罗飒似有不屑地问,见对方一脸沉静,她又不太置信地问:“你跟她是认真的?”

程彧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

他这样不温不火、没有反应的反应让人心里没底又怒不可遏,罗飒激动地连珠炮般说:“我知道你有心结,我等着你慢慢打开它,就算你一辈子打不开,我也认了,可是,可是你忽然领着这么一个”她想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出现我面前,我不甘心,程彧,我不甘心。”

程彧这才开口:“我会尽量补偿你。”

罗飒忽地站起,“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我不想听,我不接受。我从来就不缺钱,更不缺你给的钱。我罗飒可以认输,但不能输给那样的女人。”她举着信封状手袋朝门口指了指,然后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放弃的。”

程彧脸上并无惊讶,像是料定她会如此,他揉了揉额角,平静道:“你怎样对我都行,别去针对她。”

罗飒一挑眉,“这么护着她?”

程彧笑一下,“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从哪方面她都不是你对手,跟她计较有失你的身份。”

24

隔日上午,定期大扫除。

别墅说大不大,但上下两层也有十来个房间,白露见周姐忙得脚不沾地,主动帮忙,周姐跟她熟了,就没拒绝。

“钟点工家里有事,程先生不喜欢陌生人进出。”

“程先生很注重卫生,找新人来一时半会儿都达不到他要求,他也不骂你,工钱照给,就是会亲自去重新弄一遍,比打在脸上还难受哩。”

“这个房子他很看重的,你是除了他第一个住进来的人。”

随着近日与周姐交流增多,一些信息就纷纷冒了出来,白露撇撇嘴,说来说去都是那个人的变态嗜好。

楼下电话响,周姐下去接听。

白露忙完手里的活儿,抬眼看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应该也需要打扫,平时她是不会在别人家乱走的,但今天,她没多想就推门进去。里面黑洞洞的,她走过去将窗帘拉开,光线进来,这才看清楚房间布置,空荡荡的,只有两个柜子,一只单人沙发,一只茶几。

茶几上有一只烟灰缸,里面堆满烟头。

她走过去,视线却被旁边的一只相框吸引,弯腰拿起,是一张合影。男人熟悉而陌生,熟悉,是因为这五官她日日面对,陌生,是因为这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而且,年龄距离现在有点久远。

二十刚出头的样子,脸颊还有点圆润,眼里是那种清澈的黑。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时光。

他伸手揽着的女孩,五官精致,眉眼间带着一股灵气,微微笑着,嘴角一对梨涡。两人都是白衬衣,看起来像是学生制服,又像情侣衫,那么的和谐美好,让人联想到一个词,金童玉女。

白露的视线从俩人身上回到那女孩脸上,落到那一对小巧的梨涡上。

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再看那只烟灰缸,这种东西周姐应该每天都会清理,除非是还没来得及。

昨晚,她以为他没回来,原来是来了这里。看这烟头数量,应该是一整晚都坐在这

“你在这干什么?”一道冷淡的质问陡然响起。

白露吓了一跳,手一抖,相框掉落,随即一声脆响。

她回头,看到这个时间不该出现的男人,正一脸阴郁地盯着她脚下地面。她第一反应是弯腰去捡,却听他说:“出去。”

可她一低头,分明看到那张合影后面还夹了一张,此时露出一角,年代久远的黑白照,也是合影,看不全人数,穿着军装她手中动作因此而慢了半拍,那人已走至近前,声音变冷,“出去。”

她直起身,“对不起,我不是故”

“让你出去没听到?”他不耐地一推,她一个趔趄,腿撞在茶几上。

她从没见过如此盛怒的他,一时无措,把刚捡起的一块碎玻璃扔下,转身跑出房间。

小腿很疼,应该是撞青了。然后又感觉到手心疼,白露低头一看,血流蜿蜒,眼看要滴到地上去。她赶紧捂住了去卫生间,拧开冷水冲去血迹,确定没有碎玻璃后,随手扯了纸巾按住。

白露回到自己书房,听到那个人似乎在训斥周姐。

她来这里这么久,还从没听过他这般对周姐说话,唉,是被她拖累的。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脚步离去,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一切回归平静。

周姐敲门,进来后一脸歉意的说:“都怪我,不该让你帮我干活,那个房间”她欲言又止,改口问:“程先生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

“那就好。”

周姐悻悻离开,白露又按了会儿手心,终于止了血,然后翻出一个创可贴贴上去。

当晚程彧没回这边。

这次是真的没回来,那个房间上了锁。

以前他也偶尔不在这里留宿,她知道这很正常,这里对他来说应该就是个别馆。他如果一直住在这边才是不正常。

洗漱时看着镜子里的人,白露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表情很僵硬,看到那对梨涡,她叹息道,被你害惨了。

第二天,画廊的人把那幅油画送来,问挂哪里,白露说先放着吧,呆呆看了会儿,回房继续看书,却半天也看不完一页。最后拖起睡在沙发上的肥猫,“小胖子,我们去散步吧,顺便给你减减肥。”肥猫嗷呜一声哀嚎。

第三天,白露接到一个有些意外的电话,对方自称姓罗,约她见面。

“白露,高中肄业,三年前来青城打工,做过服务员,超市理货员”

“程彧,美国常春藤名校毕业,现任启程集团总裁,省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身价”

坐在某茶室隔音效果良好的包间里,罗飒用她播音专业科班出身的标准语调抑扬顿挫地背出以上内容。对面的白露微微蹙起眉头,脊背渐渐挺直。

罗飒说完一笑,“别误会,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看清事实,你们的差距,从哪方面看,都不是一般的大,他不会娶你。”

白露立即回道:“我也不会嫁他。”

“哦?”罗飒微微一愣,“你不喜欢他?”

“当然不。”

罗飒神色一松,“这么说你只是为了钱?”

这种直白的语气让白露也动了气,她咬了下唇,反问道:“你是他老婆吗?”

见对方一愣,她继续:“不是?那你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那人生活了几个月,不知不觉中也学会几分犀利。

罗飒倒没被惹恼,淡淡道:“我怎么可能是,他老婆早就死了。”

这回轮到白露惊讶。

罗飒一扬眉,“你不知道?”

白露一脸茫然。

“他妻子八年前就去世了。他连这个都没跟你说过?果然”罗飒省略后面的结论,果然只是个不足为道的情妇。

找到了缺口,她顺着说下去,“我看过他妻子的照片,她脸上,”她盯着白露的表情,一字一顿:“有一对梨涡。”

看到白露的视线下垂,看来她也已经知道了。

这样就好办了。

“我们已经认识前前后后已有五年,如果不是你半路插/进来,可能已经谈婚论嫁了。而他之所以留你在身边,不过是因为某种执念。我今天就直说了吧,他要你跟他多久?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离开他。”

走出茶室,罗飒大方地问:“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逛逛。”

罗飒也不勉强,挎着手袋款款走向停车场。

看着她意气风发的背影,白露觉得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真的很骄傲,来之前以为自己会被泼咖啡,或者揪头发。

不过刚刚得知的内容还是让她很震惊,那么美的女人,居然已经不在了,她,她还把人家的照片给打碎了

白露一路胡乱想着,信步拐进一家大商场。

一楼是手表首饰,琳琅满目,从玻璃柜台里绽放着诱人的光芒。二楼鞋子,三楼服装这些都是女人喜欢的东西,看到不少女顾客试穿着,揽镜自顾,脸上或渴望或满足,相比之下,白露觉得自己不像个女人。俗话说的好,牛牵到北京去还是牛。

不知不觉来到五楼,工艺品专柜,更没兴趣,她刚要转身去下行电梯,被某一排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白露晃荡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手机没电了,商场还没打烊,在街边小店吃了晚饭后打车回去。

看到门口那个人的鞋时她愣了一下,一抬头,果然见那人端坐在沙发上,闻声看过来,听不出情绪地问:“去哪了?电话也不开。”

“逛街。”她坦然的答。

他看向她身后,似乎确认下有何成果,然后习惯性命令:“过来。”

白露依言过去,程彧抓过她的手,展开手心,换另一只,抚摸了一下,问:“疼吗?”

她一愣,反应过来,“不疼。”

她的皮肤愈合得快,只剩下一道痕迹,在*情线上,像一个小小的分支。

他用拇指轻轻抚摸一会儿,忽然拉到嘴边,印上一吻。

那温热的触感像一束微小的闪电,迅速击中白露的后脚跟,她忍着抽回手的冲动,赶紧找了一句话说:“你怎么知道?”

“玻璃上有血。”

白露一滞,然后小声说:“我不知道那个房间”

“嗯。”男人终于放开她的手。

“我买了这个。”白露从手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拆开,然后放在茶几上,是一只造型简单的水晶相框。

程彧愣住,“你回来这么晚就是为了这个?”

她点头,“没买到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