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予绥握住被韫玉插在地上的玉诳剑。

玉诳剑很欢喜的震了两下,它回到曾经主人的手中还是很高兴的。

秦予绥轻抚了下玉诳剑,这把剑陪伴了他二十年,以福玉跟他的名命名的,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的,回到他跟福玉手中。

他把韫玉抱到旁边的银杏树下,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等我。”

韫玉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了两分,“你小心些。”

这阵法太霸道,就算没有完成,她受到的伤害也不小,几乎没办法帮他什么,甚至有些坚持不下去。

韫玉靠着古银杏树,看着秦予绥提剑走去,有一瞬间,仿佛把他的背影和曾经共情里看见的那个穿着盔甲的高大将军重叠在一起,她微微扬了下唇角,慢慢闭上双目。

秦予绥没有半分修为,实际上跟身为鬼修的秦南麒对上不会有太多的胜算。

但他有一身功德护体,阴煞之气对他没有太实质性的伤害。

加之他自幼学的功夫,还有一柄玉诳剑,秦南麒的身手在他身上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一时半会儿,两人谁都无法制服谁。

秦南麒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韫玉,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掐了个诀,瞬间就召来不少邪祟鬼魅,他是鬼修,这些东西天生对他有种亲近之感,不会伤害他,甚至会听令与他。

那些邪祟鬼魅朝着秦予绥攻了上去。

这些东西难以伤害他,但是缠斗起来也是麻烦。

他无法看见它们,只是凭着感觉挥动玉诳剑,一剑一个。

秦南麒冷笑一声,“这些玩意可是不少,我暂时没办法动你,也懒得与你纠缠。”

他抱起韫玉想要离开,秦予绥杀红了眼,“放开她!”

秦南麒抱着韫玉回头,眼中嘲讽意味明显,他冷笑道:“顾诳,你觉得就凭你也配的上福玉?你不过是个山野莽夫罢了。”他抱着韫玉,不在与秦予绥纠缠,阵法散去,那些被困在阵中的人很快就会找到,他刚刚为了中止阵法,受了内伤,而且没了一千年的修为,对付那么多人,不一定有胜算。

脚尖轻点,抱着韫玉瞬间就离开这处已经落败的寝宫。

身后传来男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秦南麒嗤笑一声,就跟他刚才的话一般,他从未把顾诳放在眼中,一个莽夫竟也敢肖想公主。

……

龙其宵他们赶到阵法中央的时候只有小半的人,也不知为何,天地间的阴煞之气开始散去。

他们来到阵法中央,看到了银杏树下秦予绥。

他提着玉诳剑,傲骨般的身姿却有些弯了脊背,是让人几乎心悸的孤寂感。

龙其宵上前道:“玉儿了?”

秦予绥没有说话。

宋子洺跟在龙其宵身后有些急了,“玉儿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吗?”

以韫玉的修为,应该是最先过来的才是。

“她被秦南麒劫走了。”秦予绥的声音暗哑,仿佛压抑着什么。

龙其宵皱眉道:“果真是秦南麒,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劫走玉儿又是做什么?”

秦予绥没有说话。

其余人也陆陆续续来到阵法中央,得知是秦南麒所为都有些不太相信,毕竟老祖宗笔记的事情目前也只有韫玉秦予绥和龙其宵得知,只有他们知道秦南麒的修为原在霍老之上。

龙其宵道:“不管他到底想干什么,目前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回玉儿。”

他们不清楚秦南麒布下这样的局和阵法是为了福玉,以为他带走是福玉又是想设什么阵法,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秦予绥一直不曾再言语。

来的人又散开,龙其宵开始吩咐特殊部门善后,之前闯阵的时候,有些人经不住着浓郁的阴煞之气昏死过去,现在都要善后。

等特殊部门处理的差不多,秦予绥还是站在银杏树下,龙其宵道:“要不你也先回去,你先不要回河清村,你在这边也有不少人脉的,可以都帮着找找。”

另外劫走韫玉的到底也算是秦予绥同父异母的兄弟,或许秦家人可能知道秦南麒的行踪。

“好。”秦予绥沙哑的声音响起。

龙其宵说的对。

实际上具体的事情他没办法告诉其他人,但秦南麒不会伤害韫玉,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玉儿了。

上辈子已经错过,这辈子他不继续错过的。

随后,秦予绥跟龙其宵回了家。

秦予绥先给韫家打了一通电话,他并没有说谎,他不愿意对在乎的人说谎,如实相告,不过只是告诉韫家人玉儿被劫走,让他们不要太担心,他会想法子把人找回来的。

韫家人却又如何不担心。

次日韫家人就过来帝都一趟。

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却没韫玉的半分消息,韫家人都哭了好几场,还是龙念慈上门安慰他们,说是给韫玉卜了一卦,并没有生命危险。

秦予绥跟龙家人还有特殊部门,归元门以及风雷观,茅山派都有帮忙查探秦南麒的消息。

可是那天之后,却没他半点消息,仿佛整个人带着韫玉凭空消失,就连秦家董事会也慌了手脚。

秦老爷子还有秦峻岭都不知道秦南麒的下落,这半个月,秦家也都慌了,开始寻秦南麒的下落。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秦南麒的消息,河清村那边却离不开人,韫家人在帝都待了半个月就回去了。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已经到了八月初,还是任何消息都没打探出来,秦予绥这一整个月都在找人,他整夜整夜都睡不着,偶尔的两三个小时的睡眠,闭眼也是当初玉京山里福玉公主血迹滴滴答答的声音,还有这辈子两人第一次碰见时候的场景。

煎熬与幸福的交织。

……

韫玉猛地睁开了眼,入目是层层的九重纱帐,身上盖着的是捻金银丝线的薄衾,她有些疑惑。

不是玉京山中以身献祭了,那样的流血程度,还有阵法,是不可能活着的,否则阵法是无法完成。

那她现在躺在床榻上又是怎么回事?

韫玉慢慢起身,蹙眉揉了揉额头,脑袋有些疼。

挑开九重纱帐,她赤脚走下床榻,微微挑眉,察觉出异常,地板上并不是寝宫的绒毯,而是一种很漂亮的木制板,光洁无比,踩在上面有丝丝凉意,抬头就是紫檀木嵌玉石宝座屏风,还有旁边的紫檀木八仙竖柜。

整个房间其实跟寝宫的布置差不多,但有些区别,更加亮堂,她抬头看了眼,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水晶装饰品,发出非常柔和亮眼的光亮,让整个房间都非常的明亮。

她越发疑惑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她应该不太可能活下来,或者说是沈哥哥最后带她离开了阵法,把她救了回来?

她赤着白皙柔嫩的脚掌走到房门口。

推开房门,那是跟寝宫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一个很大的厅,按理说也是富丽的古香古色的装扮,可总透出一些她未曾见过的装饰。

刚走到厅里,厅门被推开,一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人走了进来。

第174章 第 174 章

第174章

韫玉站在厅里看着朝着她走过来的男子,面露警惕, 醒来后处处都透着怪异。

她不言语, 男人走到她面前时却很温柔的笑了声, “公主,您醒了。”

这个男人穿的很奇怪,一身黑色长袖长裤,不厚, 很轻薄, 很短的头发,并不是大魏朝的装扮,韫玉皱了下眉头,“你是何人?这是何地?”

处处都透着古怪。

男人走到她面前, 朝着她伸手,似乎想牵着她走到旁边的榻上坐下。

韫玉警惕性很高, 往后退开一步, 盯着他的手掌不语, 他的面相,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

“公主,是我。”男人温声道,“我是沈陆离。”

韫玉惊讶的抬头,有些茫然,他怎么会是沈陆离?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把韫玉带走的秦南麒, 他只带了心腹过来这边, 就连秦家人都没有通知,他是夺舍了秦南麒的身体,对秦家人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当天连夜把人带到这个地方。

这里是国家边境,也属于不好管理的地带,民风什么的都很落后,他有自己的人在这边。

房子也是两年前就准备好的,那时候他就已经打算把公主的魂魄找回来,所以让人在这边起了这样一个古香古色的房子,但毕竟是现代,很多文明都不太可能丢弃,所以屋子里还是随处可见各种现代设备。

而且过来之后,他就设法除掉了公主在这里的记忆。

她只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以后她就还是他的福玉公主,他的小狐狸,会喊他沈哥哥三公主。

等了一个月,她终于醒了过来。

秦南麒伸手牵住韫玉柔软的手掌,带她走到贵妃榻边上,“坐下吧,我慢慢同你说之后发生的事情。”

韫玉被他牵着手,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丝丝的抗拒,她忍着没动,被他牵着走到贵妃榻前坐下才问道:“你真是沈陆离?”

秦南麒嗯了声,“是我,你小时候第一次偷偷溜出宫去,皇上皇后慌极了,派遣侍卫出宫找你,那时候是我先找到你,你在外面待了两三天,因为正好变天,你就生了病,被一群小乞丐救了下来,我寻到你的时候你正躺在一个破庙里面,那几个小乞丐待你极好,你生病的时候他们都去外面乞讨银子想帮你看病,我找到你时他们都不在,你看见我的时候还可怜巴巴的说沈哥哥,我头好痛。”

韫玉不吭声,这的确是她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她那会儿实在没有没点大家闺秀宫廷公主的姿态,都是调皮的很。

那会儿她才五岁,第一次溜出宫的感觉新鲜极了,但是一天后就开始害怕起来,可没曾想当天晚上开始落雨,气候骤凉,她穿的淡薄就那样生病,还有四个小乞丐捡了回去,四个小乞丐也都是很好的人。

最后也是沈陆离最先找到他。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沈哥哥,我头好痛。”

后来回到宫里,父皇母后也没责罚她,母后还抱着她哭了一场,想到家人,韫玉眼窝有点酸,她想哭,忍着泪水问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她抬头看他的面容,“你这幅皮囊是怎么回事?”

秦南麒柔声道:“公主,我现在要同你说的话,你先不要慌,一切都有我,现在已经不是大魏朝。”

韫玉看着她皱眉,“这话是何意?”

秦南麒望着韫玉的双眸,“现在是距离大魏朝两千年后的时代,这里是华国,当初玉京山脉中,你以身祭阵后,大魏朝的确又延续了上百年的繁荣昌盛,后来我也身亡,亡后因放不下一些事情,未曾去地府投胎,反而开始鬼修之路,这一修就是两千年,我太思念公主,这两千年一直打听您的下落,地府没有您任何的记录,所以我夺舍这具身体,然后也召唤出您的魂魄,夺舍了您这具身体。”

夺舍?

韫玉掐着拳。

她是玄门之人,当初入玄门师父教导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可利用所学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情。

夺舍那是害人性命,一般情况下,被夺舍之人都是没有修为的,灵魂也无法存活下来,会魂飞魄散的。

所以她的这具身体跟沈陆离的这具身体都是夺取别人的,哪怕这具身体不是她想夺的,但到底因为她而魂飞魄散。

韫玉低着头。

秦南麒握着她的手,“公主,你可是怨我?”

韫玉淡声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秦南麒语气轻柔道:“以后不会了,我也只是想跟你缘了上辈子的情。”

韫玉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她抬起头看向沈陆离,到底还是没有吭声,她记得父皇母后曾经说过,如果能够迈过二十岁的坎,就让沈陆离做她的驸马。

但她觉得,既然已经不是大魏朝,都是新的时代,没必要如此了。

看她不言语,秦南麒笑道:“你才醒,身子或许有些不适应,多休息休息,待会儿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准备。”

“随意都可。”韫玉觉得头还有些疼,这就是夺舍后遗症吗?她道:“我想回房休息。”

“好。”

秦南麒送她回房休息,又温声嘱咐一番,让她好好的,不要想太多,一切还有他。

待他离开,韫玉慢慢叹了口气,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好像跟沈哥哥没那么亲近了,按理说她跟他也算才分离,不该如此生分才是,那时候她最亲近的人除了父皇母后几位兄长就剩下沈哥哥的,怎么会是现在这般的感觉?

没想一会儿,韫玉觉得脑子特别疼。

这就是夺舍后遗症吗?

而且到底还是她的原因,这原身才会被夺舍。

哎,韫玉叹了口气,这个债她是没有办法还清的。

昏昏沉沉的,韫玉又睡了过去。

秦南麒离开房间去到外面书房,脸色就冷淡下来,他让亦尘进来,问道:“河清村那边的情况如何?”

亦尘是他的心腹,许多事情都是他去帮着做的。

他道:“特殊部门还在追查您的行踪,韫家老太太生了病,秦予绥回了河清村一趟。”

秦南麒冷笑一声,“他倒是很在乎韫家人。”

亦尘犹豫道:“秦少,那咱们可要对他动手?”

秦南麒淡声道:“他若留在河清村便不必理会。”

河请村到底是公主这辈子在乎的地方,至于秦予绥,他好好留在河清村守着那群人也就罢了,若敢继续纠缠寻找公主,他自然有法子对付秦予绥。

那边的事情他暂时都不想理会,之前失去一千年修为,他功力大减,实际上只要寻到公主,他倒无所谓,这一世,如果能跟公主过剩下半辈子,他此生足矣。

晚上的时候,他嘱咐厨房做了不少公主爱吃的菜肴。

韫玉晚上醒来吃的不多。

其实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肴,但不知为何,仿佛口味变了,味同嚼蜡。

“是不是不喜欢吃?”秦南麒问她。

韫玉摇摇头,“只是头还有些疼。”

“那多休息几日,明日我让厨房做些清淡的。”

韫玉点点头,没有吭声。

吃过晚饭,她就回了房间,秦南麒似乎有话想同她说,她道:“我还是不太舒服,想休息了。”

“也好,你好好休息吧。”

韫玉回到房间先洗漱,她有些摸不透现在的一些东西。

比如这个洗手间,如厕的东西是个白瓷器一样的东西,坐上去就可以。

还有洗漱的,按开就有水流动出来,还能自动调节水温。

她在浴室了摸索了一会儿,竟然也很快把这些东西摸索透,甚至都不需要别人教她。

等到洗漱好,她找了件衣裳换上,这些衣物没有繁琐的带子,很好穿戴的。

她又走到外间的一面大镜子旁,刚进来的时候她没仔细看,现在发现这个时代的镜子格外的清晰,很清楚看清了这具身体长什么模样,竟然跟福玉公主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半分差别。

韫玉蹙眉,对着镜子里面摸了摸脸颊。

眉眼都是十成十的相似,甚至皮肤也是。

她突然想到什么,闭上眸子感应了下,发现上辈子的灵泉竟然也还在。

这口灵泉竟然也跟着她一起过来了?

韫玉运转了体内的灵气,忍不住惊讶起来,为什么这具身体还会有修为?

若是灵泉可以跟着神魄一起过来,那么修为肯定是不可能跟着一起的。

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具身体原先有是玄门中人?

第二天,韫玉就问了秦南麒这个问题,“这具身体为什么有修为?”

秦南麒面不改色的温声道:“她也是玄门中人,而且与你的长相是一模一样,所以我才召了你的魂魄,夺舍了她的身体,她也叫韫玉,与公主您是同名同姓的,公主您可想知道这具身体原身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您。”

韫玉犹豫了下,其实她有些想了解,但是又不太敢。

本就夺了她的身体,她也没打算跟原身的过往有太多的牵扯,不过到底还是她不对,给原身家人一些补偿也是必须的。

她道:“那你告诉我一些原身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