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周末的时候,她就出现在了杨家的门口。

杨明佑看到她来了,眼前一亮,一边笑着说:“小瑟,你好久没来了。”一边想接过她手中的书,但楚瑟下意识收回了手:“不,不用你代劳,我自己还给阿姨。”

她一下子变得很陌生起来。

杨明佑愣了愣,没有说什么,悻悻然收回了手。

两个人直到进屋的时候,气氛都尴尬得很。

很快,楚瑟就看到了沙发上有个衣着体面的男子,约摸五十岁上下,高瘦挺拔、浓眉深睫。看来她来的不是时候,杨家今天有客人的。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蒋阿姨却拉着她坐在了身边,笑着道:“楚瑟,你来的正好,给你介绍一下,他是你石伯伯石沛,刚刚从美国回来,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担当胸外科的外聘专家。他就是你母亲读博时候的带教老师。”

石伯伯看着她,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喊了她的名字:“你就是楚瑟?都长这么大了。”

“石…伯伯?”

不对,石沛?!面前这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石沛?!

十年后,哈佛大学医疗中心的Doctor.Shi是世界胸外科领域的先锋。他率领的胸外科五人小组是全美国唯七能独立完成完全性大动脉转位的医疗团队。在国内外都享有赫赫威名。

她知道石沛曾在本地工作过,没想到却是妈妈的带教老师!

忽然间,楚瑟又想到了蒋阿姨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林懿师姐那会儿和胸外科的石医生两情相悦。”当时她还在揣测胸外科哪个医生姓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谁…莫非就是面前这位外科领域的超级大神?!

顿时心中澎湃之情溢于言表,楚瑟甜甜喊了一句:“石…石伯伯好。”

石沛一眼就看到了她怀下揣着的《gray\'s anatomy》,于是笑问道:“你对解刨学感兴趣?”

“是的。”

“这本可是全英文版的,你看得懂吗?”

面对胸外大神级别的人物,楚瑟像个小学生似的乖巧: “看得懂,我妈妈以前也留下一本《sobotta人体解剖学》,也是全英文版的,只不过后来…那本书没有了,我才向蒋阿姨借这本看。”

石沛的表情更温柔了:“哦,你还看你妈妈留下来的医学书?”

“以前经常看,后来我的继母把妈妈的遗物全部烧掉了,我就没有看了。”

顺手告张淑琴一状,也不吃亏。

石沛果然问了:“为什么要烧掉?!”

楚瑟不敢贸然答复,蒋婉怡看气氛不对头,就让儿子把楚瑟带走了,然后才一五一十把楚瑟家庭的事儿告诉了石沛,“张淑琴那个女人就是个混账,师姐她尸骨未寒,就勾搭了楚闲林!”

石沛的脸色沉了下来。楚瑟看他一言不发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台前,脸上似乎在隐隐发青。

石沛今年已经年过五十了,没结过婚,也没有过任何女人。因为二十年前,他遇见了一个女学生名叫缪林懿。

冰雪聪明的缪林懿,给他的感觉十分的好。

每一场手术,缪林懿都是他的一助。两个人在手术台上度过了三年的时光,切切搓搓,琢琢磨磨,他再也无法忘记这个兰心蕙质的女子了。

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林懿也不会遇人不淑的。以至于他黯然神伤去了美国…

想到这里,石沛的目光黯淡下来,现在,居然连她的女儿也遇人不淑!

顿了顿,石沛就下了决心:“婉玲,你帮我一个忙。”

不一会儿,蒋婉玲就把楚瑟喊了过来。这一回,蒋婉玲告诉她:石主任打算收养她当干女儿。每个月给她两千块钱的生活费。等她高中毕业以后,就推荐她去美国读书。当然,以石教授的人脉关系,进的都是顶级的常春藤学校。

楚瑟脑子里晕乎乎的。她并不在乎钱的问题,却很向往拜入石沛的门下。要知道,医学界也是讲究个名师出高徒的。如果是石沛的弟子,那么肯定是国内三甲医院的外科主任级别的职称。这可是她上辈子求了十年的位置。

只是家中那个醋坛子怎么办?!

楚瑟想了想,只能含糊应付道:“让我考虑一下…成吗?”

石沛倒也没勉强她,只是提出来想送一送她回家,楚瑟不假思索答应了。

车上,楚瑟通过反光镜瞄着他:母亲当年看中的,就是这位石伯伯吗?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但是一点都不显老,面目实在和蔼可亲。她是否可以相信这个人呢?或者说,除了薄瑾亭以外,她是否该找第二个靠山呢?

薄瑾亭虽然可以供给她无忧的生活,可是,他和她走的是不同的人生之路。他们不是志同道合的人。

所以,她应该找一个对自己的终生事业有帮助的“靠山”吧?

于是开了口:“石伯伯,等下周有空的时候,我可以去医院找你吗?我想看看妈妈工作的地方。”

石沛点了点头,他语重心长道:“你的母亲是我最难忘的一个学生。”

言语之中,颇有感伤的意味。

****

回到家的时候,薄瑾亭还没睡觉。

楚瑟掩饰了一脸的兴奋,小心翼翼地走近了点,还是打扰了看报纸的薄瑾亭。

刚才她蹦蹦跳跳进来的时候,薄瑾亭的脸色就不好了,听到她蹑手蹑脚地准备靠近,他顿时就消了气,假装不在意地问道:“去杨家这么兴奋?”

楚瑟一把扑了过来,圈住了他的手臂:“猜一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人?!”

薄瑾亭被她这么抱着,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侧过身对上她的眼睛:“什么人?”

“我母亲的带教老师哎!我喊他石伯伯,他看起来真像一个好人!”

“是不是你看个医生都是好人?!”薄瑾亭不以为然。

“那倒不是,给你奶奶做手术的就肯定不是好人。”

薄瑾亭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我还以为,你和杨家那小子聊天聊过头了,忘记了回家。”

看看,这闺怨的小语气。楚瑟立即撇清干系:“我喜欢杨明佑,那是小的时候不懂事,把感激当成了喜欢,其实我真喜欢的人是你。”

“是吗。”某人怀疑。

楚瑟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薄瑾亭的脸凑近了,刚好,楚瑟的手臂抬到了他的眼睛下方。

这一段少女的玉臂,看起来水润亮晶晶的,十分的紧致白皙,看起来就跟婴儿肌肤一样。

——要不要尝尝看味道?

下一秒,薄瑾亭忽然张口,咬住了楚瑟的手腕!

楚瑟吓得大叫一声,想要□□,却被他把住了。薄瑾亭一向看起来比自己弱的,可今天他的力气很大很大,直接把她桎梏得无法挣脱!

很快,她就发觉薄瑾亭根本没用劲咬自己,反而用舌头描摹着嘴边的肌肤,时不时舔.舐,吮.吸,好像她的手腕是一道美味的大餐一样,需要他用心地挑.逗,品尝每一寸肌肤。

楚瑟被他舔的痒痒的,本来想大叫非礼,可是被他这么…抚弄着,倒也不是很讨厌的。只好“威胁”道:“你,你再这样的话,我就打110了!”

薄瑾亭这才放开了她的手腕,还不忘把这一段香臂凑近了嘴边,留下了一个吻痕,才把她的手归还于她。

“你是变态吗?!”楚瑟脸红到了耳根上。

而某变态还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知道,只是听到你喊那个小鬼的名字,心里不太舒服,想给你一个教训。”

楚瑟无语凝噎:“杨明佑才十六岁!我对正太不感兴趣!”

“那我三十四岁了,你怎么也对我不感兴趣?”薄瑾亭反唇相讥。

“谁说我对你不感兴趣了!”

说完,楚瑟才发现自己入了圈套。脸一红,干脆一屁股坐下。算了,她根本说不过他的。

第23章 打砸【二更】

周末, 楚瑟惦记起和石沛的约定,就去了第一人民医院。

可是她来的不太巧——

早上市区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公交车和一辆洒水车相撞, 死伤二十多个人, 伤者全部都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来。把个楼道都塞的满满当当。

四楼的胸外科一片忙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用跑的在运送着伤者。

很快, 她就看到了石主任, 他穿着一件绿色的外科手术衣,身上挂着淋漓的血迹, 呈现喷射状,一看就是刚刚接触过一位大动脉出血患者。

“快快!这个人的动脉破了, 先安排手术!”石主任此时就是在场嗓门最大的人,他雷厉风行地安排着:“把ICU病房空出来!把重伤员都转移到普通病房!”

有个护士跑了过来:“石主任,魏主任说这个是肋骨骨折,戳进了脾脏, 情况很危险, 得先安排手术!”

“好!送到我这间手术室!”

门外红色的“手术中”三盏灯亮了起来。

楚瑟靠在了墙上,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 忽而想到了从前的自己——走进手术室的时候,就是走进了战场。那里有生离死别,就是没有放弃和认输, 你可以失败, 可以无能无力, 就是不能放下手中的手术刀。

可能是因为同行的缘故, 她对石沛第一眼就有种亲切感。现在想来,或许因为他们是同类人的缘故,所以一切都可以尽在不言中。

——我理解你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你拥有这样的态度。

救死扶伤,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只是,她真的为妈妈可惜,石伯伯人很好,妈妈真的是错过了一个很好的人生伴侣。

有个护士走了过来:“姑娘,你找谁?”

“我不找谁。”

她知道今天见不到石伯伯了,就离开了第一人民医院。

*****

隔天上学,楚瑟早来了一个小时,她绕着操场奔跑,好减去多余的脂肪。

经过了半学期的努力,她的体重已经下降了整整二十五斤,从180斤的巨胖,变成了155斤的中度肥胖。整个人的气色也看上去好了不少,皮肤上的红疹也全部消了。

事实证明:只要杜绝了糖皮质激素的摄取,她就是个正常的女孩。只要再假以时日,好好锻炼,不愁恢复不了正常体重。

跑在操场上,再也没有人指指点点,说她是“全校第一丑”了。

明眼人现在都看得出来,她的皮肤很好、眼睛很大、鼻梁挺拔、其实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只不过今天的操场上,不仅有本校的老师同学,还有个女孩不请自来。

——和楚瑟毫无相似的一张脸,小巧的瓜子脸上,点缀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可她的目光十分冰冷,随着楚瑟越来越近了…嫉妒、仇恨,几乎充满了这张精致美丽的小脸蛋。连娇俏的五官都几乎扭曲了起来。

“楚瑟你这个小贱人…我不会饶过你的!你等着瞧吧!”

小小的女孩咬牙切齿。昔日美好的家庭,如今破碎不堪,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害的!

前几日,爸爸妈妈那样互相揭短,之后虽然表面上“重修旧好”,但是爸爸再也不回家了。连周末都是住在公司里面。好不容易回家一次,爸爸还神神叨叨的,不吃家里的饭菜、不喝家里的水,拿完东西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妈妈做的一桌饭菜,爸爸连碰都没有碰。

妈妈流着眼泪告诉他们:“你爸爸会这样,都是楚瑟这个小贱人干的好事!蕾蕾,你要记住了:楚瑟毁了妈妈,毁了我们的家!”

“你现在还小,不要和楚瑟对抗。等你长大了,就去找楚瑟!让这个贱人付出代价!”

——妈妈让她长大后复仇,可是她偏偏就要现在就行动!让楚瑟身败名裂、万人唾弃!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不为人知的楚瑟!她是个恶毒的女人、歹毒的姐姐,你们要看清楚她的为人!】

【她在公共场合打自己的弟弟,是个暴力狂、精神病患者!】

【她很不要脸,小学的时候就和班上的男生纠缠不清。给人家递情书、送盒饭、别人骂她她还不要脸地倒贴上去,一点都不知道羞耻…】

【她半夜偷偷爬起来,偷吃冰箱里的饭菜,跟个老鼠一样肮脏恶心。】

【她是楚家的孽种…】

楚蕾打印了一份这样的“大字报”,贴到了高一三班的门上。

——这就是她的报复手段。她要让这个臭姐姐在这个学校永世不得翻身!

做完了这一切,三班的学生就来了,有的人惊讶、有的人鄙夷。楚蕾躲到了一边去,看着三班门口聚拢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大字报,而且骂的居然是全校闻名的猪婆楚瑟。所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不一会儿,连其他班的学生也加入了看热闹的行列。还有好事者拿出了手机拍照,上传到了微博,就是没有人敢上前摘掉。

楚蕾得意地笑了笑,看吧,把楚瑟的“不要脸的地方”公布于众果然是没错的。

——这一点她也是跟妈妈学的,恨一个人,就要把她的一切缺点都告诉别人,因为没人愿意和一个像姐姐这样的神经病待在一起。

但是她高兴地太早了。

有个人走了过来,撕掉了这张大字报。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尤其是女生,连大气都不敢出。

薄瑾亭一行行看了过去,每看一行他的脸色就黑一层,最后把“大字报”揉碎撕掉,朝左右问了一句:

“这是谁干的?!”

声音像是沉雷一样滚动着,吓得周围看热闹人都纷纷退后了几步。

薄瑾亭前所未有的震怒,额头上根根青筋暴露、眼睛中有遏制不住的恼火。

郭安安是今天的值日生,她小声说道:“我进学校的时候看到一个年龄挺小的女孩站在我们班门口,手中拿着这样的一张纸…我以为她是其他班的…”

这时候楚瑟跑完步回来了,她还没走到三班门口呢,就被人群以注目礼对待了。

这是怎么了?!

直到她看到薄瑾亭手中的大字报。

别人都用看热闹的眼光看着她,少数几个,比如郭安安和李建阳,虽然刚才没勇气撕纸条,但是现在也是很同情地看着她。谁都知道被人贴这种大字报,暴露隐私地骂,后果是什么。

人要脸、树要皮,但是这个心思歹毒的人,居然把楚瑟的脸皮一起撕了!

但是当事人楚瑟的反应不是很大,她刚一看也是愤怒,但是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

“这肯定是楚蕾或者楚畅干的。不过看这个语气,楚畅是写不出来的,应该是楚蕾干的好事。”

薄瑾亭明白了:“楚蕾,就是你的那个好妹妹?”

“嗯。她和她妈妈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啧啧啧,长大了还了得?!”

这一朵母女白莲花,平时的行为就够恶心人的。没想到小白莲花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大字报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楚瑟还在感慨,薄瑾亭已经开了口:“今天你请假回去休息一天,晚上我去找你。”

“哦,那老师那边你先打招呼啊。”

说完,楚瑟就背起书包走了,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样。

——没办法,经过了这一遭,她现在已经成了全校人的笑柄,若是不把铮铮的脊梁挺起来,以后还怎么在学校做人?

回到了家,水龙一冲,楚瑟才稍微清醒了一点,于是仰着头,让水流流遍了全身。

——她早就该想到了,张淑琴肯定会报复自己的。只不过让女儿打头阵,这办法也太蠢了点。

——张淑琴、楚蕾、楚畅。这三个人谁也不能留了。而要想扳倒那两个小的,就必须先让楚闲林滚犊子。要不然,楚蕾和楚畅就是安全的。因为楚闲林再怎么伪善、恶毒,也不会对他们两个下手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动作要快点了啊,以免夜长梦多。

洗完澡,楚瑟睡了一天,夕阳西斜的时候,薄瑾亭才回来了。

男人二话不说,就从沙发上把她拖了起来,楚瑟手腕吃痛,眉毛揪成了一团:“你干嘛?”薄瑾亭不由分说:“去你家。”

“去,去我家?!不对,你去楚家干嘛?!”

“找你妹妹算账!”

就这样,楚瑟一路被薄瑾亭拖上了车。

“少爷。”司机老王看了一眼他们:“后面是兄弟们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