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罗音说,北天帆宫门外面的那棵树已经砍了,估计是北天帆知道当初是我派人在树上监视他,才会知道秘道所在。这家伙从没有问过我怎么知道油灯的后面就是开启机关的地方,但却不声不响地将隐患扫除,估计他知道问了,我也不会说实话。

偶尔我会叫御膳房送点好吃的过来,我关上门,将碧水宫一干人拉上桌,大家开怀喝酒,倒是欢声不断,虽然我知道这是一个冰冷的后宫,虽然我知道人心叵测,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别人的眼线,我们就是聊得在开怀,笑得再灿烂,也无法像真正的一家人那般,但现在这样相处起码让我心情愉快。

每天从护龙司、罗府送来的药材人参,我都是叫罗音亲自去送到倾燕宫,又或者叫玲珑过来拿,免得中途出了差错,罗蕴刚怀上孩子那会,的确有些妃子动过念头,但因为我们一直很小心谨慎,她们非但打不到目的,反倒受到了重罚,而这段时间过去,宫中风平浪静,大家都不敢动任何手脚,就连皇后都很安分,关切殷勤地命人好好照料罗蕴。

北天帆就更甚,听说对罗蕴更是关怀体贴,只要在皇宫,每天都要探视一番,甚至两番,不时有宫人说看见皇上俯下身子将脸贴在罗蕴的肚皮上,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充满期待,我的心也微微放松了,许是我想得太复杂,想得太可怕。

罗蕴不知道是闷坏了,还是这段时间跟我一样放松了,所以每天都到走出倾燕宫散散步,透透气,如果让我天天呆在一个宫室里,我也是受不了,所以我也不阻止她,但提醒她不能走远,只能在倾燕宫附近走动,并且要带上侍卫和玲珑,不能掉以轻心。

“罗音,今天也练得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容妃。”我擦干身上的汗,今天罗音教了一套新的剑法给我,招式变化很多,学起来很累。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后,我和罗音去了罗蕴的倾燕宫,但不巧的是罗蕴跟玲珑刚出去散步。

“奴婢立刻去禀告容妃。”倾燕宫的小宫娥看见我过来,有些慌,因为我以前跟她们说过,容妃就是想出外散步,她们也要尽力劝阻。

“不用了,天天呆在宫里,也挺闷的,就让她出去透透气吧,你们也不用侍侯,干什么的去做就好,本宫随便走走,就在这里等容妃就可以了。”

“是太妃。”听到我这样说,她们脸上的惶恐才消失,规规矩矩地离开。

“罗音,你陪我仔细看看,看这倾燕宫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影响到罗蕴的胎儿。”罗音这个冷美人虽然话不多,但心思要比小婷缜密多了。

“是”罗音应了一声后,我们就沿着倾燕宫细细走了一圈,倾燕宫没有碧水宫大,也没有碧水宫舒服漂亮,但比其他宫室还是要好很多,走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我们进了罗蕴的寝室,里面清爽,连花都不放一盘,这是我的要求,越是简单,越是空旷的宫室,越难动手脚,罗蕴这点做得很不错。

“太妃,有人来了。”罗音的听力很好,但现在我的听里也厉害了很多,渐渐能听到一些很细微的响声,我知道来人不是罗蕴,现在的罗蕴脚步没有这么轻。

“皇上驾到——”听到北天帆过来,我正想走出去,但才走了两步,北天帆已经跨了近来。

“一段时间不见太妃,朕心中牵挂,本打算今晚去看看太妃,不曾想到这里能遇到太妃,看太妃脸色红润,朕就放心了。”北天帆一脸关切,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绝对没有人会想到他曾两度将匕首搁在我的要害处。

“本宫的身体好多了,让皇上挂心是本宫不好,皇上这段时间忙于政事,本宫也是很担心,本想去探视,又怕影响皇上,今日看见皇上神采奕奕,本宫也就放心了。”我笑着对他说,他对我是一团火的时候,我也不好做冰块。

“罗音,你先出去,朕有事与太妃相商。”听到北天帆这样说,我并不作他想,以为他只是想我聊聊公主北浅浅的事。

“罗音,你先出去。”听到点头,罗音才转身离开。

“皇上有什么事,我们到外面说。”这毕竟是罗蕴的寝宫,我与北天帆在这里似乎也不大好。

“太妃留步,朕有话要对太妃说,外面人多口杂。”听到北天帆这样说,我重新坐了下来,这家伙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很正人君子,更何况这是罗蕴的寝宫,他不会乱来的,我这样想。

“皇上有什么话请直说,我们并不是外人。”我笑着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亲切。

“那天晚上有太妃陪着朕睡,朕睡得很香甜。”北天帆情深似海的看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

“你想怎样?”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朕宫中女人众多,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朕如此牵挂,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朕如此牵挂,朕这段时间的确很想太妃,想太妃的气息,想太妃的怀抱。”北天帆越说越悚人,我猛地站起来,嘴巴张的大大的,忘记合拢,他今天怎么回事?疯了?

“叶儿,朕实在想你了,这段时间都睡不少,太妃晚上能不能过来陪朕?朕过碧水宫也行,太妃的床也很大很舒适。”北天帆眸子眸子泛着柔波,声音更是柔得人神共愤,他什么意思?他是叫我晚上陪他睡?我感觉有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开。

不对,不对,这肯定有问题,这家伙不会喜欢的。我这个念头刚闪过,他已经将我整个人抱了起来,他的力度很大,将我箍得死死的,这可是罗蕴的寝宫,如果被她看到,我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干净。

“罗——”我还没有开口,北天帆已经如饥似渴地堵上了我的嘴,疯狂而有发狠地吻了起来,似乎我真是他思念已久的心上人,我拼命地踢他,我死命地咬他,他不但不松手,不松口,反倒将我朝床抱去,双手用力得几乎要将我的腰掐断。

死了,这被罗蕴看到怎么办?我那一刻用尽全力反抗,不但堆不开他,反倒整个人被他压在床上。

“容妃,要不一会再进去,皇上与太妃正在里面。”挣扎间,我隐约听到外面传来胡公公躲闪的声音,那一刻我无法说得出,我慌成什么样子,我耗尽一生的力气推开他,但他力气太大,不但岿然不动,还开始撕扯我身上的衣服。

外面寂静了一会,响起了脚步声,我知道一定是罗蕴进来。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我心里不停地喊着,脑子一片空白,门最终还是被推开,罗音进来的时候,北天帆正将我压在她的床上,正疯狂而热烈地吻着我,而我们两人都衣杉不整,尤其是我。

040:动手

那一刻我百口难辩,短暂的寂静之后,罗蕴尖叫了一声冲了出去,带着伤痛与屈辱,这一声尖叫如一把尖刀插在我心中。

我知道今日这一幕一定是刺痛了她的心,她的眼,我知道如果换了别的女人,她许没那么震惊,偏偏这个是她信赖的人,她爱的男人,还要在他们曾经缠绵的床上。

“罗音,玲珑,快拦住容妃,小心她的身体。”清醒过来后,我猛地大喊,尾随而进的罗音与玲珑面对突然的变故,面对衣衫不整的我,也愣住了。

“是——”罗音的反应很快,我话音一落,她已经冲了出去,北天帆也跟随罗音冲了出去。

我浑身发软,很努力才不让自己颓然倒下去,我整理好衣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冲了出去,越是出了问题,就越要冷静,我不停地对自己说。

但走到外面,已经没有她们的踪迹,倾燕宫的宫娥与侍卫也见不着,估计都跟着追了出去,罗蕴,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

“罗蕴呢?”远远看见罗音走了回来,我忙冲了过去,声音都抖了。

“皇上已经把她接到了腾龙宫,玲珑也跟着过去了,大小姐,你不用太担心。”罗音的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

“有没动了胎气?”因为紧张,我拽住了罗音的手急急地问。

“容妃似乎受了点刺激,情绪不大好,但却没有说肚子痛,应该不是很严重。”

“那本宫现在去看看她,顺便跟她解释清楚。”

“大小姐,你现在还是不要去,估计你现在过去,不但于事无补,反倒再次刺激容妃。”听到罗音这样说,我颓然坐了下来,这北天帆发什么疯?

“罗音,我真的跟皇上没有什么苟且之事,就是有,我也不会跑到罗蕴的寝宫来苟且,我又不是傻的?是那条毒蛇,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硬说想念我,硬说喜欢我,然后硬将我弄上床的,你看我的手腕都差点被他掐断了,我真的去反抗了,我真的不是垂涎他的美色。”我将那红红的手腕伸给罗音看,我现在就是一个蒙怨不白的可怜虫,急迫想别人说的冤屈,表明我的清白。

“嗯,我相信你。”罗音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但就是这么一句简短的话,让我的心安定下来,罗音相信我,罗蕴也会相信的,等她休息一晚,我明天再向她解释,我这样对自己说,也只有这样,自己的心才好受一点。

虽然是这样想,但一整晚始终睡不安寝,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烦意乱,我终是不放心罗蕴,所以派人去查探,但回来的人都说罗蕴在龙腾宫,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罗音,我得出去看看,我实在不放心罗蕴。”我披衣起床。

“大小姐,你现在去又有什么用?皇上守在她身边应该没事,今天容妃虽然受了刺激,但我追出去的时候,没有见她有什么不舒服,她后来似乎也顾虑肚子的孩子,停下脚步来,估计是没事。”罗音安慰着我。

“罗音,不知道是不是我疑心太重,我觉得皇上在她身边才更危险,今天这事,我觉得皇上是故意的。他不是那些情窦初开的愣头小子,而是有六宫粉黛的皇上,他就算是喜欢我,就算是对我思念甚深,也断不会急迫成这个样子,竟然抱我上他妃子的床。”

“我觉得这事就是一个阴谋,他是故意挑拨我和罗蕴之间的关系,如今罗孕身怀六甲,如果他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会让她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罗音,我越想越不对劲,无论如何?我还得去看看。”

听到我这样说,罗音不再说话,她曾经是一个杀手,她比一般人更懂得人心的残忍与人性的丑陋。

我冲去龙腾宫,但却被侍卫拦住,他们说皇上已经安寝,我朝里面看去,北天帆的寝宫已经灯火熄灭,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尖叫,没有痛哭,一切显得是那样平和,平和得与平日无异。

莫非是我多想了?但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不安?是我对那条蛇有偏见,总觉得他不安好心吗?

“本宫有重要事告诉皇上,实在耽搁不得,请马上进去禀告。”思前想后,我还是想亲眼看到罗蕴无事。

“太妃,今日皇上说了,容妃受到惊吓,任何人都不见,如果小的去打扰,明天叫小的脑袋搬家,请太妃——”门前几个侍卫扑通一下全跪下了,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原来是玲珑听到声音走了出来,估计是担心罗蕴的身体,她一直守在门前。

“容妃身体如何?”看到玲珑出来,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从她的脸上看不到慌乱,估计罗蕴没事。

“太妃,请放心,容妃身体没有事,皇上已经将她的情绪安抚好了。”听到玲珑这样说,我放下了心头大石,北天帆哄女人的手段绝对一流,有他安抚,那比我有效多了。看来是我多心了,但如果北天帆今日所做的事不是一个阴谋,莫非他对我说的是真的?想起他今晚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我一阵发冷。

“太妃,你怎么了?”罗音担心地问我。

“发情的蛇很可怕。”我说,说话的时候,又想起北天帆想要我跟他睡时的样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知道罗蕴没事,我放心回了碧水宫。明明疲惫不堪,但却还是睡不着,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今晚又是一场噩梦,我觉得自从到了北国,进了这皇宫,我的噩梦就没断过。

“太妃——”半夜罗音突然来拍门,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拍门声让我心惊肉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说——”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刚刚守在龙腾宫的赵远回来禀告,龙腾宫传来尖叫与哭声,李太医已经赶了过去。”

“什么?”我猛地站了起来,披了一件衣服,就冲了出去,手脚冰冷冰冷,如坠冰窟,我赶到龙腾宫的时候,被告之,罗蕴因为受到刺激,动了胎气,孩子已经没了,这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将我整个劈傻了。

“玲珑,你不是说没事的吗?”虽然这孩子不是我身上的肉,但孩子没了,我感胸口有一把尖刀剜过。

“太妃,奴婢明明看着容妃情绪已经平和下来,也没嚷哪里不舒服,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半夜突然就——”玲珑哭了,显得比我还要慌,这段时间,我与她为了罗蕴的孩子能顺利生下来,费了多少心?其实我都很想哭。

“本宫不是叫你寸步不离地跟在容妃身边吗?容妃现在没了孩子,你怎能不陪在她身边?”我虽然很想见罗蕴,但这个时候,我胆怯了,像在外面做了坏事的孩子,不敢回家,事实我没有做坏事,这次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奴婢想进去,但却被容妃轰了出来,奴婢看到容妃情绪太激动,不敢留在里面”玲珑将头低了下来,眼角有泪光。

“她轰你出去,因为你是我的人?”我问玲珑,声音微微发抖。

玲珑低头,不敢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我看她那表情,心里已经了然,如今即使我向她解释,我与北天帆两人的关系是清白,我没有勾引北天帆,罗蕴对我的恨意都不会减弱,因为她认定是我害她没了孩子,这世界有什么痛比得上娘亲失去自己的孩儿。

我千方百计,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就是想让她平平安安产子,但不曾想到头来,竟然是我导致她没了孩子,这让我情何以堪?我觉得罗蕴是不会原谅我的,心沉甸甸的,那种有苦说不出,欲哭无泪的感觉真是很难受。

罗蕴连玲珑都轰了出来,她更不会见我,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碧水宫,还没有爬上床,就颓然坐在了地上,怎么会这样?

“大小姐——”罗音叫我一声,见我没有反应,静立一旁,静静看着我。从今天开始,不仅罗蕴与我反目成仇,我更不知道怎么向整个罗家交代。

我静静仰望着屋顶,头脑一片空白。

“大小姐,你去哪?”坐了一会,我再次朝龙腾宫冲了出去,这事一定有古怪,我不相信北天帆是好人。

“玲珑,你告诉我,今晚有哪些人接触过罗蕴?”

“皇上担心太妃情绪不好,请了李太医过去,那会容妃排斥奴婢,并不允许奴婢入内,但奴婢趁机把了一下脉,脉象平稳,容妃好好的,李太医走后,容妃也是好好的,但不知道半夜怎么就——”听到玲珑带着哭腔的话,我手脚冰冷,我没有猜错,问题出在李太医身上,他刚刚进去,一定做了手脚,一定是他,要不一切不会那么凑巧。

北天帆杀了孩子,却嫁祸于我,弄得我成为家族的罪人,甚至与罗氏一族反目为仇,一箭双雕,好狠的心啊。

我突然明白了,这条蛇不是对我发情,而是对我动手了。

041:两难

我这次很明显又被北天帆陷害了,想起他含情脉的眼神,情深款款的话语,我一阵恶寒,人心叵测,如今走每一步都要谨慎,稍有差池,就坠入深渊。

其实如今的我,无疑是被人赶到了悬崖绝壁处了,想想身体发冷。

“玲珑,你先回去吧,不用等了,就是等到明天天黑,罗蕴暂时也不会让你接近她的,目前只能等到她心情恢复,整个人冷静下来,她才会去分析整件事,我们现在进去,只会惹她不痛快。”

“嗯,我再等等。”玲珑依然固执地看着里面,她的心情我懂,明明尽心尽力地照顾一人,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比对自己还要好,到头却被误认为自己心怀鬼胎,含冤莫白,自然不甘就此离开。

回到碧水宫,我软绵绵地倒在床上,心不再忐忑,因为事情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罗蕴不仅仅误会我跟北天帆有染,更痛恨我害死她的肚子的孩子。

“大小姐,好好休息一晚。”罗音低声对我说,这个时候我如何睡得着?我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但我的心却黑漆漆的一团,看不到一丝光亮。

宫中其他女人的消息来得总是很快,罗蕴昨夜才没了孩子,第二天清早就已经有不少宫妃前去探望,估计这些女人都伸长脖子等这一天,估计昨天这些女人,听到这消息之后,笑歪了嘴,今晚躺在床上也会笑醒。

“容妃有没见她们?”

“皇上说容妃身体虚弱,任何人不得打扰,其他妃嫔,都送了些补身子的药材去倾燕宫。”小婷进来禀报。

“外面有没有说容妃因何没了孩子?”听到我这话,罗音,小婷都沉默了,看她们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些传言好不到哪里去。

“说吧,我都千锤百炼了,一些流言飞语,污得了我的耳朵,压不死我这个人,你就放心吧。”

“如大小姐你所想,外面的人说大小姐你公然在容妃的寝宫勾引皇上,两人还肆无忌惮地躺在容妃的床上,让容妃受尽屈辱,羞怒交加离宫而去,不想动了胎气,即使是李大夫妙手回春,胎儿也还是保不住。”小婷说得很小声,我知道她已经尽量挑好听地说了,外面说的估计比这个更让人难堪。

昨夜这事,知道的人不多,罗音、玲珑不会说,罗蕴失子,难过万分,应该还没有这个闲情与人说,罗蕴冲出去的时候,也惊动了宫娥、侍卫,但他们估计也只是猜测,如今外面说得有鼻子、有鼻孔,就像亲眼所见,亲耳多闻,如果说这事与北天帆无关,我还真不相信。

“嗯,你们替本宫梳洗吧,不要涂脂抹粉的,衣服尽量素一点。”等一会宫中妃嫔就过碧水宫问安,即使我身体再绵软,也得振作起来,免得坐实了罪名。

果然一会宫中的妃嫔都过来,甚至来得比平日还早。

“太妃,今日脸色不是太好,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皇后燕楚灵关切地问我,那几个昭仪不时拿眼瞧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其中包括古族长的孙女古晓宁,看我的目光带着嫉恨,估计北天帆在她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昨夜听说容妃的孩子没了,本宫很是难过,一夜没有睡好。”我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并不是装,罗蕴的孩子没了,我比谁都要难过。这一番话,即使没有人相信,我也还得说,我总不能说我很高兴。

“臣妾原以为容妃妹妹会为皇上诞下子嗣,不曾想遭此劫难,臣妾听到这个消息,一个早上都心神不宁,很是担心容妃妹妹。”皇后的脸带着浓浓的伤痛,双目盈盈,几乎要滴出眼泪来,似乎没了孩子的人是她,其它妃嫔的表现也不差,个个都伤痛欲绝的样子。

“太妃,臣妾很替皇上难过,更是担心容妃姐姐,不如一会,太妃陪我们一起看看容妃,说些体己话,也好让容妃姐姐放宽心。”说话的是何昭仪,我一听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说真的这个时候,我不敢去看罗蕴,我怕她在未明真相之前,看到我会情绪失控,指着我的鼻子大骂,那会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我的脸往难搁?

“本宫也担心容妃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但现在容妃身体虚弱,我们暂时还是先不去打扰她,等容妃的情绪稳定了,再一起探望她,皇后,我宫中有两支千年人参,一会你派人送去倾燕宫,让容妃补补身子,容妃遭此磨难,本宫实在难过,所以今天也没有心情与皇后对弈,大家关心容妃身体,今日都早早起床探视,这份心意难得。”

“皇上这些日,不但日夜操劳国事,还要担心容妃的身体,又要承受失子之痛,大家回去再歇歇,要不哪有精力将皇上侍候好。”

“谢太妃体恤。”她们朝我盈盈跪拜之后,回到各自的宫中,她们走后,我在树下舞剑,罗音静静在旁边看着,我觉得只有这样腾跃,只有流一身汗,整个人才舒畅一些,我一直练到轩儿和莫枫过来,看他们的表情,我就知道那些流言蜚语已经传到他们的耳朵,不出一天,就会传出宫外,传到罗家,传到我外公、舅舅的耳畔。

“我知道你们今日一定有很多问题问我,我中了别人的道,掉进了北天帆的陷阱里,这段时间,我见他对罗蕴关怀备至,放松了警惕,不曾想他根本就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不但不想要孩子,还要将孩子的死归于我的头上。”

“那晚是北天帆硬拽我上床,故意让罗蕴看到这一幕,他一是想除掉罗蕴肚子的孩子,免除后患,另外一个就是想离间我们和罗氏一族的关系,我现在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有苦说不出,旁人不相信我倒罢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大小姐,今日过来,并不是要责骂大小姐,而是想弄清楚整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一起想对策,前段时间,皇上迎娶古族长的孙女古晓宁,不但封她为静妃,还百般宠爱,估计也是为瓦解我们护龙司和古侗族的同盟。”听到莫枫的话,看到他们信赖的眼神,我深感安慰,还好,还有人一直相信我。

“莫枫,我觉得皇上已经开始向我们护龙司动手了,这一次他步步为营,想将我们李家逼上绝路了,这事罗家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嗯,昨晚就已经有消息到了,今日天没亮,外公与舅舅就来找娘,不知道对娘说了些什么?娘的眼睛又红又肿,但娘说她相信姐姐,除非姐姐亲口承认,否则其他人说的娘都当是胡言乱语。”听到李轩这话,我的眼眶有点发热,鼻子发酸,但心却是暖暖的。

“莫枫,当日我去燕倾宫看的人很多,罗蕴大受刺激冲出来,而皇上却衣衫不整从寝宫追出去,这些都事实,并且落入很多人的眼里,这一切并不上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我上次借省亲的机会出宫一次,北天帆现在准备跟我们撕烂脸皮,就更加不会让我出宫。”

“这事就劳烦你好好跟我外公解释一番,外公做了那么多年丞相,心智自然不是罗蕴可比,可能会明白,但几个舅舅行事卤莽冲动,现在在气头上,估计会让莫少将难堪。”其实外公是否能相信我,我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虽然他是我的外公,但我们仅有的一次见面,也显得很疏远淡漠,最怕他真的以为我被北天帆所迷惑,做出这等事来。

“轩儿,回去告诉娘,我没让她失望。”听到我的话,李轩重重点了点头,她们离开之后,有消息传来,罗蕴悲痛欲绝,晕厥了几次,令皇上十分忧心,宫中太医门外守侯,不敢有丝毫松懈。

玲珑守侯在外面,罗蕴依然不肯见她。

第三天,罗蕴身体恢复了些,回到了倾燕宫,但大门禁闭,除了皇上,不许任何人进去,我之前派去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宫娥,保她平安的侍卫,都被她赶了出来,她恨我之甚,可见一斑。

而这个时候,北国的石县前些日子发生了旱见的洪灾,石县本是北国一个十分富饶的地方,但如今庄稼被水淹没,百姓颗粒无收,房屋被冲毁灭,百姓无家可归。朝廷发放了大量的赈灾银两,但有消息传来,那里竟然饿殍千里,瘟疫横行,皇上今日派了玄木去石县,发放米粮,查杀贪官污吏。

我如果没记错,石县的地方官是田冠亭,朝廷的大批赈灾银两,应该是进了他的袋子,但他偏偏是我爹第八侧夫人田冠甜的哥哥,田家与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田冠亭是该杀,但却不该用玄木之手,如果玄木如果查杀了田冠亭,田家与李家也就彻底闹翻了,如果玄木不处置,皇上到时来一个办事不力,贬了玄木,也是名正言顺。

看来北天帆是想将我们护龙司的手手脚脚全斩断,如此两难处境,该如何应对?

*

042:不好过

因为石县的灾情已经很严重,大量尸体没有及时处理,导致瘟疫横向,如今玄木过去,处理不好,轻是贬官,重则自己也感染了瘟疫,把命留在石县,再也回不来。

北天帆这招杀人不见血,可恨、可怕。

北天帆没有让玄木有喘息的机会,玄木接了皇命,已经火速奔赴石县,进宫与我商量一下对策的时间都没有,我在寝宫来回走着,想着该如何应对?我感觉头顶那张大网,已经越缩越小。

“轩儿,玄木赈灾的粮饷去石县,很容易引来江湖上那些亡命之徒抢夺,就算他很谨慎,但说不准会有人偷偷散播消息,如果他丢了这批粮饷,罪名不小。”

“还有玄木走得很匆忙,肯定准备不够充分,你回去立刻再安排一批人手沿路暗中保护,还有石县现在瘟疫横行,你现在多派些大夫赶去石县,尽快配制出破除瘟疫的良方,需要什么药材,我派人给你们送去。”

“至于如何处理田冠亭,我们再从长计议,这个还有时间容我们好好想清楚。”李轩应了一声,匆忙离开,矮小的身影,显得很单薄,他还那么小,却要他承受这样重的胆子,看着心中难受。

李轩走后,我去德妃的馨艺宫。

“德妃,你现在看明白了没?”德妃抬头看着我,似乎并不是很明白我的言下之意,她们入宫日短,后宫又一直平和安宁,许是她还没有感受到平和底下的勾心斗角,温情下的杀人不见血。

“皇上是不是对你说,派你哥哥去石县只是想给一个立功的机会给他,他很快就会回来,他是不是对你说,容妃没了孩子,他虽然很难过,但他最希望你能为他产下皇儿?”

德妃微微点了点头,脸颊带点粉色,显得更是娇媚,如今北天帆已经向我们动手了,她们却渐渐陷入这个男人的柔情而不能自拔,我不能再让她们对这个男人有着一丝幻想,否则她们只会为他所用,到头来怎么死都不知道。

“德妃,你是聪慧之人,何以糊涂至此?派你哥哥到一个瘟疫横行的地方,他活着回来的机会有多少?”

“石县的当权者是我爹的第八侧夫人的哥哥田冠亭,他贪污赈灾的粮饷,的确罪该万死,但如果你哥哥将他查杀,田氏一族与护龙司算是反目为仇,这是两败俱伤的事。如果你哥哥查办不力,不要说戴罪立功,说不定革职查办,皇上如意算盘,德妃你可明白?”我看着德妃,德妃咬咬唇,脸色有些苍白。

“外面流言四起,说本宫在容妃的寝宫勾引皇上,容妃看到大受刺激,孩子才会没有,甚至将本宫说得更不堪,但本宫今天对你明言,本宫就算再蠢,也不会挑皇上,因为我是太妃,他是皇上,我们的身份摆在那里,我就是再饥渴,也不至要在罗蕴的床上。”

“当天是皇上硬将本宫拽上床,故意让罗蕴看到这一幕,罗蕴盛怒之下,将玲珑赶了出去,而李太医就在这个时候动了手脚,外面的人都以为容妃是受了刺激没了孩子,但真正杀了罗蕴肚子孩子的人是你们爱着的夫君,当今皇上北天帆。”

“北天帆不允许罗蕴怀上他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允许你怀上,凡是与李家有关系的女人,他都不会真心待她。如果你的哥哥出了事,如果你身后的家族倒了,你的下场不是被投入冷宫,就是一杯鸠酒了结一生,如今皇上已经开始动手了。”

“本宫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本宫是你们的唯一依靠,而你们也是本宫强大的后援,我们缺一不可,无论日后流言多甚,无论皇上对你说的话有多甜,有多动听,你只能站在本宫的身旁,绝对不能因为无知,而被北天帆所利用。”

我扫了一眼德妃那微微发白的脸,大踏步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没有再说一句话,因为该说的已经说了,说得不可谓不直接,说的不可谓不明白,是一头栽进北天帆的天罗地网,还是幡然醒悟?那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两天,我努力将那些浮动的人心稳定下来,而我娘与莫枫,亲自回了一趟罗家,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试图弥补两家的关系,只是流言太甚,虽然舅舅他们并没有给莫枫和我娘难堪,但却没有往日的亲热。

罗家目前把家族命运,都押在罗蕴的肚子里,并且再三叮嘱,我好生照顾她,但到头来,这孩子却因我而没,要他们一下子释怀,并不容易。更何况我并没有证据证明当晚是李太医动了手脚。

第三天,我亲自去了一趟倾燕宫,门前侍卫、宫娥已经全部换过,眼生得很,我之前放在罗蕴身边保护她的人,她用各种理由将她们打发,就连玲珑也被送去浣衣房,我安插给她的人完全暴露,很是危险,既然她们已经有暗转明,我干脆用各种理由,将他们弄到自己身边来。

“参见太妃,皇上说了,容妃身体欠佳,太妃请回。”门前的侍卫朝我下跪,据我了解,罗蕴的身体是虚弱一点,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心情低落一点,昔日温顺乖巧的她,性格变得异常暴躁,不是用花瓶砸宫娥,就是将整个宫室的东西摔一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