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怎么了?”直到看到罗音那不停晃动的手,我才清醒过来,罗音说她的手已经晃了好久,她已经叫了我很多声。

“我没事。”我说,但整个人,还没完全从狂喜中走出来。这次公孙宇过来是为他姐姐吗?

我记得公孙宇的姐姐,公孙凤,被封为飞凤公主下嫁给北天离,刚开始倒是夫妻恩爱,只是后来北天离纳了两个如花似玉,千娇白媚的侧夫人,夫妻感情淡了些,但也总算相敬如宾,不过后来又听人说北天离的侧妃有身孕,公孙凤妒忌,下药导致孩子没了,这次之后公孙凤算是真正失了宠。

以前公孙宇在西凌,我在凉州,离得十万八千里,我从没想过去找他,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找到,后来我入了皇宫,宫墙深深,更是断了见他的念头,只是放任自己去想他,但如今他在三王爷的府邸,离我咫尺,尤其我知道古小柔的寝宫,有那么一条地道通往宫外,我的心不安分了,我整个人蠢蠢欲动。

有地道又怎样?他是三王爷府中的客人,我如何才能见到他?就算见到又如何?他爱的是小姐,而我又不能跟他走,更何况北天帆在宫中,我出一趟宫不容易,万一这地道被发现,日后我再想离开这皇宫就难以凳天了。

为见他一面,这代价太大了,我思前想后,我反复权衡,最后还是决定不出去。但公孙宇来了北国,就在三王爷府中这一消息,如一块大石砸在平静的湖面,击起了千层浪,我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罗音跟我说什么,我都听见,她在我面前,将那把件挥舞得蛇走龙腾,但我眼前只有一团白光,我的心早已经飞走了。

我想见他,我很想很想见他,即使远远见一面也好,即使见了不曾说一句话也可以,平日我只身来到菜园子,我心都会变宁静,但今天满眼的绿色,都无法让我躁动的心稍稍安分。晚上躺在舒适的大床,我彻夜无眠,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心里似乎有一把火烘烤着,整个人焦躁烦躁,一刻不得安宁。

早上宫妃问安说了些什么,我忘记了。中午吃了些什么,我也忘记了,自己去了哪里不知道?拔草却拔了一大片菜,也浑然不觉,这段时间,我放任自己去想他,我自己幻想了无数甜蜜的相遇,缠绵的相处,如今他近在咫尺,我如何淡然?我如何装作不知道?

自从离开凉州,自从那天他过来恳求小姐做他的妾,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他还记得我吗?他还记得那大眼睛、贪吃的丫头小叶吗?

错过了这次,我也许跟他错过这一生,这一次见不着面,许这辈子,我都无法再见到他了,如果尽了力,还是没能见着他,那我也死心了,要不我估计我会遗憾一辈子,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宫一趟。

打定主意,我跟罗音说,罗音并不显得很惊讶,估计她隐约能猜出点什么来,但我最害怕的是北天帆来找我,他刚狩猎回来,这段时间又没有外国使者过来,他似乎闲得很,虽然他已经有段时间不过来,但我还是担心。

探子已经将公孙宇这几天的行程告诉了我,我以为他大老远从西凌来到北国,起码也会待一段时间,至少也五六天吧,不曾想他只是来两天,第三天启程回去了,听到这消息,我有点慌了。

我不可能去北天离的府邸,那只能在公孙宇回程的路上等他,他如今已经待了两天,明天一早就会起程回西凌,那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经由地道去找他。

“大小姐,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罗音担心地说。

“罗音,你必须留在皇宫,你得帮我将求见的人都挡在门外,包括北天帆。平日你我形影不离,你在这里,北天帆不会起疑心。地道我们走了一次,很安全,只要出了地道,会有人来接应我,更何况以我的武功,只要不暴露身份,自保是没有问题的。”听到我这样说,罗音放宽了心。

晚上我找了些名目,在碧水宫设宴招待宫中各妃嫔,除了罗蕴称身体不好没有来,大家都来齐了,大家一起比诗猜谜,弹琴作乐,也很是热闹,古小柔看我高兴,为我献舞,但宽大的衣袖拂翻桌子旁的茶水,滚烫的茶水泼湿了我华贵衣裳,我大怒呵斥,古小柔吓得跪地求饶。

宫妃有些冷眼旁观,有些徉装好心前来求情,但内里个个都是幸灾乐祸,最后还是皇后前来求情,我脸色才好看点,而我因为被茶水浇了一身,也没了兴致,于是宣布宴会结束。古小柔自知有错,忙跟我进去侍侯,其他宫妃相继离开。

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我立刻与古小柔的贴身宫女交换了衣服,而古小柔则麻利地替我梳发,为出宫一次还真得大费周章,好在现在月挂中空,夜已深,北天帆估计也不会再来,明日他上早朝,我已经命朝中官员尽量多点事情启奏,拖延下朝的时间。

如果早朝下了,我依然没能赶回来,就得看玄木和轩儿了,尽量在御书房耗他时间,只要不是北天帆,其他人求见,罗音都能打发。

“罗音,明天就靠你了,万一皇上硬闯没发现我,你就说打了一个盹,估计我去了永寿宫,只要不给他抓一个现场,只要不让他发现地道,一切都不怕。”罗音朝我重重点了点头,这次之后,他就是怀疑,只要我不再出宫,他也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更何况他北天帆又不是神,怎能猜得到这宫中还有一条地道?

一切准备妥当,我就跟随古小柔回到了落华宫,因为不是第一次进地道,所以我没有任何顾虑,加上心情紧迫,进了落华宫,我二话没说,就下了地道。

地道很黑,即使有火折子,也不甚光明,我一直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但那一刻,我脑海只浮现公孙宇那温柔的笑,那含情的眸子,竟一点都不慌。

我这一生就爱过他这么一个男子,一爱就十几年,这次有可能是今生最后一次见他了,我如果能大着胆子说一句,我喜欢你,估计这生就无憾了。

但我这样会不会吓怕他?他喜欢的是小姐,我怎能对他说这话呢?更何况都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毕竟我们已经好些年不见了。我就跟他说一句,其实你长得很好看的,我挺喜欢你这模样。

这样不咸不淡,表达不了我炽热的情感,我要不要说得热烈激昂一点,就说我小叶觉得西凌的人都瞎了眼,居然封秦三少为西凌第一美男,就我看来,公孙少爷才当之无愧是西凌第一美男。

但转念一想,这是不是有太过直接了?心中百转千回,始终理不清一个头绪,但这一路狂奔,我的心是甜蜜的,是充满期盼的,就像千里迢迢会情郎一般。

许是幻想多了,许是相思久了,有时我会忘记公孙宇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喜欢,我会忘记这家伙有一屋子妾,心里还装着小姐。

我心中兴奋,一路狂奔,因为跑得急,脑子乱烘烘想着公孙宇,途中摔了几次,腿弯出血了,转弯处不留神,撞了一次墙,我竟然不觉得痛,甜笑着继续往前跑。

估计是跑得太快,我出到树林,这天还没有放亮,轩儿派来接应我的人还没有来,密林树多草长,四处黑漆漆,偶尔还传来几声动物的叫声,我听着如同天籁。只要想着一会就能见着公孙宇,就是潮湿的空气,我也觉得是那么香甜。

天快亮的时候,接应我的人来了,我戴上斗笠,跨上马儿,朝官道奔驰而去。

我们的目的地是古刹山下面的大道,那里是北国去西凌的必经之地,离开了热闹京城,应该不那么引人注意,但越靠近古刹山,我的心跳的越快,心中涌现出几分忐忑羞涩,人都还没见着,脸儿就已经有点发烫了,一会见着公孙宇,这脸都不知道会红成什么模样?

以前十二三不脸红,现在那么大了,居然脸红,真是越来越没出息,如果被小姐看到不知道怎么笑我?到了古刹山下,我停马等待,路上人不多,偶有马蹄声,我的心都会禁不住一阵狂跳,手都禁不住微微发抖,但次次都是空欢喜,来的并不是公孙宇,莫非消息有误?

我越等越焦急,我出宫的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可能就越大,但都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见不到他一面,我会抱憾一生,我不甘心就这么走了。这样的等待真是一种煎熬,我无数次对自己说要回宫了,但脚就是挪不动。

不会公孙宇的姐姐舍不得他,饯别的时候,滔滔不绝吧?不会北天离太好客,又留他多一天吧,如果是这样,这北天离跟北天帆一样可恶,装什么热情好客?该放人的时候就得放人。

我没有猜错,一会探子有消息传来,公孙宇与北天离还在觥筹交错,我不停得踱着步,心急得火烧火燎,眼看就正午了。

再等了一会,探子的消息再传来,说公孙宇与公孙凤已经把酒话别,估计很快就回到这里,听到这消息,我的心又开始砰砰直跳,脸儿又有点烧了,一会我跟他说些什么呢?

但左等右等,人还是没来,把手话别?这手握得太久了吧?晌午过后,人还没有来,我心都焦了。

再等了一个多时辰,探子终于传来最新的消息,北天帆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说公孙宇是北国的贵客,居然今晚设宴招待他,并与北天离兄弟相聚,暂时公孙宇是不会回西凌的,听到这消息,我真想哭了,老天爷不能这么耍人的。

但我哭都没时间了,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我最怕我赶回皇宫,宴会给我散了。

我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赶得太急,竟然把身上的火折子给丢了,但因为焦急,我摸黑在地道狂奔,摔了不知道多少跤,衣服破了,膝盖出血了,头发乱了,估计出来的时候太狼狈,太凌乱,吓得古小柔花容失色。

“皇宫的宴会散了没?”我抓住古小柔的手问,估计太用力,估计太迫切,她脸色又白了点。

“闲话休说,立刻帮本宫换衣服。”古小柔愣了一会,麻利地帮我梳理头发、洗脸,额头被撞得鼓起一个大包,但我哪有时间敷药,好在头发能稍稍遮挡,腿上的伤,我就更加顾不上,流几滴血,不会死人的。

顺利回到碧水宫,我迅速换好衣服就往御花园赶去,我赶得很急,真是害怕去到,宴会散了,公孙宇走了。

“皇上,好酒量。”还没有踏进去,耳边就传来一把慵懒的声音,好听得让人心颤,我的身子一顿,是他,真的是他,即使过了那么多年,我还能第一时间听出他的声音,即使过了那么多年,我还是觉得他的声音最好听。

054:醉了

听到公孙宇的声音,我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刚刚我生怕宴会结束,我生怕他已经出宫,从此咫尺天涯,所以拼命地往这里赶。头肿起一个大包顾不上,膝盖被摔破了也没时间包扎,心心念念跑来见他一面,但如今确定他就在里面,我反倒心生怯意。

我该用什么借口进去,这北天帆宴宾客的时候,一般都不欢迎我出现,还有公孙宇能一眼认出我吗?我既想他能一眼认出我,但我又怕他当众喊我的名字,那我的底细就会被北天帆知道,日后连累小姐?

里面丝竹靡靡,笑声不断,但我的心却矛盾挣扎,我如今穿着华丽端庄,但却一点都不俏丽可爱,公孙宇会喜欢不?我如今一脸老成,已经不复当年明媚,他是否记得我?我该对他说些什么?心乱糟糟的,脚抬了又抬,始终迈不出一步。

幻想了无数次相遇重逢的场面,但到了真正见面,我点忐忑不安,心慌无措。

“这次来北国,不但探望了姐姐,看得到皇上的盛情款待,老天爷似乎厚待公孙宇,公孙宇在此敬皇上、三王爷一杯。”公孙宇慵懒绵软,但却撩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之时,我心咯噔了一下,这话听着怎么像告辞的感觉,莫非他要走了?

我这下急了,人急头脑发热,什么都不想,就这么冲了进去,御花园灯火通明,乐女正弹奏着轻快的曲子,声音不大,不会影响座中人交谈,舞姬正在中央起舞,身影翩跹,姿态曼妙,座中三人,皆天下美男,看着就赏心悦目。

今日的北天帆脱了明黄色的皇袍,一袭紫色,俊美而高贵,坐在中央,的确风采绝伦,皇上右侧坐着的应该是当今三王爷北天离,他身穿月白色长袍,剑眉星目,浑身上下有着不羁,十分惹眼,北国皇子果然都是美男,但我没心情细看。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敢将目光转到公孙宇身上,今日他依然是一袭白衣,脸颊含春,眉眼含情,一双眼睛会勾魂,我本想看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但他却像具有某种魔力,死死将我的目光吸住。

这么多年不见,那拿着烧鸡守在楚府门口的白衣少年已经长大了,他的身躯变得高大挺拔,整个人显得更俊美不凡,浑身上下散发着豪门子弟的风流不羁,虽然人懒洋洋的,但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魅惑,尤其那桃花眼——看得我心跳手颤。

怕被北天帆看出破绽,我很努力地将自己的目光从公孙宇的身上抽离,深呼吸了一口气,就将目光移向北天帆,但刚刚与公孙宇的目光就这么微微碰触,我的脸还是微微发烫。

有些人无论你怎么大眼瞪小眼,你都不会心慌,但有些人,你的目光只是与他稍稍碰触,你就会慌乱羞涩,心如鹿撞,公孙宇之于我就是这样的一种人,这段时间,我可没少幻想跟他亲热。但公孙宇的目光并没有任何异样,莫非他真的不记得我了?心有点闷。

因为我突然闯入,所有目光都朝我看来。

“本宫看到御花园灯火通明,丝竹声声,以为宫妃们在这里自娱自乐,不曾想是皇上在此招待贵客,本宫打扰了。”短暂的慌乱过后,我反倒镇定下来。

“都是自己兄弟,怎会打扰呢?这是朕的皇兄,这位是来自西凌的贵客,西凌丞相的小公子公孙宇,文武双全,侠义天下。”听到这话,我有点想笑,公孙宇在西凌的名声很臭,是典型的败家子。

“北天离见过太妃。”北天离与公孙宇的站起来向我行礼,我偷偷看了公孙宇一眼,他脸色如常,没有半点愕然又或者惊讶,他当真不认得我了?我心中百般滋味,没有一种滋味是甜的。

北天帆看见我过来,也没有见公公赐坐,明显是不想我呆在这里,但我这么难才见公孙宇一面,哪舍得就这么离开?

“三王爷是自家人,无须多礼,公孙公子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是本宫怠慢了,本宫入宫将近一年,还是第一次见三王爷,本宫今日敬三王爷一杯。”

北天帆不留我,我只得厚着脸皮留下来。

“太妃,请坐。”听到我这般说,北天帆身边的李公公忙命人搬了台几过来,我从容自如地坐了下来,并朝三王爷,北天帆、公孙宇遥遥敬了一杯。我一饮而尽,他们大声叫好,也将杯中之酒喝光。

“太妃好酒量。”公孙宇笑着说。

“公孙公子过奖了。”我朝他笑,我努力从他的眉眼寻找异样,但让我失望的事,他看我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我的心凉凉的,虽然我知道他不爱我,虽然我也从不奢望有一天他会娶我,但他将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还是说不出的难过与沮丧。

因为我的出现,我感觉这气氛变得有些怪异,我记得刚刚他们谈笑风生,十分惬意,但无论怎么怪异,无论他们怎么不爽,我今晚就是不走了,只要我不走,他北天帆还敢赶我不成?只是最害怕三王爷和公孙宇告辞回去。

越不想的东西越出现,几杯酒下去,大家互相闲聊了一会,北天离就以天色不早告辞离去,他要走,公孙宇肯定也是要走的,我一下子慌了,我还没跟他私自说过一句话,我还没有问他是不是忘记我了?怎能这么就走了呢?我只是偷偷看了那么几眼,每一眼时间都很短,我根本就还没有看够,怎能就这么走了呢?

我不冷静了,也许自见到公孙宇的那一刻起,我就失了分寸。

“现在天色尚早,三王爷府离皇宫不远,何必急着回去?今日西凌的贵客远道而来,如果只是水酒几杯,那真是怠慢客人了,皇上你说是不是?”我笑着对北天帆说。

“美人美酒美佳肴,还有皇上、太妃亲自相陪,公孙家估计是几辈行善,才积下这份德,太妃一句怠慢,真让公孙宇惶恐。”听到公孙宇这样说,我心中失望,如果他记得我,今日也算故人重逢,怎么也争取说几句话呀。

他怎能忘记我呢?他可是日日不间断,风雨无阻,送了我好些年的烧鸡、烧鸽子,他还很温柔地叫我慢些吃,不够他下次再拿多一些,他还笑着帮我擦去嘴角的油渍,说像小老鼠偷吃一般。

我们天天都见面一次,偶尔我们的身体也接触过,虽然这身体接触只是交接东西时,他的指尖轻轻在我的手背滑过,但我也激动了好些天,甜蜜了好些日子,他怎能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呢?

“太妃,那依你看应该如何呢?”北天帆笑着问我,笑容很明媚,语言很亲切,但我却感到寒意袭来。

“本宫认为,公孙公子难得入宫一趟,我们作为主人的,理应带公孙公子逛逛我们的皇宫,三王爷也好久没有进宫,今夜月朗星稀,不妨同游,说不定能唤起不少童年乐事,这岂不比早早上床歇息来得有趣些?”我笑着说,我得想方设法多看公孙宇几眼,多留在他身边一会。

“还是太妃想得周到,皇兄、公孙公子请——”听到北天帆这样说,我松了一口气,我发现我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太妃的额头怎么了?”走得好好的,北天帆突然问道,真是好的不问,专挑坏的来问。

“昨日高兴,与皇上的妃嫔饮酒作乐,不想不胜酒力,回寝宫之时迷迷糊糊,不小心撞了墙,不碍事的。”我轻描淡写地说。

“哪个狗奴才侍侯的?明知太妃不胜酒力,却这般疏忽,该重罚,不过今晚太妃也喝了不少,要不要朕命人扶你回宫歇息?万一一会不小心,撞到大树旁,但朕就对不起先帝了。”这死北天帆,果然没句好话。

“今夜估计是托贵客的福,几杯下肚,没有丝毫酒意,皇上不用担心,这方这亭子叫望月亭,据说在亭子上看到的月亮最漂亮,三王爷自小生活在皇宫,皇宫的一草一木,一亭一台都比本宫熟悉,就不用本宫介绍了,今日就让本宫班门弄斧,皇上与三王爷也好聚聚兄弟情。”

我一边说一边往公孙宇走去,我尽量让自己的心变得平静一点,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缓,就算看着公孙宇的眼神,也是客气有礼,但天知道我靠近公孙宇的时候,我的有多澎湃,其实我的掌心已经微微出汗了。

“很早之前,就听闻北国的皇宫大气磅礴,不是其他国家的皇宫可比,今日能亲眼目睹,并且还有太妃亲自介绍,公孙宇荣幸至极。”公孙宇一改刚刚的慵懒,声音难得带着几分诚恳与期盼。

我们一起登上观月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公孙宇在身侧,我觉得今天处处皆风景,就是天空也是今夜最美,只是北天帆与北天离紧随身后,实在是碍眼得很。

从观月亭下来,我们又去了好些地方,我侃侃而谈,公孙宇微笑而听,两人除了皇宫的景致,再无半句闲话,偶尔我也会与北天离搭讪几句,只是苦于始终没有办法与公孙宇独处,如果不是今晚时间这么紧迫,我及早绸缪,估计也还是有办法支走北天帆,但现在我却干着急。

“皇上——皇上——”就在这时,一宫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何昭仪突然头痛欲裂,太医去看了,却束手无策,何昭仪现在正喊着皇上,想皇上过去。

“皇上,你赶紧过去吧。”听到这消息,我心中那个开心啊,但脸上却装出几分紧张的样子过来。

“那朕先过去看看,太妃,皇兄你们陪公孙公子先逛逛,朕一会就回来。”北天帆急匆匆地走了,这何昭仪是皇后的人,跟他北天帆站在同一阵线,自然紧张一些,不过她这次真是病得及时,我心中欢喜。

“既然皇上有事,我们也不便打扰,更何况现在夜深,太妃也要歇息,三王爷,我们还是先去跟皇上说一声,就回府吧。”听到公孙宇这话,我气得可真够呛,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北天帆滚蛋,他居然提出要走?看来他真的完完全全没将我认出来。

就在这时,北天离的一名侍从跑了过来。

“启禀三王爷,侧夫人不小心摔了跤,动了胎气,一直喊着肚子痛,夫人现在请王爷马上回府。”听到这话,北天离脸色一变。

“三王爷,你先回去,我向皇上告辞,就马上回去。”公孙宇说道。

“好”北天离也不多说,也匆匆忙忙离去了,只那么一会,两个碍眼的家伙消失了,天地间就剩我跟公孙宇两个人,这一切美好得像发梦。

“公孙公子,你还记得西凌那——那——”

“小叶儿,好久不见。”我愕然抬起头,他朝着我笑,笑容明媚如胶月,温煦如春风,他叫我小叶儿,我醉了,傻傻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055:惩罚

他叫我小叶儿,他竟然叫我小叶儿,那么亲切,那么自然,就像我一直在他身边,就像我们从来没有分离过一般,他没有忘记我,我无法说出我内心的狂喜与激动。

我的眼微微湿润了,原来欢喜得极致,是想哭的。

“公孙少爷,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忘记我了呢?”我的声音有些哆嗦,巨大的喜悦如海浪那般向我涌来。

“你这丫头,吃了我那么多鸡,我怎么忘记?”公孙宇朝我挤眼一笑,这样轻微的一个动作,让我觉得自己离他好近,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秘密,即使是小姐也不知道的,我们天天见面一次,如男女相会,他记得。

“我——我——我——”估计是太欢喜了,我有些语无伦次,心中有无数话想对他说,但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甚至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我——我现在有银两还烧鸡钱了。”听到我的话,公孙宇笑,笑得可这好看啊,我静静看着,有几分痴了,心又开始快速地跳了起来。

“小叶儿,长大了呢。但还是那么可爱。”公孙宇这声小叶儿真如天籁之音,他居然还说我依然可爱,我开心得脚都有点抖了,就差没跳起来欢呼。

“是吗?我——我——我还以为——”

“小叶丫头,你怎么入了宫做了太妃,你家小姐呢?你在宫中开心吗?想不想离开这里?”公孙宇问我,但公孙宇还来不及把话说完,而我也来不及把话说清楚,身后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我们不自觉都往各自的退了一步。

“小姐人在凉州。”我低低说了一句,但声音太小,公孙宇没有听到。

“皇兄呢?”来人果然是北天帆,他回得可真快啊,我恨得牙痒痒的。

“三王爷的侧妃,动了胎气,三王爷担心,先赶着回去了,公孙公子正想去向皇上告辞,不想皇上就回来了,皇上,何昭仪的身体怎样了?”我一副关切的样子。

“朕已经看过了,李太医也诊断过了,并无大碍,公孙公子是朕的贵客,皇后说不能怠慢,她照顾何昭仪就可以,好在太妃与公孙公子相谈甚欢,朕就放心了。”北天帆笑着说,言行举止是那样的高雅得体,完美得你挑不出一丝瑕疵,但我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觉得面目可憎,我觉得我上一辈子跟他肯定有仇,要不他怎么老跟我作对?

我这么难得才见到公孙宇,这么难得才有私底下说几句话的机会,我听他喊了我一声小叶儿,心中正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现在却得全部吞进肚子里,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今天感谢皇上的盛情款待,公孙宇铭感于心,现在天色不早,公孙宇已经叨扰多时,就此告别,他日皇上、太妃如若有兴趣到西凌一游,公孙宇再报今日之深情厚意。”公孙宇见北天帆走过过来。

“朕久仰公孙公子大名,今日相见,真是相逢恨晚,本想秉烛畅谈,不想皇兄府中有事,公孙公子明日又要回西凌,朕也不好久留,他日公孙公子再到北国,我们再重聚。”两人一副惺惺相识的样子,我心中惆怅不舍,我还很多话都没说呢!

他刚刚还问我愿不愿意离开?我发梦都想走,我真想就这么跟着他离开,从此追随到天涯,即使不为妻,跟在他身边做一个丫头也好啊,听着他喊我一声小叶儿,我有着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皇上,我们送送公孙公子吧。”我笑着说,我还没看够他,我想将他的模样印在脑海里,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我才能熬过后宫孤寂的几十年。

“皇上、太妃不必了,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太妃也要歇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别过,希望他日能相见。”公孙宇笑着说,他怎么听不明白啊,我这不是想多看他一眼吗?

我想说皇上要上早朝,本宫闲着,要不本宫送送公孙公子。但最后我也还是忍住不说,免得被北天帆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既然如此,李公公你派人送公孙公子出宫。”公孙宇与北天帆告别,他走时朝我礼貌客气笑了笑,这样的笑容是那样的疏远,那样的陌生,我本想转身离开,我本想挪开眼睛不看他,但我只要想到这一面之后,有可能是永别,我就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抽离。

他的背影还是那么好看,当比起当年,更高大英俊了,也更具有男儿气息了,轻轻一句小叶儿,在我心头掀起多高的浪啊。

公孙宇走得很快,似乎根本不曾留恋,只那么一会就消失在眼前,看不到他,我的心空荡荡的。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出神,虽然他已经不在,我不舍得离开,在那一瞬间,我只想着我与公孙宇,忘记了天下万物,包括正站在身旁的北天帆,我是完完全全忘记他的存在。

“太妃,人还没走远,跑过去估计还能看到一个背影。”带笑的脸庞,阴冷的声音,讽刺的腔调,让我如梦初醒,这个时候,我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知道自己身旁站在何人。

今晚我一直很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不让北天帆看出破绽,我忍了那么久,装得那么辛苦,但结果却功亏一篑,估计刚刚那眼神,才过于炽热,让北天帆有所察觉。

“皇上你误会了,本宫并不是看看公孙公子的背影,只是今晚有些感触,感叹聚散无常,想起我娘,一时出神罢了,今夜天色已晚,本宫也倦了,先回去歇了,皇上也去看看何昭仪吧,皇后虽然体贴,但无论怎样,都不及皇上一句软语。”我笑着对他说。

“太妃还真是善解人意,何昭仪要疼,太妃也要敬,现在何昭仪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朕先送太妃回去。”北天帆还真是一片孝心,现在都没人,他装给谁看?

“皇上的美意,本宫心领了,皇上还是照顾何昭仪吧,如果皇上送本宫回去,结果昭仪身体不好,本宫岂不是更难过?”

“既然如此,太妃慢行,朕就不送了。”听到北天帆这话,我都不知道有多开心,只要他不在身边,就得了。

离开了北天帆的视线,我往碧水宫走去,但脚却不听使唤,竟然跑回了御花园,今夜公孙宇就坐在那个位置,离我是那样的近,台几还在这里,只是佳肴已经撤了,台几上还留着一壶美酒,估计是粗心的宫人忘记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还是那般甜香。

他居然认得我,他居然还是像当年那样叫我小叶儿,这家伙明明认得我,却装得像陌生人一样,真能装啊,我坐在公孙宇今晚坐过的桌子上,傻傻地甜笑。

“太妃不是说很疲倦了?怎么还在这里吹风?”不知什么时候,北天帆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吓得猛站起来。

“莫不又是太妃看到这里灯伙通明,丝竹声声,按捺不住跑过来看看?”北天帆在不远处迎风而立,那丝笑非笑的脸庞充满了嘲讽,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刚刚傻笑,不知道他有没看到。

“走着走着就不倦了,刚好顺路,就跑来瞧瞧。”我说道,但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走出来。

“顺路?”北天帆笑,笑得我齿冷,我知道说错话了,碧水宫与御花园是两个不同的方向,我居然迷糊得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估计是今天喝多,有点迷糊了,本宫这就回碧水宫。”我说完赶紧走人,有那么一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是吗?”北天帆笑,笑得很讨打,笑得我心里发毛。

“那自然是,本宫没必要向皇上说谎。”

“喝酒迷糊,我看是假,不舍得旧情人倒是真吧。”

“你胡说什么?什么旧情人?本宫不明白你说什么?”被他看穿,我有些心虚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发现我爱着公孙宇,就算一向自诩很聪明的小姐,也不曾发觉,现在被北天帆撞破我的心事,我有点恼羞成怒。

“不是旧情人,能在御花园眉来眼去吗?”

“谁眉来眼去了?”我大声吼回他,这点我底气足了,为了避嫌,我在御花园都不敢看多几眼,公孙宇就更绝,看我完全是陌生人的眼神,他北天帆是不是瞎了眼?居然看到我们眉来眼去?

“不是旧情人,看一个背影能看得痴痴迷迷吗?人都走了老半天,还傻傻地看着,就差没冲出去将人拽回来。”北天帆的声音充满鄙夷,这次我没底气了,我心虚了,我的确是很想将公孙宇拽回来,我今天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