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探听到圣女国谋反余孽全逃到土国躲藏,被我军包庇,新皇为告慰先祖呵护,神灵庇佑,十天后决定亲征,攻打我军,将叛逆之徒抓回,祭祀其先祖。而我刚得到另一条消息,十天之后,西凌大军会同时进攻,到时我们不但粮草供应不足,还前后受夹攻。”

“还忘了告诉你,圣女国的二皇子叫司徒云清。”冷凌风对我说,俊颜惨淡口

我睁大眼睛看着冷凌风,十指将营帐的帘子抓破也浑然不觉。

[VIP]089:相信

“李廷死了,人头被悬牲在东门的柱子上。”

“罗益也死了,被人五马分尸,尸骨无存。”

“梁东也死了,被人乱刀砍死,死时全身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肉。”

“圣女国的二皇子叫司徒云清,圣女国的二皇子叫司徒云清。”

冷凌风的话如一记重锤,一下又一下捶打在我的胸膛。李廷我认识,为人最沉稳,虽沉默寡言,但却睿智非常。罗益,我也不陌生,那眼睛特别大,特别亮,笑起来却像一只狐狸,想不到却被五马分尸。还有梁东,我闭上眼睛,不忍看那一脸惨淡的冷凌风,我也是如此痛了,更何况是他?那些都曾是他朝夕相对的手下,喝酒谈笑,比武论剑的弟兄。

“漫云,我的手下里面,罗益与云清性格最合得来,年轻时他们都曾经跟着我去做生意,两人感情最好,杀了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五马分尸?他如何下得了这个手?”冷凌风问我,声音凄清痛楚。

“漫云,李廷沉稳睿智,罗益狡黠机警,梁东谨慎,他们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人,他们的死不是他们出了差错,而是我暴圞露了他们的身份,这次问题出在我身上,是我间接害死了他们。”冷凌风转过身圞子,我知道他不愿意让我看到他的眼睛。

夜深沉,军营也在沉睡,晚风吹来,已近有了深秋的寒意,再晚一点,到了隆冬时节,将士连寒衣都没有一件,那该如何是好?但如今能否挺到寒冬也是一个未知之数。

冷凌风与我商量圣女国诸事之时,从来没有避开云清,他是如此,我也是这样,所以云清能在喝酒谈笑之间,将我们所有底细掌握得一清二楚,这世界上也只有云清能将冷凌风的人连根拔起,即使秦厉也做不到。

但如果连云清也要防,那还有谁可以相信?心中不免觉得凄惶,我一向小心谨慎,即使龙七,即使他曾舍身救下我一命,我也深怕所托非圞人,给凉州惹祸上身,所以我总以坏一点目光看着他,但对于云清,我却不曾动过这般念头。

冷凌风背对着我坐了下来,头微微抬起,看着头顶星空,背影孤寂苍凉,带着微微的落拓,看着看着,他将头埋进了两膝之间,四周空气也弥漫着伤痛的气息。

印象中他的腰杆一直都挺得很直,似乎就是大山崩塌,也不能将他压倒,但这一次我突然怕他随时会倒下,妻儿不在,兄弟背叛,凉州失守,如今又面圞临这样的困境,我想去安慰他,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如今说再多都显得苍白无力。

“漫云,我去召集军中将领,今圞晚一起商议对策。”一会儿后冷凌风抬起了头,站了起来,微红的眼睛已经迸射圞出坚定的光芒,那身躯如风雨中依然挺拔的青松,依然颀长而挺拔,整个人似乎沐浴在阳光中,显出更旺圞盛的斗志。

“嗯。”我重重应了一声,如今形势,就是再大的伤痛,再浓的愧疚也得掩埋,因为有更大的危难就要降临。

冷凌风简单而扼要的将事情交代了一遍,营帐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有悲愤,有不可置信,有怒不可遏,种种表情出现在众人的脸颊。

“死的人不会复活,我们没有时间哀痛,十天之后,云清和秦厉会前后夹击,我们的兵力对付其中一国还勉强,如今被他们前后夹攻,这仗会比较难打。”

“首先在兵力方面,我们处于劣势,第二是我们的粮草供应不足,我们是逃到土国,全是轻装上路,除了手中的剑,我们什么都没带。如今深秋,天气渐渐寒冷,除了吃,我们还面圞临穿等一系列问题,今天我们商议一下,如何应对这个局面。”冷凌风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力,现在的他,已经恢复如常,沉着而坚毅。

“如今面圞临这样的绝境,我怕部分士兵会扛不住,心生降意。如果人心不齐,我们这一仗很难打。”说话的人是冷凌风的得力手下王忠。

“以我对秦厉的了解,他要的不仅仅是凉州,还要将冷家军斩草除根,即使劝降都是暂时的,等完全掌控了局势,冷家军必死。”

“做圞贼圞心圞虚,杀人怕鬼,就算秦厉会放过我们冷家军,云清也不会放过冷家军,他出卖冷家军,劫走了欢儿母圞子,如今又亲手杀了那么多冷家军,他是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活着的。所以我们冷家军没有任何退路,这道理我跟军中将士说清楚,他们会明白。”

“漫云那边,我相信这个不成问题,如果她要降,不会等到今天,狼云军方面,我相信漫云能处理好。”冷凌风说,声音低沉,但很清晰坚定,能带给人力量,说完他朝我笑笑,目光尽是信赖,让人心暖。

“冷家军没有退路,我们楚家也是如此,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死,我们狼云军陪着你冷家军一起死,不离不弃,今天是这话,明天我当着冷家军的弟兄,也是这话。”我说得铿锵有力,一时屋内人人动容。

“那我们怎么解决粮草问题?”离渊抬头看着我。

“我一早叫土国百圞姓与凉州百圞姓开渠引水,打井灌溉,养鸡种菜,而之前的粮草圞我也储存了一些,我这些年结交了一些朋友,他们也会想办法通过种种途径,解决我们一部分的需要,短时间问题不大。”听到冷凌风的话,大家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们凉州的百圞姓比土国的百圞姓勤劳能吃苦,路彦,你明天把目前的困境说与百圞姓听,号召他们与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接着我们把目前面圞临的问题一一摆出来,大家一起想对策,商议完毕,大家一脸凝重得离开营帐,毕竟大家都知道我们目前面圞临怎样的困境。

大家走后,我躺在床圞上,依然心潮起伏,没有一点点睡意。脑子闪过很多事,很多人,以前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在这一个夜晚豁然开朗了。走出门,发现冷凌风正静静圞坐在不远处的小土坡上,惨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人感觉这个背影如秋那般萧瑟。

我记得楚合欢曾对钱长鸣说过,我哥哥在凉州有两个私矿,但我只知道钱长鸣掌管的这个盐矿,当时以为楚合欢听错了。

以前我发现有船只偷偷运送银石出凉州,从截获船只的情况看来,我们凉州应该隐藏着一个极大的银矿。我曾经猜测这银矿就是楚合欢嘴里的私矿,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如果哥哥发现银矿,不可能不告诉我们?除非这银矿发现不久,哥哥还来不及告诉我们就已经去世了。

“冷凌风,你记得我们曾经截获的那个偷运银石的走私船吗?如今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这走私船无论外形、构造都与冷家船一模一样?为什么这私矿存在四年,骗过所有人,原因是掌控这银矿的人是云清。”

“如果当年真的是云清杀小欢,可能就是为了这个银矿,毕竟这银矿是属于小欢的,如果小欢要回,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冷凌风静静听着,夜色中他的眸子明灭不定,让人猜不透他在想着什么。

“当日圞你与龙七大婚,收圞买你府中丫鬟,下毒圞害小欢的人应该也是他了。我记得鬼圣手说下手的人改了药性,不会让小欢当场丧命,估计是不想影响这场大婚。我猜云清是迫切想你能顺利出嫁,离开凉州,然后他可以为圞所圞欲圞为。”

“但没想到这么多年我没嫁出去,估计气得太吐血了。”我解嘲笑笑,心中还是难受。

“十天后云清宣布出征,然后带兵奔土国而来,估计没那么快到达。而秦厉现在按兵不动,一是养伤,二是等云清一起发动进攻,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刚刚出去的时候与他们商量了一下,我打算我们兵分两路,由我带领冷家军对付秦厉,而你带领狼云军的将士迎战云清。本来你身圞体才刚好,我不想让你奔波,但我想你估计不愿意与秦厉在战场上见面,这你觉得如何?”冷凌风问我。

“好——”我答得干脆。因为我与秦厉的关系,我留着对付秦厉,估计冷家的将士会不安心,只是我不愿意面对秦厉,也不愿意面对云清。

“我已经派人把这边的情况告诉龙七,他愿不愿意相助,能不能相助,我心里没底。如今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其实冷凌风没底,我也是如此。

“这次我已经毫无退路,城亡我亡,如果真的战败,而你有幸活着,有机会见到欢儿,叫她勿念,好好生活。”冷凌风定定看着我,话短情深。

“冷凌风有一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其实是大历王朝的后裔,我爹娘都是血族中人。如今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不想再瞒你。如果这个世界连你都信不过,那活在这样的世界上也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

“血族一直被人认为妖孽,我怕吓着合欢,所以一直没敢告诉她。我很珍惜我这命,不到万一我绝对不会死,但这一仗我也作了必死的打算。”

“上次我与龙七、北天弘在山崖遇袭,下手的人不是秦厉,那些杀手让我想起了杀欢儿的那批人,我想应该是云清。这一仗如果败,我也是没有可能生还的。但我爹娘他们还活着,还有很多血族的孩子生活在山谷,深谷除了果子,什么都没有。”

“以前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命人带一批吃穿用的给他们,如今凉州被占据,他们的供应也就断了。短时间还行,时间一长,他们也会过得很艰难,如今我把他们的住址告诉你,万一你侥幸活下来,替我照顾他们。”

“记住不到万一,别死,欢儿等着你,小虫子也是如此。”冷凌风重重点了点头。他说如果他没死,他会将我的父母当成他的父母那样照顾。

他说其实他早就猜到我的身份,只是我不说,他也不问罢了。

他说世间人愚昧,哪有什么妖孽?他希望有一天,他牵着小欢和小虫子的手,亲自将我的爹娘接出来,让他们生活在阳光下,那一刻我笑了,只是笑中有泪。

这天晚上我们聊到天亮,第一次如此坦诚。冷凌风,如果有一天真的连你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所以我选择了相信。

第二天,我带着狼云军的弟兄赶到一线峡附近。有消息称,圣女国大军打算从西边进入土国,这一线峡是必经之路,而这一线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我们一路上没有停歇,赶在他们之前到达,然后休整一天,除了养圞精蓄锐,还察看地形,占据有利的位置,守着一线峡的出口。

第二天圣女国的大军到,在我们前方驻扎。因为出口前方有一条山路,山路狭窄,我们只能看到大军先头部圞队,后面具体来了多少人,我们不知道。只是圣女国军中一将领高喊了一声,军中士兵应和,震得地动山摇,气势很骇人。

“山谷回音罢了,如果我们吼几声,估计能将他们吼得跌落山崖。”我笑着说,安抚军中士兵的情绪,听到我的话,离渊带着士兵朝山谷吼了一声,这一声真是气势如虹,生生将他们刚刚的气势压了下去。

如今我们败走凉州,最不能输的是气势与信心。

“吾皇请楚城主阵前相见。”说话间,一人骑着骏马缓缓而出,正是云清。

[VIP]090:敌人

那天云清身穿紫色锦袍,更衬得面如冠玉,华贵俊雅,脸上带着一抹闲适的笑容,神态优雅而潇洒,似乎他现在并不置身硝烟滚滚的战场,而只是闲时赏月观花,这样的他,让我一阵恍惚,以为他还是昔日在凉州与我们饮酒说笑的不羁美少年。

“大师姐——”熟悉的声音,明媚的笑容,让我仿佛发了一场梦。凉州燃烧整片云海的烈焰是假的,弟兄的鲜血也是假的,只有眼前这个笑如夏花般绚烂的男子才是真实的。

云清缓缓骑马走在那狭小的山路了,星目如幽渊,薄唇轻启,一声亲昵而带笑的大师姐从他嘴角逸了出来,如此自然。

印象中冷凌风除了师傅逼迫之下喊了我那么一声大师姐之后,平日都是漫云、漫云地喊我,没有龙七那声云儿甜腻,但也没有楚大小姐那般疏离。

而云清人前称我楚大小姐,无人的时候他唤我师姐,没有血族子弟那般恭敬,但却有着他们没有的亲近。偶尔他也曾跟冷凌风那般唤我漫云,但并不多。

如今这一声师姐勾起我心中多少往事?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死了那么多人,如何他那声师姐喊得如此自然?这样的他是下令将罗益五马分尸的人吗?是命人将梁东打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人吗?

在赶往一线峡的途中,我不止一次地想,我们到底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在见面?我猜测最多的是云清像龙七那般,突然换了一个人那般出现在我面前,或者是霸气狠毒,活着阴郁甚至冷漠。但如今战场相见,他没有秦厉那种君临天下的王者霸气,没有冷凌风那种经风霜雨打摧残后依然挺拔的刚硬,他依然是云清,风流倜傥,俊雅而潇洒。

“师姐,今日云清备了酒水,邀师姐过来一聚。”云清说完,有人手脚麻利地在两军的中间摆下了酒水糕点,摆桌子的地方是山路的中间,桌子两边是悬崖,四周山峦起伏,树木苍翠。

“大小姐,恐防有诈。”离渊担忧地说。

“但如果不过去,又显得我们怕了他,失了气势。”路彦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其实我的心是矛盾的,我想去质问他这般残忍是为何?我想去问他一句,这些是否真是他所为?但这样的形势,不能造次。

“一年不见,师姐的胆子怎么那么小了?连过来叙叙旧情都不敢吗?”云清的声音并不大,但两军如今都屏息静气,故他的声音能清晰传遍每个人的耳边。

说真的今日我不大敢过去,当日就是自己贸然上了秦厉的船,被他钳制,这苦头吃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吃。如今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子错会满盘皆落索的时候,万一我失足被擒,对狼云军来说不仅仅是一场灾难,对冷家军也是如此。虽然云清的武功不及我,但如今我重伤之后,元气尚未恢复,我不敢冒这个险。

只是我不去,似乎怯了他一般,生生助长他大军的气焰,尤其像他这般温软相邀。

“上次一别,已是经年,这一年所发生的事,实在匪夷所思,心中冤屈实在无人可道,今日只想细细诉来,可否前来一见?”云清看着我,目光清澈透亮,如一汪清泉,微微一笑叹息抑郁无奈,似乎包含说不出的委屈难受,微张的嘴巴似乎有无穷心事说与我听。

莫非这一切有别的内情?莫非我们都冤枉了云清?这个念头冒出来,我心中竟然说不出的欢喜,我的手禁不住轻轻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向前走了好几步。

但很快我狠狠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引颈长嘶一声之后,停了下来,差那么一点就被他迷惑了,我离他的距离不远,如果不是刚刚当机立断,勒紧缰绳,说不定马儿已经奔驰到他的身边。

一别经年,再见人事沧桑,心微微扯着痛。

“圣女国的皇上长得好生英俊潇洒,看着真是赏心悦目,如今皇上又盛情相邀,是何等的荣耀,岂会不从?”

“只是我们凉州有一忘恩负义、丧心病狂的叛徒,名字也叫云清,长得与皇上有八分相似,我怕待会儿看见靠近皇上,我会将你当成了他,一时忍不住出手,伤了皇上,那该如何是好?”我笑着说。

云清的脸微微变了色,苦楚中带着愤怒,似乎我说的话深深刺痛了他,他这样的表情让我一阵恍惚,有一种冤枉了他的错觉。

“你我相识十几年,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种人?我是圣女国的皇子,捍卫圣女国的每一寸疆土是我的责任。清除觊觎我圣女国江山的外族人,难道不是我司徒家子孙该做的事情?不知道为何落得忘恩负义,丧心病狂这一骂名?”

“西凌攻打凉州,汝等也奋起而抗击。如今外族之人觊觎圣女,虫蛇之辈齐聚圣女,控制我国朝政,毒死我父皇,杀我皇室血脉,我七皇弟、三皇弟难逃敌手,我身为司徒家的子孙,岂能置身事外?我夺回自家江山请问有何错?”云清字字铿锵,他目光凌厉看着我,也看着狼云军士兵,一时四周默然。

“你捍卫你的国家没错,但你自小生活在凉州,我们当你是弟兄知己,城主当你亲人手足。你纵不是凉州人,但这片土地养你将近二十年,你不该勾结西凌狗贼,在我们的战船动手脚,让我们凉州一败涂地,鲜血成河,尸体成山。”

“如果不是你用如此卑劣的行径,我们凉州岂会败?孙周、骆虎怎会战死?我们的老城主怎会失手成擒,生死未卜?司徒云清,你如此就是不仁不义!冷大少爷当你是兄弟,但你是怎样对待冷家军?你不但杀了李廷,还将他的人头悬挂在东门的柱子,你竟然还残忍将罗益五马分尸,古营射成刺猬?”

“你不记得当年我们饮酒谈笑,是何等畅快?你不记得你当年是怎么跟他们称兄道弟了?如今这般对他们,不是丧心病狂是什么?莫非圣女国就希望这样不仁不义、丧心病狂之徒为皇?”

身旁的陆彦怒声道,因为我与冷凌风的关系,冷家军与狼云军这一批年轻将领素来交好,孙周与骆虎阵亡,如今罗益、李廷惨死,罪魁祸首是昔日兄弟,所以陆彦这样既痛又怒的心情,我完全明白。

“海战的船只被动了手脚,经过推测动手脚的人是我,这是冷凌风说的是不是?李廷的人头被悬挂在东门的柱子上,罗益被人五马分尸,尸骨无存,梁东被人乱刀砍死,死相恐怖,这都是冷凌风说的吧?为什么他说的话你们都相信呢?我云清在你们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把人给我带上来——”云清声落,圣女国的士兵押着几个人上来,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我整个人愣在一旁。

先是李廷,然后是罗益、古营、梁东等,他们竟然都活着,我的心砰砰跳了起来,身后狼云军也是一阵骚动。

“大小姐,这怎么回事?”离渊不解地问我,而陆彦则愣在一旁。

“别慌,先听听他怎么说。”我努力敛了敛心神,这事太突然了,我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但越是这个时候,我越要冷静,不能做出错误的判断,而将士也要保持冷静。

“兄弟们稍安勿躁,狼云军的第一条军规是城主的命令随时随地服从,第二条是城主的命令无条件服从,一切听我的命令行事,违抗军令者杀——”我回眸扫了一眼狼云军,声音果断而有气势。

“是——”众士兵齐声答,声音洪亮而没有任何犹豫,这声之后,骚乱声停止,一切又安静下来,我的心安定下来。

“皇上,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淡淡地开头,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任何情绪,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罗益身上。云清将他们放在他的前面,这几个人离我们不远,我能清楚看到他们的脸,虽然憔悴了一点,但的确是罗益他们,只不过我自从认识一个叫龙七的人之后,我就知道这世间有易容术这一回事。

“楚城主如何担心他们是易容的,不妨前去看看,他们离你们不远,不过他们试图霸占我们圣女国,是朝廷重犯,如果现在放了他们,我无法向满朝文武交代。”云清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大小姐,我去。”路彦说。

“小心点。”我说。

“嗯。”路彦过去,我盯着四周,以防有突发事故,路彦摸了一下罗益的脸、脖子,然后扯开他的上衣,然后细细察看,我与离渊、沐风暗暗戒备,我手中捏着几把飞镖,准备一发现不对劲,立刻救人。

一会之后,陆彦回来,一脸愕然,带也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大小姐,不是易容,的确是罗益,我曾与这小子一起洗过澡,他这小子手臂有一胎记,右手掌心有一各刀痕,并且他中指比常人要短,与无名指平齐,这不是易容能改变的,但他们都显得神志不清,跟他们说话也不回答。”陆彦低声地说着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冷凌风说他已经被五马分尸?我抬头看着云清,而他也看着我,目光碰触的瞬间,他朝我勾唇浅笑,一如往昔。

“冷凌风是不是跟你们说,他们死得很惨?其实狼云军的弟兄,你们都被你们凉州那位表面仁义的冷大少爷骗了,他把我说得如此狠毒,如此丧心病狂,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打消你们一切退路,让你们替他卖命。”

“冷家一直野心勃勃,试图吞并我们圣女国,我作为司徒家的子孙,挥卫自己的江山没错吧?我云清虽不生在凉州,但却凉州生活了二十年,岂会加害凉州?尤即使冷家试图吞并我圣女国,也是冷凌风一人的串情,罪不在冷家兄弟,所以我才驳回众臣的提议,至今留着罗益他们的性命。”

“这二十年云清与狼云军弟兄相交甚深,楚城主一直厚待云清,所以云清铭感于心,如今西凌大军已经攻打到土国,弟兄们是无家可归,如果不介意,云清愿意邀请各位弟兄前往我们圣女国,我保证善待各位兄弟。”

“云清知道楚大小姐是大厉王朝的后裔,日后会以一国公主之礼待之,各位弟兄都是血族后人,上百年以来,一直被人视为妖孽的化身,云清知道这只要妖言感众,今日云清向大家保证,有我云清一天,我保血族平安,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

“如今西凌大军即将攻破土国,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儿皆在土国城中,随时有被杀的危险,我云清这次带军到土国,只是为了捉拿逆贼,如果各位弟兄愿意跟随云清,那么我们现在就进城,将你们的父母妻儿接到圣女国,从此安居乐业,无战乱之忧,幸福一生。”

“我也知道弟兄是重情意之人,你们与冷家军多年交情,要你们倒戈相向,实在太难为你们,我的目标也只是冷凌风等,罪不在冷家军,我酌情处理,只要今日你们放下兵器,让我们大军过去,那狼云军的弟兄就是我们圣女国的人,日后我们圣女国就是你们的家园。”云清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在山谷回荡,大军又是一阵骚动。

云请的确对我们了如指掌,他知道我们血族只盼望的是什么?最盼望的是能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捏住了我们的死穴,他试图不战而胜,但不可否认,他的话让血族的士兵,热血沸腾,心潮澎湃训

我们无家可归,他许诺我们一个家园;弟兄重情重义,他许诺目标只是冷凌风,冷家军会善待;弟兄担心父母妻儿,他提议一起进城将他们接出来;血族的人上百年屈辱地活着,东藏西躲,他扬言妖孽这话只不过是妖言惑众,他许诺让血族的人堂堂正正活着,保他们平安,甚至以一国公主之礼待我,维护我一亡国尊严。

这话的确很有诱惑力。

“大小姐一一“沐风他们看着我,所有狼云军的将士都看着我,狼云军一直军令如山,纪律严明,我在,他们都听我的。

“楚大小姐与冷大少爷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这不用云请说,狼云军弟兄也很清楚,只是大小姐不能因你一己私情,而置各位弟兄的身家性命不顾,毕竟各位弟兄也都是上有父母,下有儿女,你说是吗?”

“如果大小姐为了成全冷凌风一个人的野心,让各位兄弟甘做人梯,那也太对不起众位兄弟,这样的大小姐,是否还值得各位弟兄追随?”云清的声音如珠玉落玉盘,娓娓道来,但声音却如刀列般锋利,寒意能直透背脊。

这挑拨离间用得真好,这一刻我真正意识到我和冷凌风面时了怎样的敌人。

[VIP]091:暮霭沉沉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我,其中包括云清的。他依然笑得温雅,淡淡的晨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而可亲,但我却觉得有一股冰寒之气入侵五脏六腑。

云清不远处的罗益依然目光呆滞,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充耳不闻。

“这样看来,今日我不降似乎不行了,如果我不降,不就成了皇上口里那个只顾一己私利的人?”我笑吟吟地看着云清,然后再转向众人,一时无人回应。

“西凌的万里江山与凉州相比如何?西凌享尽荣华富贵的皇后,与一个带兵逃难朝不保夕的城主相比如何?我毅然放弃一国之后,孑然一身与大家相守至今为何?为谁?”

“在你们心中,你们的楚大小姐,是只顾一己私利的人吗?”我回眸看着我那亲手建立的军队。

“不是——”听到士兵那嘹亮的声音,我的唇微微扬起。

“当年如果我成为西凌的皇后,也等于我们狼云军降了西凌,西凌容不下冷家军,如若没有我们狼云军与之一起浴血奋战,冷家军必亡。但兔死狐悲这个道理大家一定会懂,冷家军亡了,我们狼云军离覆灭还远吗?”

“依附归降西凌,我们狼云军的存在或覆灭,就全凭秦厉对我的情意和他的诺言,但红颜易老,君心易变,我不敢把你们的命运做赌注,下在一场没有把握的赌局里,而我也不忍心背弃冷家军,让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冷家兄弟任人屠杀。”

“我与冷凌风师同门,如手足,这么多年,我们的情谊不仅仅是皇上所说的青梅竹马,更多的是多年一起捍卫凉州,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而建立的情谊。”

“这么多年,不仅仅我与冷凌风情同手足吧?你们与冷家军的弟兄何尝不是出生入死,结下深情厚意?你们就忍心这一刻为了自己的生死,抛弃昔日并肩作战的弟兄?”我看着他们,他们摇头。

“我和冷凌风共同的目标只是为了让凉州在众强国的虎视眈眈中存活下来,不依附任何强国,能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而我也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血族能堂堂正正活在这个世界上,古夏的蓝眸是美的,我们血族的红眸也是尊贵的,我要让世人知道我们不是妖孽的化身。”

听到这话,将士动容,我知道这也是他们内心的期盼,是大家祖祖辈辈的期盼。

“我三岁习武,五岁拜师,十岁就已经接手凉州,为了血族,我几乎把自己的性命都堵上。刚刚圣女国的皇上叫我上前一聚,我的确怯了,为什么?前些日子在战场上,秦厉一掌差点要了我的性命,这些大家都亲眼目睹,我身体尚未康复,我怕我会失手被擒,拖累众兄弟。”

“秦厉是一帝王,有野心有手腕,为了他江山霸业,他能在战场上对我痛下杀手,日后恩情不再,我们血族的命运会如何?更何况我们血族是前朝后裔,他未必容得下。为了凉州,我不惜与他反目成仇,在你们心目中,你们的公主是罔顾你们性命的人吗?”

“不是——”声音洪亮,震得林中鸟乱飞。

“既然不是,既然你们信得过我,今日就听我的,我说守,我们就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死守这里。”

“是——”所有骚乱停了下来,所有人看着我,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今日大敌当前,我就不能让他们有一点点彷徨。

“楚大小姐的确一心为凉州,为血族子弟,只是大小姐爱情之路曲折,遇人不淑,爱上秦厉,不曾想日后是西凌的皇上,下嫁龙七,又因为与秦厉藕断丝连,结果被休弃,真是可悲可叹,不是大小姐不想嫁,是嫁不了,楚大小姐似乎把自己对血族兄弟的心意夸大了一点点。”

云清声音缓慢平静,一声叹息,带着怜悯,我紧握拳头,指尖掐进肉里,但脸上依然带着浅笑。

“楚大小姐看人的眼光不准,我就怕在交友方面,也是如此,一时冲动用狼云军的血为他人做嫁衣罢了。我如今是一国之君,坐享江山,你们的生死与我何关?只是云清与狼云军兄弟素来交好,我真不希望看着他们一个个惨死,才给大家提一个醒。”云清对众人说,态度诚挚。

“早前冷家军与狼云军联手,也未必是西凌大军的对手,如今就剩下一个冷家军留守在那里,你们觉得能撑到什么时候?冷凌风只是一个卑劣小人,明明罗益他们还活着,却骗你们说他们惨死,这只不过让你们死心塌地为他卖命罢了,兄弟们甘心被这样卑劣的小人利用。”

“楚大小姐毕竟是女流之辈,女子重之感情,却失之冷静理智,难免做出错误选择,今日各位兄弟都是七尺男儿,铮铮汉子,何必要屈伸听一个女子命令?”

“血族是前朝后裔,西凌不容于你,但我们圣女国能容,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应该当机立断才是真英雄,今日各位兄弟只要肯放下手中刀剑,我云清在此起誓,一定善待狼云军。”

“即日封楚漫云为佑国公主,离渊为护国将军——”云清声音缓慢清晰,但却极有感染力。

“不好意思,我得打断一下,我对什么佑国公主不感兴趣,我还是做我的血族公主,一个处心积虑潜伏在凉州二十年的人,一个用他温暖笑容,骗取了我二十年信任的人,一个亲昵地喊我师姐,但背后却对我痛下杀手的人,他起的誓言我不相信。”

“冷大少爷是不是卑劣小人,不是用耳朵判断,而是用心去分析。罗益他们没死,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放假消息给冷凌风,然后挑拨离间,摧毁你们对冷凌风的信任,从而动摇军心,甚至想不战而胜,这人是谁,估计大家不用我说也知道。”

“想我们血族祖先到凉州之时,凉州还是一片荒芜之地,当年是我们血族祖先,冷家祖先,还有一大批被人流放在这里的人,用自己的双手在这里建立第一间茅屋,开垦第一块菜地,打了第一口会冒水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