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甄费醒来,看着他从迷茫到惊喜,然后对着这空气行了一个大礼,转身往着苏州的方向行去,等着人走了,这僧道二人才又一次现身,转身往平安州飞去。

“哎,我们真是命苦,这都什么事儿,给自己找麻烦。”

“少说几句,早点把这人安生好了,咱们也好少些麻烦。对了和尚,咱们给多少金子?”

“他家原本有多少?既然做了,好歹把人家命里有的给全乎了,省的到时候麻烦。”

“我算算,恩,这甄费原本命里是个乡绅的命格,倒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不过好歹也是中等的人家。”

“中等,怎么个中等法?是官宦中的中等,还是一般的中等?若是一般的,那咱们怎么也该让他有个千亩良田,要是官宦的中等,咱们可就麻烦了,怎么也要弄个几十万家财才是了,要死了,这都是麻烦事儿啊!道士,和尚一辈子都没有沾过铜臭,不想这一次倒是要破戒了,这要是影响了修行,那可怎么好!”

“你问我,我问谁去,算了,告诉你把,不用担心了,不过是寻常中等的人家,这样,咱们给他弄上两坛子金子,凑个一千两也就是了,有这么一万银子,比他原本被烧的时候还多些,总是能够他一家子过活了,哎,说来这甄费也是因祸得福了,本该他一辈子积攒的家业,一下子全都全乎了。”

“那,道士,要不多给点?做都做了,反正也不是咱们的金子,给了多些,说不得咱们还能多添几分福德呢!好歹人家也受过苦了不是!”

“恩,也行。。。”

风中传出来的两个人的说话声,转眼间酒吧甄费未来的命运给改了,从此想来甄家又能恢复往日的生活了。

另一边的甄费也清醒了,满脸的欢喜往着老家赶,不对,是先去了大如州,他想要去找他的妻子,告诉他,他们的女儿又下落了,只要在老家等着就能回来,他要带着妻子回到那苏州阊门,回到那一片废墟的家,好等待着一家团圆。

薛蟠呢!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他身上的光晕似乎有多了那么一丝,没有人知道,每一个人身上都有这样的光晕,这代表的其实就是一个人的福德,是一个人功德的体现,薛蟠在改变他们命运的同时,他自己也在不断的改变,那些功德就是最好的例证,只是没有人能看到,没有人能摸到。

第57章 拐子和英莲

真不知道是甄费历劫未满,还是真的已经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这离开了一僧一道之后,行走了一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那是身无分文,这可怎么去大如州找老妻?

好在这里已经是江南地界,他还能找到一些族人,说来这甄费其实和金陵的甄家还是同族,只是已然出了五服了,当日甄费也是中过秀才的读书人,不然也不至于看到贾雨村这样的贫寒士子就想着帮衬一二,只是他性子想来有个左性,不爱仕途功名,只喜欢闲云野鹤一般的过日子,在人情世故上也有些不怎么通,这才没有继续科考,和族人也因为他的性子,有些个龌蹉,称不上和睦,故而当日家中遭了灾之后,拉不下脸,也没有想着去投靠族人,而是去了岳父家,只是不想岳父是个吝啬之人,见着他不复往日的富贵,自然就没有了好脸色,虽然他火灾后好不容易通融官府,重新补办下田契,在想要搬家时悉数变卖成了银两,看着还有些家当,可是到了大如州在他想着重新置办家业的时候,却被岳父糊弄,欺辱他不懂经济仕途,用买良田的价格拿走了银子,给的却是一大片的薄田,这也是他灰心丧气,一蹶不振,最后被一僧一道忽悠走的缘由之一。

如今他吃了这样多的苦楚,又眼见着女儿有了消息,一心想着早日回家去,自然在没有端着架子不知道变通的道理,匆匆的寻到一处族人家中,想着求助一二。

到底都是自家族人,一笔写不出两个甄字,看着他如今这衣衫褴褛的样子,又听说他这些年为了寻找女儿走遍各处,心下都动了些恻隐之心,再加上听得是有了消息,想要去寻了老妻回老宅,族人们自然也纷纷相助,不说给他重新置办了衣衫行头,附近几家族人亲朋还各自出了些里力,凑了五十两银子给了甄费好做路费。

甄费看着这些族人,心下不由的有些愧疚,想想当年自己的所为,只觉得自己很有些不是,故而对着族人越发亲近了几分,并且说好了,等着自己重整了老宅,女儿归来,就想着在家中办个学堂,一来是能求个谋生养家的出路,二来也是从此安生,再不随意外出的意思,族人们若是想托付子弟来求学的,大可上门,也算是他为族人们做些事儿了。

这帮助甄费的这一支已然是甄家旁支的旁支,虽然多少爷算的上殷实之家的样子,可是下面的子弟们若想读书,却只能去一些外头的学堂求学,没有能力自己请什么先生的,这甄费虽然为人上有些不通,可是学问族人却知道还是不错的,比一般的学堂夫子强了好些。听得他这么说,自然一个个欢喜的很。甚至有一个家中稍微富裕些的族人还把自己身边的随从派出一个,让他跟着甄费往大如州去,免得甄家人让那封家小看了去。

等着甄费到了岳家,看到已经花白了头发的封氏,夫妻两那是抱头痛哭,又听说了贾雨村用两封银子换了封氏的丫头去,甄费直叹自己当年有眼无珠,那贾雨村已然做官,家中必然已经改天换地,却来欺负老妻,生生用寻常买丫头的银子换了老妻身边得用的人去,也不说帮村一二。看看如今这家里,房屋破败,当年他留下的最后家产,几百亩的薄地也被岳家侵吞了大半,每年竟是还要靠着老妻和留下的最后一个丫头做针线补贴过活,这可怎么好!

好在他好歹是回来了,也不予岳父家多说什么,直接将这些家业又一次变卖,换了二百两银子,接了封氏就往苏州老宅行去,好歹那原本老宅的宅基地地契还在他们手中,回到老宅,重新修整了房舍就是,至于别的,他总是记得,那僧道曾对他说过,那老宅之中有祖宗留下的东西,是为了后人留下的退路,想来也能让他们以后不至于衣食无着,就是再不济,他不是都想好了嘛,就开个学馆,做个夫子,也能养活了老妻幼女。

不得不说,这么些年,这甄费行走了大半个天下还是有好处的,将往日的带着一丝迂腐的老书生,变成了一个雷厉风行的男子汉。

等着他们回到了老宅,打发了族人家的老仆,并置办了些礼物,让老仆带去给那几家帮了他的族人家中,然后立马就和封氏说了这祖宗留下后路的事儿,让那忠心的丫头在外头望风,夫妻二人在老宅中细细的寻觅,最终在他们家原本祠堂的一处地砖下寻到了两个大大的坛子,果然里头有一千两的黄金,这一下甄费送算是放心了,立马取出五十两金子,连带着身上卖了大如州产业的二百两一起,开始重新建造房舍,置办家私,甚至为了实现诺言,建立学堂,还将边上早就荒芜的葫芦庙的一处临街的跨院买了下来,历时两个月,终于将屋子重新立了起来,三进的院落,带着跨院,小花园,一应俱全,比这当年更齐全了些,家中家具多以楠木制作,幔帐也置办的很是精致,皆是正宗的苏绣,不为别的,单单想着若是女儿归来,也是将要十岁的女娃了,自是要想着将来出嫁的事儿,自家脸面自然不能差了,让人看不起。

然后又拿出金子,置办了田地,也是巧了,这苏州城里有一位晋商正想着回老家颐养天年,要把手里的产业全部卖了出去,甄费立马就去看了,三百亩水田,五百亩中田,再加上二百亩坡地,正好是千亩田产,只作价七千两,着实公道,甄费二话不说全部吃下,他如今也明白了世事,这金银古玩再多,也不及这田产家业稳当,若是当年家中产业都放到这田地上,也不至于损失了大半的家业,想想当年被烧毁的无数珍本古籍,古董珍宝,还有他花费了无数银两,心血建造的花园,他心下就觉得心痛的不行。哎,真是痛过才知道差距啊!

重新建起家业,家中一共有一万零贰佰两银子,买田产用了七千两,建造房子用了五百两,家具摆设,锅碗瓢盆,又是五百两,随后又花费了一千两,将自己的书房重新填满,虽然再没有什么珍本古籍,可是好歹也都是官刻本集,也算是精致。花了一百两,买了两房老实憨厚的下人,把门房,花匠,厨娘,洒扫,长随,丫头,一一都补充完整。还剩下一千一百两,甄费只留下一百两放在公中,其余的全交由封氏,由她开始重新筹备女儿的嫁妆。

这个时候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不过是二十两银子,像是甄费家这样的,一百两也能花销上半年了,这半年里,甄费准备随时开学堂,到时候就会有束脩补充到公中,还有田产,到了夏季,三百亩一年两季的水稻就能收一次租子,无论怎么算,除了税赋之后,二百两的租子总是有的,也能补充到了公中,这样一算,确实够用,更不用说到了秋冬,这一千亩地总计的租子该有多少了,他们家就是凭着这些田产,不过一二年,也必然能恢复了元气。

封氏听了甄费的话,说是有大能告诉丈夫,女儿已经有了消息,即将回家,她虽然心里很有些不确定的,但是这么些年了,这是第一次能得到女儿的消息,不管真假,她都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更不用说甄费回来后,那所谓的出家的事儿被一僧一道修改了记忆变成了四处寻找女儿,他自然也是这么和妻子说了,听的封氏心酸的不行,想着自家丈夫说不得就是在外头找女儿辛苦,这才让佛祖开眼,有贵人相助。所以也不反驳,自顾自欢喜的按照丈夫的意思置办起来。

这边甄费重整家业,一心等着女儿归来,而另一边,这甄英莲也出现了,还是冯渊先买了他,又说三日后来接人,拐子则是真的属于天数到了,就合该有这么一劫,虽然没有了薛蟠这个冤大头,却依然想着另外再卖一次,好多得些银钱,这一次的第二个卖家正巧也是薛家人,是薛家五房的一个爷们,准备买了给妹妹做陪嫁丫头的。

等到了两个买家碰面的时候,双方一说话,察觉了这拐子一女卖两家,自然是不干了,争执了起来,就差没有动手了,也是薛家这几年家教好了不少,虽然依然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顾忌多了很多,唾沫横飞还能压制着没有先动手,生怕坏了他们薛家如今的仁善的名头。

这时候薛蟠安排的人出现了,(人家都不用等着甄英莲,只要盯着冯渊,看看,这不是立马及时就参与到其中了不是!聪明人就是有聪明人的法子。)及时制止了双方过激的行为,一边打着圆场,一边让人看住了拐子,毕竟这才是这场冲突的关键人物,可不能让他跑了,然后又细细的询问了甄英莲,待到知道这拐子并非是甄英莲的亲父,这下人立马知道,这估计就是大爷说的那个人了,也不知道大爷从哪里听来的事儿,一心想着解救这么一个姑娘,当然知道了是谁,他自然也明白了该怎么做了,这可是大爷事先都关照好的,他立马对着双方说道,这既然是拐子,那么这姑娘说不得是好人家的闺女,且不可随意就让人家入了奴籍,咱们可是仁善的人家,连着皇上老爷都夸赞过的仁善人家,不遇上也就罢了,这遇上了,怎么也要帮着帮着寻了这姑娘的家人才好,两位爷还是去衙门让大人做主的好。一来能抓了这拐子,二来二位也好做个见证。至于买人的银子,那自然是会让这拐子吐出来,还了二位的。

冯渊也算是金陵小乡宦人家,祖上也是出过官员的,虽然不过是六七品的小官,可是到底在本地也算是有些名声,薛家更不用说了,这些年那是把名声看的很是重要,双方其实也都听过对方的名头,也知道对方不是什么不知礼的人家,更没有什么过节,虽然刚才双方有些争执,说白了不过少年人面皮薄,又是在街上,有些面子上下不去而已,如今有了薛蟠的人搭梯子,自然立马把火都冲拐子发了,狠狠地点头,表示绝不轻饶了这恶人。

对于薛家五房的人来说,这丫头买不买这个那是真无所谓,不过是看着长的不错,年纪也合适罢了,又不是别人买不到,拿回了银子,还能维护了薛家的名声,没什么不好的!而冯渊则是想着,若是真的是好人家的姑娘,那自己所谓的买来当妾,以后再不娶妻也不用了,直接就能上门提亲,多省事儿,还省的以后有了孩子身份上却是个庶子。至于这姑娘娘家好不好!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若是家境不好的,好歹他家也就他一个人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嫌弃他找到人家不好。若是家境好的,这姑娘被拐了一次,想要嫁出去也难,有他上门提亲,又有这救助之恩,想来也不会为难了他!

这样一想,立马就跟着薛蟠的人去了衙门,新任的知府已经到任,姓柳,说来和四王八公的柳家也有些关系,加上自身也有些本事,这才爬到了这么个位置,自从到了金陵,他也想着好好的借助像是薛家这样拐着弯的老亲们做些政绩,好早些突破四品的大关。早就往这金陵住着的几户能扯上关系的人家送了帖子了,这其中就有薛家,好歹薛家如今在京城名声不错,听说在金陵也很有些声望,就是读书人中也有些影响力。柳大人那里会放过这样的人家不结交!

不过这才一上任没几天,听说就有薛家的人来打官司,柳大人心下还想着莫不是这薛家并不是传闻中那样妥当?怎么他才来就有了麻烦求到他这里,心下有些不喜,暗暗想着,这若是什么不妥当的事儿,自己该如何推脱,又该怎么谋划以后的事儿。可不想才到了堂上,听到的却是他们抓住了一个拐子的消息,心里立马欢喜起来,这可是送上门的好事儿啊!若是能从这个拐子这里做些文章,说不得自己这刑名上的功劳立马就定下了,果然老亲就是老亲,才来就送了功劳上来,等着薛家以后有什么用的上他的时候,自己必然要回报一二才是。

说是功劳,这里头也是有缘故的,这柳大人和贾雨村不一样,那是做了多年外任的官职的人,对于世情知道的比贾雨村不知多了多少,他心里很是明白,既然是拐子,又是养着孩子好些年,然后才卖出去,必然是个老手,这样的人,这拐卖孩子,必然不是一个两个,也不会是单一的一个人能犯下的案子,柳大人自然想着多多拷问,希望能多得些消息,若是能找到老巢,抓住了同伙,那这案子才能做大做好,若是再能多救出几个人来,那么这功劳自然更大,因为一旦官司大了,刑部那里就会越发重视,刑部重视了,自己的名字也好上达天听不是!再不济,自己在这金陵也能立马站住了脚,让百姓们知道来了一个青天大老爷,对于他的官声自然也是好的。

所以说所谓的老官油子,那不是你读书好就成的,没有些历练,没有那多年主持一方政务,没有经历过各种官司,那是绝对不能明白的,像是贾雨村那样,随便的为了卖个人情,就把这官司给断了,那绝对属于是没有手段的,像是柳大人那样,把拐子当成大饼,慢慢的挖掘,才是做官的正道,至于争夺的两家人?就是依然是薛蟠那样的浑人,也自有可以安抚的法子。贾雨村两次被夺官罢职,还真是不能说没有道理。

柳大人重视了,自然有下面的人跑腿助阵,不过是几下子板子下来,这拐子就交代了无数,不说别的,单单是这次卖甄英莲,那就不是带着一个姑娘出来的,而是带了三个,柳大人听了自然立马找人去救人,还有那相隔三日路程的深山中的老巢,更是还关押了四五个孩子,都是近几年刚拐来的,同伙就是他的妻子,有了线索,捕快自然是立马出动了,这可是救人的大事儿,再说了,这世道,每年总有人家的孩子被拐,越是繁华的地方,这拐子就越发的多了,弄得家家户户的对着孩子出门都要提心吊胆的,就是这些捕快们,那也是有家有业的,也一样谨慎的不敢让孩子出门,谁也不想自家孩子出事儿不是!

所以即使是最油滑的老吏,对于拐子也是深恶痛绝,这样的人那是几乎人人喊打,没有谁不痛恨的,不说如今是出公差,就是没有什么好处,捕快们也想快点抓了回来,免得再害了其他人家去,更别说这积德的大事儿,若是能多解救出来几个,会有多少人家感谢他们,不说大人,就是这些捕快都能想到自家会得到多少感激,多少谢礼了。好吧,其实这里头还是有利益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了,别说穿了!

世人都知道,这被拐了孩子的人家大多都是些富户,没法子,说让穷人家的孩子一个个都长得不怎么的呢!不是瘦弱的养不活,就是长得不怎么好看,或者是衣衫破旧的遮了容貌,只有富户人家的孩子,才能从小就看的出形容来,这些才是拐子们最喜欢下手的。你说若是救了这样的孩子,那孩子的家人该拿出多少谢礼来?最起码比他们俸禄那是多多了吧!嘻嘻,有积德,又有银子拿,怎么会不卖力!

这边捕快们匆匆忙忙的出去,那边小沙弥变身的门子也认出了这被一起带进的那个□□岁的甄英莲了,眉间的胭脂痣,这么明显的标志,就是装作看不见都不可能啊!所以这眼神不住的往她身上打量,他这样的动作很是明显,自然让坐在最上头的柳大人看见了,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用多想,便出言询问,那门子因为前些日子才喝新结交的几个朋友喝酒的时候说起苏州的事儿,自然对于当年的大火,隔壁的甄家影响深刻,见到大人询问,立马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心下对于自己能在大人上任之初就在大人面前露脸,心下也欢喜的很,所以把这事儿说的是清楚的不行,连着这甄家的一系列情况也一一解说了起来。

柳大人一听,这才带来的人居然一转眼就有了出处,自觉自己这是福运到了,是老天爷白送了他这么一场的功德,立马欢喜的很,直接让门子去一趟苏州,打探这甄家的情况,让他们来认人。

而另一边甄英莲听到这衙门里的人居然认得她,还能说出她的家乡父母,也是激动地不行,听得说什么看灯的时候走失的,也隐隐约约的想起,似乎还真有这些影响,突然一个名字从她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张嘴问道:

“你可知道有个叫杏姣的?”

她这一说,门子越发认定了这是甄家的姑娘了,忙不迭的点头:

“确实,那是你家中的丫头。”

这下子就是柳老爷也听明白了,这门子还真是认对了人,而冯渊更是欢喜,他听得明白,这自己看中的姑娘,只怕还真是乡绅家的闺女,自己这正妻的人选那是能定下了!也不和薛家折腾了,一心想着回家后好生等着消息,待得甄家来人,到时候自己再出面说亲。

这一场官司,可以说出了那拐子,那是人人满意了,柳大人把甄英莲待到后宅,由自家夫人暂时照顾,如今就等着外头的衙役们带回来的消息好结案了!真是痛快啊!这么些年都没有办过这么痛快的案子了,恩,要感谢薛家!

第58章 调查

不说这甄家听到金陵来的消息如何的欣喜若狂,甄费带着封氏一路急赶,风尘仆仆的到了金陵,也不说这甄英莲见到了爹娘是什么样的惊喜交加,不敢置信,反正这一家子算是团圆了,还有冯渊,在看到甄费的时候,很有眼色的上前行礼,并且说明了自己意欲娶了甄英莲的意思。

这个时候甄英莲已经十二岁了,也正是一般人家开始给闺女相看人家的时候,虽然甄费好不容易把女儿找了回来,心下正是舍不得再次分离的时候,可是好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耍脾气的事儿,细细的问了冯渊的情况,得知冯渊小有家资,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争产,本人又正是十六七岁的大好年华,心下也是一动,毕竟女儿被拐已然七年,名声上自然差了些,有这么一个人选也是不错的,只是对于这冯渊一无所长有些不满意,于是便说,不放心他没有功名,没有谋生养家的手段,所以准备给冯渊三年的时间,若是冯渊能在三年内考个童生出来,他便答应婚事,并在甄英莲及笄后允嫁。

甄费这样的要求可以说是合情合理的很,冯渊听了也不好说不,想了想,便同意了下来,想着自己用三年混一个童生说来也不是太难,只要用功些就是了,想到这心上人能顺利找到家人,成为富户千金,将来入门也算的上是体面,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另一边柳大人派出的人也顺利的抓到了拐子的同伙,并且通过拐子夫妻的供状,救出了十来个孩子,虽说有许多人已然不记得家乡父母,可是好歹能从拐子夫妻口中知道他们拐孩子的地方,便派了人去这几处张贴告示,询问当地知府,知县,还有前些年里家里丢了孩子的人家,倒是也顺当的把这些孩子都一一送回了家中,至于再远些的时候的孩子,好些早就又被专卖或者已然不在了,就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知府大人的功劳还是很大的,不单单那些被救孩子的家人感激不尽,纷纷送来牌匾,银两,就是上头刑部也发来了嘉奖公函,那些奔走了好些日子的捕快,衙役更是没人得到了好些赏银,谢礼,分摊下来每人不下一二十两银子,捕头更是得了整整五十两,整个衙门都是欢声笑语,喜笑颜开,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了。

那么这个时候薛蟠在干什么呢?哎,人家这是没赶上这么一出大戏正懊恼着呢!谁让这事儿发的时候薛大爷正在考县试呢!虽然他顺利的度过了县试,得了前十名的好成绩,全家都跟着欢喜,下人们也多了一个月的月钱,可是他自己却不是太满意的,想想自己以前定位的这县试相当于小学毕业的等级,自己居然连个小学毕业都只考了前十名,他能满意才怪!

不过马上他就没有心思管这个了,因为作为贴身死忠下人的福寿,这个时候正和他说着这甄英莲的事儿呢!

“什么?甄费回到了苏州?”

惊天秘闻啊!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这甄费不是已经出家了吗?这家伙从哪里又冒出来的?太诡异了吧!

薛蟠的脸上明显的震惊福寿看在眼里,心下倒是也不在意,也是薛蟠从一开始就做准备工作做的好啊!这用着打探八卦的名义让他身边的那些人总是在金陵到处晃悠,那个和小沙弥门子关系还行的人,也正是薛蟠打探八卦的人之一,所以他们都知道那个什么甄费早在葫芦庙大火之后,就带着老妻去了大如州,听说后来传来消息说是出家什么的,这么一个原本以为出家的人突然回来,不说薛蟠了,就是福寿也觉得有点玄乎的很。

“可不是,大爷,听那门子说了,说是不单甄老爷回来了,还带回了那甄英莲的老娘,又重新起了房子,置办了家业,看着倒是恢复了当年的家业的样子,这样一来,这小丫头还真就是富户千金了,那甄老爷可是秀才,那就是秀才的女儿,这身份可不就是小丫头不能比了吗!”

薛蟠脑袋很乱,忍不住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然后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

“奇了怪了,这我怎么感觉这甄费好像就是为了等着这闺女回家才又突然出现的?这感觉真怪,这样你再去细细的探探,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什么未仆先知不成?恩,对了,这冯渊,爷记得,好像以前咱们探查这附近富户,士子什么的时候好像也查过,是怎么回事儿来着?”

为了弥补原身在原著中对于冯渊的愧疚,薛蟠也曾细细的查探过冯渊,也曾想着是不是帮上一把什么的,所以在他的记忆里,对于这冯渊其实很是清楚,只是这两家毕竟没有什么纠葛,他当时年纪也小,也不好出手,如今再问,也不过是想通过福寿,引出一个被重新提起的机会罢了。

“说来这小子到也不算是什么坏人,家业浅薄了些,可也衣食无忧,算是富家子弟了,他祖父当年做过官,好像是从六品,致仕之后,在城外置办了不少的田产,只是后来。。。”

要薛蟠说起来,这小子其实就是个命好的,冯渊的祖父虽然官小,可是这当过官的和没有当过官的人家那是不一样的,同样是置办家产,底气就很有些不同,再小的官,即使不贪,几十年的官场下来,银子也不会少,所以这置办的家业很不少,足足有两千亩地,还有大半都是良田,在城里靠近城墙的地方,又买下了一处四进的宅邸,街面上还有一个铺子,卖着一些杂货,在金陵虽然算不上什么上等的人家,可是也绝对是没有人回去招惹的那种,按说他们一家这份家业只要细细的守成,传下个四五代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是冯渊的父母身子不好,又不善经营,是个纯粹的书呆子,老实人,一来二去的,或是被骗,或是为了治病,到了这二人去世的时候,家业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冯渊当时还年幼,父母双亡,守孝在家,虽然没有了兄弟争产,族人也多是老实本分,胆小怕事的人,没有什么人来上门找事儿,这一点不用人说,薛蟠也能从原著中,这族人在冯渊被打死后,还记得替他上告,可薛家上门一丢银子,一恐吓,立马退缩就能看出一二了。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什么忠义的,也算是正常人的反应。

族人没反应,可是下人们有些个却有了私心,一个个欺负小主子年幼,几经周折之后,那个铺子最先被吞了去,后来又有些田产被侵占,好在还有个老管家忠心耿耿,最终为冯渊守住了大半家产,只是到了这里,等到冯渊出孝,家中也不过只余下六七百亩地了,好在都是良田,也算是不错。若是好好经营,未尝不能有一天重新整顿家业,恢复往日的富足。

只是冯渊出孝后,又有原先的一些狐朋狗友引着他染上了龙阳之好,没日子只知道玩耍,对着家业很是不尽心,这才一直没有起色。家中全是那老管家兢兢业业的为他打理。

只能说这冯渊是属于自己不用操心,一切都有贵人的那种人。而被薛蟠打死,可以说是他一生唯一的大劫,也是最致命的大劫,如今,薛蟠在没有插手,而甄费又回来了,用着婚事勾着他上进,在薛蟠想来,如此下去,只怕都不用他插手,这冯渊以后的日子必然不差了,心下也算是放下了心事。

“恩,这冯渊倒是个有福运的,人家多少人家就因为这族人争产闹得鸡飞狗跳,甚至家产被夺的,还有多少倍引着去学了些败家的事儿,最终家破人亡的,他倒是命好,族人老实,家中有忠仆,到了这想要娶亲的时候,找个被拐的丫头,还能找出一个秀才的闺女来,若是单单看他在金陵的名声,想要找这样人家的媳妇,那里有人家愿意!”

薛蟠假模假式的摸着下巴,眼睛一闪一闪的,福寿听了也不住的点头。

“可不是,就是个命好的,若是奴才有他这命,夜里都能笑醒了。指不定是前世积了什么大德呢!”

听到说什么前世积德,薛蟠突然想到,似乎以前在什么同人里看过,说是这警幻什么的,他们挑选的在这个世界里家破人亡的都是身上有福运,或者是有善缘的人,他们这样是为了夺人气运,难不成这就是冯渊原本该有的气运?那么这甄费是不是也是个很有气运的?

想到这里,薛蟠又有些不镇定了,从椅子上突然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好几圈,这才凑到福寿身边,对着他说道:

“这事儿你自己去办,去一趟苏州,去看看,那个甄费家边上的那个什么葫芦庙是不是还荒着,若是荒着,直接买了,然后起个宅子。”

福寿听的有些愣神,这都被烧了,这说明是犯了火神了,还买他干嘛,这样的地界指不定有什么不妥当呢!人家都是避不及的,大爷怎么还上杆子凑?

福寿摸着脑袋一脸的不解,

“大爷,您,您这是想干嘛?难不成您想给谁下套子?这也太费钱了,咱们不能想着省钱的法子?“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薛蟠的奴才也一个个都是精明人,或者说一个个都是吝啬的,谁让挣他们的银子还真是不容易呢!

而薛蟠呢!则是恨铁不成钢的直接在福寿的脑袋上给了一个栗子,然后狠狠的说道:

“你个笨蛋,怎么就没有学会你家主子我三分的精明呢!“

薛蟠狠狠地吐了两口气,努力控制住忍不住想要揣上福寿屁股的脚,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小声的说道:

“你个呆子,你也不想想,一个已经出家的人突然回来了,一个已经败落的人家突然恢复了旧貌,连着丢失了七年的女儿都能找回来,这说明了什么?福运,就是你说的福运,说不得这甄费就是前世积德的,如今才有了这样的福运,在一个你想想,那荒地是什么地方?是葫芦庙,是庙宇,你说,一般的庙宇能在风水不好的地方建造?能香火鼎盛这么久?这一场火灾,看着好像是这触怒了火神,是糟了灾,可是谁又能知道是不是他们原本处事做错了什么,上天给的惩罚?如今这惩罚过后,福运大的已经缓过神了,还在原处建房子,重整家业,才建好房子,孩子立马找到了,这又说明什么?这说明那地方其实没有问题,风水更没有问题,如今是人们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若是他们想通了,你看着,那地方说不得又会兴盛起来呢!最要紧的是,这葫芦庙风水既然好,又有多年的香火供奉,想来这地界必然也有佛祖保佑的,释道两家的保护,你说这地方好不好?”

薛蟠也不知道这么一番说法是不是站的住脚,可是他真的很是好奇这甄费的事儿,想着近距离的观察一下,希望能看到这一僧一道的踪影,能弄明白,为什么他们没有来薛家送什么海上方,为什么没有去林家度化林黛玉出家,更想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不是正确,他有一种感觉,似乎这甄费回来是他们特意的,是为了向自己示好!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原因,那是苏州,是林家的祖地,说不得什么时候林家会回家什么的,倒时候自己若是去了,有自己的产业,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他心里还是很肖想林妹妹的。

听了薛蟠这似真似假的话,福寿也有点头晕,可是听着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他只好点了点头,

“大爷,若是这么说起来,咱们这就是先下手为强了,确实有道理啊!还是大爷聪明,这都想得到,不过还有一点啊!大爷,这甄费家就是排场再大,这房子能有多大?和葫芦庙做邻居,也不知道这葫芦庙地契能有多少地方,若是小了,又该怎么办?”

其实福寿很聪明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清楚的很,更知道只有好好的给大爷办事,自己将来才能一直风光下去,所以做任何事,情愿装的笨一些,也想要多得些消息,多明白些大爷的意思,生怕做错了,做差了。这大爷派他出去,若是不能圆满的完成任务,那岂不是随便什么人去都成?那他以后还怎么当心腹?

薛蟠或许不明白这福寿的心思,可是对于他想要多得些确切的要求的意思还是明白的,他也不是以前那个大学生了,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怎么当一个主子,怎么揣摩人心,也有了一定火候,更加明白,只要下人忠心,那么有一些小心思其实不一定都是坏事儿,所以对于福寿也相对宽容些,毕竟是陪着他长大的,是自己的亲信不是!

“一个庙就是在小,怎么也该有个三四亩的样子才是,若是大了,十亩上下也是有的,好像还真是不清楚,或许问问那个什么小沙弥知道些,恩,这个都是小事,你先多带些银子去,不管大小,先买了再说,然后看看,周边的地是不是也一样荒着,索性买多些,哪怕是太大了,以后另外隔了院子,铺子什么出来,也是可以的。”

话说到这里,薛蟠转身往自己的小库房走去,打开箱子,找出一个匣子来,从里头拿出了好几张银票,想想,又拿了些散碎的银子。

“这里有一千两,买这样的宅基地的荒地,想来能买下不少了,你买下来以后,直接先把围墙建上,然后画下地形,回来再说,我在想法子找人画了图纸后在建,还有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拿着花销,这是你办事儿的银子,等着办完了,回来我另外有赏,只是先别说出去,若是有人问你去做什么,就说,是去帮我看铺子,收账册去了。免得让人捷足先登了,这苏州毕竟不是金陵,咱们薛家在那里可没那么本事,事事抢在人家前头。若是实在有什么办不妥当的,就去林家,凭着咱们家和林姑父的交情,那林家族人想来也不会看着不管。”

说来,这薛蟠自从和林如海关系不错后,因为自家办族学,办书楼很有些成绩,祭田上也上心,很是团结了族人,他想着林家族人稀少,虽然是书香大族,可是官宦却不多,导致在原著中林黛玉在京城受了苦,病死也没有人为他出气,便有些看不上林如海对待族人冷淡的样子,虽然他也想过或许这里头有其他的原因,可是他依然觉得在这个讲究家族的世界里,把自己族人完全放弃的做法是不智的,是属于林如海智商下降的一种体现。

所以他在和林如海通信的时候,也暗示了如今薛家的情况,说薛讯为了他那是什么都想的周全的不行,因为生怕以后就他这么一个人,没有亲生的兄弟,没有了帮扶,在外头吃亏,所以对着族人很是用了心,用族学,提拔族中上进出息的人,用书楼笼络贫寒士子的心,还用替族中子弟谋划生存机会,有用增加祭田,救助族中孤寡,为他拢了族人的心,用心良苦,他深受感动。

林如海不是傻子,看着薛蟠的信,自然想到了自家的情况,他当时也不过是就林黛玉一个女儿,想想自己的年纪,就是有了儿子,也是老来子,将来能看着他长大娶亲都有些奢望,那若是自己去后,这孩子没有了族人帮扶,又该怎么办?

虽然他和族人确实有些不合,可说起来也不过是祖辈上的矛盾,不过是不来往习惯了而已,如今看了薛家的动作,想想自家的情况,立马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么下去了,即使不能回复和族人的亲密交往,也该安抚一下族人的心,好让他们将来对着自己的孩子多一份善心。

再说了到底是血脉亲人,即使是出了五服的,可还是一个祖宗,也确实不能太过生疏。

林如海想通了,自然会有动作,他家财无数,拿出些银子,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一样的简单,再加上他为官多年,心思更细,考虑到林家族人的情况,又多走了几步,林家有族学,那他就给族学返修了房舍,课堂,赠送了一堆的笔墨纸砚和新书,族中多是书香人家,对于林如海这样的充满着文人气息的援助,自然是欢喜的很的,一个个称赞林如海做官做得人也活络了些,明白了他们族人的艰难,也不用那些金银给他们刺眼,而是送来这样实用又不伤他们体面的东西,真是用心了。特别是那些不知道祖上纷争的族人,以前还以为林如海出息了,做了大官就看不上他们这些没什么出息的族人,这才不和他们多加联络,如今看来,不过是人家以前住在京城不方便,或者是一时没有想到这些而已,看看,这到了江南做官后,不是安顿好了就立马和族人亲近了吗!

然后林如海又趁着祭祖,给族中添了千亩的祭田,并和族中掌管族物的几个族老说好,这每年的出息,一半继续增加祭田,一半分赠给族中孤寡幼童,好让族人过得好些,让族中孩子能多些读书的机会。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管以前怎么生疏,这林如海表示出拳拳心意,处处想着族人,那么这些族人自然慢慢的也和他亲近起来,撇过了以前种种的生疏,不快,也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林氏宗族有显得和睦了起来,甚至过年过节的,相互之间也互有往来送礼。

薛蟠往林如海处小住也不是一次两次,自然有和林家族人见过的时候,所以林家也知道,金陵薛家有个孩子,林如海很是看重,就像是林如海的半个弟子一般!

在这个的关系下,薛蟠也能有底气对着福寿说,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可以请林家人帮忙的话来。

福寿也是常年跟着他走动的,对于薛蟠的交际网也清楚的很,自然明白自家大爷的意思,立马点头:

“大爷放心,福寿知道怎么做了,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若是不成,就去林家,必定把事儿办好了。”

能让薛蟠说出请人帮忙,福寿越发感受到了薛蟠想要把那块地拿下的决心,好奴才就该为主子办好差事,福寿把自己办事儿的重要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恩,这就好,对了,这甄费的事儿,你到了地方在细细的打探一下,总觉得不简单,说不得咱们这知道的和那边不一样呢!”

薛蟠低着头,装作不在意的又加了这么一句,只是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却比刚才说那么一大段的时候都要慎重,这才是他真的目的,他想知道,甄费到底怎么了!

“哎,知道了。”

薛蟠看着福寿出门,心下暗暗地叹息了一声,声东击西啊!想不到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这心机玩的,连着身边的下人也含糊其辞了,这古代大少爷真累!

第59章 包租公

“小小的年纪,这又是叹什么气,没的把福气都给叹没了,你让福寿做什么去了,走的这么急,连着我进来都没有看到,该不是又想出什么闹腾事儿了?”

薛蟠一个没注意,居然让突然出现在他书房的薛讯看到了自己这样的表情,薛蟠很是一惊,不过随即立马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嬉皮笑脸的凑到薛讯的身边,讨好的给自家老爹端茶递水,笑眯眯的说道:

“儿子还能做什么?左不过是想点挣私房的小事儿,儿子都这么大了,总该多攒下点家底,以后娶媳妇,养孩子,都是费钱的事儿不是!”

刚想端茶喝水的薛讯听了这话,手一抖,差点把茶盏给摔出去,好在没有喝到嘴里,不然这时候恐怕都喷出去了。

“你这个死小子,这都是什么话,才几岁的人,居然连着什么媳妇,儿子都出来,再说了,家里难不成亏待了你不成!弄得这样委屈的样子做什么?”

虽然对于儿子上进,知道自己挣钱,还颇有些手段,他很是满意,谁也不想有个败家子儿子不是。可是作为一个当爹的,还是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的爹,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家儿子这拼命的喜欢搂钱的理由,什么攒家底,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亏待他的地方,也不认为这家业会给除了薛蟠以外的人的可能,儿子喜欢银子,金子,这个可以理解,贪财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缺点,在他们家来说这还是个好的优点,可是这薛蟠的动作却让他很有些疑惑,索性趁着他自己说起,他也想好好的问问。

薛蟠原本也有些说笑的意思,不过他才一个抬头,看到了自家老爹有些疑惑,又有些认真的样子,心下一动,索性也半真半假的说了起来。

“爹,不是我说,您这危机感可真是够可以的,是,咱们家事银子不少,店铺也多,皇商的名头做的也妥当,可是您怎么不想想,如今咱们可是正一门心思的想着改换门庭,当个耕读人家呢!到了以后,儿子若是真的考上了,或者是族中的兄弟们一个个开始当官了,别说这官职的大小吧,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家这皇商的位置还能保留?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上头给收回去了。再一个,等着咱们族中的子弟一个个都读书上进,还会有几个人关心铺子,还有多少人学着做生意,等着族里聪明的,能成才的一个个都往着读书人的路子上挤了,那么咱们家的生意又该怎么办?”

薛蟠一连串的提问,很是现实,就是薛讯有时候也灵光一闪的想到过一些,但是没有薛蟠这么透彻,如今他这么一说,薛讯神色立马严肃了起来,是啊,当了百年的皇商,若是一下子没有了这么一个名头,这家中会变成什么样还真是不好说。即使家里的孩子们开始做官了,可是一开始又能有多大的出息?能有个六七品就不错了,那时候自家该怎么办?若是争气还好,说不得苦上几十年,以后薛家还能恢复元气,若是一时不济,官运忐忑呢!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家里的这些族人们又会怎么想,薛家又该靠着什么支撑?

薛讯眉头也皱起来了,闭着眼睛,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断地滑动。许久之后,也跟着薛蟠一样,叹息了一声,

“所以你如今不断的想着法子的挣钱,上次还说添置土地祭田,想来也是想着在薛家皇商的名头还在,薛家在金陵威势管用的时候多添点底气?”

明明是问话,可是在薛讯的嘴里愣是说出了肯定的语气。他自以为是明白了薛蟠的意思了,为了应付将来可能的危局,或者说是为了保证在薛家为了转型而沉沦的那些年,能够有足够的底蕴,足够的家底,这才会这么不遗余力的为薛家积攒一切财富。

想到儿子这样的心思,自己这个当爹的不理解也就罢了,还不支持,真是不应该啊!

“这事儿你该和爹说才是,爹还没老呢,在一个你如今是读书要紧,若是能顺利的科考,爹做什么都甘愿,若是能顺利的中个进士,爹就是散去家财也是肯的。再说了,家里银钱够用,哪怕是所有的铺子都没了,皇商也没了,就凭着如今家中的家底,足够你花销一辈子的。更别说铺子是不会被全部关了的,如今这朝廷上的官员,家中哪一个没有铺子,不过是明面上不显罢了。放心,爹自有安排,到时候绝对不会委屈了你,更不会委屈了你的儿子!如果你早些成婚生子,连着教养孩子的事儿,爹都能全帮你办妥了。”

想到儿子如今的年纪,薛讯又暗暗的可惜了一下,若是自己这孩子早生上五年,如今只怕自己都能抱上孙子了。想到这个,薛讯第一千次骂了贾王氏一顿,好吧,这人就是被迁怒的对象,还是永久有效的那种。

“爹,那可不成,家里的家当不少,儿子知道,只是妹妹以后要出嫁,总要十里红妆不是,这不是银子?您养老不是银子?一家子吃用开销不是银子?这坐吃山空可不成,在一个儿子好歹是个男子汉,养家糊口那是儿子自己的事儿,媳妇孩子什么的,若是儿子不能养活,岂不是让人嘲笑!儿子可不想一辈子都靠爹吃饭。这可不是儿子的孝道!”

贴心啊!真是贴心,这样孝顺的儿子,这样懂事,体贴的儿子,薛讯这浑身上下那就像是六月里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的舒坦,浑身的毛孔都暖洋洋的。

“好,你有志气,爹也高兴,对了,你还没说这次又让福寿干什么去了?说给爹听听,若是有什么好主意,也好让爹也挣一些。”

薛蟠一听,自己都说了半天了,自家老爹也没有放过这一茬,知道糊弄不过去,索性也老实了,把自己和福寿说的话又说了一边,然后很是神秘的说道:

“爹啊!咱们薛家,在外头铺子不少,可是这宅子却不多,儿子想着,是不是可以多置办些,一来,这宅子不像是铺子,打上薛家的名号之后,分外的显眼,二来,这宅子若是出租,其实这银子也不少挣,只是大家都没有注意而已,上次咱们家抄那些个混账奴才的家抄回来的宅子,儿子可是都放出去出租了,到了如今,这房租上来的银子,虽然比不得铺子,可是比田地更多些。特别是咱们这儿,三年一次乡试就在金陵,到了大考的时候,这附近的房租,那高的都能吓死人,还不用交税。您说,若是咱们在附近各地多置办些宅子,收些房租,其实也很是稳妥的,若是那天银钱不凑手的时候,卖宅子更是不怎么显眼,您说呢!”

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对于商机,对于挣钱那是绝对有着本能的反应的,这不是,薛讯一听这房子挣钱,立马耳朵都竖起来了,眼睛也有神了,看着自家老爹的样子,薛蟠立马很是识相的拿出了自己书桌边上的一本册子,翻开来给薛讯看。

“爹,您看,上次咱们这抄家得了67个三进的院子,二进的83个,单院112个,虽然都只是下面县里的院子,比不得金陵城里值钱,可是房租也是不低的,单院平均二十两一年,112个院子共计2240两,二进的院子,平均六十两一年,83个院子,一年共计4980两,三进的基本上是二百两一年,67个那就是一年13400两,加在一起,一年光是房租就是20620,您看看,这是不是都能抵得上两万亩良田的出息了?两万亩地的市价,良田家中田,平均8两来算,那是160000两银子,而这些房子呢!咱们就说成本,单院一般都是八十两,一共是8960两,二进的,市价是二百两上下,那就是16600两,三进的六百两就差不多了,67个就是40200两,加在一起,总计是65760两,这成本比田地可是就一个零头,差不多都只有三分之一了,除了每年维护修缮用些银子,怎么算怎么核算不是!还不用担心天灾什么的,多划算的买卖。虽然这都是因为这房子在县城,镇子上什么的,所以价格和金陵比便宜些,才让咱们有这么大的差额可以看到,可是不管怎么说,儿子都觉得,这当个房东还是很有前途的行当,还不像是铺子那样找人嫉恨。”

薛蟠拿着他的那个金玉做的小算盘熟练又迅速的巴拉着算盘珠子,边算边和薛讯说着这些个数据,这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下一跳啊!看看这些房子,只要不是租不出去,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合算,这个时候薛讯的脑袋都已经凑到了薛蟠的边上了,一同看着那小小的册子上一连串的数据。

“居然这么挣钱?我还真是没想到呢!”

“爹,这也就是咱们这房子多,而且还是抄家回来的,不怎么看重,这才有了这么大的利润给您看,一般人家,多出来的房子,多也不过是一二套,有些个都是自家的别院,看着喜欢的,舍不得租出去的,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这里头的利润了,再一个,好的院子,像是这三进的,若是自家住的,一般都是花园子什么的都齐备的很,这花草什么的有的还是很值钱的,若是家具再用的好些,这成本不是更上去了?也就是我们,这房子全是鸡肋,看不中,又一时没有卖出去,这才会专门放租,还有就是这房价的事儿,儿子这算的都是市价,这市面上买房子,卖房子,有几个是按照这房子造价买卖的,多是折旧后的价格,一般来说,这造价最起码比这市价要上浮两成呢!若是这么算,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利润了。说实在的,儿子当时还真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一时间卖不出去,干放着太亏了,索性租出去能挣几个是几个,权当是补一补咱们薛家这些年被贪的利息了,等着收了房租后,才反应过来,这里头居然还能这么算,这么挣钱。”

薛讯眼睛亮啊!夜里都能当灯泡用了,拿过了册子,自己又算了一遍,然后眉眼都笑的皱了起来,欢喜的说道:

“儿子啊!这不甘心的好啊!上回我还想着,这些个抄回来的东西,田地什么的还能整一整,或是置换,或是归拢,再围成几个新的庄子,给咱们家多添了些田地,也是有用的,就是铺子,也能查到咱们家那些商号里,就是这房子,实在是多的有些头疼,还不好处理,一下子卖不出去,简直就是放着浪费,又是需要人手看护,又是需要整修的,太麻烦,不想到了你手里,居然还整出了这么一手,好,实在是好,不愧是我儿子,这样,既然你这宅子处理的好,那么那些不得用的下头县上的,镇上的铺子,要不也给你处置吧,说来虽然这些日子都给了下头的商号,可是这些商号掌柜的,一个个都看不上这些铺子,除了几个上等县的还能用,其他的都关着呢!你看怎么处理?”

儿子大了,那就该当大人用,更不用说这么精明的儿子了,不用那都是傻蛋,薛讯不傻,所以他索性把自己处理的不怎么满意的铺子也直接抛了出来,想着听听儿子的意见。

“怎么处理?爹,就那些铺子,也就是那些管事们才看着好,就咱们家那些个大商号,做的都是大生意,怎么用的上!也真是怪不得掌柜的看不中了,就是儿子看着也好,不是铺子小,就是位置偏的,能挣几个钱,若是依着儿子的意思,除了每个县留下个铺子,其他的索性也全都租出去得了,哪怕只剩下五十个呢,就这铺子的租金,一年怎么也能得回来一万两,咱们还不用费心,多好,到时候就有这个留下铺子的掌柜每年替咱们收这铺子的租金,多省事儿!就咱们家那些人手,哪一个不是精贵的,花了咱们多少心思□□的,用到这样的小铺子上,大材小用啊!很不必浪费在这些事儿上,再不成,这些铺子挑出几个来,权当您给各个大掌柜的福利了,这才几个钱,送他们一人一个,您还能多得些人心呢!若是看着少了,再不济,还能把咱们这些个宅子也选了几个好的,当成奖励,就给那些表现好的,忠心的老下人,老掌柜,咱们抄奴才家那是大棒,怎么也该给给红枣不是!”

薛蟠那是一心想当包租公,对着那些他看不上眼的铺子,宅子,那是一点的心思都不想费,不过你别说,这还真是个法子,最起码这当成府里的福利给那些忠于薛家的人这一点,薛讯还是很心动的,光是年俸怎么能体现出薛家厚待下人呢!这时候的人自家挣多少月例那可一般都不告诉别人的,可是这房子,铺子不一样啊!这一拿出就是实实在在在那里摆着的,是让人看得,要是这些下人们看到了这好处,那一个个以后岂不是会越发的上心为薛家做事儿!确实是个妥当的主意。

“说的不错,数量多,质量不行,这铺子多了也是个麻烦,还不如租出去,赏出去,恩,蟠儿,这事儿你既然出了主意,后面就不用管了,还是好生读书的好,四月可就是府试了,爹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对了,确实咱们薛家的生意不能再扩张了,若是以后你做官了,没了皇商的名头,咱们家这么多铺子确实看着不好,爹这就去处理就是,租出去确实不引人注意。”

话说完,薛讯立马起身,准备往外走,才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转身把书桌上刚才薛蟠算宅子的那个小册子给拿了起来,一起带走了,薛蟠傻愣愣的就在那里看着,一直到薛讯已经走出门口,这才焕然大悟一般哀嚎起来。

“爹,你怎么又这样,过河拆桥的也太利索吧!我这花了多少心思啊!啊,娘啊!快来救救儿子啊!儿子心疼死了。”

他这里跳脚,外头薛讯却权当没有听见,还远远的回了一句说道:

“蟠儿啊!这些个宅子前些日子的房租,爹权当是给你的零花钱了,你可不要乱花,如今也是大人了,很是该学着俭省些,你要知道,持家有道这四个字可不容易呢!”

这算什么,这是想用这银子堵嘴?可是这好像是他自己挣的吧!好吧,要说堵嘴也是可以的,毕竟按照规矩,薛蟠那是帮着家里做事儿,这收了租子交到公中也是在理的,可是,可是,薛蟠苦着脸想到,当初爹可是说过的,这宅子都让他全权处理了,挣了,亏了,那都是他的事儿,如今这么就不是了呢!

这世道,儿子和爹那就不能讲理啊!也没有道理可讲呢!好在薛蟠脑子一转,又偷偷的笑了,自己还是很有些先知先觉的,在被爹耍了好几次的情况下,他还是知道怎么保证自己的利益的,这不是,这么些宅子的房租,自己可都是直接在一开始就把这一年的房租都收齐了的,这时候爹就是拿去了,也别想再有银子了,想要银子?最起码等半年啊!嘻嘻!两万两银子的私房钱,这个对于薛蟠来说,也是可以的了。想想自己的钱匣子,想想自己的私房,薛蟠的胖脸又贼笑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薛讯,想到自己又一次的让那个越来越没有个孩子样,开始变得独立,沉稳,精明的儿子跳脚,心里也很是欢喜,怎么说呢。他总是感觉,这几年来,儿子和他的关系似乎正在转换,不再是以前那个严父和奶娃的关系,而是慢慢的向着朋友,伙伴一样的关系转变,这让他内心有些许的不安,毕竟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父亲和儿子那都是和贾政和贾宝玉一样的,带着一丝的生疏,带着一点的距离,他们父子的样子,若是让外头知道了,估计都会诧异,简直就是异类了,他怎么能一点都不在意。

好在薛讯也有自己调节的方式,那就是用不客气,用惹儿子跳脚来感受他的地位,他还是那个能掌控着儿子喜怒哀乐的父亲,在薛蟠的面前依然保有地位,威严,是薛蟠不敢反抗的存在,虽然他自己感觉好像还是有点不对味,可是好歹能安抚自己,甚至在这样的过程中,他也感受到了别样的乐趣,好像这是一种特别的父子之情,那么的温馨,那么的自然,那么的让人愉快。

只是这样的愉快也没有持续多少时间,当薛讯检查那宅子的具体情况,在知道自家儿子居然在一开始就直接把一年的房租全收走之后,他头顶也忍不住想要冒烟了。

这个死孩子,居然还给他完这一手,原本他还想着,儿子最多拿走了半年的房租,虽然这半年怎么算也要有一万两银子,可是想想儿子的付出,也就算了,可如今一看,居然是两万,若是在加上去年年底家族分红的时候,自家儿子因为这象棋,因为遮阳伞而得到的分红来看,这小子去年的银子,居然达到了四万两,老天爷,这比他拿的都多,他去年个人分红也不过是四万呢!

死小子,这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会被自己拿走这宅子的分管权,所以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了?刚才居然还鬼哭狼嚎的跳脚?这是做给谁看的?死小子,还给爹做戏!看他怎么收拾这个小子。

不过想着想着,薛讯又笑了起来,自家儿子越来越鬼了,虽然这样下去他好像对着这孩子会越来越没有法子,可是谁让这是他儿子呢!儿子思虑越发周全,做事越发严谨,这总是好事儿不是!以后对着外人只怕这心眼子还会更多,更厉害,这么一想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