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诺拿着两瓶饮料上来问:“你怎么一个人跑上来了?”
“吹吹风喽。”她拢拢头发,“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不好?”齐诺耸耸肩。
“不合群啊。”
“哪有人管你。你想干吗就干吗。”齐诺笑笑说。
“那就好。”雪容笑着接过他拿上来的果汁,“这两天书写得怎样了?”
“不太好。”齐诺皱皱眉,“昨晚一个通宵没睡,也没写多少。后来就打游戏去了。”
“哇,不太像你平常的风格嘛。”
“没办法啊,缪斯不肯来我家。”
“你把家里打扫干净点,女神说不定就去了。”
齐诺撇撇嘴,在旁边一张躺椅上躺下了。
雪容转回身去看了一会儿海景,没想到一回头竟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这下她更没法回船舱里跟他的同事们待在一块儿了,只能在船舷边找了个位子坐下,从包里翻出昨天拿到的那本杂志,看了起来。
陈洛钧那部电影的导演雪容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如今却在电影杂志上占据了足足八页的位置,可见他也因为这部片子而一夜爆红。
她对那些专业的理念没兴趣,只是草草地浏览着文章,想找到陈洛钧的名字。
“陈洛钧当然是个非常敬业的演员。”
她很快就找到了。
除了为这部戏狂瘦近三十斤这样尽人皆知的事情以外,导演蔡睿还给我们讲了另外一个例子。剧中有一场男主角曲直在雨里狂奔的戏,要从白天一直拍到晚上。陈洛钧全身湿透地在十几摄氏度的天气里跑了足足八个小时,最后收工的时候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最可怕的是,他结束以后跟我说,他的脚踝两年多前演话剧的时候摔断过,今天跑成这样,估计明天只能拍坐着的戏了。”蔡导一边摇头一边大笑着说:“我跟他说,祖宗,别说明天了,这礼拜咱都甭拍站着的戏了,回头把你送进医院了,我可就赔大了。”
有这样一个有多年舞台经验和敬业精神的主演,电影刚一上就获得口碑双丰收,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连着八个版的访问,提到陈洛钧本人的内容就这么一段。
雪容连着看了几遍,一直看到几乎都快把这段文字背下来了,才把杂志丢在了一边,趴在栏杆上,探出头去吹着海风。
齐诺只打了个盹就醒了,起来坐到雪容身边,捡起她扔下的杂志翻了翻,好奇地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雪容没回头。
他很快看出来这是本电影杂志,坏坏地拽她的衣角问:“是不是里面有你男朋友啊?”
“没有啦。”
“骗人,肯定有。”他站起来,把头探到船舷外想跟她面对面地说话,却猛然发现她满脸都是泪水。
雪容被他发现了,只好转回身来背对他坐着,低下头一言不发。
齐诺也没说话,只是跑去船舱里拿了一盒纸巾上来给她。
雪容默默地抽了两张擦干脸上的泪水,又抬头吹着海风。
齐诺小心地坐在她背后,想说话又不敢说,一副又委屈又一筹莫展的样子。
“雪容。”他终于叫了一声。
“嗯?”雪容回过头来。
他递给她一块巧克力。
雪容笑了笑,接过来咬了一口,低头捏在手里。
“你想跟我聊聊吗?”他很绅士地问。
雪容低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没事,我只是累了而已。”
齐诺对她笑笑,在自己胸口比画了一下说:“你知道,人的心上是有开关的吧?”
“什么?”雪容抬头皱眉看他。
“这里……有个开关,你告诉自己,只要按一下,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左胸口按了一下,“像这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都忘记了。”
雪容被他幼稚的行为逗乐了:“你还有不开心的时候?”
“当然有。不过我的开关很好用而已。”
雪容重新低下头去,想了想,也很幼稚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吸吸鼻子说:“好啦,关掉啦。”
齐诺嘿嘿地笑起来:“要感激我吧?”
“切,这招我早就会了,只不过不像你这么呆,还要按一下。我的开关说关就能关掉的。连这个都不会的话,碰到那么多事情还怎么活啊。”雪容不屑地说。
“你都碰上过什么事情啊?”
雪容没有答,只是站起来揉了揉眼睛说:“走吧,下去找点吃的,我饿了。”
那天回去的时候,雪容的心情已经恢复了过来,她跟齐诺说说笑笑地走到了自己家楼下,刚要告别,他却忽然叫住了她。
他极其认真地看着她,淡蓝色的眸子好像聚拢了漫天的星光。
“雪容。”他叫了她一声,又走近一步,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捏得出水来。
“齐诺。”雪容抬头看着他,抢先一步说,“今天玩得很开心。原来做你的朋友还有那么一丁点好处。”
她强调了“朋友”这个词,齐诺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本来严肃认真的表情僵了几秒,又换上了一脸赖皮猴的坏笑:“嘿嘿,下次吃饭你请喽。”
她笑着答应了,道了晚安就上楼去了。
临睡前她又给陈洛钧打了电话,他很快就接了起来。
“你休息了?”她问,“今天累不累?”
“还好。你呢?不是说这个周末去澳门吗?”
“没有去啦,大家都怕输成穷光蛋。”
“不至于吧?”
“很难说哦。对了,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不是要等回了A城才能给你了?”
“这个又不急。”
“也是。”她又叫了一声,“阿洛。”
“嗯?”
“我知道你拍戏会很认真,可是你也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他不经意地换了话题,“对了容容,原来那个帮我照顾你爸的朋友换岗位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再帮你想办法的。”
“哦……海潮哥哥也有帮我找人,你这么忙,别耽误你工作啦。”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客气起来。
陈洛钧怔了怔:“没关系的。”
她眼眶有点红:“那就好。我睡了哦。你也早点睡吧。”
“嗯。晚安。”
“阿洛晚安。”
她挂了电话却睡不着,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要是那个开关真的管用就好了。她翻了个身想,忘记那些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只记得阿洛坐在她对面,陪着她吃饭的样子该有多好。
还没来香港培训之前,雪容就开始做各种攻略,研究这边的好玩的好吃的。她本来想,自己要在这边待上足足半年,陈洛钧总有机会过来一趟,陪她去玩玩迪斯尼,逛逛商场什么的。不过她没想到,她一离开A城没多久,他就一扫这几年来的颓势,一跃成了杂志上说的“影坛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一直等到培训进入尾声,他都没有抽出空来去看她。
“我陪你去迪斯尼嘛。”齐诺说,“我来了这么久,除了上课就埋头写书,也没有去过啊。现在终于交稿了,可以好好玩了。”
“不用了。”雪容摇摇头。很多事情,重要的根本不是做不做,而是跟谁做。
“那你岂不是都白来了?”
“谁说的?培训半年,逃了那么多工作不说,还认识那么多人,玩得也很开心啊。”雪容对他笑笑,“何况还骗到了你的新书。”
“不要告诉别人我把初稿拷给你了啊。”齐诺哀求道。
“那要看我心情喽。说不定就高价卖给别的出版商了。谁让你这么傻交给我。”
“我知道你不会的。”齐诺笑着说,“反正我还要在这边待上一年,杀去A城找你算账也容易。”
雪容白他一眼:“好啦怕了你了。我一个人看就行了。”
“你看完了给我点意见哦。”齐诺顺杆爬。
“我哪敢啊。我只是你的小翻译而已。”
“谁说的。要不是你这几个月一直提醒我吃饭,我估计都饿死了。”
“还好你在我走之前把书写完了,不然我准得少活几年。”雪容摇头叹气,“好啦不跟你说了。我午饭时间结束了,得回办公室了。”
齐诺先站起来:“嗯,我也要去逛街,顺便找个地方喝下午茶了。”
“你气死我算了。”雪容穿上外套跟他往外走。
“我要是看到什么好吃的会给你发照片的。”齐诺还在刺激她。
雪容瞪他一眼,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就走了出去。
他们吃午饭的餐厅就在雪容公司写字楼的一楼,她都不用出大门,往里转个弯就可以搭电梯上去了。
两人在公司门口的旋转门那儿告别,齐诺笑着还在跟她说话,却发现她的目光忽然越过他的肩膀投向了门外,脸上的神色如同一盏被点亮的灯,一下子绽放出明媚的光彩。
他回头还没找到雪容在看什么,只见她已经推开门小跑出去,一头撞进了门外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怀里。
那个人低了头,带着满脸的微笑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她得意地跷起腿,两只脚都离开了地面,半天才放下来。
她手臂环着他的腰,抬头眉开眼笑地一直在说什么,而他就一直含笑听着,手指则看似无意地在她耳旁颊边流连,举手投足里满满的都是亲昵。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雪容才想起来往楼里看了一眼,不太好意思地叫齐诺过去。
“阿洛,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脸皮很厚的齐诺。”雪容转向齐诺,不知为什么忽然这时候脸红了,“喏,这个就是……某人。”
“男朋友就男朋友嘛,还害羞。”齐诺揶揄地笑她,又活力四射地跟陈洛钧打了个招呼,“哈喽。”
“你好。”陈洛钧对他笑笑。
“齐诺。”雪容又说,“你下午是不是没事?先带他去我住的地方好不好?我赶着要上去呢,马上要开始做报告了。”说着,她把自己的钥匙拿出来给了陈洛钧。
“好啊。”齐诺答应下来,“正好有人陪我下午茶了。”
“也行,随便你。”雪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不过他不吃肉,也不爱吃甜的。”
“哎哟你怎么跟寄养宠物似的。”齐诺推她,“赶紧走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雪容笑笑,抬头跟陈洛钧说:“阿洛,这家伙没心没肺的,你可得当心点,看着他。”
“知道了。好好上班。”他低头很自然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嗯。走了,拜拜。”雪容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办公楼里,看他俩并肩走了,才放心地回去上班。
那天下午是他们培训课程里一个大项目的总结汇报,所有的学员被分成四组,雪容他们组最后拿了个小小的优胜奖,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但是大家还是欢呼雀跃地要晚上一起去吃火锅。
“我晚上去不了了。”雪容结束的时候拉住同组一个比较熟的泰国女孩,“肚子好痛。”
“你没事吧?”泰国女孩很关心地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就是……那个来了,你知道的。”
“哦。那你早点回去休息,要我帮你带晚饭回来吗?”
“不用了。”雪容摇头,“我等下回去的路上买点吃的。”
“那你当心哦。”
“好好。”
雪容跟其他同学打了个招呼,飞快地冲出了办公室,一路小跑地奔回了家。
陈洛钧刚一开门,她就双手一伸,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下班了?”陈洛钧转身关上了门。
“嗯。”她眉飞色舞地踮脚亲了下他的脸颊,“今天晚上同事们聚餐吃火锅,人家都没去哦。”
“那我岂不是耽误你了?”他低头笑着问。
“是啊是啊,快补偿我一下。”说着,她就仰脸闭起了眼睛。
他的吻先是落在她的额头上,接着是眼睛上,然后是脸颊上,就是一直没有碰到她的嘴唇。
雪容不满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刚要给他一个怨念的眼神,就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
她的房间很小,他没走两步,两个人就一起倒在了床上。
他却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只是用手臂撑起脑袋,低头看着她。
雪容睁开了眼睛也看着他。
“阿洛。”她一边叫,一边用手指尖挠了挠他的下巴,“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做梦?”
“我也觉得。”
“要不我勉为其难咬你一下?”
他把手指放到她唇边。
她扑哧一下笑出来:“我哪敢咬你啊。回头被你那些粉丝小朋友撕了怎么办?话说回来,你这两天没事吗?怎么有空来看我?”
他的手指划过她额头:“来谈事情的,今晚就要走。”
“啊?”她沮丧地转过身去,丢给他一个背影,小声地嘀咕着,“原来不是来看我的。这么快就走。”
她瘦瘦小小的肩膀抖了抖。
陈洛钧也没有解释,只是从她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胸闷地一直拿背对着他,直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容容,让我看看你。”
她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他说要看,就真的只是看而已,没有动作,屏住呼吸,只有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
雪容竟然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还好晚上没去吃火锅。”
“下次我陪你去。”他压低声音笑着说。
“下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她忽然坐起来,“要不我们今晚去吧。”
他转了个身平躺在她床上,闲闲地抬起胳膊枕在脑袋下面:“不想出去。”
“那好吧。”她的肩膀又垮下来,“我们叫外卖好了。”
“容容。”
“嗯?”
“你怎么把琵琶带来了?”他朝墙角指了指。
“那个啊,我们老板把我卖了,非让我表演,给他长长脸。搞得我怪丢人的。”
“怎么会丢人呢?”
“上大学开始就没弹了,都快忘光了,当然丢人。”
“弹给我听听。”他半坐起来,拍拍她的胳膊。
“才不要。”
“为什么?你小时候弹得那么烂,我不都听过了?”
雪容愈发恼羞成怒:“不要,就不要。再说我前两天又表演了一次,为了练琴手指头都起泡了。”
她举着左手食指伸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