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叫她作甚?

卫灵秀心里不解,顿了顿却仍是朝着那红帐走去。对于郦珩此人,她心里存了阴影,每每见到这人,总觉得有些畏惧。

“郦将军。”磨蹭着走到红帐前,卫灵秀低声道,“叫草民有何事?”

“短手短脚的,走个路也这么慢。”郦珩抱怨道,却又话锋一转,问道,“你可懂药膳?”

“药膳?何种药膳?”卫灵秀愣了愣。

“那凛城守备见元帅不肯前去城内养伤,便今日前来,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婢女之类的自是不能留下,但那些食材倒是不错的东西,元帅如今受了这般重伤,确然应该补补。这军里的伙夫却做不出这般精细的膳食,你可明白补血之类的药膳?”郦珩也不怕麻烦,便细细解释道。

卫灵秀明白了他的想法,只是迟疑道,“草民虽知晓药物的用途,却对药膳并无研究。将军何不去寻谈大夫?嘉事堂字号两百余年,他家的药膳也是一绝,谈大夫定也有十分的了解。”

郦珩却摇了摇头,“谈大夫今日去了城里,如今却不在此处。今日先用你将就一些,左右你总比这伙夫明白一些。走走走,我带你去瞧瞧东西,今日先劳烦你一回,待谈大夫晚间回来,就用不着你了。”

他一边说着,便再不由卫灵秀分说,拉着她便朝着营帐另一侧走去。

绕过营帐的另一侧,听着一辆板车,上面被装的满满当当,全都是自凛城运送过来的生鲜食材。

药膳么?

卫灵秀心里想了想,左右便是这一回,做一次也无妨。这般想着,她便朝着那板车慢慢走了过去。

她那里还有一些黄芪,但是人参却都是些年份不大的小参,见郦珩跟在身后,便扭头问道,“可有老参?”这种东西,药官那里便是有,普通的大夫也是要不出来的。

郦珩立时点头道,“这个自然,我遣了人去药官那里取,一会儿给你送去帐子里。还需要旁的药材么?”

卫灵秀摇头,“先用人参与黄芪吧,再添点枣子。”一边说着,她自那板车上取了两只野鸽和一袋菌子,回头朝着郦珩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隔日一发烧我也是个悲剧…如今的医生到底靠谱么,叹气。

今日还是两更,第二更稍晚

022防备风寒

离开红帐,卫灵秀先去石二牛那里瞧了瞧,为他换了药。

石二牛倒也听闻了昨日霍临川受伤之事,偏偏几个来送饭的兵士却不了解状况,此时见卫灵秀到了,拉着她问了好一会儿。

知道他镇日里躺在床上,心里不耐,卫灵秀也不烦躁,只一边换药一边细细的给他说了说。那日听了这两兄弟对霍临川的敬慕,她自是知道石二牛那是真心实意的关心霍临川的伤势。再过两日,凛城那边就要过来将受重伤的兵士们接到城里养伤,今日若不将详情告诉他,恐怕便是到了凛城,这少年也会心怀不安。

待出了石二牛的帐子,天色已然不早,辰时已然过半。

卫灵秀背着药箱,便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帐子。

帐子里没有旁人,食材却已然送到了。佐料装在小小的瓷瓶之中整齐的摆在案上,一枝瞧着有三十年的老参被切成了片摆在小碟子里,另外一个托盘上放着两只已经收拾妥当的野鸽和清洗干净的菌子。

她赶紧放了手中的药箱,先自帐内寻了两只还未用过的药锅,拎着去帐外仔细清洗了一番。然后将两只野鸽一锅一只的放好,添了清水。

帐内原本就有两个药炉子,续上炭火,她将两口药锅放了上去。待锅子烧开,先撇去了浮沫,这才将菌子与药材放入锅中。

待将葱姜之物同时放了进去,添了些清酒,盖了盖子,卫灵秀终是送了口气。她虽不善药膳,却总是个女孩儿,平日里确然跟着师父学医行医的,家里的功课却也没落下多少。这炖煮的事情,做的还算是得心应手。

她不晓得霍临川的口味,便做了自己最拿手的这一道野菌野鸽汤。这味汤本就是何失血体虚之人,再加上几味药材,对于霍临川来说,也算是对症。

开锅转成小火之后,便是熬炖的时候,卫灵秀便坐在药炉边一手捧着医书一手拿着团扇,一边看书一边看着火。

将到午时之际,便有兵士将午饭送来。

那两锅汤水此时已然炖煮了将近一个半时辰,自锅盖下溢出的香气此时满布整个帐子。便是那送饭的兵士都为此多停留了一会儿。

看来是香的很,卫灵秀心里愉悦的用了午膳,这才返回药炉前,垫着手开了锅盖瞧了瞧。见那汤水如茶色一般浓郁却又清澈,一股浓香扑鼻而来,便熄了火儿。

案上还有两个火头营送来的汤盅,卫灵秀将两锅汤盛到汤盅里,盖了盖儿,端了托盘便出了帐子。

霍临川依旧如昨夜般半倚在榻上,正在看着京城送来的文书。只是当郦珩第无数次自案边站起,开始在帐子内溜达时,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今日到底有何事?”

郦珩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夫,别说是坐在案边替他处理文书,便是案上那些兵书,他也从不过来翻一翻。今日竟破天荒一般在自个儿帐子里坐了大半天时候,事出反常必有妖,霍临川自是不信他一夜之间换了性子。

“索性今日无事,这不是怕你憋闷么。”见霍临川发问,郦珩讪笑敷衍道。虽是这般,他却还是留在帐内,只是躲了霍临川的目光,垂着头又走回案后,提了朱笔却一脸苦相的盯着纹丝不动的帐帘。

霍临川猜不出他到底发了什么疯,也再懒得理他,自是接着看着手里的文书。兵部送来文书,皇帝更倾向于与北狄谈和。

如今北狄正值动荡之际,若能扶持一位王子即位,或许可保北地二十年安宁。若是这般,便要好好思量一番,这北狄三位皇子,到底哪一位更适合为下一任的北狄王。

他这里正想着,帐外突地响起了卫灵秀的声音。只是她声细,外面风也不小,却听得并不分明。不由的屏声静息的想仔细听听,却见郦珩突地自案后蹦了起来,大步的朝着帐帘处走去,一把掀了帘子。

卫灵秀正将托盘递给守在帐外的卫兵,原想着让他送进去便可,没想到帘子却突地被人自帐内撩开。她不禁朝着帐内望去,恰与霍临川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心里顿了顿不由的便垂了头。

郦珩瞧了她一眼,却只拉着她一块儿走了进来。

“不是与你说了吗?谈大夫今日不在,你便为元帅换药吧。”他一边说着,目光早就放在了那卫兵端着的托盘上。只见那托盘上,两个炖盅并列着摆着,那嘴角一下子便咧了开来。心里想着,这小子果然上道,给她送过去两个炖盅,便能明白要做两盅。

“这是什么?”霍临川却不晓得郦珩吩咐卫灵秀的事儿,此时见卫兵端了炖盅进来,又见郦珩已然迫不及待的将其中一个端了起来,不由问道。

郦珩也不瞒他,待将炖盅放到案上后,却也没急火火的打开,对霍临川解释道,“那刘守备不是送来一车吃的么?大哥你如今受了这样的伤,总得好好补补。我琢磨着咱这里也有大夫,不如让大夫给你做点药膳,对症饮食,总能好的快点。”

这话说的倒也无可厚非,霍临川点了点头,却又问道,“怎么是两盅。”

卫灵秀只当这话是在问自个儿,便低声道,“草民觉得那野鸽小的很,又觉得元帅应是个能吃的…”

郦珩正要掀开那炖盅的盖子,听她这般说道,差点气着。合着这小子根本没明白自个儿的意思,这是觉得霍临川喝一盅不够啊?!只是她这样说了,他倒不好意思去喝这汤,咳嗽了一声,那要掀盖儿的手又收了回来。

霍临川此时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郦珩这是借着此由头自个儿也想分一杯羹。想明白此处,他便闭了嘴,再不去问那盅汤水,只是让卫灵秀给自个儿换药。

卫灵秀不妨还要做换药这种事,这一趟过来却未带药箱。索幸帐内已然准备了好了东西,便不再踯躅上前替他解了裹伤的白布。

待将昨日的药粉清理干净,她这才清楚的瞧见他的伤口。

那箭矢果然歹毒,□□时定然带了皮肉。霍临川胸口的伤口不似寻常箭矢所伤,足足大了一圈,连带着些翻起的皮肉,只是瞧着便觉得触目惊心。

伤药洒上去的时候,必然会十分疼痛,霍临川却面色如常,便是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卫灵秀看在眼里,只觉得此人忍耐功夫的确不同常人,手上倒是更快了几分。

待换好了药,卫灵秀瞧了瞧帐内,此时那卫兵已然出了帐子,帐内只剩她三人。那郦珩又坐在案后似是面色不虞,便低声问道,“元帅可要试试草民的手艺?汤水这东西,还是要趁热用。”

霍临川面色温和的对她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此时才又板着脸对郦珩道,“我自是用不了两盅。”果见郦珩嘿嘿一笑,再不顾忌,上手便将案上那盅的盖子掀了开来。

卫灵秀此时终是明白了郦珩的意思,此时见他这样的将军竟也为点吃食费这般心思,只觉得心中好笑,却也没说什么,只将手边这盅的盖子打开。

两个炖盅被掀了盖子,浓郁的香气便立时溢满了帐子。

郦珩深深吸了口香气,颇为惊讶的看向卫灵秀,“没想到,你还真有这般手艺?”北地凛城本就贫瘠,城内没什么像样的酒楼,便是最好的一家也做不出地道的关内美食。他又与霍临川一般,不愿与城内守备相交,这一月下来只待在营中,嘴里确实淡的难受,这也确然不能怪他。他尝了一口,脸上便露出几分满足的表情,啧啧道,“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卫灵秀笑了笑,也不开口,只扶着炖盅倒出一碗,递了过去。

霍临川瞧着那茶色的汤水,鼻尖立时便触到了那如有实质一般的香气,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后悔,方才就应该把郦珩直接赶出帐子…

帐内十分安静,那二人虽喝着野鸽汤,却未发出响动,可见从小都是生在富贵人家。便是在军中多年,这打小的教养却已然深入心中。

卫灵秀正想着,突然闻得帐外有兵士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心里便想起了一些要紧的事情。

霍临川将那碗汤水饮尽,见卫灵秀若有所思,便开口问道,“可是有事?”见她面有犹豫,便又道,“但说无妨。”

卫灵秀这才有些赧然道,“元帅,如今虽是盛夏,这几日夜里却一日凉过一日,也偶有兵士前来寻要祛寒散风的药。草民闻说北地九月落雪,可需要提前防备风寒?”

那边郦珩听见了,随口便应道,“谈大夫今日前往凛城正是为了此事。风寒每年都有,凛城里早就开始准备,待咱们到了北地便开始制作药丸。军中大夫太少,煎药太费功夫,每年也都是做了药丸等人去取。”

“是要分发药丸么?”卫灵秀奇道,原来早有准备么?

“药丸领回来便发给大夫们,若有兵士风寒,便可自去领取。”霍临川说道。

“药丸不易存放,确然应此时制作,倒也是个法子。”卫灵秀点头,却又道,“只是为何不事先防备?”

霍临川听了,自是放下手中汤碗,正色道,“你说来听听。”

“倒也不麻烦,便是用黄芪、白术加防风大锅熬制成汤水,让兵士们每日服用一碗,防备风寒十分有效。”卫灵秀说道,“这样熬水,也不用时时看管,便是火头营的伙夫也能做好。这三味药也十分寻常,便是凛城这种地方也有不少。”

这确然是个不错的法子,听着也十分简单,只是从前并未有人提及。霍临川思索片刻,便颔首道,“不错,此事便由你去办吧,我给你派几个人与你协助。”见卫灵秀点头应是,他又有些意外道,“你怎知这三味药凛城中有存量?”

卫灵秀听了赧然一笑道,“草民两年前曾与师父来过一次北地,当年凛城内的医馆确有这三味药,只是如今却得遣人去询问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送到

023一时的温情

相比起七月时两军不温不火的对峙,时间进入八月末,形势陡然紧迫起来。两军在几处战场大大小小交战十余次。

卫灵秀这月来,每日里去给霍临川换一次药,帐内无人之时便见他面色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一般。而每当此间郦珩或是徐海宁、冯湘南等人前来寻他商议之时,他便又会变成那个镇静而淡定的镇北将军。

霍临川受伤后不久,冯湘南在大西城外领军与北狄二王子贺兰骁所率之军相遇,两军交战两日夜,虽大败敌军,冯湘南却也受了伤了。谈大夫本就给他诊治着惊梦之证,如今他又负伤,霍临川索性便遣了谈大夫去照料冯湘南。

这一月相处下来,卫灵秀倒是没了最初见到霍临川时紧张的情绪,每日里换药时还能搭上几句话。只霍临川此人不是一般的沉默寡言,能搭上话的时候并不太多。

直到他伤口外部结痂,已不需每日换药,无人之时,面色终于和缓了一些。

这一日,卫灵秀背了药箱,拎着放了汤药的食盒方进了帐子,却见霍临川站在帐中正自个儿穿着外衫。虽受了那般严重的伤势,这人却瞧不出半点大伤过后的虚弱,依旧身形挺拔不减半分气势。

“元帅…怎的起了?”一进帐子,便见他裸了整个后背,卫灵秀忙低了头,呐呐道。脑海里却浮现出方才眼中所见,那精壮的后背和那上面密布的旧年的伤痕。

“清洗一番。”霍临川披了外衫,瞥了一眼卫灵秀便坐回榻边,等她来换药。

卫灵秀走了两步,瞧见榻边的案头上整齐的叠放了一套战甲,便是连战盔都放在了上面。营帐侧面的窗子半敞着,正午的日光自窗外洒进落在那战甲之上,铁质贴片上便泛着些冰冷的光芒。

她抬头看向霍临川。

他半坐在榻上,并未躺上去,面色自然的抬脸看着她,发丝散落在肩头,还滴着水。

“元帅还是先擦干头发,若是伤口沾水,那就不好了。”卫灵秀手里攥着药瓶,轻声说道。见他略一颔首,便四顾了帐内,见着帐帘旁的桌子上放着的木盆处搭着一条干净的帕子,便快步去取了过来。

霍临川见她取过帕子,伸手便接了过来,自顾自的擦着头发。

卫灵秀站在一边瞧着他丝毫不顾及胸口的伤势,左臂活动的十分有力,心里一急便忙上前制止他,“且慢且慢,元帅,您这伤势瞧着外面已然结痂,可是内里却还在愈合之中,若是这般动作,势必扯了伤口。”

霍临川闻言有些迟疑,动作却真的慢了下来。

只是他似乎这般粗拉惯了,若让他小心翼翼的做事,居然显得有些笨拙。

卫灵秀方将食盒放在案上,将那散瘀活血的汤药端了出来放在托盘上,回头便见他似是在按捺着不耐眉头却已深深的蹙了起来。

又见他已然将头发弄得一团糟,只得上前道,“不若让草民来吧。”

霍临川闻言顿了顿,这才缓缓的放了手,头上盖着那帕子,依旧端坐在榻上。只觉得那双纤巧的小手隔着帕子在他头上轻柔的按压擦拭。先是将头顶处的水渍擦干,然后便顺着发丝往后,一点点一缕缕将他方才揉乱的头发顺开。

她就站在他眼前,今日穿了件青莲色的衣裳,这般近的距离,甚至能将那松江三梭布线与线间的缝隙瞧得一清二楚。

天气已然有些凉了,窗户又半敞着,他方洗了澡,如今身上满是凉意,却在此时觉得那双在发迹忙碌的小手,十分的温暖。他闭目思索,却遍寻不到这样的温暖,人生在世二十多年,似是从未有人给他这样的感觉。

他睁了眼,略微抬头看向她,见她目光澄净,万分认真只为了替他擦干头发。心里觉得,真是奇妙,这样的感觉竟会自一个半大的少年身上传来。心里猛然觉得有些鼓胀,只觉得在这初秋的午后,那双温柔的手带来了无尽的温暖,而这温暖仿佛那被日光晒暖的湖水让他沉溺其中,渐渐没顶,却怎么也不愿挣扎。

“好了。”卫灵秀将他半干的发丝松松的束起搭在身后,似是松了口气,便立时转身去给他端那碗放在案上的汤药。

霍临川此时也一下子回过神来,自来镇静淡定的一双眼睛闪过一丝茫然与慌乱。只是此时卫灵秀方转身去端药,倒是给他一息时候来让自己再次镇静下来。

待卫灵秀回身将药碗端给他时,他面上已然恢复了平静,刀口舔血的日子,早让他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

只是,那嗓音便有些黯哑了下来,“多谢。”他接过药碗,低声谢了一句。

卫灵秀听他嗓子有些哑,惊讶道,“可是着了风?”说罢,她便要去关那半敞的窗子,不防却被突然攥了手臂。

她惊讶回头,却见他慢慢松开了那钳制的大手,沉声道,“不必了。”

卫灵秀此时才反应过来,方才被他攥了手臂,想他是无心之举,她脸上却依旧红了红。只是忙又转了身去开药箱,想着掩饰一下脸上的失态。磨蹭了好一会儿,觉得脸上的热度退下去了几分,她这才又转了身,低着头给他胸口的伤口处换药。

只是这一回,她只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的缓慢。

直到将干净的白布条给他束好,她终是松了口气,脸上也带了些笑,“这便是最后一回换药,今日过后便只等着落痂便可。”

霍临川闻言顿了顿,极缓慢的点了点头,似是想说些什么,只不过还未开口,营帐的帘子便被人撩了起来。

一身银甲的郦珩怀抱着头盔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彼时正是午后,自窗棂处洒进来的日光已自案头转到了榻边,将此时一坐一立的二人拢在其中。霍临川坐在榻上,一头黑发松散着束在脑后,衣襟半敞,脸上却是多年未见分外平和的模样。

而一身青莲色衣衫的卫灵秀站在他面前,微微垂首,隐约露着一段雪白的脖颈。她脸上染了些许红晕,怎么瞧着都有种难以言明的娇媚。

郦珩一时呆立当场,目光在二人间游离不定。

“怎么了?”霍临川立时觉察出他的失态,沉声问道。卫灵秀自是忙后退了一步,自去收拾自己的药箱,准备离去。

而方才那让人疑惑的氛围,立时便消散无踪。

郦珩回过神来,只当自己一时魔怔了,见霍临川蹙眉瞧着自己,便立时正色道,“四营人马已然准备好了,就等着大哥你了。”

霍临川闻言面色一肃,立马翻身自榻上下来,冲着帐外唤了一声,随身护卫便走了进来。他自个儿整理着衣裳,而那护卫则走向案头将他那身铠甲拿起展开,显是要为他穿上。

卫灵秀收拾好了药箱,正要离开营帐,回头瞧见霍临川开始穿铠甲,不由住了脚步,惊讶道,“元帅!伤口方结痂,此时不能穿甲!”

霍临川抬手止了她话,只让护卫继续。

她有些无奈,便看向郦珩。郦珩见卫灵秀瞧来,面色便有些发暗,脸上露出几分不甘。他转头看向霍临川时,面色又担忧起来,“大哥,你…”

霍临川见这二人站在一旁,一个满面担忧,一个一脸愧色,温笑着摇了摇头。复又抬手重重的拍了拍郦珩的肩头,“如今算的什么,可记得那年大雪封北地,你我二人前去伏击…”

郦珩闻言,浑身一震。

五年前,初入军中的他跟着刚过弱冠的霍临川来到北地。那时北狄大举进犯凛城,城中粮草已断,而北狄军则将通往关内的道路完全封锁。霍临川那时不过是个副将,却领了最重要的任务,领着区区两千余人出击为的便是将对方大军自粮草要道上引开。

那时北地正是大雪飘飞的时节,他跟着霍临川就那样踏上了一条不知可能归来的征程…

而那时的霍临川比他现在的年纪还要小上一些,那样的时节,明明已经受了重伤,却仍撑着一口气将对方大军生生扯动了三十里路,让粮草顺利入城。而霍临川在回城后,整整休养了小半年时候。

郦珩还清晰的记着当时自己的感受,他站在霍临川的房门外,看着一屋子大夫在外屋团团转不停的拭汗。那时候的他不知天高地厚,对于霍临川国舅爷的身份从来都有些瞧不上,而在那一刻,他分外庆幸霍临川有这样一个身份。这个身份使得屋内这些老大夫们,便是拼尽全力,也不能让其死在北地。

那一仗后,光是吊命的参片,霍临川就用了两根百年的人参。可见那一次,他伤的有多重。若是比起那一会,这一次的确是不足提…

只是…郦珩猛地抬头,看向霍临川的目光终是变得炯炯有神,“大哥,这一回有我呢。”见他终是再一次自信起来,霍临川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只是那按在他肩头的手却多用了几分力气。

见那二人这就要出营帐,卫灵秀终是回过神来,“喂…你们…”她出声唤了一句,却不知该如何劝阻。

郦珩已然踏出营帐,霍临川却在出帐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在对上她满目的担忧时,他顿住了脚步,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且安心,我自会小心。”

那二人已然离去,而那粗糙大手抚在发顶时的感觉似乎仍留在记忆里。卫灵秀站在他营帐的门口处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终是低低的的叹了口气,这才背着药箱朝着自己的营帐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实在是太不舒服了,今天晚上感觉舒服了一些,真是对不住了,断更了两天。

今晚还会再更一章,要稍晚一些。

另外,本文明天开V,争取更三章,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024思之如狂

便是回了营帐,卫灵秀做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想起影风昨日说起,沈泊舟又有些咳嗽,索性便起了身。如今玉屏风散在军中已然开始使用,兵士们每日都会自晚饭后领取一碗。

不知沈泊舟是不是也在服用,她这般想着自去寻了那三味药,又取了一枚红枣和几片甘草,一同煎了,放入食盒之中。

前几日做好晾晒的甘草糖如今也凝固的十分漂亮,她取了药纸包了一小包,一同带着去了沈泊舟那里。

将将行至沈泊舟营帐外,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压抑着的咳嗽声。

影风此时恰好撩了帘子走出营帐,手里还端着放着药碗的托盘。他面上显是十分担忧,在见到卫灵秀后,便带了几分喜色,快步的朝着卫灵秀走来。

“卫大夫!”

见影风面上添了喜色,卫灵秀心里则有几分愧疚,这段时日她先是顾着石二牛后要顾着霍临川,倒是沈泊舟这里少了几分问候。她本就是随军的大夫,沈泊舟虽未遣人来寻,她也应多来探寻几分。

“我听着,沈大人咳得似是重了几分,药不起作用么?”卫灵秀停了脚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