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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妒忌(中)

“你要记住,我是你的主人,你只是我的奴才,你没有资格抱我。”

这样的事情要他怎么去记住,可是蔓华只是沉默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我会记住的。”

虽然蔓华没有笑,可是轻魂却感觉到蔓华完全是言不由心,这让她很不满意,不过不管怎么样,看着蔓华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倒是很有趣,想到这里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俯下身去轻轻的在焫隆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吻,然后仿佛是喃喃自语一般说道:“皇上是我的夫君,我绝对不会让他死去的。”

蔓华不留痕迹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轻声说道:“你想给他解毒?”

“不是。”轻魂一口就否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给他解毒,因为他如果解毒了,那么就不会依赖我的血了。”

蔓华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轻魂,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轻魂在谋算什么,如果是要报复他的话,他不是已经很听话了吗?轻魂还想要什么?其实不管轻魂想要什么,只要她愿意和他说,他都会努力做到,只可惜轻魂永远不要如此问他。

说到了血,轻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然后她转过头来看蔓华,轻声说道:“蔓华,你是否知道我的姓氏?”

看着桌子上那些一叠叠的书信,燕归来便皱起了剑眉,他不懂凡人的争权逐势,他心里只是希望可以尽快把一切都结束然后救出夏莲,今天有人可以把夏莲毒哑,明天就不知道要对她做些什么了,疼痛燕归来是可以承受,他也心甘情愿的与夏莲分享疼痛,只是他不忍心让夏莲处于危险之中。

“如果没有了现在的皇帝,安晴就可以做皇帝的话,那么我就直接杀了现在的皇帝就可以了,你就没有必要浪费那么多的时间。”虽然说过去燕归来从来不干涉灵绯的决定,可是他犹豫了好久,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如果我们只是让安晴当上了皇帝而不是为了他将来可以好好的坐稳皇位的话,我们的确只要杀了现在的皇帝,然后让武力帮助安晴统治国家便可。”灵绯一边翻阅着一封封的密函,一边轻声说道,“其实在彦儿死去以前,我曾经与她见过一次面,那个时候她和我说,她希望安晴可以成为皇帝,因为她相信安晴会是一个好皇帝。那个时候我我答应她,如果将来有一天她失宠了,安晴不再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了,我必定会出手相助,让安晴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帝。可是你要明白,不管是哪一个皇室,他们都无法轻易的赞同让一个没有先皇血缘的人继承皇位,安晴是彦儿的养子,他并没有皇室的血统,所以如果先皇还有子裔在世,他必定不会是第一皇位继承人,可是就算先皇没有子裔在世,安晴没有彦儿和先皇在背后撑腰,也不可能继承皇位。所以现在把皇帝杀死并不是我们的首选,我们需要先行部署好一切,你掌管兵力,段大人掌管朝政,只要现在的皇帝再多做一些让万民不满的事情,那么便可以引起百姓的议论,只要有一个人说,如果靖王爷没死,靖王爷当皇帝就好了之类的话语,我们就可以让安晴出现在百姓的面前了。皇帝是天子,是应该有上天来选出的,只可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出此,那么我们这些不属三界,不入六道的人就应该代替上天选出天子。”

深深地看了一眼灵绯,燕归来没有反驳,他也记得彦儿,那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只是不管如何,他都无法再忍耐看着夏莲受苦!他不是不喜欢彦儿,只是彦儿已经死了,然而夏莲还活着!

“为了让安晴成为皇帝,就需要牺牲夏莲…”

“你在说什么?”

安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燕归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那刚走到门前的安晴:“我说,我不赞同为了你就要牺牲夏莲。”

“夏莲不是已经死了吗?前些日子皇上说要处死妖女,可是劳师动众的把天坛都修了一番呢。”安晴淡淡的扫了一眼燕归来,然后大步地走到了桌子旁,随手拿起了一封密函翻阅。

“夏莲没有死。”燕归来一字一句的说道,“皇宫的人似乎有心留她一命,所以前些日子被处死的人并不是夏莲,我也以为她即使身处冷宫之中也不会有危险,可是今天早上有人用毒毒哑了她。”

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密函,安晴转过头来看燕归来:“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向她下了蛊,她只要受伤,我都可以知道。”

“燕归来!”听到了燕归来的话,灵绯忍不住一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燕归来身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对夏莲下了共寿蛊?”

燕归来没有看灵绯一眼,他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安晴的身上,因为安晴是夏莲的夫君,不过他依然轻声的回应灵绯,这个一直和他一起的人:“我告诉你有用吗?你还不是一样要牺牲她?”

安晴不是笨蛋,过去他可以在焫隆连番暗杀之下活下来,自然不会是后知后觉的人,他可以感受到燕归来对自己的怒气甚至杀意,毕竟在燕归来的身体之内的不是寻常的灵魂,而是集天地间最诡异的力量而成的蛊兽,不过他不害怕,因为他知道固守不能伤害他,所以…

安晴笑了,他靠到了燕归来的耳边,轻声地说道:“不管如何,夏莲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只要我没有把她休掉,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且对我来说,她落在皇上的手中是会为我带来危险,不过现在看来她似乎并没有把我还活着的事情说出来,又或者她并不知道我还活着…”

“她知道…”燕归来咬着牙说道。

是的,如果安晴死了,夏莲也不用牺牲至此。

“那么我真的很高兴她被毒哑了,否则如果别人拷打她,她把我说出来怎么办…”

安晴的话还没有说话,燕归来便一把用左手抓住了他的衣领,看势就要动手,可是他的右手却被灵绯死死的拉住了。

“安晴,夏莲可是你的结发妻子!”这句话燕归来几乎是吼出来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妒忌(下)

“那又如何?等我当上了皇帝,你还担心我没有女人吗?”安晴冷笑着退后了一步,他就知道不管如何,燕归来都不能伤害他的,所以他也是有持无恐,“再说她不值得我关心,当日在秦淮河边我为她如此担心,可是你带着她回来长安,她却不愿来看我一眼,岂不是在心里怪我把她堂堂王妃害成了这个模样?她现在必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而且你不也是很狠心吗?你向她下蛊,你与她共寿,她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燕归来愣了一下,是的,安晴说得没错,的确是他让夏莲生不如死的,那都是因为他不愿意接受夏莲的死亡,他是蛊兽,他没有办法像神或者仙人那样去守候并且寻找到夏莲的下一辈子,生生世世的牵绑在一起,他也不能像妖魔那样留下夏莲的灵魂,让她不再会转世为人,他可以做的就只是留下夏莲的这一辈子,于是他向夏莲下了那一个蛊。

他愿意承受她的一切痛苦,甚至愿意与她同生共死。

可是…夏莲愿意吗?

就像是安晴所说的那样,夏莲始终是安晴的妻子,她的生死,他不该去管。

但是燕归来不明白凡人的想法,谁可以为了谁而活,谁可以为了谁而死,那么希望一个人不要为了谁而死,那么又是不是错的呢?

“安晴!”燕归来不再纠结于心中的想法,他没有办法甩开抓住他右手的灵绯,于是他便朝着安晴伸出了左手,以他的力度,绝对是可以轻易的拧断安晴的脖子!

燕归来的左手还没有触上安晴的脖子便被人一把扯住了,燕归来低下头去看,便看见那张与安晴酷似的脸,这是银色幻化出来,上半身为人,下半身是蛇尾的少年,他因为附身在安晴的身上,所以当他幻化成这个模样的时候便会拥有酷似安晴的外貌。

看见银色紧紧的拉着自己,满脸都是惊慌的神情,燕归来难免生气,因为银色是蛊蛇,天下间所有的蛊都由他这个蛊兽来统治,所以银色是他的臣子,应该帮他才对,而不是去护着安晴!

“银色,放开我!”燕归来不敢甩开灵绯是害怕伤害到灵绯,毕竟灵绯的外表是一个娇弱的少女,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甩开银色,而且他也清楚,这么一点力气不足以杀死蛊蛇!

眼看燕归来甩开了银色,安晴咬了咬牙,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于是他便大声地说道:“你凭什么教训我?难道你杀死的人还少吗?”

“就凭我喜欢夏莲!”燕归来没有再犹豫什么,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你不要她了,那么就把她给我吧,我绝对不会像你这样忘恩负义!”

听了燕归来的话,安晴突然大笑了起来:“你不是人啊,你知道忘恩负义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吗?你不过是一个怪物!”

“够了!”灵绯大声打断了安晴的话,她稚气未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杀意,她盯着安晴,缓缓地说道,“安晴,你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如果没有燕归来,也就没有银色,更没有现在的你。”

看到就连灵绯也开口了,安晴也冷静了下来,自从被银色俯身以后,他的性情已经大变,就连自己也无法好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刚才那一番话虽然是他的心里话,可是也未免说得过火了一点,只是…他并不想把那么一番话收回来!

安晴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然而那跌倒在旁的银色也瞬间变成了一条银色的小蛇跟着安晴走了。

放开了燕归来,灵绯抿着唇沉默了一会,还是缓缓地开口了:“你啊,就是不听我的话,居然私恋凡人,难道你就想害死夏莲吗?”

“我就是为了不让她死才对她下蛊的,否则…她连长安都来不了。”燕归来苦笑一下,其实他并没有后悔对夏莲下蛊,或许现在夏莲的确很痛苦,可是只要不死…只要还活着,那么就有希望了。

“可是就算她活着那么又怎么样?如果安晴坐上了皇位,你以为有哪一个皇帝可以容忍自己的皇后是一个哑巴吗?就算她没有被人毒哑,仅仅是你喜欢她这一点已经让安晴有了杀死她的理由…”

“我会保护她。”燕归来打断了灵绯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或许我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可是我只是知道自己不能让她继续受苦,我现在可以一直忍耐,一直默默的保护她,直到你们的计划完成。安晴他成为皇帝之后,我会带走夏莲,那个时候我希望那个你不要阻止我。”

深深地看了一眼燕归来,燕归来这幅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可爱得很,灵绯微笑着点头,她没有办法把真相说出来,那便是即使她不阻止燕归来爱上夏莲,可是天上也会阻止的。就如凡人的俗语所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什么事可以由着性子胡来的。灵绯知道不属于三界之内的人是不可以爱上三界的一切,因为这样只会招来恶果,只是面对燕归来如此认真的神情,她说不出真相,但愿…一切都可以顺利吧。

记得小时候奶娘曾经说过,大部分的人都不会清楚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如果一个人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得太深刻的话,大概因为他们投胎转世的时候没有喝下孟婆汤,其实记性太好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焫隆认为自己投胎转世的时候一定没有喝过孟婆汤,否则他怎么可能会连自己牙牙学语的时候很多很琐碎的事情都会记得一清二楚呢?甚至仿佛他只要在努力一点回忆,就可以看见了上一辈子。

记得他第一次穿着崭新的朝服,跟随在母妃的身后去向父皇请安,那一天是他第一次唤自己的父皇。小小的身子包裹在金黄色的朝服之中,在李公公和母妃的教导之下战战兢兢的向自己的父皇下跪口头,他第一次唤了一声“父皇”,他以为会和他第一次喊一声母妃的那个时候一样,会看到父皇的笑脸,可是他的父皇只是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声——平身。

第一百六十三章:童年(壹)

——平身。

那个男人高高在上,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可以不用顾及自己和亲生儿子之间的情谊,焫隆纵然觉得心中委屈,也只能乖乖的起来,再也不敢唤第二声“父皇”。

那一天,母妃再也不能抱着任何的希望了,因为父皇不喜欢他,也不再喜欢她。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把自己所有的爱给了那个名为彦儿的美丽女人,以及那个女人所宠爱着的养子——安晴。

或许对焫隆来说,他这一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安晴,因为安晴并没有流着皇室的血统,明明是一个养子却霸占了父皇所有的爱,唯独面对安晴,面对彦皇后的时候,父皇才会笑,才会真心的笑,那样慈祥的笑容焫隆一辈子也得不到。

或许那个时候真的太年幼,焫隆不断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自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得到父皇的赏识,就算得不到父皇的爱,至少也要得到一句赞美吧。

只不过他永远都不知道,父皇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孩子,是不会给予赞美的,因为在他的心中,焫隆就和他那个不识大体的母妃一般,整天妄想着自己还可以得到皇帝的宠爱,看起来让人心烦。然而他所深爱的彦皇后以及安晴皇子却不一样,他们永远是他的开心果。

或许就连李公公也曾经认为,如果焫隆有了本事,绝对会第一个杀死安晴的,可是他猜错了,焫隆第一个杀死的人是彦皇后,因为在从安晴的手中抢来…啊,不对,应该是乞求来的那一只蝴蝶纸鹞开始,他就觉得这只纸鹞就和彦皇后一样,看似是美丽的蝴蝶,可是实际上是让人讨厌的飞蛾,然而飞蛾就该扑火而死,所以后来他就点燃了那只纸鹞丢进了彦皇后的寝宫。

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切显得太过早熟,焫隆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年纪小小就有这样的心计手段,只是他从来都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就像从来没有喝过孟婆汤一样,他天生就有成年人的心思。

彦皇后死后不久,皇帝便因为抑郁而病重,那个时候爆发了一场皇位之争,然而最高兴的并不是那些已经有一定年纪和实力的皇子们,也不是受尽皇帝宠爱的安晴,最高兴的人反而是年纪最小,实力最弱的焫隆。

因为他要自己的父皇看看,在他病重的时候,自己的那些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副嘴脸,如果不是表面上关心,希望可以得到册封为太子的话,那么就是马上联系愿意用力自己的臣子们企图只要自己的父皇一死,马上夺取皇位,那是多么让他感到快乐的事情啊,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父皇,那位高高在上的男人一手造成的,因为他那么一句不包含任何感情的“平身”。

在皇位之争开始的时候不过是风雨暗涌,作为最小的皇子,不过是五岁稚龄孩童的焫隆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重视,更不是那群皇兄们要对付的目标,然而在彦皇后死后不久,皇帝也废除了安晴的皇子身份改为靖王爷送出了皇宫,那个时候焫隆不得不惋惜,如果安晴那个时候有资格参加皇位之争,那么第一个被他杀死的皇子绝对是安晴!

皇帝病重,皇子们表面上都需要假装出一副希望皇帝痊愈的模样,然而举行各种大大小小的活动和宴会来为皇帝添加生气更是必不可少的节目。

我朝以武开国,骑马狩猎的活动自然成为首选,那个时候为了让皇帝看看自己的儿子们拥有多么出色的射骑功夫,所有十三岁以上的皇子都要参加狩猎,然而那个时候只有焫隆一个人不需要参加狩猎,所以那一场闹剧没有人会知道这是他一手安排的。

那是一个乍暖还寒的春天,在皇室于用的狩猎场之内,皇帝有气无力地躺在龙座之内,头上旗帜飘飘,而他在焫隆的陪伴之下看着十几位皇子劲装戎马,一直排开,等待着号炮声开始。

那个时候焫隆坐在皇帝的身旁显得有点紧张,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旁观看狩猎,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布下那么大的一个局,然而最终有多少收益他还不清楚,所以他难掩自己心里的兴奋。

三声号炮响过,众为皇子驱马向前,他们的五丈前方,地上置有一尊铜瓮,中有百余枝羽箭;再十丈前方,树丛中,青叶之间飞过赤红色的鸟儿。那些鸟儿都是内侍监以朱砂所饲养的奇特鸟儿,它们服食朱砂,血脉之中含有奇毒,它们飞得并不快,但是喜欢藏于林间,体型较麻雀大上一点,一身赤红羽毛,看上去可爱吉祥,实际上却是狠毒入心。

那天在众位皇子之中,大皇子腾冲最为显目,他那是已经年有十八,善于骑射,容貌更是相似皇帝年轻之时,英姿风发,他不与其他的皇子并肩而行,反而是迅速策马向前,从铜瓮之中挑选了三支,抢夺着先发箭。

弯弓,搭箭,三支剑,同时搭上弓弦,弓如满月,剑似流星。嗖、嗖、嗖!三声响过,几乎同时,号炮声再次响起,远处,四只飞鸟瞬间落地,其中还是一箭双雕,鸟儿羽毛颜色鲜艳,就算远在龙座之后的焫隆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时候,他,冷笑。

大皇子腾冲善于骑射,文同武略,本来就是皇位继承人的最佳人选,只可惜他的母妃为了他难产而死,皇帝心里认为他不祥,一直不甚喜欢罢了,可是焫隆看得清楚,在众多的皇兄之中,大皇子腾冲最为出色。

如此出色的皇子,如此出色的箭法自然也得到了父皇的击掌赞美,只是可怜这位大皇子,他永远都听不到了。

除了后来有两位皇子因为马儿突然暴起,使其摔下山崖而死以外,对焫隆来说,使得大皇子腾冲失聪便是他最满意的结果,并且因为这一次的狩猎,他们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便从此一病不起。

大皇子腾冲三箭射四鸟,箭法如神,然而焫隆一计三人,如此心思,勘比神魔。

第一百六十四章:童年(贰)

那天狩猎所用的箭均有内侍监准备,然而大皇子腾冲所用的那三支箭表面看起来和平常的没有不同,青铜箭簇,楠木箭杆,白鹅羽尾。唯一不同的就是在羽毛掩映之下,箭杆是中空的,形成一个哨,可以发出响声,外面缠着铜丝,重量上与普通的箭一般无二。这种箭,通常用弩机射出,可以在军旅中代替号炮令旗,其清越的声音,在几里外都能听见。但,如果以寻常长弓发射,弓拉圆满,紧贴耳侧,其声音便会击穿耳膜。

焫隆因为年幼不曾见识军旅,也没有学骑马射箭,他不能向李公公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一切,为何可以告诉李公公如何去制作这样的箭,然后偷偷混进狩猎的箭之中,有为何选择这样的箭的人偏偏是大皇子腾冲。

焫隆虽然不能像任何人解释,可是他心里想得明白,大皇子腾冲虽然不得皇帝的宠爱,可是却一直以长子的身份自居,所以…好洁。

大皇子腾冲认为自己是长子,不管用什么东西就应该用新的,然而在箭筒之中,只有那三根响箭的尾羽是新的,雪白的白鹅毛,不曾沾上半点的污迹,所以焫隆知道,只有大皇子腾冲才会去选择这三根响箭,而且他一向以神射自负,必定会为了在父皇的面前好好表现自己,于是必定会一弓架数箭,纵然当时的号炮声响足以掩过响箭的声音,可是大皇子腾冲如此靠近响箭,双耳顿时失聪。

然而大皇子腾冲射出的响箭不仅仅射落那四只飞鸟,其余残留的响声也震惊了某些马儿,马儿受惊乱跑,最终使得背上的人意外坠崖,在已经患病的父皇眼中,狩猎不祥,死去的皇子们也不祥,突然双耳失聪的大皇子腾冲同样不祥,于是…皇位之争中便少了三人。

那个时候李公公对于只有五岁的焫隆有如此智谋佩服得很,于是焫隆便对他说——天下之间无处没有斗争,只要有斗争,任何的喜欢和习惯都会成为弱点,只要被别人抓住了自己的弱点,那么在斗争之中必定败下阵来。

这一番话焫隆不仅仅是说给李公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纵然有那样的机心,可是他依然非常年幼,为了将来自己可以坐上皇位,坐稳皇位,他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不可以喜欢上任何东西,不可以有任何习惯,他所喜欢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会毁灭自己所喜欢的一切,他没有任何习惯,这就是他的习惯。

只有没有心的人,才可以在斗争之中胜出。

狩猎,不过是第一场斗争,然而第二场斗争也在狩猎之后展开。

狩猎之后剩下的皇子们不敢明刀明枪的争夺,生怕已经风烛残年的皇帝一句“不祥”就把他们像大皇子腾冲一般就赶出皇宫去。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任何一位皇子都希望逐鹿天下…很多人把鹿比作了天下,可是焫隆认为,鹿是想要争夺天下的人才对。

在斗争开始的时候,雄壮的公鹿们就会以角撕斗,恨不得让对方顿时肠穿肚烂,然而没有背景并且过于年幼的焫隆便如一直最弱小的小鹿,因为弱小,他人不屑与之相争,所以看上去他或许可以在斗争之中苟活,可是从一开始,焫隆就知道没有人可以在这一场斗争之中真正的置身事外。

年幼是一道最好的防御,再者焫隆知道什么时候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可以真正的活下去,所以他一直装着自己很温和,很天真,他对每一位皇兄露出微笑,微笑之余说一些天真的话,提出一些幼稚的问题,让皇兄们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所以从来没有人会去关注焫隆到底做了些什么,不管是茶会的时候糕点被下毒,还是某天有哪一个不熟水性的皇子失足掉进御花园的莲花池之中淹死,都不会有人怀疑到焫隆的头上去。

焫隆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狠毒的,因为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记得母妃因病去世的时候,奶娘被谴离宫以前,她曾经哭着和焫隆说,菊妃虽然幼有病体,可是在入宫的时候早已经调理得当,就算生了孩子以后也不至于染上顽疾,然而菊妃的死因并不是生病,其实是中毒,有人把慢性的毒药掺入了菊妃的药中,长时间服食,毒物渗透五脏六腑,就算后来发现了也已经无补于事,菊妃害怕会让下毒的人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中毒的事情,而转移目标去加害焫隆,所以菊妃一直假装不知道,天天去喝下那被下了毒的药,最终咳血而死。

那个时候听了奶娘这么一番话的焫隆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没有太多的愤怒,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后宫之间的斗争,只是他并不认同以慢性毒药下毒的手段,因为他等不着。

人总是会长大的,焫隆他需要在自己长大以前把一切都处理好,再者在虎狼横行的时候,最早死去的永远是最弱小的一群,所以他不会让自己弱小的。

六岁的时候开始学习武技,纵然不能请来师傅教导,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提起长剑,可是把匕首握在手中的时候他却知道如果使用,哪一些招式才是致命的。

那个时候焫隆认为上一辈子的自己必定是一个杀人累累的魔鬼,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把杀人的招式记到了灵魂的深处去?

不管是谋算人心,还是借刀杀人,这一切总会成为习惯。

焫隆的生辰在春天,过去除了侍候他的奶娘和李公公以外,就只有母妃会记得,四岁的时候母妃已经死了,五岁的时候奶娘被谴离宫,六岁的生辰,在他身边的只有李公公。在别人眼中他这位小皇子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绝对难成大器,只可惜在这场皇位之争中,纵然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也难以逃脱别人的谋算,只不过没有人可以想到,不管是谁,都没有逃得过他这个孩童的谋算。

往往看似无害的东西才是最致命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童年(叁)

父皇病重,那么作为儿臣的纵然是过生辰也不得庆祝,更何况是一个已经没有了母妃的皇子,在父皇的眼中看起来又是那般不祥,本就不应该受到任何人的祝贺。

焫隆从来不介意自己的父皇怎么看待自己,他只是要在六岁这一年为自己庆祝生辰,得到他想要的礼物。

焫隆六岁的生辰一个暖和的春日,没有人知道是谁给他送来了第一份礼物,那是一件崭新的长袍,华美的复色,上面有着北斗七星的图案都是用上好的宝石嵌绣而成的。焫隆穿着这件长袍,明眸贝齿,衣冠端正,隐隐有几分皇者之风,他出入御花园,故意让自己的父皇看得清楚,北斗七星的图案无比吉祥,使得父皇也对他多看了几眼。

仅仅是几眼罢了,父皇的注视引来了其他皇子们的猜疑,当天晚上焫隆在自己的菊魂宫之中备好酒菜,等待皇兄们的来临。

皇兄们似乎都忘记自己的父皇正在病中,他们只是记得不能让任何一个兄弟得到父皇的重视,就算是那么弱小的孩童也不可以,只是当天每一个皇兄都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有些人送来绫罗绸缎,其实恨不得把那些柔美的布料缠上焫隆那纤细的脖子上,也有些人送来了花果点心,里面无一不掺合了不易发现毒药,更有人送来了看似新奇好玩的小玩具,里面暗藏的机关一旦发动更是杀人于无形。

然而,焫隆一一收下,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些礼物。

焫隆生辰的次日,菊魂宫便传出了这位小皇子身中剧毒危在旦夕的消息。那些皇子们均是认为父皇必定是默许了他们的皇位之争,死去这么一个小小的皇子绝对会像过去一样不会被父皇所追究,可是他们猜错了,焫隆是穿着北斗七星的袍子中毒的,这几乎是象征了北斗七星要陨落一般,这是每一个皇帝都无法容忍的。

皇帝下令彻查,皇宫上下上千人受到牵连,五位皇子被判有罪遭到流放,剩下的皇子们都被禁宫侍卫们软禁在自己的寝宫之内,所以在往后的那段日子之中他们每天求神拜佛,只求自己的父皇速速死去,好让自己重掌大权,要不就是父皇回心转意,把皇位传给自己。

中毒虽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焫隆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更清楚那些毒物的毒性。

母妃是中毒死的,焫隆为此把皇宫藏书阁里的医术都看了一遍,他只有五六岁,可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忙,轻轻松松就可以用最简单的东西调配适合自己的毒药来。

李公公说他天资聪慧,犹胜江湖上什么神医毒魔的,可是焫隆却认为厉害的人不是他,因为他一个小孩子纵然有着李公公帮忙也不可能在深宫之中随便找来那些有毒性的药物来配置毒药,所以他才会在自己生辰的那天收下了皇兄们送来的礼物,他的那些皇兄们可以在深宫之内找到那么多花样百出的毒物,这样的手段是多么高明啊,岂不是比江湖上那些神医毒魔的上山采药来得更厉害?

在皇兄相继受到了父皇的责罚以后,焫隆便痊愈了,而在父皇遗留之际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守在父皇的床边,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要得到的一切已经在眼前了。

看着龙床之上病重的父皇,焫隆年幼的脸上没有一丝稚气,也没有一丝表情,他只是穿着那件有着北斗七星图案的长袍站在龙床旁,看着自己的父皇在喝下了那位年轻英俊的御医楚阳端来的汤药以后顿时回光返照,从龙床上坐起,拿过那雕刻着五爪金龙腾云驾雾的浮雕的传国玉玺,在以丞相段唯智为首的几位德高望重的文官以及以护国大将军录峰为首的几位军功显刻的武将面前,把那玉玺交到了焫隆的手中,然而下一刻,他要大家全部退下,唯独留下了焫隆,那是他们父子二人第一次单独说话,也是最后一次。

那个春夜不知为何起了一阵寒风,即使在皇帝寝宫之内门窗紧紧关着依然可以感受到寒意,室内的烛光摇曳,和着药味的空气有点混浊,可是焫隆和皇帝就这样面对面的沉默了好一会。

最后,是做父亲的人忍不住开口,语间难掩心中的惊讶和疑问:“朕没有想过,今天逼着朕把皇位交出来的人会是你。”

是的,作为父皇,他从来不看好这个最小的儿子,他的生母菊妃出生寒微,并且红颜薄命,在朝中更没有丝毫的依靠,焫隆年仅六岁,除了身旁照顾他的一个太监以外就没有任何人帮助他了,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众多的孩子们开始了皇位之争过后,最后胜出的却是这个最弱小的孩子。

“儿臣没有逼迫父皇,只是父皇已经没有选择。”传国玉玺在手,只要面前的男人死去,他便是皇帝,所以焫隆再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他直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他要唤这个男人一声“父皇”,可是在他的心中,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所以算计的时候他并没有犹豫,看着他虚弱至此也没有丝毫的同情,他不过是实话实说,“皇兄们德行有失,正处于被父皇所责罚的期间,按照祖宗律法,他们不能在父皇的手中接过传国玉玺。”

皇帝缓缓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可是朕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胜利的人是你…大皇儿失聪,七皇儿和十皇儿坠崖,三皇儿和五皇儿无辜溺毙于莲花池之中,还有你生辰那天被人下毒,这一些朕都知道是孩儿们为了争夺皇位而设计陷阱,朕特别怀疑的就是二皇儿和四皇儿,他们母妃的娘家都是官宦世家,背后实力强大,在这一但被他们得到了皇位,国家必定被其母妃娘家的人所掌握,这绝对不是百姓之福,所以朕当机立断,把他们流放,借此打击他们母妃娘家在朝廷之中的势力,壮大了段丞相这些忠臣的势力。可是不到此时此刻,朕都没有想过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的人是你。”

焫隆看着自己的父皇,那双漆黑的眸子之中掠过了一丝疑问,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才淡淡的开口:“儿臣不知道父皇在说什么。”

“朕也不明白只有六岁的你为何有如此的心思。”皇帝淡淡一笑,并不把焫隆的伪装放在眼中,反而是指着焫隆手中的传国玉玺如此说道,“你拿着它难道就不觉得痛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童年(肆)

传国玉玺以千年冰玉雕刻而成,上面是五爪金龙,口含灵珠,脚踏彩云,腾云驾雾,栩栩如生,每一抹彩云各有形态,有的圆润,有的尖锐,使得金龙看起来正是踏云而来,玉玺下面则为“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字。

“你拿着它难道就不觉得痛吗?”

面对父皇的问题,焫隆心里冷笑,怎么会不痛呢?他握着传国玉玺的瞬间,左手手心处便传来刺痛,只是他却默默的忍耐了下来,他是不会因为一点点的疼痛就丢掉传国玉玺,丢掉皇位的!

看见焫隆沉默不语,皇帝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在他的掌心处有一道伤痕,这伤痕看上去似乎已经是有一段时日了,可是现在却隐隐有渗血的迹象。

看见了自己父皇右手掌心处的伤痕,焫隆因为年纪太小,仅仅用右手握不住着沉重的传国玉玺,于是他席地而坐,盘起腿来,把传国玉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腿上,在他放开玉玺的时候,那刺进了他白嫩的左手掌心处的那一抹云角带着点血丝离开了他的手掌伤口,然而传国玉玺上面那尖锐的云角上残留着他的血迹,血,是紫黑色的。

有毒…

焫隆抬起头来看自己的父皇,他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如果仅仅是他中毒就罢了,可是父皇手掌之中也有伤痕,并且伤痕四周的肌肉也有点发黑,很明显也是中毒迹象,所以焫隆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皇要这样做。

看着焫隆那么冷静的神情,皇帝他苦笑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朕最心爱的彦儿不在人世以后,朕曾经去过相国寺,国师闭关不愿见朕,可是却给朕送来了一封信,国师在信上说朕这一生所种孽果过多,自然必有恶报,再者情深误美人,多情必堕。那个时候朕就知道,朕必定不得好死,可是如果要顺应天命,倒不如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也在那个时候开始,朕发现朕的儿子们每天都企盼着朕快快归西,他们你虞我诈,相比起朕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那个时候朕便在这传国玉玺之上抹上奇毒天仙子,这可是朕最深爱的彦儿的嫁妆啊,死在天仙子之下,朕死而无憾…”

说到这里,皇帝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再把视线集中到焫隆的身上去,“朕是皇帝,所以不忍把江山交给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所以这些几个月以来朕一直忍受着天仙子每逢月圆毒发的疼痛折磨,一边默许了儿子们的明争暗斗,朕知道只有最擅长于心计,最残忍的哪位皇子才可以胜出,所以一直以来朕从来没有偏袒任何一个皇子,唯独除了你。因为焫隆你太小了,你只有六岁…所以朕希望你可以远离斗争,一直默默地活下去,只是朕没有想到你才是真的这些孩子之中最擅长心计的人。六岁…朕六岁的时候还不懂得心计为何物,毒药又为何物。”

既然已经不需要隐瞒什么,于是焫隆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条手帕包扎起自己受伤的左手,一般男子并不会随身携带手帕,可是他还小,如果没有手帕跟身,又怎么上演吃东西会丢三落四,迎着风就会打喷嚏的戏码呢?

“焫隆,告诉朕,只有六岁的你是怎么会这些东西的?”焫隆包扎自己的手的动作太过熟练,皇帝心里惊讶,因为或这是他也难以一直首位自己包扎的如此利落,焫隆就像是常常受伤,早已经把包扎的技巧练得炉火纯青。

把左手包扎好了以后,焫隆便轻声回答道:“对于毒…是在母妃被毒杀以后儿臣才去学习的,也正因为儿臣在宫中无依无靠,皇兄们爱怜儿臣,常常会为儿臣送来各种美味的糕点,当中的毒便是儿臣最好学习的用品。”

焫隆的神情太过冷静,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他这么一番话仿佛只是再说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没有半点的恨意,可是话语之间所透露出的事情却是这般让人惊心。

这样的事情本不该让一个六岁的孩童去经历,这样的说话也不该从一个六岁的孩童口中出现的。

皇帝默默地看着焫隆,他无法看穿自己的孩子在想些什么,不过是六岁的孩童,他那双眸子之中应不出半点的光亮,他那张清秀可爱的面容尽是冷静的几乎是冷漠的神情,让人看不出这是一个六岁的孩童会拥有的。

皇帝他其实曾经想象过很多次,在他人生之中最后的那一个夜晚会和自己的儿子这样对话,他猜想过很多个人选,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焫隆,因为他不相信那一切事情会是这个小孩子一手操纵的。

“焫隆,你是如何让大皇儿失聪的?”皇帝轻声地问道。

“儿臣命人制作了三支响箭,因为响箭尾羽崭新,正符合了大皇兄好洁的习惯。然而响箭射出,纵然被号炮声所遮掩,可是射箭的人也难以逃过失聪的命运。然而有些马儿耳里极好,在号炮声和响箭声地惊吓之下自然会惊慌乱跑,坠崖…不过是意外的收获。”焫隆淡淡一笑,以着他那一就有点软绵绵的童声说道,“父皇病重,自然喜欢吉利的东西,北斗七星乃为天军神将,如果儿臣穿着这件衣服被毒杀,那么也象征着我国将亡,无论如何父皇必定想办法保住儿臣性命,同时借此打击各位皇兄背后的势力,免得奸臣壮大,同时增强段丞相等这些忠臣的势力,以便他日辅助新帝,所以父皇要做的一切,儿臣…一清二楚。只不过儿臣愚昧,没有想到父皇在传国玉玺上抹了毒。或者…这就是无毒不丈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