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斐尔领命,带着克维尔顿进入迈希伦家主的议事室,想来见面时间不会太长,他也不方便走远,便就在门口等候。没想到这一场谈话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里面不时传来家主的笑声,等克维尔顿推开门走出来后,家主叫他进去,手指拨弄着面前一叠文件,说:“你觉得克维尔顿这个人,怎么样?”

埃斐尔不好回答,想了想说:“不是非常熟悉。”

“她很有意思。”家主默默点燃一根雪茄,“我以为她会急于跟我表忠心,或者讨赏,又或者跟我讲她的未来宏图…但她什么都没做,或是说,她把主场的位置留给了我。”

埃斐尔抬头。

“她还说了几个小时候的故事,听说她的姨母,那个佐伯爵几年前去世了?”听到埃斐尔说是,家主笑了一下,“有点可怜。”

埃斐尔试探道:“大人想放点权给她?”

家主笑着瞥他一眼:“她就刚来十几天,迈希伦家族有十几天就放权的先例么?”

“没有。”

“既然都没有先例,你还问什么呢?”

… …

克维尔顿对于一场愉快的谈话后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倒是没有任何表示,一直以来都是平平淡淡,她在迈希伦家族也不多话,但关键时刻总能帮上一把,这对埃斐尔没有什么用处,但与家主的利益直接挂钩。

一来二去,家主虽然仍不让她参与家族的机密,但明显对她的权限放宽了不少。

但这权限到达一个临界点时,埃斐尔向家主提出不可给予克维尔顿过多信任,家主也犹豫了一阵,但两个月后,与格洛欧的又一次交锋中,克维尔顿再一次破译了重要情报。

迈希伦家主觉得应该能比较信任克维尔顿了,如果克维尔顿还是格洛欧的盟友,连着来这么两次的背叛,是谁都受不了。若说她是假意贡献情报…应该不会吧,这坑队友的事要是放他身上,他都要气疯了。

迈希伦家族连胜两次,家主心情大好之时,实在觉得埃斐尔说的话有点烦,甚至觉得他在家族掌权的时间长了,有些越俎代庖,连他这个家主下决定也要插一手。

埃斐尔立刻察觉到了家主的态度,很自觉地缄口不言。

格洛欧的确雷霆大怒,她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克维尔顿一次又一次地坑她,就算知道克维尔顿不可能真正投靠迈希伦,格洛欧还是差点就想单枪匹马去截杀她,但乌塞伽迪尔很快劝住了她,摆事实讲道理,让格洛欧先冷静下来再说。

格洛欧难以咽下这口气,喝着红茶:“她就不能弄点无伤大雅的消息吗?我计划的核心信息是能轻易泄露的吗?”

乌塞伽迪尔唔了一声:“殿下您肯定会赚够本,只不过前期需要付出的代价比较大…继续忍忍吧。”

格洛欧差点把茶呛到肺里:“她还要坑我?!”

乌塞伽迪尔以拳掩口咳了两声:“殿下,您熟悉埃斐尔的手段,他也肯定熟悉您的。如果真的想赢他,就要按捺住,克尔阁下那一边的…”

他没说完,只是低眸笑了笑。

… …

克维尔顿在迈希伦家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尽管她颇得家主的赏识,然而她找不到埃斐尔身上的破绽,慢慢只能形成了一种分庭抗礼的形势。

埃斐尔谨慎而细致,又是出自迈希伦家族一直以来的附属家族,前后服侍这个家族十多年,怎么看都比她一个半路效忠的圣职军官更令人信任。但克维尔顿不急,她有得是时间耗,一月一年,她不信一个人能做到那么完美无缺。

隔年春季的一场雨后,迈希伦家族正举办完家宴,克维尔顿刚走入花圃,就瞧见那只耀武扬威的狗,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被咬后就拖着它走,一身狗毛全在地上滚,如果可以她真想揪起狗尾巴揍它一顿,但这是丽蒙小姐的爱宠,而丽蒙小姐是家主的小女儿。

既然它不松口,克维尔顿就当裤子上多了个腿部挂件,一路走到葡萄架旁边,忽然听到什么声响,克维尔顿蹙了蹙眉,猛地蹲下身,把狗嘴扯开往地上一按,她手劲非常大,确保不会有犬吠惊扰后,她垂眸认真地听里面人说话。

“…我不管,我知道你是最厉害的,你能有很多办法,父亲总是让你去做那些无聊的事,你最近都不来看我和巴仁了!”

“可是,丽蒙小姐,我不会离开迈希伦庄园,请您见谅。”

女声忽然激动起来:“我才不会见谅!你不答应我,我就去找父亲!”

克维尔顿慢慢站起身,掐住狗的脖子,以防它突然吠叫,在她退到另一旁的葡萄架子后面的时候,丽蒙小姐跑了出来,她的身量长高了一点,提着裙子嗒嗒地跑远了。克维尔顿不用去看后面出来的那个人是谁,因为他的声音,克维尔顿足够熟悉。

她静静地站在葡萄架后,望向天空,繁星遍布,清冷如水。

不久后,埃斐尔要动身前往席勒盟国一趟,他同时是席勒皇家学院的院子秘书,必然要亲自过去办事。但三天后,学院的院长发来询问的消息,迈希伦家主才意识到,埃斐尔居然失踪了。

更令家主恼怒的是,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丽蒙·迈希伦。

克维尔顿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迈希伦家主命令手下另一个副秘书着手调查这个事情,副秘书深受埃斐尔的影响,是他那个阵营的,自然不管真的假的,头一个就直指克维尔顿,很不客气地开门见山就问:“克维尔顿阁下,请问这件事,跟你真的没有关系么?”

克维尔顿仍是笑:“有点意思,你不查埃斐尔阁下与丽蒙小姐的私情史,查到我头上,我能做什么?我的手可伸不出圣城啊。”

迈希伦家主立刻变了脸色,前些日子,丽蒙的确跑来大哭了一场,要求他命令埃斐尔接受她的爱意,然而在家主看来,埃斐尔不过是一件趁手的工具,怎么能配得上迈希伦家族的女儿?当然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但他忘了命令遮盖这件事,平时都习惯埃斐尔无声无息地掩盖一切他不愿看到的消息,然而这一次,埃斐尔自己牵涉其中,怕是难以顾及,弄得这种丑闻竟然传播了开来。

副秘书也是直冒冷汗,家主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此刻就算栽赃也显得太过刻意,只能含糊其辞:“克维尔顿阁下有什么想法?”

克维尔顿摊开手:“我没有想法,这是你的调查,又不是我的。”

“但这、这个事…”副秘书惊慌了一阵,忽然看到坐他对面的克维尔顿轻轻伸出两指,按了按额角,这是个圣职中的暗语,意义是晋升。副秘书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意思,稳住了心思,对家主道:“如今这件事也没有太多头绪,不如就从丽蒙小姐与埃斐尔大人之间的关系入手,家主认为呢?”

迈希伦家主看向克维尔顿,她低着头,十指交叉放在膝上,与平时一模一样。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随便吧,先把人找到。”

追捕

圣城的转入盛夏,副秘书心力交瘁,他的调查没有任何线索,家主明显对他不满意了,眼看家主要将这个棘手却获益颇丰的事交给克维尔顿,克维尔顿却请了病假。

这种温度的天气对于拥有血族血统的混血来说,的确很难熬,但克维尔顿并非因为这个原因,她连续几天都在发低烧,伴随着咳嗽,这对于她来说非常新奇,因为按理说,血族的超强体质血统赋予她杜绝人类疾病的发生。

乌塞伽迪尔对血族的身体了解不多,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将这个情况告诉了格洛欧。

格洛欧听后,沉默了一会,抽了个时间去了橄榄厅,还没进书房就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把肺都要咳出来,她敲了敲门,隔着门说:“喂,你应该食用了不干净的血液,这是唯一会引起血族疾病的东西,记得饮用大量新鲜正常的血液,越早越好。”

克维尔顿喝了一口水,勉强止咳:“门没锁。”

“我知道,我就不进去了,最近你把我惹得有点火大,我怕忍不住揍你。”

克维尔顿笑了两声:“最近我要出城,可能没时间去摄取大量血液,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压制或延后病情么?”

格洛欧抬头望着天花板,半晌后说:“我明天让人送过来,不过别多吃,容易上瘾。”

“如果上瘾了会怎么样?”

“也没怎么,毕竟没什么东西的吸引力能大过鲜血,不过你每天会需要更多的血液才能止住饥渴,这对你隐藏身份没什么好处。”

“明白了。”

格洛欧又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咳嗽,望了望雕刻橄榄纹的房门,转身走了。

第二天清晨天没亮,有专用的信使将一个铁盒放到了橄榄厅的信箱里,克维尔顿拿出来打开,扁平的铁盒里是一排烟卷,嗅起来与普通的烟卷不太一样,她挑出一支烟,直接放到嘴里嚼,辛辣又苦涩的味道从喉管一直呛到气管,她差点咳岔了气。

不过这东西效果的确不错,到中午时分,克维尔顿握了握手指,大约感到力量又回来了,走了一趟军务厅,接了早就准备好的任务,带一千军团骑马出了圣城。

这次她从北面城门出行,进入巴拓德盟国范围,奉总军长之命处理了一起异教徒事件,正巧迈希伦家族的副秘书也在这周围,立刻联系到了她,言辞中有些推脱:“克维尔顿阁下,你知道的,虽然这件事可能跟你没有关系,但我总要有什么东西…交给家主。”

克维尔顿合着眼睛养神:“你是在求我?”

“…算是吧。”

“别说得那么含糊,是就是,不是就走开,事先说好功劳分配,之后也好各取所需。”

副秘书为难地挠了挠鬓发,还是点头:“好,这件事有劳阁下了。”

克维尔顿点头,挥手让他离开。

这件事有她的手笔,但并不是很多,她从头到尾只做了两件事,一是让埃斐尔与茉汉纳见面,二是清除丽蒙小姐跑路的障碍。果然不出她所料,埃斐尔第一时间就是要转移茉汉纳,然而半路杀出的丽蒙肯定会缠住他,在发觉茉汉纳每天都要食用血液之后,埃斐尔肯定要去一个没有熟悉的人,却又离席勒盟国不远的地方妥善安置她。

巴拓德盟国紧贴席勒盟国,是个不错的选择,接下来就打听哪里有吸血鬼异教徒出没就可以了,毕竟埃斐尔对血族不太了解,并不知道怎么取血能不让人类察觉。

克维尔顿静静等了三天,拿到军士递上来的消息后,通知副秘书前往三百英里远的一个小镇。

第一次克维尔顿懒得跑一趟,结果副秘书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说见到人了,但是丽蒙小姐叫嚣得太厉害,他不敢硬来,想着先包围小镇,结果智商被埃斐尔碾压,一个晚上的时间内,他们已经悄无声息转移阵地。

克维尔顿没说话,又耗了七天,再一次查到他们的地点,自己亲率一千军团去,虽然她的速度很快,但埃斐尔捕风捉影,还是听到了风声迅速撤离,导致她只围困到了丽蒙小姐。

不过只要茉汉纳必须吸血,埃斐尔就永远无法彻底隐藏,克维尔顿嚼着一支烟,看向正被两名军士押过来的丽蒙,淡淡笑了一下:“早安,丽蒙小姐。”

丽蒙狠狠地伸腿想踢她:“你这个仆人想干什么?痛死了!你叫他们放手!还有你居然又穿皮靴!”

“我对女孩子一向很包容,但不包括你。”克维尔顿扫了一眼咬着军士的腿还不时尖吠着的狗,“因为你太自以为是了,和你的狗一样。”

这样的刻薄的话,克维尔顿一直都很少说,丽蒙更是没听到几回,不禁勃然大怒,指着克维尔顿大叫:“我要告诉我爸爸!你别想再在迈希伦家族待下去!我叫他砍你的头!”

克维尔顿突兀笑了一声,烛光映照在她的瞳中,阴湿如雨。

“安静点儿,小姐,谁砍谁不一定呢。”

克维尔顿顺手遣送了丽蒙,但她耗费数十日,怎么也无法抓到埃斐尔,对方似乎铁了心隐匿,不惜与迈希伦家族有翻脸的趋势,这出乎她的预料,克维尔顿不禁好奇茉汉纳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口袋里的烟剩的不多,克维尔顿写了一封信给格洛欧,借用了波因尔总督的力量,足以调动整个巴拓德盟国的血族,很快她收到回复,有血族捕捉到了茉汉纳。

克维尔顿赶到了信中所说的地点,与埃斐尔正式见面,他抱着茉汉纳,冷冷地望向她,一字一句:“你果然是吸血鬼。”

克维尔顿没反驳,指了指他怀中的茉汉纳:“她也是。”

埃斐尔眼中恨意更深,克维尔顿多问了一句:“她是你姐姐?”

“我母亲。”

克维尔顿点头:“把她交给我,你请回吧,我知道怎么养一个血族,但明显你不知道。”

“是你把她变成这样的!”

“别乱说,可不是我,如果我拥吮了她,她在血族法律意义上就是我的血脉子嗣…那你得是我孙子了。”

“克维尔顿!”

“不过我想你回去后应该知道怎么说,怎么听,都觉得与丽蒙小姐私奔,比母亲是个吸血鬼听着更顺耳一点。”克维尔顿比了个手势,“把茉汉纳大人交给我吧,她可是我的上司,按理也是由第一军团接管。”

埃斐尔埋下头,手指颤抖,过了很长时间,才控制自己僵硬的手松开,克维尔顿上前抱起昏迷的茉汉纳,冷不丁被埃斐尔用力踢了一脚。

埃斐尔是个纯文职,克维尔顿无所谓地甩了一下手臂,俯身与他对视:“我生病了,身上温度很高,这种情况下,最好别把我惹火。”

… …

副秘书很快向家主交上了差,但迈希伦家主同时也拿到另一份报告,对克维尔顿的行动力非常赞赏,加上对埃斐尔的私逃非常恼怒,将他与丽蒙分别关了起来,身边无人可用,将越来越多的事情让克维尔顿经手。

不比成天想着什么时候晋升的副秘书,克维尔顿明白迈希伦家主放埃斐尔出来只是时间问题,因为与波因尔家族与长皇子一党抗争还需要用到他筹划。果然两个月后,埃斐尔再次出现在家主身旁,清瘦了很多,双颊凹陷,颧骨冷硬,燕尾服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宽松,他冷冷看向克维尔顿,在克维尔顿又提供消息时,拒绝了她的提议。

结果让憋了一肚子火筹划了几个月的格洛欧攻击得措手不及,家主愤怒地撤回了他手中的权力,拿去给克维尔顿重新筹谋。

克维尔顿不会这种大贵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但没关系,她会坑。

好在格洛欧反应得快,及时撤回了手中势力,把一直没屁用的长皇子推了出去,皇子何费尔是一个象征,不伤筋动骨但对名誉打击很大。结果传回来,格洛欧败退,最大的损失就是长皇子重伤,教皇…也象征性地震怒了一下,在吃晚餐的时候锤了一下桌子。

这个结果肯定不能让家主满意,克维尔顿又联合乌塞伽迪尔做出了假消息,假消息里,格洛欧被坑得裤子都要掉了,克维尔顿还擅自挪动第一军团的仓库,交给家主时的名义是“收缴的战利品”。

这个招是乌塞伽迪尔出的,克维尔顿还有点不赞同:“这个是公家的,我不好拿吧…会给我的军职留下污点的。”

乌塞伽迪尔恨铁不成钢:“你把这个事记到第一军团长的名下啊!她是你上司,你听她的命令办事的啊!”

克维尔顿想了想:“以什么名义?”

乌塞伽迪尔扶额:“当然是贪污,她儿子是迈希伦家族的,这笔钱又会在迈希伦家族的仓库找到,铁证如山,你想往自己身上揽都揽不到。”

克维尔顿看着他:“你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你以前也这么干过?”

乌塞伽迪尔抬头,那一刻忽然扬起的纯真笑容正如十一二岁的孩童,不谙世事:“怎么可能呢,阁下还在第十二军团的时候,我少你薪水了?没少就不要随便编排上司贪污,这是重罪,能关你五个月的。”

“…你这么一提,我记得你还真扣了我不少。”

“那是你总是无故请假,我不开除你算我年轻脾气好。”

“…那是你总一副‘我已知道一切’的表情吓我。”

“年轻人,吓一吓就请假,什么毛病。”

“…不想跟你说话!”

落幕

在克维尔顿正艰苦卓绝与埃斐尔分庭抗礼时,远在席勒盟国都城,波因尔城堡接待了一位客人。

血族内仆无声将银推车送入主待客厅,高级香料的味道熏染整个奢华的房间,用人血培育出的红茶被慢慢煮出了味,人鱼烛仿佛漫天星光。

在波因尔家族中,能享受到如此贵宾待遇的,扒了整个诺丹罗尔的地皮也找不出五个,但客人却毫无拘谨,甚至表现得非常闲适,躺到了沙发上,双手交握放到腹部,姿态平整,一副躺进棺材里的模样。

波因尔公爵将溢满香气的红茶坠入杯中,推到他面前:“自从得知王已经长眠,你就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我是不希望他长眠的,就算他因为偷盗原始祖先之骨驱逐了我,我还会偷偷跑回去,我很喜欢他的统治。”

“上一次你去依布乌海,还是第七纪元中期?”

“是的,海女几近灭族,被烧死在鱼尾之墓,只剩下了七只,女王重伤求我带她去依布乌海,我答应了她,将她送到薄荷殿下的面前,殿下答应了她什么,然后她就死了。”客人淡淡说,“旧王与新王是不断交替的,但海女王死后,再没有出现新的王,我就有预感,血族也不会再出现一位新的原始血脉。”

“你的力量堪比原始血脉,你没有这个意向么?”

“没有,我只是个是靠技巧吃饭的手艺人,也只想操纵木偶讲故事。”傀儡师望着美轮美奂的壁画,“我可比你们都老上几倍,让我接位,这像什么话。”沉默了一会,他又想起来什么,“你不是有个宝贝女儿么?至高之座,看上去可以称王称霸啊。”

“如果提忒·巴罗伊还活着,她倒是有可能。”波因尔公爵的神色有一丝哀伤,“格洛欧是一把不曾磨砺的剑,但皇女已死,她也就此折断,一生再无法为王。”

傀儡师没什么反应,他默默抿着杯中红茶,寒冷气息在红茶表面凝成霜花。

“当年我无法涉足格洛欧与提忒之间,如今我也劝不了她仇恨似火。”波因尔公爵表情很淡,“她自己也清楚,她迟早要烧死自己。”

“那个混血呢?”傀儡师忽然问,“薄荷殿下很看重她?血冕之戒都在她身上。”

“不知道,夜莺王女来诺丹罗尔之前,我跟她没见过面。”

“殿下很宠爱她?”

“王只会爱,不会宠。”

傀儡师沉思了一会:“那应该不是了…如果是王族选定的爱人,原始血脉能为伴侣做出违背原则的事。”

波因尔公爵扶额:“你想得都是些什么?”

“我是认真的,王族的爱人相当于他们的第二次生命,伽伊王是历代君主中唯一立后的原始血脉,他的统治期出乎意料的长久,其实他中途陷入长眠过一次,但他的妻子吻醒了他,他就又活了几百年。”傀儡师淡淡说,“狄林哥王也是,与他有恋情传闻的古微多莉王女也用了同样的方法让他复活,可惜他为了铸造血冕之戒殚精极虑,只坚持了三个月,再次陷入死亡沉睡,将王位传于古微多莉。”

见识多广的波因尔公爵也微微一怔,笑道:“真像童话式的爱情。”

“可惜最后一代,寻觅到爱人的王族不是薄荷,而是银厥。”

“什么意思?”

“同一时代,不会有两位或以上的原始血脉找到缔结一生的伴侣,这是王族的诅咒。”

“若让王苏醒…就没有其他方法么?”

“或许有,但我不知道。”

波因尔公爵沉默,凭傀儡师的见闻,王族秘辛对他来说就是信手掂来的故事,原始血脉的骨头都敢盗窃,还是活了这么久的老不死,他说不知道是客套话,真正的意思是没戏。

过了一会,傀儡师突然开口:“如果王还活着,她应该能说出个所以然,她对原始血脉研究得最透。”

谁都不知道傀儡师活了多久,他称呼每一任的血族君主,都是连着名字叫,谈到最后一代时,甚至都习惯性还将他们称作殿下,就像记忆还停留在他们欢声笑语的第三纪元。唯一令他尊称“王”的,只有初代君主,无驳宿命之王,黛布安王。

波因尔公爵苦笑:“初代君主…别开玩笑了,她陨落时连骨骸都没能留下。”

傀儡师眼神轻轻一动,但他没有再开口,只是抬头望着玻璃窗外的月亮,月光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