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竖瞳里只有彻骨的冰冷,这是冷血动物特有的眼神。

小许见她没有反感,说:“二小姐要不要试着喂喂看?”

“好。”

岑念接过她递来的蟋蟀瓶子,在小许的指导下完成了第一次喂养。

“它叫什么名字?”岑念问。

“这……”小许有些为难:“我也不知道,少爷没有说……”

“以后我来喂吧。”她说。

“啊?这怎么好……”

“没关系。”她说,不容置疑的语气:“我来喂。”

……

晚上九点过的时候,她接到了岑溪从英国打来的电话。

他说了这两天的行程,在英国的所见所得,又关心她有没有按时吃饭。

岑念听着听着,对那个陌生的国度也产生了好奇和好感。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

岑溪轻轻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好啊,我们一起去。”

岑念把自己揽过喂食变色龙的职责说了。

“你不害怕吗?”岑溪笑道。

“不怕,它很漂亮。”岑念真心实意地说:“它叫什么名字?”

“名字啊……你来给它取一个吧。”

“我?”

“是啊,你。”

“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

“我想想……”

这一通电话,他们打了快两个小时,天南地北,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什么都聊。

岑念第一次觉得,自己话也挺多的。

听着熟悉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她不仅觉得胸口暖暖的,连牙疼似乎也不疼了。

最后挂断电话前,岑溪问:

“念念,你想我吗?”

岑念斟酌了一会,说:“……想了一点。”

“只有一点吗?”

岑溪的笑声响起,岑念都能想象出此刻他散漫的笑容和那双风流灵动的眼眸微微变弯的样子。

“可是我想了你很多点。”

“……”

他玩笑的口吻让她辨不出真假,看不到表情的时候,他的声音简直无懈可击。

岑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停了笑,柔声说:

“念念,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在国外担心。”

岑念咽下涌上喉头的冲动,沉默片刻后,说:

“……好。”

挂断电话,她望着已经暗了屏幕的手机发呆。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想对岑溪说些什么,但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股冲动来自哪里,目的如何,她想说的话,又到底是什么。

那未知的一团冲动每每都是在她喉间转上一圈就不动了,好像单纯只是为了堵她话头一样。

她到底想对岑溪说什么呢,她想不明白。

岑念倒在床上,摸了摸左边脸颊。

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也许……过几天就会好了?她期待地想。

如果要去医院,她还不如……当然不能死了。

岑念叹了口气,在心里想,再严重一点就去医院,再严重一点点,她一定会去医院……

……

三天后。

周四的早餐桌上,沉默的冷空气流窜在宽阔的长餐桌上。

岑筠连打了个喷嚏,觉得今年入冬也太快了一些。

“我记得你去年往衣服上贴了个什么东西保暖……给我拿几片来。”岑筠连对右手方的侯婉说。

“暖宝宝?你这么早就要贴?”侯婉一愣。

岑筠连眉头一皱,说:“让你拿就拿,又不是给你贴的,你管我什么时候贴。”

民间有句俗话,右手面的位置是给得力干将坐的。

岑筠连就不一样。

他的右手面,是给想要被打脸的人坐的。

对右撇子来说,无论是打脸还是怒视,都是右手面来得方便啊。

侯婉忍气吞声拿来暖宝宝后,岑筠连脱下大衣,把它往衣服上贴了个遍。

岑琰珠喝着牛奶,用嫌弃的目光看着他一脸满足地重新穿上大衣。

自己的亲生父亲,怎么会是个睿智?

自己的母亲,又怎么会爱上一个睿智?

一个睿智,是如何创造了100%天才后代的奇迹?

岑筠连,真是个神奇的睿智。

岑琰珠不想在这个睿智之家多呆,几口喝完手中的牛奶提着书包就走了。

侯婉看了眼女儿只喝了一半的海鲜粥,不放心地起身相送:

“琰珠,你怎么没把粥喝完?是不是不和你胃口?”

“减肥。”

“那明天起我让张嫂给你准备沙拉……要不要妈妈送你?”

“不用……”

谈话声断断续续从玄关处传来,这厢,岑筠连贴了暖宝宝之后开始微微发热,但身体热了,不知道为什么,空气里还是凉飕飕,像是有风。

这天气也太古怪了。

“你觉不觉得……”

岑筠连刚想问问桌上除他以外最后一人有没有感觉到这股不知出处的阴风,看到她高高肿起的左脸颊后,岑筠连截了话头,内心又惊又怒。

“……你医美失败了?”

岑念朝他投来冰冻的一眼,用陈述的语气说:

“你脑沟平了。”

她重重放下牛奶杯,提起书包朝玄关走去,岑筠连仿佛看到她身边围绕着阵阵阴风和噼里啪啦溅射的火星。

“什么臭脾气!”岑筠连觉得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横眉怒目地看着她的背影:“狗咬……”

岑念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那冷库里冻过一夜的眼刀扎得岑筠连透心凉、胸口疼,这杀气腾腾的一眼让岑筠连想到了岑溪,想到了江世杰,想到了汤老——

眼前的岑念,早已不是他可以毫无顾虑指手画脚、挑三拣四、骂骂咧咧的人了。

尊严还是大腿,这是一个问题。

“咬……要……要暖宝宝……”岑筠连朝玄关喊道:“侯婉!侯婉!再给我一叠暖宝宝!”

他起身,掀开大衣,用开花馒头一样的笑脸对着岑念:

“念念宝贝,天气凉,你也贴两张吧。说吧,想要哪张,爸爸的就是你的!”

岑念:……智障。

她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出别墅。

……

到学校后,康媛找上她,要她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岑念去了以后发现是化竞的事情,她顺利进入省队,代表省队参与之后的国决赛。

按照竞赛奖学金的规定,她因此又拿到了1500的奖学金。

岑念拿着这钱,准备之后请诸宜等人大吃一顿,但是在这之前……她要先解决牙疼。

怎么解决呢?

第150.第 150 章

岑念还是不想去医院。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发现牙疼是来自后槽牙后边的牙龈, 那里硬硬的, 应该是又有一颗牙齿即将长出。

岑念觉得等它长出来就不疼了, 用不着去医院。

可事实是,她等了又等,这么多天了,它就是长不出来。

岑念回到教室坐回自己座位, 旁边的邬回正在嚼口香糖,他看见岑念,递出特意为她留下的一片香蕉口味口香糖。

岑念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

“橘……邬回,你去看过牙医吗?”

“当然去过啦。”橘芸豆吊儿郎当地翘着椅子腿, 惊讶地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没去过。”岑念说:“……有点好奇。”

“那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有去的机会, 牙医手里的钻子不是开玩笑的,他会把电钻伸到你的嘴里……”他目光一凝,忽然说:“你的脸……左面,是不是有点肿?”

刚刚才听他讲了电钻进嘴的惊悚故事,岑念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微笑:

“你的错觉。”

“……”

邬回想要看仔细些, 她却已经转过了脸,他也不好硬把人扳过来再看, 其他人他敢,可是岑念——再给他两百个胆子也不敢。

他只能从那至露出了一点点的侧面来推测——

好像不是他的错觉啊?

他想叫诸宜过来看看, 然而上课铃声恰好响了起来。

邬回心里才藏了疑问, 一堂课都没有听进去。

等到好不容易熬到下课, 岑念也没给他确认的机会,第一时间就径直走出了教室。

邬回看她神色严肃,怕耽误她正事,又一次错过了叫住她的机会。

……

岑念一脸严肃地,躲在厕所里网上搜出来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电钻呜呜呜呜的声音持续不断。

她面色苍白,觉得自己被这电钻声治愈了,好得很,牙一点都不疼了。

……

不疼个鬼。

晚上,岑念嘴里那颗叛逆的智齿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疼痛。

岑念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疼得想哭”。

也不是真的疼到想哭。

扩展一下句式,应该是“牙齿很疼,想要找哥哥却找不到……想哭”。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粘人的?

是疼痛让人软弱,还是和诸宜待久了,被同化的效果?

岑念拿起枕头旁的手机看了一眼,两点四十了,她还是毫无睡意,那颗藏在她牙龈里就是不出来的罪魁祸首一直不断地向她输送时强时弱的疼痛。

她爬起来,如荒山野鬼一样披散着长发,精神恍惚、脚步虚浮地钻进了对面的卧室。

里面没人,她当然知道。

岑念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微弱的青草香和松香萦绕在她鼻尖,就像镇定剂一样让她逐渐放松下来。

她掏出手机,犹豫许久后,手指还是拨出了岑溪的号码。

电话打通后,响了几下,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岑念抿着嘴唇没有说话,那边先传出岑溪一如既往的声音:“念念?”

轻佻、散漫,尾音略扬,她已经能想象声音主人此时的微笑。

不知为何,岑念更加难过了,胸口里就像被人塞了一块吸满水的毛巾,沉甸甸的,压得她说不出话。

“喂?念念?”没有得到回应,岑溪的声音带上了疑惑和担忧。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溪敏锐地听出了她的声音有所不同。

“你怎么了?”

岑念调整了语气,装作平常的口吻,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早上吧。”岑溪顿了顿,又问:“真的没事吗?”

“没有。”岑念马上反驳:“睡不着,随便问问。”

不等岑溪说话,她就又说:“我现在有点困了,等你回来再说吧……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后,岑溪望着手中的手机沉默不语。

酒店的套房外,秘书敲门后走了进来:

“岑总,接下来的行程,我来和您确认一下。”

岑溪应了一声:“你说。”

秘书将今后两天的行程安排说了一遍。

岑溪是来替岑氏谈生意的,行程安排无非也就是和同一批人开会商谈和结伴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