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份让他站得很近,却又很远,比任何人都远。

等他打完电话,秘书也去而复返,把新收到的一沓文件放于岑溪桌上。

“岑总,董事长问您晚上有约吗?”

岑溪半晌没说话,他低头看着手机,可是那手机黑着屏幕,什么都没有呀。

秘书忐忑开口:“……岑总?”

……

岑念站在电影院前,她刚刚给邬回打了电话,邬回人在乡下,赶回来要两个小时。

“我马上回来!”橘芸豆非常激动。

岑念冷静回答:“不用了。”

两个小时以后,电影都散场了。

再往前看看,她还给诸宜打了电话,诸宜一听是科幻片就开始打哈欠:

“哎呀,我这脑子,你请我看科幻片不是让我去拽瞌睡的么?”

庄辉……算了,她和庄辉看什么电影。

最终,岑念决定自己去把电影看了。

科幻片,她还挺感兴趣的。

岑念走到检票窗口,刚把电影票递出,一只大手按到了她的脑袋上。

一大盒爆米花被塞进了岑念怀里,岑溪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有两杯叠放起来的冰可乐。

他笑着说:“看电影不吃爆米花?”

“哥哥!”岑念心里一喜,定定地看着他:“你不开会了吗?”

“开会哪有陪你过圣诞节重要。”岑溪笑着接过检票员递来的票根,说:“走吧。”

大概是圣诞节的缘故,岑念进场时,场内几乎都坐满了人,乍一眼望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她看不清路,小心辨认着底下的阶梯,一旁忽然伸出一只大手,牵起她大步往前走去。

岑溪宽阔的背影在黑暗中依然显得无比可靠。

岑念跟着他的脚步,顺利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前后左右,全是情侣。

怎么搞的,圣诞节除了情侣都不出门吗?

她还在观望四周时,岑溪把可乐递了过来:“喝吗?”

岑念接过,小小喝了一口。

正前方的屏幕正在播放片头,镜头拉近典型的美国独栋民宅,贴在窗户上拍摄客厅里正在给圣诞树挂装饰的一家人。

气氛融洽和美,一家人谁也没注意到窗外窥探的视角。

啪——

干净的玻璃上凭空出现一个血掌印。

屏幕渐渐黑了。

正片终于开始。

岑念抱着爆米花,心想:好清新脱俗的科幻片,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展开。

因为那个忽然出现的血手印,影厅里有些不安的嘈杂。

岑念的观影习惯是不说话,不讨论,还好,岑溪和她同样类型。

随着剧情进展,电影院里不时发出倒抽冷气和尖叫的声音,岑念坐在座位上,稳如泰山,一声不吭。

一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后,灯光亮起,岑念抱着的爆米花已经只剩空桶。

两人跟着人潮慢慢往影厅外走去。

岑溪牵着她,不让她被人潮冲散,走出电影院后也没松开。

岑念正想着电影最后的结尾,岑溪回过头来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你害怕吗?”

“心率偶有加速,大部分情况下保持正常。”岑念说。

简而言之,不害怕。

“电影怎么样?”

“还行……”她顿了顿,说:“就是太不科幻了。”

她一直在等待透明人被揭晓科学原理,没想到直到结尾,电影也没说清。

这还叫什么科幻片,叫鬼片算了!

岑念越想越觉得被骗了电影票钱——幸好,票不是她买的。

岑溪不知为何笑了一声,说:“下次带你看真正的科幻片。”

她拿出中途震了几下的手机看了一眼,成言给她打了两个电话。

算了,过会再问他。

岑念收起手机,跟上岑溪的脚步。

时代广场到处都张灯结彩,白天还不明显,天一黑,各处的彩灯都亮了起来。

挂着灯饰的圣诞树出现在许多不同类型的商铺里,来往行人成双成对,不是牵着就是挽着,岑念坐在车里往外看去,怀疑全上京城的情侣都出现在了这条街上。

她以前是怎么过圣诞节的呢?

岑念回想一下,没想起来。

大概根本就没有注意过吧,她对这些节日缺乏关注,什么节都一样过。

第164.第 164 章

两人在外面吃了晚餐,回家后, 岑念叫住正要回房的岑溪:

“你等一下。”

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过了一会, 拿着自己准备的圣诞礼物走了出来。

“……圣诞礼物。”她把浅灰色的礼盒撞进他怀里,眼神有些飘忽。

过了一会,他也没说话。

岑念疑惑地抬眼看去,他正惊讶地看着盒子里的灰色围巾, 像是在看什么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不要吗?”她皱起眉头。

“要,怎么不要?”他忽然用力在她头上揉了两下,说:“不送给哥哥,你想送给谁?”

她刚想反驳一句,就算不送给他, 也不会送给别人, 没想到抬眼却看见他明亮的笑容。

岑念看惯了他风淡云轻的散漫微笑,再看这样的笑容,就好像被太阳晃到一样,不禁一愣。

岑溪眉眼弯弯,黝黑的眼睛里灿灿生光, 让看得人也不由开心起来。

在时停世界里,他也曾露着类似的笑容, 满怀期待和喜悦地端着一盒小蛋糕走向母亲的病房。

他大概很少这么情绪外露过了,连自己都察觉到了, 岑溪取出围巾围在脖子上, 恰好遮住他泛红的耳垂。

“好看吗?”他看着她。

“好看。”岑念说。

她的眼睛瞥到他戴在手腕上的红绳, 那也是她亲手编织的,颜色已经有些褪色了,但这正好是他天天戴着不离身的证据。

岑念看着那根褪色的红手链,像是触了电,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我回去看书了。”

她转身,飞快进了卧室。

关上门后,岑念靠在门扉上,心里如同小鹿乱撞。

等她听到外面传来岑溪关门的声音后,她又站了一会,才走到浴室里开灯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脸颊有些绯红,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她从没见过自己有过这样的表情。

岑念略带茫然地注视着镜中人,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不知所措。

她摸了摸有些烫的脸颊,满腹疑惑,她这是怎么了?

忽然震动的手机唤回她的心神,她打开一看,是成言的信息:

“我把扫描件发到你邮箱了。今天的事,对不起了。”

岑念没多想,回了句“没关系”。

因为不会有下一次了。

有了成言的信息打岔,她心里没那么乱了,转头就把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抛在脑后,看起了成言发来的天赋异禀资料。

……

成言在手机上删删减减十几遍,打好的信息改了又改,最后还是没有发出第二条信息。

他想辩解,又不知道如何辩解,蒋怡畅肚疼是真的,急性肠胃炎是真的,他让她一人在电影院苦等也是真的。

更何况,他已经解释过失约的原因了,再解释也说不出新的理由。

他想解释,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再听,岑念的冷淡让他克制住了冲动,知道再纠缠下去只是烦人。

天色已暗,他坐在桌前呆呆地看了一会,从书包里拿出那盒黑色的巧克力。

他取出一枚心形的巧克力放入口中。

只尝到了苦涩。

……

零点十二分,岑念躺在被子里,目不转睛地望着隐在幽深夜色中的玻璃窗,怀疑下一秒就有血手印啪叽一声出现。

岑念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那部挂羊头卖狗肉的科幻片看的时候没多少感觉,等到夜深人静她打算睡觉了——

后劲来了。

背后仿佛凉飕飕的,就像有人在吹气。她不回头,悄悄捏紧了手里的被子。

岑念信奉科学,但她不否认神鬼。

无法被证明存在的东西,同样无法被证明不存在。

她想起白天看的电影。

观影之前,她真情实感地以为这是一部讲述隐形涂料的科幻电影。

虚假宣传害死人。

越静,脑子动得越活跃,短短几分钟,岑念脑中已经脑补出了一部透明人2 。

岑念:呵呵,吓不到我。

一墙之隔传来的开门声宛如救星,岑念动作一气呵成,飞快地下床穿鞋,再开门出门——撞见岑溪意外的眼神。

“……你怎么了?”岑溪扫了神情紧张的少女一眼,眼神往她身后看去。

……活像被鬼追了似的。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笑得很僵硬:“……我渴了,出来喝水。”

岑溪往她手里看了一眼,好心提醒:“你没带水杯。”

岑念:呵呵。

“……你等我一下。”她把大门敞开,把灯开得亮亮堂堂,转身回去拿水杯了。

岑溪看着她比平时略显慌张的表情,忽然想到什么。

他看着拿了水杯走回的少女,挑眉说道:“你身后是谁?”

岑念瞪大眼睛看着他,身体一颤。

岑溪心中的预想中了,他忍俊不禁,上前将僵硬不敢回头的少女搂进怀里。

“我开玩笑的,念念。”他努力忍笑,声音里还是透出了笑意。

岑念回过神来,恼羞成怒,挣脱岑溪后,气得用力踩了他一脚。

“你不准开这样的玩笑!”

“好好好——”岑溪憋住笑意:“哥哥错了,不开玩笑了。”

白天是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心率偶有加速,大部分情况下保持正常。”

……糟了。

岑溪一不注意,没憋住,又笑了出来。

“你还笑!”岑念恼得不行,转身就走。

下一秒,她双脚悬空,竟然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岑念憋住差点出口的尖叫,紧紧抓着岑溪的衣袖。

“我不笑了,你别生气。”岑溪说,脸上还带着笑意。

岑念抿紧嘴唇不说话,耳朵有些发烫。

太近了、太近了!

岑念从没这么慌张过!

难道其他兄妹也是这样的?

从前没有过兄妹的岑念只能从记忆力搜寻别人的经验。

除了诸宜,她身边的朋友都是独生子女,而诸宜和她弟弟水火不容,更谈不上参考价值。

仔细想想也就成言符合条件——成言,成言好像和他的妹妹也这么亲热。

可是他妹妹最大的也才上小学啊!

没等岑念想清楚,岑溪已经把她放到了他的床上。

他重新站直身体,微微笑着,一副坦然的样子,倒显得胡思乱想的岑念心里有鬼。

他的表情太正经了,正经到岑念开始反思自己——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安心睡吧。”岑溪说:“我在旁边工作,有什么事叫我。”

岑溪坐回书桌前,电脑屏幕里投射出的光幽幽照在他的脸色,在他硬挺清晰的轮廓上镀出一圈光晕。

岑念看着看着,眼皮渐重。

等岑溪处理完堆积的工作,他起身走到床边,弯腰观看。

少女已经熟睡,左手伸出被子放在头旁,手腕上的纤细血管在白得发透的皮肤下根根分明。

他心生怜爱,轻轻提起她的手臂重新放回被子下。

岑溪抚开落在她脸颊的发丝,低头看着她,眼中露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