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这里你还怕有人拐子么。”林兰捂嘴一笑,眉眼都是风情。

“就是,还有我呢。”岳尊说。

岑溪笑着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拿着手机走向了露台。

岑溪走后,林兰对她说:“我们去那边的自助餐台说话吧,我听小表弟说你喜欢小点心,特意请了法国的点心师傅来负责这次的餐台甜品。”

岑念点头同意。

晚会,她没什么兴趣,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尝尝自助餐台上的各式小吃甜品。

毫无意外地,岳尊跟了上来。

林兰转头看着他:“我和念念说点女孩子的贴心话,你也要凑上来偷听?”

从这宛如长姐的亲昵口吻来看,林兰和岳尊交情还不浅。

岳尊嬉皮笑脸地说:“我也想去尝尝这法国大厨的手艺……”

“一边去,我要先和念念说会话,你去外面跑两圈再回来。”

“真要说悄悄话?”

“真要说。”

岳尊看了岑念一眼,恋恋不舍地走开了。

两人走到餐台后,林兰先客气地介绍了桌上餐点几句,岑念稳着不催问,她自己过了一会,终于开口进入正题。

“侯予晟对你怎么样?”

岑念有些意外。

她知道侯予晟有对自己图谋不轨的可能性,但那是基于那本半真半假的原著小说,就目前的现实来说,要说侯予晟对她图谋不轨,她顶多只觉得他对自己有些刻意接近讨好。

就外人来说,侯予晟对她应该只是一个单纯关爱小辈的长辈而已。

“还行。”岑念含糊回答。

“别相信他。”林兰的话出乎岑念意料。

她迎着岑念惊讶的视线,嫣然一笑:“他是个没有心的混蛋,你要是相信他,就会变得像我一样。”

就像是为了证明她的话,她侧身,提起宝蓝色亮片吊带裙的一边,一直提到露出有着莲花纹身的大腿根。

“这是他亲手纹的,我身上,还有很多他留下的痕迹。他把我变成他的东西,然后又不要我了,你说——他可不可恶?”她轻声笑了起来。

岑念不知道侯予晟可不可恶,但从林兰的语气和神情来看,她倒没有真的觉得侯予晟可恶。

岑念这就明白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林兰一直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想看她惊慌失措或者羞涩脸红的样子,然而岑念平静依旧。

“为什么要告诉我?”

林兰松开裙子,笑道:“假话就是我希望告诉你真相,我已经回不来了,却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真话呢?”

林兰扬唇一笑,涂着正红色的饱满嘴唇比她的红发更鲜艳似火。

“真话就是我嫉妒,我嫉妒他喜欢你,想要你,处心积虑地接近你。”

“你想多了。”岑念说:“我对他没兴趣。”

林兰又笑:“是啊,你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物,怎么会看得上那种阴沟老鼠。你还是和我那小表弟更般配一些。”

岑念皱眉:“他是我哥哥。”

林兰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几遍:“你倒是讲规矩……可惜,我们林家人,都不大讲规矩。”

林兰让她留在餐台好吃好喝,正要离开时,岑念叫住她。

“你的话说完了,我还没有。”

“你还要说什么?”林兰目光惊奇地看着她。

“我想知道当年致癌药的事。”

林兰神情微微变了,她转过身来,用第一次看见她的目光仔细地审视了她一遍。

“你问这个做什么?”

“考古。”

“小孩家家的考什么古?”林兰笑了:“别搀和到大人的事情里来。”

岑念不躲不避地看着她,遭到拒绝也不慌张。

“侯予晟一定很愿意解答我的疑惑。”

林兰刚转的脚尖又转了回来,她看了岑念半晌,说:“陈年旧事,告诉你也行。”

岑念等着她继续说话。

“十九年前,一个港岛八卦杂志忽然曝光指责我们研发的新型感冒药西多他泰有致癌成分,致癌假药的谣言散播开后,生命制药从制药行业的龙头沦落到险些倒闭,我们出品的所有药物销量腰斩,损失最大的时候连以往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林兰回忆起往事,神情有些恍惚:“生命制药当时的董事长林成周,也就是我爷爷跳崖自杀,我的姑姑在爷爷的灵堂上流产……这件事对林家的影响,说是家破人亡也不为过。”

岑念默默听着。

从前,林家的生命制药是业内龙头,它颓败了之后,岳家的越康医药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制药大厂。

从受益人来看,林家衰败后的最大受益人是岳家。

从原文剧情来看,岳家到最后分崩离,很有可能是岑溪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证明岳家和林家的一系列不幸有关。

“你觉得谣言背后有人推动吗?”岑念问。

“当然有了。林家家大业大,想要推我们一把的人不要太多。”林兰笑道:“西多他泰虽然是新药,但林家对它没多上心,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歹人抓住机会陷害。”

“不上心?”

“那时我也还小,后来才知道西多他泰只是我们研发中无意得到的副产物,我们真正全力研发的,是一种新型小分子的化学抗癌药——我们叫它Px125,当时研发已经完成了大半,预计十年内就能进入临床实验阶段,后来出了致癌谣言的丑闻,生命制药无力继续研发新药,不得不关闭了实验室,现在那里只剩下一堆废纸。”

她露出颇为可惜的神色,摇了摇头:“要是没有那场谣言,这药也差不多该进入市场了吧,没有那场谣言……我林家绝不可能会是如今的样子。”

林兰说完这么多,神色恹恹地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最好别搀和进来,这里面的混水,不是你一个学生能搅动的。”

林兰说完,转身离开,留岑念一人若有所思地站在餐台边。

她走到宴会厅角落,拿过一个男人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男人纵容她的行动,却在她含着酒液踮脚朝他吻去的时候拦下了她。

“兰兰。”他拦住她,声音却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

多么可恶。

林兰也不坚持,咽下酒液冷笑一声:“用完就扔,真是你的作风。”

侯予晟温文儒雅地笑道:“你又发小脾气了,我们已经分手,再亲密并不合适。”

林兰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你都问出来了吗?”

“什么也没问出来。”林兰旋身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拿下一杯葡萄酒,说:“她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书呆子,懂什么?她连谭旌被捕和她哥有关系都不知道,我看,我那个小表弟把她保护得很好。”

“念念性格单纯。”侯予晟笑道。

“你也叫她念念?”

“她在道德层面是我的外甥女,叫昵称也没什么。”

林兰冷笑:“道德层面?侯予晟,你的心中就没有道德可言。”

侯予晟笑了笑,不置一词。

林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遥遥望向宴会厅另一边的岑念。

侯予晟说得没错,她聪明,但是这聪明没有在污水里浸过,干净得没有心机。

这样的人,怎么能搅和到这滩混水里来?

岑溪舍不得,她也舍不得。

她垂下眼,目光望着如血的酒液。

就这样继续干净下去吧,替他们这些已经脏了的人。

……

林兰离开没多久,岳尊见缝插针地占据了岑念身边的位置。

“念念,你想喝什么?橙汁?葡萄酒?香槟?对了,这里还有牛奶,你想喝牛奶吗?”岳尊拦下一名端着酒饮托盘的男侍者,十分殷勤地询问岑念,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冷淡。

“橙汁。”岑念不等他伸手,自己已经拿下一杯橙汁。

岳尊一脸遗憾,伸出去的手顺势也拿了一杯香槟在手里。

来到餐台后,岑念打量桌上琳琅满目的小点心,岳尊在一旁又说话了。

“念念,你喜欢甜点吗?等下次放假的时候,我们把你哥叫上,一起去法国吃米其林大厨做的甜点。”

他一个人说得热情,岑念回得冷淡,过了一会,岳尊没声了。

她转头朝他看了一眼,他正定定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用目光表达了疑惑。

岳尊叹了口气:“念念,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似乎一直都不喜欢我,避着我,好像我随时会害你一样。”

他忽然说得这么明白,反倒让岑念不好反应了。

“你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强迫过你做什么吗?”岳尊问。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小点心,想了想……好像没有?

“等等,你面具上的这颗石头沾了点灰。”岳尊忽然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手帕,不等岑念反应就在她的面具上擦了几下。

他没做其他的,擦完后,自然地继续起了先前的话题。

“我知道我以前混账,但是我现在真的改了。你可以去问任何人,我岳尊是不是连夜店都不去了——”岳尊停了停,不服气地说:“你哥哥还时不时地去club,我是真的洗心革面不玩了,念念,你信我吧……”

“我去club什么时候成了你佐证清白的证据了?”岑溪打完了电话,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出现在岑念身旁。

她抬眸睨了他一眼。

岳尊都不去夜店了,他还去夜店做什么?

岳尊嘿嘿笑着:“优秀是要对比出来的,我只是为了让念念有个更形象的比对……”

岑溪从路过的侍者手中拿过一杯和岑念一样的橙汁,笑着说:“那你也去越康上班吧,既要工作又不需要应酬,这才能体现出你的优秀。”

“股东大会又没有天天开,我上什么班?”岳尊嘀咕。

他们看上去又好了。

就在岑念这么认为的时候,岑溪说:“你就愿意在岳家当个闲散王爷?”

岳尊闻言沉下脸,若有所指:“我没你那么大的野心,我看一个岑氏也满足不了你。”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有什么不对的?”

岳尊脸色更不好看了:“你说话怎么跟我爷爷一样。”

岑溪默默笑了。

像,怎么不像?这个道理,不是他从岳宗逊身上学到的吗?

就在刚刚,他接到了来自洛杉矶的电话。

“你猜的没错……是岳家花钱让我用致癌药丑闻陷害生命制药的。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了,你会遵守诺言撤诉吧?”

他前脚答应谭旌撤诉,后脚就给赌场的合伙人打了电话,让他盯着法院尽快审理谭旌一案。

谭旌曾怀着微弱的希望问他:“……你会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

所有当初把林氏当鲜肉啃噬的群狼,逼死了他爷爷和母亲的人形野兽,该进铁笼的进铁笼,该下地狱的下地狱——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岑溪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今天晚上的事特别多。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不接不行,留岑念和岳尊独处,他又不大放心,正好林新昶路过,他把人叫住。

“表哥,我去接个电话,你帮我照顾一会念念。”

林新昶即使戴着面具,那双眼睛里也透出强烈的震惊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

“表哥英俊过人。”岑溪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拿着手机走开了。

林新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岑念:“他说的是真的吗?”

岑念同情地看着这个二傻子。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穿着格格不入的冲锋衣和法兰绒的格子衬衫,要是还猜不出来他是谁,那真的该去看看脑科了。

“确实、确实——”岳尊笑着说:“我也一眼就认出了,旁边的人哪有你醒目。”

林新昶对着岳尊却摆不出好脸色,他别别扭扭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就又转回了岑念脸上。

“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拿到天赋异禀国际赛冠军——你太厉害啦,我爸妈也看了比赛,夸了你好半天——你比我当年强了许多,我只获得提名,却连三十强都没进去。”

林新昶对刚刚结束的天赋异禀国际赛很感兴趣,问了许多比赛中的细节,又姿态谦逊地请教她提高记忆力的窍门。

“我是学历史的,最羡慕的就是记忆力好的人……”

林新昶贪婪的目光盯着她,贪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他要是问怎么一心多用,岑念还能多说两句,他问的是记忆力,岑念就只能说——

“天生的。”

“唉,果然。”林新昶叹了一口气。

林新昶说个不停的时候,岳尊就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听。

林新昶皱眉看了他一眼,想要对岑念再说什么时,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走上宴会厅高台,宣布零点将至。

“……在座各位都是年轻人,想必光是喝酒聊天也有些腻了吧?接下来就让我们玩一个叫‘辛德瑞拉魔法’的游戏。”

“零点至零点一分,参加宴会的宾客需要找到一个亲吻的人,如果一分钟后有人落单,落单的宾客将上台接受我们的惩罚。”

岑念皱眉,她看向周围,人人跃跃欲试,即使戴着面具也掩不住他们的期待,只有一个林新昶,眉头皱得比她还紧。

岑念打定主意,向着宴会厅大门走去。

她站在宴会厅外,总不至于还有人要吻她了吧?

“念念!你去哪儿?”岳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岑念心中升起一丝危机感,脚步更快了。

“念念!”

岑念置之不理。

餐台在宴会厅最里面,她走得太深了,好不容易走到宴会厅中央,眼见大门就在不远处,变故突增——

全场的灯熄灭了!

一阵半惊讶半惊喜的尖叫声响起,人群立即躁动起来,四面八法都是移动的脚步声。

岑念因为突然的光线变化而眼前一片漆黑,她也顾不上等待眼睛适应光线,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往门前继续走去。

一只男人的大手抓住了她。

“念念!”岳尊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让开!”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