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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细问家中落罪的原因,竟然是谋逆。

他直至此时才知,为何大婚的宴席早已散去,女皇却迟迟不来见他。

他硬闯了鸾栖殿,与她据理力争。她正写着刑部尚书亲自审案的旨意,眼也不抬一下地告诉他:“这不是元君该多嘴的事情。”

她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淡淡的暖黄,与鸾栖殿中的灯火通明恰好呼应,他的一袭大红婚袍显得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

“陛下……”他看着她,只觉得不可置信。

他甚至不知她是从何时开始对楚家生出的恨意,竟然一出手就要将楚家赶尽杀绝。

“哗啦——”钥匙碰撞的声响撞入梦境,接着,就是开锁的咔嗒声。

楚倾蓦然惊醒,抬头看去,眼前仍只是令他茫然的黑暗。

“哥!”接着出现的声响令他周身一冷:“楚休?!”

楚休进屋便来扶他,被他反手握住:“你怎么来了?陛下她……”

“她说让你回去养伤去!”楚休的口吻轻松无比,“也不杀长姐了,会暂且让暗营的人将她看押起来。”

跟着又补充说:“哦……我和小杏也没事,你放心吧。”

楚倾愣住,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后他追问了一路,也仍没弄清究竟怎么回事。

楚休只语焉不详地说,是陛下自己想开了。

弑君辱君这种事……竟还能以“想开”一词了结么?

楚倾愈听愈是费解。

鸾栖殿里,虞锦在楚休离殿后原想回去就寝,却不知怎么就停在了殿门口,止不住地往外张望。

宫人自然不会拦她,也不会多嘴相问,她便直至暖轿停在殿外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

她……抽什么风?

虞锦怔了一怔,猝然转身,逃也似的回到内殿,一把拍上殿门。

殿门阖上,她又禁不住地扒在门缝处看。

她看到他被宫人搀扶进来,分明紧咬牙关的样子,心底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殿门口,楚倾艰难地迈过门槛,驻足缓了缓气。

殿中的暖意与熏香的味道一并扑来,他这才真切地相信自己确实回了鸾栖殿。相信之余,那股不解也涌得愈发厉害——她到底为什么?

她究竟在想写什么呢?

当真能忍下长姐的两条重罪,既不迁怒他,又饶了长姐一名?

他满心都在探究她的心事,与此同时,皇城中的钟声遥遥撞响,隐约传来,转瞬即逝。

三更天,子时,新的一日。

她的声音蓦然铺天盖地地压下:

“他没事吧?”

“看起来气色倒还可以。”

“我去当面问问?”

“算了还是不去了。上午气势汹汹地把人送过去,这会儿又没骨气地接回来,想想都丢人!”

“……万一他有什么不适呢?”

“呵,不适也是自己作的,谁让他那么死要面子。”

一股瞻前顾后的矛盾之感可见一斑,楚倾惶惑地抬头四顾,迟疑着开口:“陛下?”

从方才的一句句听来,她该是就在附近,在能看到他的地方。

却听楚休回说:“陛下应是已经睡了,哥你也早点睡吧。”

那声音却还在继续:

“他为什么叫我?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不然还是去见见他?”

“去了宫正司,晚膳他应该也没怎么用吧。”

“要不传个宵夜给他,顺便问问他有什么事?”

虞锦在不知不觉中,心里已不知念叨了多少废话。

终于,她推门迈出了门槛,倒还维持住了一派若无其事:“元君可还好?”

楚倾忙从偷听心音的专注里抽离出来,面无表情地朝她颔首,“臣没事。”

☆、查办

“……没事就好。”虞锦道。

尴尬开始慢慢升了起来。刚才推门而出的那一瞬她没想太多,凭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就出来了。但现在真说上话,就渐渐清醒起来,想起白日里的不快。

虞锦不自在地轻咳,睃了眼侧殿:“回房歇息吧。”

说着顿一顿声,又吩咐楚休:“去传宵夜来。”

楚休应了声就依言告退,自有旁的宫人搀扶楚倾进屋。楚倾坐到床边,虞锦坐到两步外的绣墩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楚倾方才读了一次她的心声,当中思绪没断,听了她好大一段话。却是仍不知道她为什么肯让这件事轻易过去,当下依旧困惑满心。

想了一想,他姑且没有再读。如方才那般的结果读一百次也没什么用,还是一会儿挑起个话题再探才有效。

两个人便各自静默而坐,直至宵夜端进来。

楚休一见屋里这般安寂便一阵紧张,边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端上榻桌边小心开口:“哥……”

楚倾:“嗯?”

虞锦:“在宫正司该是没怎么吃东西吧,元君好好用些。”

楚休松气,看来是没事。

接着他便拿起双筷子,要喂楚倾用膳。楚倾近来看不见,用膳都只能如此,但当下想到圣驾就在面前,就挡开了楚休:“我自己来。”

楚休讶然:“啊?”

虞锦白眼暗翻:今日份的死要面子,已达成√。

她边想边淡淡看着,看他究竟如何用这宵夜。

结果这事倒没有想象中的难。他坐在榻桌前,几道宵夜都放在榻桌上,榻桌又不大,一道道都只能紧挨着放。

他伸筷子下去,便十之八|九都能准确地夹到东西,然后往嘴里送就行了。

行啊,有本事。

虞锦看得起了兴致,以手支颐,靠向身边的案桌。

楚倾缓缓吃完一口卤牛肉,向她所在的方向侧了侧首:“陛下。”

虞锦:“嗯?”

他直言问她:“弑君之罪陛下不追究了,为何?”

他这般一问,楚休的目光就紧张地划向虞锦。

虞锦冷静地回看,楚倾的心神正都投在她身上,就听见她心说:“紧张什么?看我干嘛?德性!”

她清清嗓子:“杀人是最简单的,却没意思。楚枚既然自问楚家不是奸佞、又道朕是昏君,朕就留她一命,让她日后自己看清孰正孰邪。”

楚休蓦然松气。

虞锦挑眉:嘿,厉害吧?学着点。

楚倾:“?”

结合这样的心音,可见她说的不是真的。但他没法明说,且也不知她这心声是冲着谁去。

他一时只得维持着专注不断,尽量只用这一次听心听到更多东西。

同时,他故作平常地再度夹菜。

微一用力,发觉软嫩,他就少用了几分力。

空灵女声灌入耳中:

“哟呵,这都能把豆腐夹起来,厉害了。”

楚倾面无表情地把这口豆腐吃掉,又一次伸筷。

虞锦看着他伸手的方向,屏息憋笑。

——他落筷的位置,是一小钵汤。

“嗤。”筷子伸进去的瞬间,楚倾听到一声忍不住的低笑。

没探到她在笑什么,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第一下夹了个空,第二下夹到了东西。

筷子从汤钵中拿出来的瞬间,虞锦脑子里成了弹幕:“哎——姜姜姜姜姜姜姜!”

楚倾从容不迫地将它丢进了面前的空碟子里。

“哎?!”虞锦一讶。

愣了愣,她离座起身,也坐到床边去。

隔着一方榻桌,她在他眼睛上缠着的白绢前晃了晃手:“元君你……看得见?”

“看不见。”楚倾声音平静。

她睇一眼盘子里的姜:“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不能吃?”

他的口吻毫无波澜:“臣闻到姜的味道了。”

……厉害了,都煮透了还能闻到。

虞锦发自内心地服,缓缓点头。

楚倾心下不禁好笑,颔首忍回,又夹了一块卤得透烂的牛肉来吃。

虞锦在他用完宵夜后回到寝殿,乍觉自己烦乱了大半日的心情不知何时已归于平静。

不再坐卧不安了,也不再气他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一躺到床上,困倦感就涌了起来。她翻身裹住被子,一秒入睡。

翌日早朝,太学的弑君大案自是头等要事。

这样无可争论的铁案,朝臣们哪怕只是为了表一表忠心也要求皇帝严惩。于是朝堂上一时气氛沸腾,文武百官齐齐下拜,恳求女皇将楚枚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九阶之上,女皇端坐龙椅,不慌不忙地启唇:“众卿的意思朕都明白,但这楚枚,杀不得。”

鸾政殿中略微骚动了一阵,虞锦笑笑,仍是那番拿给楚倾听的说辞:“杀她容易,可朕更想让她看明白,究竟孰正孰邪。”

这话实在霸气且又并无轻饶楚枚的意思,重臣一时都说不出什么了。

安静半晌,大理寺卿上前:“陛下如此行事是陛下的气量,可弑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虞锦气定神闲:“一则楚家上下皆已身在狱中,与楚枚无从接触;二则诸多罪名都还要查个明白才好,只凭这一条就发落了,朕倒觉得便宜了他们。”

“是。”大理寺卿一揖,“然楚家子尚是元君,执掌后宫。现下其姐涉此重罪,还请陛下先废黜元君才是。”

大理寺原就是执掌刑狱之事的官衙,日日与律例打交道。大理寺卿又已是位年逾七十的老妇人,为人严谨,素日风评极好。如此一开口,满殿都是点头赞同的低语。

虞锦却是一滞。

“此事与元君无关。”女皇沉沉开口。

满殿低语顿时停住,大理寺卿更是一愣。

谁不知女皇对元君厌恶至极?宫中盛传女皇与元君大婚至今仍不曾圆房,前不久还为楚家之事让元君在大雪里跪了一彻夜。

如今大理寺卿所言,既是顺应律例也是顺应她的心思,怎的她倒又不肯了?

殿中的氛围变得微妙,虞锦有所察觉,遂又出言:“元君身在宫中,与楚枚并无接触。况且与朕成婚两载以来,元君也无……”

她猛地噎住,“大过”两个字卡在喉咙里。

她想什么呢,他怎么可能无大过。他明明……

下一瞬,她的思绪也噎住了。

一时间她感觉自己跟失忆了一样,竟然全然想不起他有过什么大过。

皱皱眉头,虞锦拉回思绪:“先不说这个了。”

她正色:“相较于楚枚胆大包天,朕更想将太学查个明白,弄清楚枚身为罪臣之女缘何会在太学。刑部与大理寺即日起着手彻查,一应事宜,直接入鸾栖殿禀话。”

女皇口吻沉肃,不怒自威,刑部与大理寺官员忙叩拜领命。虞锦又趁机再下一旨,着禁军围了太学,以便刑部与大理寺查案。

这般一来,太学究竟几分黑几分白,便能查个彻底了。禁军是她的亲信,有她们镇在那里,便由不得太学官员与刑部大理寺勾结,欺上瞒下。

案子的进展比她预想的更快一些,几日后的晚上,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一并入宫求见。

刑部尚书先呈上了一本奏章,道太学上舍院中的一位老师吴芷自己认了,道楚枚是她藏下,与旁人皆无关系。她曾受楚家之恩,又对楚家一案心存不平,便想救楚枚一命。

“但她说楚枚突然行刺,她也不曾料到。”刑部尚书禀至此处,沉了一沉,“究竟有否勾结……人已入诏狱,慢慢审来便是。”

“不必了。”女皇忽而道。

她的视线定在吴芷这个名字上,沉吟了半晌:“姑且关着她就是,别让她死了,也别动刑。”

此人她有印象。上一世楚枚不曾行刺过,吴芷便也没受牵连。她着实是个人才,眼下三十出头尚还年轻,但二十年后便会桃李满天下,朝中许多能臣都出自她的门下。

近来许多的事情让虞锦感到恍惚,觉得自己究竟算不算个明君这个问题……很模糊,但她总归还知道要惜才。

所以她愿意相信在行刺一事上吴芷与楚枚并无勾结,也并不想杀了吴芷了事。

“等过了年,朕会亲自见见她。”她道。

她要这个人更好的为朝廷效力。

刑部尚书看出九五之尊别有用意,略作思量,不再多言。一旁的大理寺卿则又上了一折:“陛下,这是臣等今日前往太学查案时,太学学子呈上的……倒算个意外收获。”

终于!

虞锦料到了是何事,不自觉地正了正身,伸手接过。

果然,是篇檄文。

不愧是太学学子,檄文写得文采斐然又逻辑清晰,连字迹都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