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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撑了也就半秒,他就扑通跪了下去:“下奴该死!”

薄唇轻启,女皇发出一声冷笑:“呵。”

“邺风。”她指指楚休,淡泊开口,“押出去,杖二百。”

“啊?!”楚休惊悚抬头,心里正说我罪不至此吧?女皇身后不远处响起兄长的嗤笑。

虞锦转过头的时候,楚倾正别过脸去将笑音忍住。

她看出来了,可能是因为二百这个数过于夸张,也可能是她的语气浮夸了点,一贯害怕惹恼她的楚倾这回反倒没信。

“真没劲。”楚倾听到她心里在埋怨。

暗瞪他一眼,虞锦伸手扶楚休:“起来吧。”说着手指在他头上一按,“还肿吗?”

“哎……咝!!!”楚休疼得脑壳一木,险些再跪回去。

虞锦缩手:“哦……还肿。”

可不呗!你按它干什么!

楚休心下腹诽着,面上很乖地退开半步:“陛下请。”

虞锦衔着笑进殿落座,楚倾也随进屋,楚休去沏了茶来,上茶时目光一直躲着虞锦。

虞锦看着他:“怎么,生气了?”

“没有。”楚休否认了,但神情变得更复杂了些。

虞锦不再多问,只是目不转睛地继续看着他,过不多时他就扛不住了,偷眼打量着她道:“涉及方家……陛下打算怎么办?”

虞锦悠然反问:“你想怎么办?”

“陛下还是别办了!”兄弟两个竟然异口同声!

虞锦噎了一下,看看楚休又看看楚倾,笑了声,声音中不无诧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平常看着也不像圣母啊。

她又奇道:“元君方才可还因觉得朕不会管气得摔杯子呢,现下又不恨了?”

楚倾楚休相视一望,神色间皆有矛盾。

如出一辙的愤恨与隐忍萦在他们眉间,半晌,楚倾终是克制住了。

火气压下,方知轻重缓急。

他离座揖道:“臣恨,但陛下需顾念先皇与方贵太君旧日的情分。楚休当下是……宫奴身份,方贵太君所为在旁人眼里算不得过分。陛下若为此与贵太君生出不睦,于陛下声名无益。”

她听得出,他这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说的。私心里必定那份恨才来得真实,若给他个机会,他怕是能把刚才那瓷盏砸方贵太君脸上去。

她不禁为他的口是心非感到好笑:“你还关心上朕的声名了?”抑扬顿挫的口吻中带着几许玩味。

说完,她自己噎了一下。

这话里颇带尖刻嘲讽,听来就是在点他“一家子佞臣”。但其实她并无此心,只是脱口而出罢了。

楚倾眉心微跳,淡泊垂眸:“楚家上下,无不在乎陛下声名。”

他说得很轻,但足以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气氛倏然冷下去,即便虞锦近来与他相处平和,这个话题也依旧敏感。

她的面色也冷了,轻笑一声:“元君又来劲了?”

楚倾维持着揖的姿势,不动,也不说话。

虞锦强自沉息。

好,看来他在楚家的事上还是和从前一样硬,一点改变都没有。

楚休眼底沁出惶恐,小心地拽拽楚倾的衣袖:“哥……”

虞锦强自沉气:“罢了,朕先不与你争这个。”

她是觉得恼火,却没必要再为这个翻脸。倒也不只是为了名声——这么多些日子下来她也瞧清楚了,这个人就是越压骨头越硬,非跟他拧着来只能是她自己心里更不痛快。

还是顺顺毛好。这些日子回忆起来……她有时会诡异地觉得只要不与他起争执,相处起来竟也很有几分乐趣。

她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抿了口茶,她又说:“方家的事你也不必多操心。朕不能由着这种事再出第二次,但不毁名声的法子总也是有的。”

言罢她便起身,拂袖离去,留给他一个余怒未消的背影。

走着瞧,日子还长着呢,她早晚把楚家的罪名理个清楚!!!

两日后,女皇免朝了一日,说是身体忽而抱恙,头痛不止。

钦天监一算,说是有个八字几何之人命硬,近来冲撞了女皇,让他出家修佛方能为陛下破此一劫。

宫里就拿着这八字查了起来,后宫里没这号人,宫人中也没有。

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方贵太君的外甥方云书——他正是这个八字,近来还恰好进过宫。

女皇很快就将钦天监给驳了,大为不满地说方贵太君在先皇心里什么分量你们不知道?朕能让他外甥出家吗?

接下来自然百官下叩,恳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女皇以手支颐,满面沉痛地表示:

好滴,那就让他出家吧!

当天下午,方云书就到庙里当和尚去了。

虞锦对此神清气爽。她也想过给他指个婚了了这事,但这么个人,谁跟他成婚谁倒霉,还是别祸害别人了。

让她比较意外地是,最为器重的外甥被迫遁入空门了,方贵太君竟没为了这事找她。

他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既不过问外甥怎么样了,也不问自己身边那个“神秘失踪”的宫侍去了哪里,该怎么养老怎么样老,平静如常。

虞锦不免对此心生疑虑,怕方贵太君忍而不发要报复个大的,叫了楚休来问,楚休被问得挠头:“下奴对贵太君……还真不熟。”他就是一直在宫里飘着看那些有的没的,也对长辈的事没兴趣啊,养老的生活能有多少可看的?他又不知道贵太君是这种能背后使阴招的人。

但仔细想想,他又分析道:“但下奴觉得,贵太君应该还是……心疼您的。在外甥与旁人之间,他必定帮外甥;但放到外甥和您之间,还是您要紧。”

他记得贵太君离世前的事。

贵太君临终之时只叫了两个人进殿,一个是他的亲女儿,也就是虞锦的二妹虞绣,另一个就是虞锦本人。

当时楚休没敢飘进去细看,因为人临终前阳气轻,能看到鬼,万一被他吓得遗言没说完就咽了气,那他可就罪过了。

但他看到虞锦与虞绣都是抹着眼泪出来的,姐妹两个相互攥着手,沉默地在亭子里坐了好久,才依依惜别。

照这么看,方贵太君对虞锦应该是真有长辈对晚辈的疼爱的,那为了虞锦的身体安康便任由外甥去出了家,便也不足为奇。

“你这么想?”虞锦黛眉紧皱,一壁若有所思地点头,似乎赞同他的话,一壁又疑云更深了。

——楚休不提方贵太君离世之事还好,一提,倒让她也想起了些细节。

他离世的时间算起来离现在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大概还有七八年的光景,那时她二十六七岁。

贵太君嘱咐她们姐妹两个相互照应,还回忆了许多她们一起长大的旧事,说得她们痛哭流涕。

当时她是真的感动了的,之后数年的相处中,也或多或少因为那番话与虞绣的感情更甚其他姐妹。但现在……穿越又重生让她多了几分旁观者的冷静,回首细想,那番话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似乎说得太完美、太滴水不漏了,不像临终时突然有的感情倾诉,倒向打了不知道多少遍腹稿推敲出来的话。

这也罢了,毕竟方贵太君是因病离世,病重的那几天若反反复复地想这些,话说得特别漂亮也是有的。

但再细想,滴水不漏之余,那番话其实还将语言的艺术玩得一绝。

要虞绣关照她的时候,就是假大空:“这是你长姐”、“你日后不要惹她生气”、“凡事你们姐妹商量着来”。

要她关照虞锦的时候,就详细到了具体事项:“虞绣这孩子性子野,闲来无事就爱走南闯北地到处闹,陛下不必和她置气”、“先皇说得对,她不是什么能堪大任的人,陛下不要指望她太多,给她些闲差也就是了。”

“若能让她多读读书也是好的,早就该把她困在太学里,不让她四处去疯。”

于是在方贵太君的丧事办妥之后,悲痛不已的虞绣请旨回太学读书。她堂堂一个亲王,虞锦哪能真只让她和寻常书生一样读书?便给了她个闲差,算是去太学当个官。

那时连前阵子的太学之事已相隔七八年了,大中大事小情不知经了多少,虞锦就是再跳跃性思维,也不会觉得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但现在突然把它们放在一起,虞锦内心油然而生一股自己都觉得不妥的帝王多疑——擦,你们父女两个是不是合起伙来诓我?

不行不行,不能多疑到这个份上!

她陷入一股焦虑,拼命地让自己恢复理智。

这种多疑简直没道理,就跟十年前自己丢了块金子,十年后发现邻居有块金子就觉得是对方偷了自己那一块似的,强行拼逻辑。

但不知为什么,她越是这样拼命开解自己,越是让那不讲理的疑心占了上风。

她终是开了口:“邺风。”

邺风上前,她沉沉道:“传沈宴清。”

☆、消气

沈宴清这个人, 在朝中“查无此人”。放在京里,明面上的身份是一方巨贾,名下布庄、银号、酒楼、茶肆, 乃至青楼不计其数。

但其实这些生意与沈宴清看似纤弱的身形一样, 都是障眼法。她的真实身份是暗营指挥使, 那些生意她都顾不上亲自去管, 至于“纤弱”的身形之下,是随便一伸手就能把人锁喉致死的本事。

暗营只听命于天子, 朝中宫中也不过一小部分人清楚暗营的确存在,于更多官员而言,它都不过是个子虚乌有的传说。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隐匿行踪, 暗营中人也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是高手,指挥使尤其如此。

虞锦发了话, 邺风就进侧旁的书房,打开暗格, 掰了一下里面的木钮。暗格里依稀有轻微响声传来,像是一环扣一环的机关,运作中将那轻微的声音越送越远。

皇帝召见暗营指挥使, 历来是这样的召见。至于里面的机关究竟是何构造, 虞锦也不清楚,只知它环环相扣铺得甚远, 终点一直通到沈宴清府中。

等了约莫一刻,女皇从容不迫地挥退了宫人。又过不多时, 一道黑影从殿梁上直落下来。

“陛下。”沈宴清抱拳。

虞锦下意识地抬头扫了眼殿梁——讲真, 虽然她做了两辈子皇帝, 到现在也依旧好奇,皇宫戒备森严, 沈宴清到底是如何一次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宫来的。

虞锦刚登基那会儿就想过,前辈女皇们真是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八个字做到了极致。不然若暗营指挥使有什么问题,弑君都不过一眨眼的事。

正了正色,她直说主题:“你帮朕盯一个人。”

“盯梢?”沈宴清惯是不羁的性子,在圣驾面前也没太多拘谨,听言一脸的好笑,“什么人,竟要臣亲自盯着?”

虞锦:“方贵太君。”

沈宴清的神情明显一震。

暗营素有规矩,只奉旨办差不过问原因。但这个答案实在太让人诧异,她哑了半晌,终是试探着问了声:“……方贵太君?”

“朕一时也说不清楚。”虞锦顿了顿,“只是有些事让朕心里不安生,你且盯着便是。”

“诺。”沈宴清应下,秀眉浅锁着想了想,又问,“那安王那边……”

安王就是虞锦的二妹虞绣。

虞锦略作思忖,摇头:“先不必管她。”

暗营的人本事再大,盯得人多了也还是会增添被发现端倪的机会,一旦打草惊蛇就是麻烦。现下她对他们不过几分怀疑,倒也不想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先探个虚实再说。

沈宴清点点头:“那臣这便去。”

虞锦嗯了声,而后只一眨眼的工夫,沈宴清就不见了。

殿梁上也没人,真不知道她是打哪儿走的。

之后的数日,虞锦都没再去德仪殿,有事就找楚休来问问,绝口不提楚倾。

于是楚休伤病初愈回来当值时不免忐忑,显然想探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楚倾的气。虞锦很想宽慰宽慰他,但是吧,又不知该怎么说。

——她觉得自己没在生气了。毕竟是在这个位子上,她真要气得那么厉害,就算不能杀楚倾,找点茬治他一下总也可以,但她并不想。

可同时,她又一想那天的事就怄的慌!

所以他不来找她,她就不去找他。

哼。

一家子罪臣,还打算让她去跟他低头不成?

如此,便是足足一个多月没见面。

虞锦政务繁忙,每天大半工夫都埋在奏章里奋战,得闲的时候少之又少。

但偶尔一得闲吧……她有时会猝不及防地想到他。

想他干什么!

——每每这样的时候,她都懊恼得很。

明明之前的两年多她都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他不存在,如今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这几个月见得多了,让她习惯身边有这么一号人了,还是因为楚休就在御前,无形中总在提醒她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她烦乱地没有深究,每当再猝不及防想到他的时候,她就赶紧干点别的把他从脑子里挤出去。

如此一直到了七月初四。其间虞锦与吴芷之间的书信一来二去,基本把“义务教育”的事定了下来。首先是对小孩子的课。

二十一世纪国内搞的是九年义务教育,但那是未来社会的生产力和教育程度紧密挂钩,当下还是传统农耕为主,九年制一来犯不上,二来也确实难搞,所以最后定下的是“三年义务教育”。

六到九岁之间,学学认字写字,有个基础水平。同时叠加类似于“思想品德课”的课程,提高全民素质,理论上应该能有效降低恶性犯罪的比例。

当然,如果读完这三年还想继续学,凭本事考官学便是。

其次是对成年人的“扫盲班”,课程和小孩子学的东西也差不多,都很基础。考虑到成年人现在都是主要劳动力,让他们把维持生计的活儿都放下去读书不可能,所以扫盲班只在晚上进行一个时辰,并且不强制要求每个人都去。

但去参加的,减免一成赋税。夫妻都去参加的,再减一成。

除此之外虞锦还设置了“积分兑换制”——即连续打卡一个月可以换几斤米或者半匹布,搞点小恩小惠,类似于未来社会app打卡一个月送你五块钱优惠券。

今天在早朝上,虞锦和群臣说了说这些事。早朝之后,户部官员到了鸾栖殿求见。

三年读书识字和扫盲班她们没意见,但后两项她们意见很大。

户部慷慨陈词,说朝廷要用钱的地方多,不能这样减税,措辞还算有理有据,可惜她们不知女皇还有另一重视角。

虞锦自认上辈子当皇帝当得不怎么样,但接下来几十年都有什么大事她还清楚。

首先大型战争,没有;大型天灾吧,有几回,但开销有限。

这样的情形下,国库一直充盈到了她离世。

另外,在那几十年里,朝廷后来也减免过几次赋税。

那几次减税倒都不是为什么特殊情况,而是先前定的税太高了,虽没到“苛捐杂税”的地步,但经年累月地积压之下百姓也受不了,最终爆发了几次闹事,让朝廷不得不减税。

所以对虞锦来说,既然迟早都要减,那不如早点和和气气把这事办了,何必等到民怨四起再按闹分配?

但户部又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自然不会这样想。

君臣两方就为这个争执起来,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到针尖对麦芒,虞锦心里怄得够呛——朕知道未来但朕不能说啊!

最终的结果,是户部又一次迫于她的淫威做了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