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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尚书告退的时候脸色都是青的,眉梢眼底端然写着一行“你就折腾吧”;女皇的脸色也是轻的,心里直呼原来知晓未来也可以这样苦逼。

她冷着脸喝了口茶,邺风进来禀说:“陛下,元君求见。”

“哟呵,稀客啊——”几许余怒令她冷笑出声,说了句刻薄的经典台词。

她又忙正一正色:“让他进来。”

邺风应声,便折出去恭请元君入殿。

楚倾自也记得她月余前的拂袖离去,一壁入殿一壁探她的心思,就闻她心底的不满一句接着一句。

“呵,一个多月了,你还知道过来啊。”

听来倒像嫌他来晚了。

“有本事你别来啊,咱们就这么僵着,看谁僵得过谁!”

还在赌气。

“你最好给我考虑好了再开口,再抬杠我……”她的目光扫过砚台,“我砸死你!”

楚倾凝神,端然一揖,“陛下。”

女皇声音清淡:“元君有事?”

他道:“大选结束了。”

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昨天是大选。

她压根没顾上,问都没问一句。

接着,他呈上一本册子:“这是臣与贵君一起为宗亲们挑的人,请陛下过目。”

她淡淡地接过去,随口问他:“贵君还请你一起去了?”

那阵子为了让他专心查楚休落水的案子,她让他把这是交给姜离了,倒不知姜离后来还邀了他一起办。

楚倾点点头:“是。”

“是?没了?不说点别的?”

“怎么个意思?我都没怪你你还跟我赌气了是吧?”

虞锦边翻册子边在心里骂他。

“也不知道我母皇怎么想的让我跟你成婚,不然你铁定没人要!”

楚倾眉心轻跳。

“嘁,还杵在那儿干嘛,正事说完了赶紧滚呗!”

“咋地,你不跟我道歉,还打算我跟你道歉啊!”

楚倾有点撑不住了,收了神思,轻咳了声:“陛下。”

女皇风轻云淡地抬眸:“嗯?”

他情绪复杂,目光在地上盯了半晌,才又开口:“陛下别生气了。”

虞锦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折子。

“谁要你道歉啊,我才不在乎!”

听起来却没有方才那么恼火了,外强中干地硬撑着愠意。

“臣那日没有别的意思。”他道,“只是对臣来说,除却为家里说几句话……”

“臣也做不了别的了。”

虞锦忽地倒吸凉气,好像心底突然受了一记重击一般,让她呼吸不畅。

铺天盖地的压抑席卷而来,将她的一切防御击得溃散——她一下子生不起气了,倒有一股难过克制不住地涌上心头,让她无处可逃。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样呢!

他在这里卖什么惨!

她竭力安抚自己的情绪,目光所及之处,他无甚情绪地一揖:“臣告退。”

往后退了两步,他便转身向外走去。虞锦看着他,不知怎的,她忽而觉得这个已不陌生的背影看起来形单影只,孤独之至。

她更难过了。

她当然可以安抚住自己的情绪,她的家人又不在牢里,宫里又还有这么多人关心她讨好她,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从不缺少这些支持。

可谁来安抚他呢?

她恼他总要为楚家说话,觉得他是有意惹她不快,却从不曾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又会如何?

全家上百口人都在牢里,自己是唯一能和皇帝说得上话的人,大概谁在绝望中都会舍出命去辨个是非吧。

可她一直为这个恨他。

她怎么这么刻薄?

“楚倾。”虞锦开了口,嗓音低而哑,他好像没听见。

她忙清了清嗓子,又喊了声:“楚倾!”

正要迈出内殿殿门的楚倾收住脚,回过身来,等她说话,或是等她的雷霆之怒。

虞锦盯着手里的奏章:“有新送来的大红袍,元君尝尝?”

说着她便示意邺风去沏茶来,将奏章放下,睇了眼几步外的椅子:“坐。”

楚倾没说话,依言过去落座。虞锦自御座上起身,也踱过去,坐到与他一方小桌之隔的椅子上。

他偏过头来看她,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讪讪地和他对视。

很快,邺风将茶端了过来。

茶盏搁到桌上,她往他面前推了一推。

点心也放过来,她又往他面前推了一推。

楚休在几步外傻眼看着这情形,不知是不是前阵子养伤总能在幻觉里看到动物的缘故,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两只猫。

那是他之前灵魂飘忽时在宫外路边看见的猫,一黑一白,很凶狠地打了一架。

但两只猫似乎是朋友,打完架冷战了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地想招惹对方。

于是黑猫故作冷静地坐在那儿舔爪,时不时偷瞄白猫一眼;白猫自顾自地在旁边打滚儿玩尾巴,“一不小心”就把爪子伸到了黑猫面前。

一伸出去,它就不缩回来了,躺在那里一下下地够黑猫的下巴,贱兮兮的模样看得楚休想笑。

他想它的意思一定是:“你理理我呗?”

陛下现在淡漠的外表下也是这个意思。

——好茶给你,点心也给你,你理理我呗?

☆、修路

楚倾看看她, 眉间带着疑色,端起茶盏来啜了一口。

还有事么?

他心里只想问。

方才她赌着气,怨恼地想让他服软道歉, 他已然说了软话了,现在她这又是什么意思?

虞锦左右看看, 将宫人都摒了出去, 又睇一眼他面前的绿豆糕:“御膳房做的绿豆糕一向很好, 元君尝尝。”

楚倾也垂眸瞧了一眼。

是很好,看起来就很好。淡淡的绿色很细腻,略微有一点透,一块块摞在碟子里, 像一座玉砌成的小墙。绿豆的清香就这么坐着都能闻见,沁人心脾。

他便多少察觉出她那份示好的意味, 一言不发地拿起一块,尝了一口。

整个气氛随之轻松了不少,虞锦略微舒了口气:“关于楚家的那些话, 你以后也可以说。”

他微滞,俄而自嘲地笑了声:“臣知道陛下不爱听。”

“朕是不爱听。”她也没有否认,又说,“但朕可以不生你的气。”

何必呢?

他觉得好笑,摇头:“臣会尽量不提。”

她置若罔闻:“你说出来会舒服一些,是不是?”

楚倾一滞,抬眸看她,她也正认认真真地望着他。面容虽是惯见的沉肃, 剪水双瞳却多了几分柔软,含着他觉得不该出现的关照意味。

“你若觉得说出来舒服,那你说就是了,朕左耳进右耳出也不掉块肉。”她边说边也淡淡地饮了口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放下茶盏,她又道:“但你若打从心里觉得楚家无罪……你有没有想过,来日罪名查实后,你如何自处?”

楚倾嗤笑了声,手里余下的小半块绿豆糕丢进口中,他反问她:“那陛下可曾想过,若来日发现楚家当真无罪,陛下如何自处?”

虞锦立刻横眉冷对:“这不可能。”

一记眼风扫过去,迎上的是他的似笑非笑。

他说:“是了,臣也是觉得,‘这不可能’。”

虞锦气结。

这个人,真轴啊!

再想想她刚才的话,她忽而意识到在他心里,她大概也是这个气人的样子。

她不禁被气笑了,一声、两声,说不清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

“你这人……”她咬牙切齿,“真是烦死了,你是不是仗着朕不敢杀你有恃无恐?”

这话倒正戳到他一直以来的疑问,他复又侧首看看她:“陛下为何不敢杀臣?”

她道:“朕怕遗臭万年!”

这他也听到过了,但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

虞锦不能往下说了,想了一想,现编现卖,“朕做过一个梦。”

楚倾:“什么梦?”

“朕梦见朕让你惨死了,因而被后世大骂昏君,骂了上千年。”她道。

“……就因为这个梦?”他觉得更匪夷所思了。

虞锦定睛,看到他眉心间的那股“这都信,那你可真是个昏君”的意味。

她无语凝噎,还得硬着头皮说:“对,就因为这个!”

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声。

“所以朕为了后世评说不会杀你,你不必总那么心神不宁。”她生硬道,重重地缓了口气,“你好好给朕当一阵子元君,等楚家罪名查实朕会废了你,但还保你一辈子锦衣玉食,行吧?”

他笑意微凝,颔了颔首:“谢陛下。”

“你烦死了。”她起身踱回御案前,心里自言自语地说他真讨厌。

她才不是心疼他,她只是不得不留着他,所以想让这种相处变得自在舒适一点罢了。

等到她废了他也不会挨骂的那一天,她一定会欢天喜地废了他的。

她或许已不忍心杀他,但她早就不想看见他了!

她翻着奏章,一壁这么想着,一壁不由自主地偷偷瞧了他一眼。

目光很快又落回奏章上,她不知怎的许久都没读进去,半晌才分辨出来,这原是他呈来的关于宗亲婚事的那本册子。

提笔蘸墨,她回忆着上辈子经过,略微做了些调整——主要是上辈子过得幸福的几对还如旧安排比较好。然后唤来宫人,将册子送到礼部,由礼部代拟旨意,下旨赐婚。

待得她再看完一本折子,就到了晌午。虞锦再度传了宫人进来,吩咐说:“传膳吧。”

已经在旁边枯坐了半天的楚倾于是起身:“臣告退。”

结果她说:“一起用吧。”

这句话也是脱口而出的,与先前的数次一样,她说完又在心里骂自己管他做什么!

不多时午膳就传了进来,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旁边侍膳的宫侍最善察言观色,通常不需人开口吩咐,只消一个眼色就知夹什么菜。

虞锦自顾自吃了会儿,一抬眼,发现楚倾一口接一口全在吃素菜。

她就睇了眼不远处的焦溜丸子,示意邺风夹给他。

楚倾锁眉,原不想吃,抬眸看见夹菜的不是自己身边的宫侍而是邺风便懂了,安静无声地将那个丸子吃了下去。

她由着他又吃了两口素的,而后让邺风给他送了一筷子鱼。

而后他还盯着素菜吃,她又睃了眼侧旁的神仙鸡。

神仙鸡炖得很是讲究,以猪蹄、火腿做底,熬出浓稠的红烧汤汁来炖鸡。鸡是整只如锅炖,炖至透烂,筷子一夹就骨肉剥离为上佳,送进嘴里又酥软又入味。

一大块鸡腿肉放到眼前,楚倾终于撑不住放下了筷子:“陛下?”

虞锦从容抬头:“嗯?”

他打量她:“陛下是不是还有事要跟臣说?”

“没有。”她坦诚,反问,“你怎么光吃素的?”

“……天热。”他哑笑,“没什么胃口。”

“哦。”虞锦了然点头,继而便吩咐一会儿传太医去德仪殿,看看如何调理。

邺风着人去传了话,又依按她的颜色夹了个豆腐卷给她,清清楚楚地发觉她的心情比方才好了不少。

奇了,陛下如今会因为与元君说了会儿话便心情好了。

女皇自己对此显然毫无察觉,午膳后送走了元君,便去小睡了一会儿。

午睡起来后又是专心致志地继续看折子。也是赶巧了,她早上刚与户部争完减税的事,下午就看到一本关于减税的折子。

只不过这折子不是让吴芷试行“义务教育”的西南呈来的,而是甘肃。

甘肃一地土地相对贫瘠,收成时常不好,去年有受到雪灾的波及,今年眼看交不上那么多的税。当地的父母官便上了到折子,请求朝廷免去四成赋税。

虞锦提笔蘸朱砂,在奏章末处批了个“准”字。

折子着人发回,虞锦的心思却没从这上面挪开。

甘肃的贫困,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这地方天气也极端了些,什么旱灾水灾都常找上门,冰雹都砸过好多次,百姓们想靠种田为生真的很难。

上辈子的时候,朝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也花了不少力气。从减免赋税到调集钱粮,变着法地想让当地百姓过得好一些。

就连官员都撤换了好几任,但也都收效甚微,百姓们始终在贫困线周围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