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林特大主教说起最近又被焚烧掉的几所田庄,悲愤交加,只差没有拉着何欣的袍子跪地恳请了。何欣也是被他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不是她不想早点派出兵去解决这件事,只是在人选问题上,她正和里昂僵持着。

之前因为这件事何欣专门去求见了一次皇帝,这还是自从离宫失火事件之后,他们两人第一次单独谈话。结了婚的皇帝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向来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血色,显得比平时有精神多了。他看见何欣走进来,没有从书桌后面站起迎接,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最近这段时间,皇姐为朕的婚事辛苦了。”

何欣恨得牙痒痒的,你个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小混蛋,可脸上还是带着公主专用的那种疏离高傲的微笑:“这是我应该做的,实际上,今天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和您商量。”

“哦,什么事,您竟然需要听从朕的意见了?主教大人不是一向都坚毅果敢,雷厉风行的吗。”皇帝淡淡的说,因为脸上没有表情,何欣也拿不准他到底是随便说说还是暗有所指,索性不去理睬,自顾自的把克莱林特教区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帝沉思了一阵,倒没有故意刁难她:“这关系到教团,您自己看着办就好。不需要过问朕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陛下了。”何欣微微的弯了下膝盖,纵然是枢机主教,见到皇帝她也是要行礼的。

“嗯,之后朕要和皇后一起离开皇宫两个月,诸多事务,还要劳烦您和众位大臣一起多多注意。不过,为了可以让您不至于太劳累,朕会留下兰开斯特公爵和巴蒙德侯爵协助您。”皇帝一边漫不经心的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一边随意的说。

“陛下考虑得真是十分周到。不过,您的安全”谁都知道他留下这两个人就是为了压制自己不至于轻举妄动,何欣也不点破,反倒是做出很关切的样子问。

“嗯,有艾塞克斯伯爵以及巴里莫尔大公他们的陪同,不会有什么问题。”皇帝还是继续在桌上写什么信件之类的东西,一次都没有抬头正眼看过她。

接下来他们又随便扯了下天气,觉得差不多,不至于失礼,何欣就正式告辞了。他们都很有默契的假装忘记了离宫事件。血缘上最新近的两个人,王室里彼此唯一的亲人,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何欣真为玛格丽特公主感到悲哀。

说到巴里莫尔大公,何欣又想到了那个长着一对狼一样绿色眼睛的萨拉斯,他声称要送给自己一个惊喜来证明诚意,难道就是和保皇派的几个大公一起,陪皇帝去全国巡游?算了,现在还有其他事情,没空理他。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抱任何希望,在何欣的假想里,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她的敌人。

皇帝那边已经搞定,那么,接下来的问题焦点就集中在了派谁去这一点上面。

前面已经说过,谁都知道这一次带兵就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基本上只要争取到,从教团转职到军方那就是十拿九稳。里昂已经明确表态他很愿意为了枢机主教阁下脱下自己身上的法袍,其他人见到是里昂,一半因为他的地下势力不敢再出头,另一半不知深浅却也不敢得罪公主殿下的宠臣,自认没趣。但是,何欣就是不愿意让里昂借着这个机会正式插手军方的事务。

在外人面前她还可以勉强保持着镇定的风范,私底下,她已经为这件事和里昂不知争执了多少回。但是,她很清楚,目前她没有办法彻底根除里昂在教团里盘根错节的势力,甚至,就她自身来说,很多方面都不能离开他。所以,除了暴躁的大叫“我是不会让您进入军方的,有德利亚特侯爵和卡兰索伯爵不是就已经足够了吗!”,她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

面对她的反抗,里昂还是保持着他一贯不骄不躁的态度,温和的,微笑的一一阐述他进入军方的好处,以及可以把手上现有的权力逐渐过渡给塞西尔的意愿。

“我想,比起让自己的儿子再上战场,恐怕坎伯兰大公更希望他能够从事文职吧。毕竟,他们家在军方的人已经够多了。”

每一次何欣以想提拔塞西尔为理由拒绝他时,里昂就会这样说,让何欣哑口无言。因为他也没说谎,坎伯兰大公的五个儿子,四个都在军方担任高职,他的确不缺一个从军的小儿子了。听从德利亚特侯爵的推荐,把塞西尔送到何欣身边,摆明了就是要让自己这个文质彬彬的小儿子进教团。

那一边,被艾铃公主耍了一道,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何欣就够郁闷了。而这一边,里昂眼看着就要心愿得逞把势力发展向军队,自己却无可奈何,何欣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她觉得每一个人都在逼迫她,每一个人都想暗害她。在外面还可以勉强保持镇定,一回到夏宫,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恨不得踮起脚尖走路。就连一向聪明伶俐最近很得她欢心的安波塔娜伯爵夫人都不敢上来自讨没趣。

所以,当伊丽莎白怯怯的进来禀告卡兰索伯爵求见时,何欣的脸色极其不耐烦,考虑了半天,还是勉强答应见他。

“尊敬的殿下,最近您总是心情不好,不知道我能有什么为您效劳?”

卡兰索伯爵吻了吻她的手,要是被外人看见有侩子手之称的他竟然也能笑得这么温柔,恐怕会立刻跌碎一地眼镜。

何欣没好气的说:“您就继续和卡因一样装糊涂吧。哼,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最忠诚于我,结果到现在最忠诚的还是他自己。到底里昂给了他什么好处,他竟然可以容忍里昂堂而皇之的进驻骑士团分走他的权力!”

知道卡兰索伯爵和左右摇摆的德利亚特侯爵不一样,他是真的很讨厌里昂,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何欣也就毫不避讳的发泄出了自己的不满。

卡兰索伯爵笑了笑,那笑容里竟然有几分狡黠:“今天我特地来求见殿下,就是想和您说这件事情的。”

狐疑的打量着他,何欣慢慢的坐下:“哦?伯爵大人有何高见?”

“这一次,务必请您要让欧林主教带领骑士团前去剿灭流匪。”卡兰索伯爵清清楚楚的说。

何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狠狠一拍桌子:“您疯了吗伯爵,现在他的气焰就足够嚣张,要是被他掌控了军权,您和我只怕是从此都要看着他的脸色度日!我绝不答应!”

卡兰索伯爵上前一步,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她的身上,说话的声音更是低得犹如耳语:“殿下,您忘记我给您的那张纸条了吗?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

本来还想大声斥责他的无礼,听到这句话,何欣沉默了。她当然还没有忘记那张莫名其妙的纸条,事后也想找到卡兰索伯爵来好好问一问。只是每一次他都避而不答。而里昂也相当的狡猾,从来都不肯让她单独呆在自己的书房里。所以,直到现在何欣还是不知道,里昂的戒指和书房到底有什么玄机。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卡兰索伯爵的嘴唇差一点点就要挨在她的耳朵上:“那里有欧林主教最大的秘密,只要我们得到了那个,他就彻底的完蛋了。”

“什么?”何欣扭头看着他的眼睛,惊疑不定,“您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

第五十章

听了卡兰索伯爵神神秘秘的一番话,无数种可能以及猜测飞快的从何欣心中滑过,她什么也没说,脸上一片平静,只是情不自禁的抓住了桌子上的一支笔,好像这样就能叫自己保持理智。卡兰索伯爵也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却装着没看见,继续自顾自的往下说。

“您就不觉得奇怪吗,里昂.冯.雷切斯科特这个人,几年前突然就出现在您的身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没落贵族,连家世谱上都找不到名字,竟然对皇室和贵族世家的各种内幕了如指掌。在您出任教团枢机主教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因为当时掌握了军权的西尔维利亚侯爵站在您这一边,实际上,目睹了那一幕的人都知道,是他,是他不知用什么办法操控了元老会,强迫他们改变了结果。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贵族,甚至连神职都没有,他是怎么办到这一点的。”

何欣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在拉拢卡兰索伯爵,他们两个虽然有各自的目的,不过目前的利益都是一致的,何欣知道卡兰索伯爵毫不掩饰的野心,而卡兰索伯爵也清楚何欣正面临着被里昂架空的窘境。因此,在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卡兰索伯爵一反在外人面前阴冷寡言的形象,直言不讳的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一点,恐怕连殿下您自己也不知道吧。所以,在借助了他的力量获得枢机主教的位置后,不得不让他参与到教团的事务之中,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变成了一颗毒瘤,紧紧的,依附在您胸口。不管割掉还是不割掉,都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

慢慢的吐出一口气,何欣默认了他的话:“是的,伯爵,您说得不错。的确,当时的我迫于无奈只好答应了他的交换条件。现在,他已经完全超越了我的预想,变得没有办法掌控。我也一直很奇怪,他凭什么可以让那么多身份远远超出他的人服从。您也看到了,就拿这次出兵的事情来说吧,明明有好几个人也想获得带兵的权力,一看见是他,立刻就退回去不敢说话了。即使在外人眼中他是我的亲信,然而,我相信自己的威望还没有达到那种地步。”

卡兰索伯爵讽刺的一笑:“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经过我多方探听,终于从一个人嘴里打听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被他那种语气感染,何欣也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什么?”

“您注意到他手上的那个戒指没有?实际上,那是一个秘密结社成员的徽章。”

何欣感到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说话也开始有点结巴:“什、什么?秘密结社?”

卡兰索伯爵认真的点头,表情严肃,并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秘密结社,贪婪之蛇。据说最开始是因为想要控制下面的贵族,专门用来监视和刺探用的。但随着时间的变化,他们的地下势力越来越可怕,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暗杀组织,慢慢的超出了当时的皇帝伊利斯的控制,皇帝派兵剿灭了他们,从此贪婪之蛇在大陆上就销声匿迹了。但有传言说,其实还有一部分成员依然活着,并且,把那些发展了好多代的暗杀与刺探技巧传了下来,并且专门依靠接受外来的委托而生存........”

“您的意思是说,欧林主教他就是这个结社的一员?”

卡兰索伯爵冷笑一声:“岂止只是一员,我怀疑他的身份还很高。一直都以为贪婪之蛇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们既然是专门以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为生,又刺探别人的隐私那么多年,手里不知掌握了多少不能见光的秘密。要知道,越是历史古老的家族,丑闻就越多,只要手中握有证据确凿的消息,不用发愁那些把家族荣誉和面子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王公大臣们就范。”

“所以,您怀疑,里昂就是用这种手段来控制那些人,让他们不得不听命于他?”何欣试探着问。

“不敢说绝对,但可能性很大。除了这种方法,我实在想不出像克雷布斯大公这样身份的人,为什么会自降身份,和一个区区的教团主教交好,甚至为了他开罪皇帝陛下。”卡兰索伯爵肯定的说。何欣听完也沉默了,不禁回想起那个混乱又奇怪的夜晚,面对兰开斯特公爵的咄咄逼人,那位克雷布斯大公夫人是怎样冲进来为自己圆谎的。

“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没错,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确把书房看得很重要,即使是我,他也会想出诸多理由不让我一个人呆在书房里。至于他手上那个戒指........”何欣的眼前仿佛又再次出现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见里昂的场景。他看起来温和又文雅,笑容也很亲切,自己为什么会躲开他的手,不就是因为那个黑色的蛇形戒指吗。在此后的相处中,何欣老是没有办法忽视那个戒指,有时候,在里昂挥动手掌的时候,她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那条蛇活了过来,在他洁白的手指上缓缓蠕动。

犹豫了一会儿,何欣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没错,想要进入他的书房,找出他隐藏的秘密,在他本人呆在这里时的确办不到。但是,您别忘记了,既然他可以把自己远在府邸的书房保护得似水不漏,那么,明知自己会带兵离开帝都的情况下,他就不会随身把那些东西带着吗?”

卡兰索伯爵很有把握的摇头:“他不会的。”

“您肯定?”

“是的,我肯定。”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见何欣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又急忙补充说,“我只是认为最好利用这次机会,殿下,欧林主教要是真的身为秘密结社的一员,那么,他的地下情报网,以及被他暗中控制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我们想要探知他的秘密,只能把他调离帝都,派得越远越好。唯一能让他心甘情愿离开又不起疑心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了。”

“........德利亚特侯爵,他知道这件事情吗?”想了很久,何欣最后问出的却是这样一个问题。卡兰索伯爵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说,“他不知道。”

何欣用眼神询问他理由,卡兰索伯爵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情:“他自己就是被那条黑蛇操控的一员,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堂堂圣光骑士团的团长,对一个出身低微的主教言听计从,塔布里斯家族的数百年荣耀也会因为这件事而痛哭不已的。”

他顿了顿,无比诚恳的看着何欣:“殿下,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万一这次没有能抓到欧林主教的秘密,又被他借机进入军方,以后我们更没有办法对付他。但是,只要我们成功了,就算他现在立刻变成法皇,也不足为惧。”说到这里,卡兰索伯爵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被外人暗地里称呼为刽子手冷笑的残酷表情。

“那些被迫听命于他的人,一旦得知他手里的筹码消失不见,绝对会立刻把那种屈辱完完全全的发泄出来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眼前的局势也很明显。卡兰索伯爵无疑是在教唆她赌上一把,用军权去换取里昂的暂时放松警惕,找到他一手遮天的真正秘密,彻底的从根本上铲除他。听起来的确是一个很冒险的计划,但是,何欣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卡兰索伯爵,她又怎么知道这些话不是在说谎?万一卡兰索伯爵也是里昂一伙的,这些只不过是用来哄骗她交出军权的手段,那又怎么办?别觉得表面上严重不合势同水火的两个人私底下不可能有勾结,在皇宫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绝对这两个字,压根儿不存在。

“您先回去,我还要好好的想一想。”何欣见卡兰索伯爵似乎还想说什么,果断的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他。

“反正最后的决定要等到明天下午的例行祈祷才会宣布,我们还有时间。”

卡兰索伯爵恭敬的垂下头:“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愿行事,我尊敬的殿下。”

目送他走出了大门,何欣心神不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一切都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地下组织秘密结社什么的,简直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太神奇了一点。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锦衣卫和血滴子这些完全不靠谱的东西,自己也哑然失笑。但是,仔仔细细的把卡兰索伯爵说过的话在心里反复的过了几遍,她不得不承认,其中可信的成分还是很高的。

除了这种犹如传奇小说的可能,她还真想不出里昂能让很多人又惧又怕的可能好吧,其实她自己私下的猜想更离谱。她曾经仔细研究过上一任皇帝也就是玛格丽特公主老爹爱德华的日记和起居记录,企图找出里昂是他私生子的可能。还认认真真的从心理角度分析,里昂就是因为不满自己的命运下定决心要暗中扫平正统皇室成员,最终自己坐上皇帝的宝座等等等等。

焦躁不安的又来回走了几步,何欣觉得,如果她要怎么做了,最好是为自己寻找一个保险,确保里昂翻脸之后不会被轻易干掉。她还不能完全信任卡兰索伯爵,而德利亚特侯爵极度的没有信用度。最好是一个有实力有信誉还不讨厌她的人这种对象太难了!

等一等!眼前不就是有一个完全合格的人选吗?实际上,还可以从他嘴里打听一下对这件事的看法,也许他会知道卡兰索伯爵那一番话的真伪。

打定主意,心里稍安,何欣摇铃叫来了一直候在外面的教团书记员塞西尔因为升了职,已经不用再做这张侍从的事了:“去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第五十一章

急匆匆的驾车赶往卡谬的府邸,一路上何欣还小心盘算着见了面应该如何措辞。那个男人,应该还是可以信任的吧?不管怎么样,身为皇帝的骑士,全可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说出不会背叛皇帝,然而也不想伤害她的话,也许会觉得他很矛盾,何欣却感到他很诚实。即使真的有和皇帝兵刃相向的那一天,这个男人绝对会全力维护皇帝,可是又想保全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坐在马车里的何欣不禁摇摇头,哑然失笑。那个男人就是这么天真又好笑,但总比那些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会永远忠诚于你,背地里却不知捅了多少刀子的人强。他是一个真正有原则的人,在这个乌七八糟人人见利忘义的皇宫,有原则的敌人,总是值得自己尊敬的。

到了卡谬的府邸,他家的管家诚惶诚恐出来迎接,小心翼翼的说侯爵大人出门了,不在家。

“哦,那还真是少见,巴蒙德侯爵也有主动出门散心的时候。”何欣没有进门只是下了马车,站在车门前若有所思的把手套揉来捏去。按照礼仪,她应该先写信给他约定好时间,这种突然上门的行为,即使是枢机主教也显得有些失礼。她的另一个身份可以宣召他进宫来,可是,何欣不想显得自己傲慢无礼,这是求人,最好还是谦和点。只是没想到,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下午三点之后巴蒙德侯爵除了皇帝陛下有事,几乎从不出门。所以何欣才会不写信就直接过来。

“非常失礼,殿下,请您先进去,我这就派人去把侯爵大人找回来。”

“不用了,我只是顺路过来拜访,临时起意而已,等他回来,您转告他一声就可以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何欣正想吩咐随从回去,却眼尖的看到管家脸上出现一丝放松的神色,不禁心中疑云大起。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也快有一年,其他的东西不敢说,察颜观色何欣自认相当敏感。就算是名义上的死对头来拜访自家主人,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他一脸心虚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请问侯爵他是一个人出去还是和人一起出去的。”本来已经有一半身体进了马车,何欣慢腾腾的又转了回来,盯着管家冷冷的问。

管家开始流冷汗,眼神飘忽着不说话。

“哼,我的耐性有限,脾气也不是很好,这些传言,您应该听说过吧。”何欣身上穿着枢机主教的鲜红色法袍,相信任何一个知道她的人看到现在脸上的表情,都会产生很不好的回忆。

“侯爵、侯爵大人是受人邀请才出门的........”作为宫廷要人的随从,看来管家先生对血腥玛丽的威名很清楚,生怕自己被这位传言中喜怒无常生性暴虐的公主丢到圣马力诺塔去连审判都不用,立刻结结巴巴的回答。

何欣挑起一边眉毛:“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能让侯爵破例在下午出门的人是谁吗?”

管家的脸色越发苍白:“拉克西斯公主”

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气涌上心头,何欣也不知道那种汹涌的杀意从何而来,哼了一声,重重的踏着脚踏回到马车上,不等随行的仆人来关门,自己啪的一声狠狠把门甩上:“走。”

拉克西斯公主还真是不死心,没有成功勾搭到皇帝,立刻就把目标转移到了皇帝的心腹,国家的重臣身上。不,何欣回想起上次行猎时她望着马上的卡谬时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不禁冷笑连连,恐怕,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吧。怪不得皇帝甩开她和艾铃公主结婚,这样奇耻大辱她都没有动怒,眼看快到手的皇后皇冠被另一个女人抢走,她也完全不伤心,还要留在帝都参加完婚礼,全然不顾皇宫里那些无比难听的议论。

何欣狠狠的把脱下来的那只手套扭来扭去,薄如蝉翼的丝绸没一会就破开了,可她还是觉得不解恨,一直把整只手套拆成一块看不出原样的破布才停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是因为卡谬曾经表示过对她的特别,转眼就又答应了另一个女人的邀请?还是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另一个女人抢走了?

........卡谬从来就不属于她,即使他抱有很深的感情,也是对着玛格丽特,那个早就死去的公主。她是谁?她是何欣,一个倒霉落到这个陌生世界,被全新的身体把原来的道德观人生观破坏得一塌糊涂的倒霉鬼。

那股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心里空荡荡的只剩凄凉,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她是孤身一人,但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这个事实,还是让她感到无比的寂寞和恐慌。远远的已经看见皇宫那扇大门,她却不想回去,回到那个充满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可怕地方,大力拍打着车门,何欣大叫:“停下。”

驾车的随从忠实的履行了这个命令,骑马跟在车后的十几个骑士也随之停下,何欣推开车门跳下马车,板着脸说:“我有点头晕,想在这附近走一走,先让马车回去吧。”

即使在这种满心惆怅的时候,何欣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小命不安全,随时都有人想暗杀。所以,她只是叫驾车的随从离开,并没有傻到让那些负责保护她的骑士们也退场。他们只是下了马,由两个人把马带走,其余的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五六米的地方。这对于何欣来叫,也算是一个人独处了。她没想过要干什么,只是想静静的走走,好让乱糟糟的心境重新平静下来,穿上那件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武装上帝保佑,她真的很累了。

默默的在那条皇室专用大道上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何欣连头都懒得回,反正骑马的人看见自己也要立刻下马行礼的。果不其然,在离她还有十几米的地方,马蹄声停住了,有谁在低声和那些骑士团的成员们说话。何欣倒好奇起来,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不立刻上来给她问好,一回头,原本郁闷的心情顿时再下降五十个百分点。就说了,整个皇宫,除了皇帝之外,敢和她玩儿派头的只有那位兰开斯特公爵。

看见他何欣就觉得头大,正想随便敷衍两句,看到他把手里的缰绳交给自己的随从,又屏退了其他的人,带着奇怪的表情走上来,心里就有点打鼓。干什么,他还和自己有什么可以交谈的话题吗?为什么做出一副想要长谈的样子。

“公主殿下。”兰开斯特公爵带着贵族特有的那种冷淡和高傲行了个礼,只看他的脸,还以为是何欣按着他脑袋压下去的。她就奇怪了,既然这么不待见自己,还老找自己麻烦,这不是有毛病吗?

“公爵大人。”何欣回以同样冷淡的语气,还撇过头,摆明了不想正眼看他。

说起来,兰开斯特公爵才是她在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啊........转眼之间,一年就要过去了。和见到他的第一次比较,现在兰开斯特公爵的外表发生了很大变化,那种还属于青年的气息渐渐褪去,露出几分成年人的稳重来。待人接物都显得成熟了很多,小孩子的毛毛躁躁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但是,在对待何欣的态度上,他倒是一如既往,恶劣得要命。

平时,他们的互动就到此为止了,但今天兰开斯特公爵却一反常态,主动的向她走近。何欣仔细一看,他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有点悲伤,但是又带着点欣喜,和一贯的那种鄙夷完全不同,顿时心中警惕性迅速升高,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

“我一直在找您,公主殿下。”兰开斯特公爵说,声音不知为何有点发抖。

何欣朝后看看,那些骑士们还忠实的站在三四米开外的地方,再瞄瞄兰开斯特公爵的腰,很好,没有携带武器:“哦,真是难得,不知道公爵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

“刚才接到消息,我哥哥,去世了。”

何欣呆滞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哥哥”是谁不就是那个被原来正宗玛格丽特公主关押在圣马力诺塔的上任兰开斯特公爵吗?这下心中更是又惊又疑,他想干什么?找自己拼命还是报仇?

“我可以去给他收尸吗?”

一句“当然!”差点就脱口而出,何欣缓了缓,又悄悄的向自家大部队移动了几步,才谨慎的回答道:“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很遗憾。一切都交由公爵大人自便吧。”

“那么,我就代表死去的兄长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兰开斯特公爵深深的弯下腰,朝她行了个大礼。

“不管他生前有什么罪孽,死亡都能清洗一切,慈爱的女神会宽恕他的。”何欣回忆着那些祈祷书上面的话,战战兢兢的说。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说什么不好要说这个,完全像是幸灾乐祸啊........她已经做好随时叫救命的准备了。

不料兰开斯特公爵听了之后不但没有生气,还两眼一亮:“女神会原谅他的罪孽,那么您呢?您能原谅他的罪孽吗?”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何欣茫然了。原本以为她和兰开斯特公爵结下仇恨是因为这位已经挂掉的兄长大人,可从他的口气来听,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兰开斯特公爵还在执拗的追问:“请告诉我,殿下,您是否能原谅那些过去的过错。”

呃........她应该怎么回答?

第五十二章

“请给我一个最后的答案,您是否能够原谅那些过去的罪孽?”面对何欣的一再后退,兰开斯特公爵显示出了少有的执拗,步步紧逼。

“公爵,这样的话题,不太适合在现在的场合谈论吧。”不知道他和玛格丽特公主之间有何纠葛,所以不敢随便乱搭话露馅,何欣情急之下想出了个缓兵之计,面色一沉,佯装不快的说。

兰开斯特公爵愣了一愣,似乎这才想起现在他们正站在皇宫大门的不远处,人来人往。他叹了口气,重新向何欣弯腰行了个礼:“请恕我冒昧。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可以到夏宫来拜访您吗。”

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过,何欣一时之间真的完全摸不着头脑,也只好顺着他的口气点点头:“八点之后我有空。”

“那么,八点半您方便吗?”

“我恭候您的大架。”

两个人彼此客气礼貌的点点头,兰开斯特公爵重新牵着马从她身边走过,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何欣心里打了个突。说起来,兰开斯特公爵也算是皇室的成员,只不过是旁系。莫非,之前他和玛格丽特公主还有什么奇怪的关系?那就奇怪了,自从何欣到了这里,这位公爵大人对于一切可以阴她的活动都乐此不疲,见了面从来没有好脸色。如今,那位被公主囚禁的哥哥大人死掉了,正是仇恨的最高峰,为什么他还表现出一副要和她搞好关系的样子?

摇摇头,何欣继续朝皇宫里走去,不管怎么样,她都以不变应万变。如果兰开斯特公爵是想趁着皇帝离开皇宫全国巡游的机会要对自己玩什么手段,她可不会怕他。

回到夏宫,看见桌上放着来自里昂的私人信件,更是头痛。这家伙对此次出兵的事情志在必得,明里暗里威逼利诱不知玩了多少手段想逼迫自己就范。他那种手法,不是突然的施加压力,而是慢吞吞不动声色的让你感到窒息。毕竟,掌握在他手上的势力不少,只要极度的不配合,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顺利的开展,绑手绑脚的相当不舒服。何欣拆看信件,匆匆扫了几眼,愤怒的把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废纸篓。气呼呼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重新坐回书桌后,拉响了铃。

片刻之后,塞西尔在打开的门上敲了几下,礼貌的行了一礼。何欣随便的点点头,急躁的说:“帮我写一封信,私人名义的,给欧林主教。告诉他,最终结果会在明天下午的祈祷会上宣布,叫他晚上不要再来纠缠我,即使来了我也不见!”

塞西尔完美的履行了作为一个书记官的本分,面不改色的听完了何欣的话,还重复了一遍当然,是以书面化的礼貌口气。何欣觉得这语气太软了,可也想不出什么更好更有文采的词句,勉强点点头。塞西尔退下写好书信再交由她过目签下名字,再次行了一礼,推出去寄信了。何欣又焦躁不安的站起来转了两圈,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兰开斯特公爵就要来拜访,可她依然不知道怎么应付。还有明天下午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听从卡兰索伯爵的建议,来一次釜底抽薪

烦闷不堪的揉了揉脸,何欣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她绝对知道兰开斯特公爵和玛格丽特公主有何过往,急忙再次拉响了传唤女官用的铃。这一次进来的却是伊丽莎白。

何欣也没在意,随意的吩咐说:“请您去把安波塔娜伯爵夫人找来,我有话想问她。”

“是,殿下。”伊丽莎白曲膝行了个礼,在她即将退出书房的时候,何欣觉得她的脸色看起来很奇怪,不禁多问了一句。

“您倒底怎么了,脸上为什么这样的红,是不舒服吗?”

伊丽莎白有点慌乱的说:“谢谢您的关心,殿下,我只是有点发热,大概是感冒了。”

“哦,要注意身体。”何欣心里升起一丝狐疑,现在可还是春天,哪有那么容易感冒。再想想最近经常找不到伊丽莎白的影子,难道她........心中疑云大起,脸上却是笑吟吟的表情,“这样吗,那您可要当心,今晚上就不用进宫,让罗丽莎来陪我,您自己回家去好好休息吧。”

伊丽莎白前脚刚走,何欣匆匆在桌上找到张便签写了封短信她模仿玛格丽特的字迹也有八九分相像了。把便签折好转进信封,在上面涂上火漆,封口上烙下自己的私人印章,再次叫来了塞西尔:“请帮我把这封信亲手转交给卡兰索伯爵,谢谢。”

赛西尔一句话也没多说,低头行礼,匆匆而去。何欣就是喜欢他这种只管办事从不多问的作风。她在信上吩咐了卡兰索伯爵去详细调查伊丽莎白最近的动向,和哪些人接触过。虽然身边都是些探子和间谍,她还不想让最贴身的女官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卖出去。

正在低头沉思,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身着一身华丽服侍的安波塔娜伯爵夫人对她曲膝行礼:“尊敬的殿下,您找我有什么事?”

自从上一次何欣派她去调查艾铃公主的事情后,这还是第一次私下和她谈话,见她有点战战兢兢,不禁放柔了语气:“请过来,亲爱的伯爵夫人,我只想知道,兰开斯特公爵和他的哥哥,到底有些什么传言,他们兄弟的感情是不是很差。”

听到她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安波塔娜伯爵夫人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她侧过头看着何欣,有点奇怪的问:“说到这个,殿下应该最清楚才对。他们兄弟两人不是和您以及陛下一起长大的吗?”

什么!还有这种事,怎么没有人告诉过她?何欣在心里尖叫,还好一年多以来的训练让她可以随时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只是微微的咳嗽一声来掩饰住了这种失态,“是的,没错,但我想听的是旁观者对这段过去的评价。”

安波塔娜伯爵夫人并没有怀疑,谁又能相信眼前这个公主是冒牌货呢?她清了清嗓子,简短的说了起来:“您和兰开斯特公爵兄弟两人,也就是现在已经死去的约瑟夫.冯.维尔还有罗伯特.冯.维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那时身为兄长的约瑟夫.冯.维尔还是子爵的头衔,比您年长四岁,而弟弟罗伯特.冯.维尔比您小一岁。维尔家族是皇室旁支,他们是您的表兄弟,所以感情非常的好。据说,当时还健在的爱德华陛下还有意将你嫁给约瑟夫.冯.维尔.......”

何欣听得震惊不已,结果玛格丽特和兰开斯特公爵是青梅竹马,还差一点就做了他的嫂子,这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安波塔娜伯爵夫人还在继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后来的叛乱,身为未来维尔家族继承人的约瑟夫会突发奇想的腰刺杀您,差一点就得手了。这件事情让整个皇宫都震动了,皇帝陛下大怒,要严惩维尔家族,是您苦苦为他们哀求,最后只是把这件事掩饰过去,宣称约瑟夫疯了,囚禁在圣马力诺塔。然后您就和维尔家族形同陌路,再也没有来往.......”

这可真是活生生的宫廷恩仇录兼八卦啊,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何欣也会听得津津有味的。但现在却完全的茫然了,究竟玛格丽特和兰开斯特公爵有着怎样的纠葛,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不,皇帝恐怕也知道,只是何欣不敢去问。回想这一年多来,竟然从未听人在面前提起过有关这件事的八卦,可想而知,当时恐怕是下了最高级别的封口令,搞不好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被秘密的处理掉了。看安波塔娜伯爵夫人这本活生生的宫廷内幕词典也只是知道点皮毛,何欣真郁闷。

翻来覆去不动声色的再套了一会儿话,确定她不是在装傻而是真不知道,何欣顿感无趣,客客气气的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安波塔娜伯爵夫人很识趣的告退。再次看看墙上的挂钟,还有一刻钟就到和兰开斯特公爵约定的时间。到底他会对自己说什么,还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走了几步,何欣心中一动,万一,万一兰开斯特公爵对玛格丽特表现出的那种仇视并非他的本意呢?回想刚才在皇宫大门处那副奇怪的表情,还有欲言又止的吞吞吐吐,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对玛格丽特恨之入骨的模样。甚至在说到自己哥哥的死讯时,一点悲痛的感情都没有,反倒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把自己的想法在脑海中过了几遍,何欣摇摇头,不可能的,这也太扯了。如果真的像他猜测的一样,皇帝就没有理由那么相信兰开斯特公爵,把他视为心腹了。

“枢机主教阁下,兰开斯特公爵求见。您要见他吗?”

塞西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的,站在门口轻声问。何欣点点头,轻声说:“今天晚上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您去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塞西尔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迟疑着问:“需要安排几个护卫在外面吗?兰开斯特公爵他........”

何欣想了一想,点头答应了。不知为何,她感到有点微微的不安,对于这个一直和自己作对的敌人。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不知是该站着还是坐着好,最后选择坐在那张深红色的软榻上,刚刚整理好长长的袍子,兰开斯特公爵就推门进来,只是象征性的在门框上敲了一下。

“晚上好,公爵大人。”掩饰住内心的动摇,何欣冷淡的说。

“晚上好,亲爱的”兰开斯特公爵上前一步,弯腰托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用一种因为太过激动的声音颤抖着说,“玛格丽特........不,玛丽。”

第五十三章

玛丽?他居然叫自己玛丽,何欣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变化弄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不能怪她,自从见到兰开斯特公爵之后,他从来都是冷言冷语没有一句好话,就算和别人一样叫一声尊敬的殿下,里面也听不出半丝尊敬的意味来。就是这个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的兰开斯特公爵,竟然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低下了那颗不可一世的头颅。何欣就着被他拉住手的姿势,愣了两秒。

“上一次这样呼唤您,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兰开斯特公爵深情款款的问,幸好他没有让何欣回答的意思,只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自从因为兄长的事情与您决裂之后,我一直都很痛苦。”

.......这种时候何欣也不知标准答案是什么,只是收回手,走到窗前,冷谈的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如果今天晚上您来找我就是为了回忆往事,我看这场谈话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不,这怎么可能!您忘记了,那个时候,是您亲口说的,除非是约瑟夫.冯.维尔以自己的性命来清洗自己的罪恶,否则您绝对不会原谅任何一个维尔家的人!”兰开斯特公爵激动的说,一副要上来抓她肩膀的架势。何欣见状不禁往窗帘后面缩了缩。

脑子在飞快的旋转,企图从这几句话里分析出到底是怎样的状况,何欣含含糊糊的回答:“是啊,我是说过,但是”

“但是又怎么样?事到如今您又想反悔了吗?就和那个时候一样,您明明已经答应了兄长要嫁给他,最后突然反悔,当着他的面大声宣布要和我结婚,让他狂性大发的想杀了您!怎么了,今天晚上您又想让这个场景再来一次?”兰开斯特公爵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连两个太阳穴也因为激动的情绪鼓起来,“您可别忘记了,我身上也流淌着您口中野蛮粗俗维尔家的血脉,当年兄长会因为太过爱您而疯狂,他做得到的事情,我也一样能做到!”

被这个简直犹如天方夜谭的讯息打击得有点站不稳,何欣一下子坐倒在扶手椅上,有点眩晕。之前她都把这一切往阴谋诡计上套,没想到最后的答案却是最无聊的争风吃醋。玛格丽特啊玛格丽特,当年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魔女,让这些男人一个个的都为你晕头转向,我怎么就没这种魅力?

也许她的真名不叫玛格丽特而是玛丽苏才对吧?这种本事正是传说中玛丽苏才拥有的无敌光环。要是可以招魂的话,何欣真想问问玛格丽特,咱们俩到底谁才是穿越来的啊?

现状不容许她再胡思乱想下去,因为兰开斯特公爵正在步步向她逼近,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的架势。何欣灵机一动,转过头,幽怨的说:“ 您的意思是,直到现在还在爱我吗,罗比特?可是,我完全没有能感觉到您口中所谓的爱。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和您的视线相接触,我所能看到的只有无限的仇视和轻蔑。即使是上一次在离宫,我差一点就要葬身火海,从您那里得到的,除了大声的质问和讥讽,还有什么?”

“那、那是”兰开斯特公爵一时语塞,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原本的那种气势立刻烟消云散,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和何欣以前世界的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样,窘迫到不行。

“那是什么?”

“我、我只是想获得您的注意而已.......”兰开斯特公爵背过身,似乎不敢直面她,“请原谅我的妄想吧,玛格丽特,我总是想着,如果能让您身陷险境,再极力将您救出,是不是就可以重新获得您的.......”

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轻不可闻,即便是现在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何欣也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次在离宫,当她逃出来看到兰开斯特公爵的时候,明明早就可以逃出来的他,却是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也被火烧得有点破烂,只不过那时的她完全没有在意而已。不过,这就能让她相信兰开斯特公爵是真心的爱着玛格丽特吗?

恐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