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喂药时的专注,不是树林中的浅触,也不是告别时的强迫,而是真真实实的,彼此相互的亲吻。

那吻,浅落唇角,却似是一种预告,暴风雨侵袭前的预告。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迎上他的目光,“我很想知道,你不冷静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眼中的火焰,还有温柔,都是不曾见过的风景。

俯首,唇,贴上……

撬开她的唇瓣,划过齿缝,气息瞬间倾入,水银泄地不留丝毫缝隙。

她大胆的迎了上去,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感觉,想要留下最完美的记忆。她甚至感觉到了,他炙热的掌心,贴着她肩头的力量。

“唰……”帘子掀起,粗豪的声音恭敬而来,“汗王,有人要见你……啊!!!”

你音未落,来者显然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惊诧中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比他更快的,是某人的手。

两边敞开的皮裘一裹,将她紧紧的裹在自己的怀中,眼角抬起,瞥了眼车外的人。

只一眼,冰寒从身上溢出,直扑车外。

不过来者显然受到的刺激更大,大到连主子瞬间冰冷的气息都没能让他醒悟,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还有用力呼吸大口喘气的艰难声。

她露在皮裘外的一抹香肩,还有挂在床榻沿雪白的大腿,两个人之间暧昧的姿势,什么也不用说,有眼睛的都明白。

“汗王!”车外的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完全的不赞同的语调,“您、您怎么能这样?”

他们怎样了?不就是抱下搂下亲下吗?

不等她反应过来,车外的人忽然跪倒在地,“汗王,您是土尔扈特部的主子,是高贵的皇族,您、您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怎么样?她艰难的从渥魃希的手臂间钻出脑袋,莫名其妙的看着车外郑重其事跪着的巴特尔。

瘫软的身体,从渥魃希怀中挣扎而出的脸蛋,眩晕的眼神,衣不蔽体的样子,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楚楚可怜的悲惨。

巴尔特的眼睛,看着她的脸,在对视的刹那坚定的点了点头,似是在传达给她某种力量,只是这郑重,让她更加的不明所以。

张了张嘴,脱水的喉咙再一次干涩,本是亲密的呼唤,出口却成了嘶哑的呻吟般,“巴特尔大哥……”

在这句话出口之后,那地上跪着的人忽然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汗王,他是您的随从,不该在主子的车上呆着,请您将他交给我。”

他没有等到渥魃希回话,已经纵身上了车,双手伸出,想要接过渥魃希怀中的人。

叶灵绯歪了歪脑袋,伸手揉了揉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她看到巴特尔的脸上,闪烁着的是大义凛然的悲壮。

皮裘的一角因为这个动作而落下,纤细的臂膀暴露在空气中,揉揉眼睛之后,很快的又缩了回去,揪着皮裘遮挡。

大义凛然变成了视死如归,巴特尔高昂着头,“汗王,您是土尔扈特部的领袖,您也是我们心中至高无上的人,如果您要的是我的命,巴特尔愿意为您而死,但是……”

他看了看叶灵绯,咬了咬牙,“他不属于土尔扈特部,不属于您。您无权对他做这样的事!”

越听越糊涂的叶灵绯,被他脸上的神情震撼了,巴特尔憨厚的面容上,几乎是慷慨赴死的表情了。

“他本离去了,汗王您私下跟踪将人掳来,甚至还做出这样的事,您如何面对您高贵的身份?”巴特尔巨大的手中捏紧,骨节咔咔作响,“他,甚至还是个孩子!”

手毫不犹豫的抓上包裹着叶灵绯的皮裘,“汗王,恳请您顾及人伦,不要贪恋男子的身体,他不适合您。”

“你,你说什么?”叶灵绯眉头倒竖,险些从渥魃希的怀里跳起来,重重的扯开皮裘的遮挡,看着自己的胸口。

虽然算不上三鲜包,也算不上大肉包,好歹,好歹也是颗小笼包吧?

小笼包不是包子吗?不是包子吗?不是包子吗?

“哈哈哈哈……”车外,清朗的笑声肆无忌惮的传开,帅气的人影露出大笑的容颜,蓝色的眼瞳弯弯的,手指撑着车门边,另外一只手拖着腮边,“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嗜好。”

奥、奥洛夫!?

诡异的冲她挤挤眼睛,奥洛夫优雅的绽放着笑容,“其实,我也对这个孩子有兴趣,不如让给我吧。”

巴特尔阴沉着脸,“奥洛夫大人,请您不要玩笑。”

渥魃希薄唇边浅浅勾起,“我等你半日,终于等到了你。”

奥洛夫半靠着车门,双手抱肩,“我是俄罗斯人,我不该来的,为了你的计划,你也该放任我被流放的。”

“如果要放任你在宫中的话,我又何必特意满足那个人的**,让他接替你呢?”渥魃希眼中光芒闪过,“花费那么多精力,不就是为了让你出来吗?”

“可是这样,你就少了一枚重要的棋子。”奥洛夫叹气,“您会辜负敦多可达什汗的期望。”

“真正的男儿,不是靠自己的实力掌控一切的吗?”渥魃希目光投射远方,悠然看着浮云,“如果靠你牺牲一生,只为做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代价太大。”

“可你让我从此有家归不得了。”奥洛夫摇摇手,蓝色的双瞳中尽是无奈,“说不定,我这枚棋子还能坐上王夫的位置呢,现在却成了流亡叛逃一族。”

“那你是想回去做王夫,还是想随我去土尔扈特部呢?”渥魃希伸出手,虚停在空中。

“奥洛夫这个名字不适合我,我决定从今天起,叫坞恩崎。”奥洛夫始终微笑,慢慢伸出手,与渥魃希空中的手紧握。

“忠诚?”渥魃希的沉吟了下,“去掉崎字吧,坞恩更好些。”

“真实吗?”奥洛夫垂下眼皮,意味深长的叹了声。

他们轻松的交谈着,唯有叶灵绯瞪着好奇的大眼,目光不住在两人之间游移。

史书上,没有对奥洛夫的去处做过记载,竟是因为这样的结局吗?

如今想来,似乎历史并未改变过……

马车碌碌,在星光之下行进着,浅浅的车轧痕迹印下,一阵风吹来,尘沙落地,将所有的痕迹掩盖。

31她怎么就成了奴仆了

春日草长,鹰飞盘旋,风吹见牛羊。

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边,深深的吸一口气,满心满肺都是青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星空下,低低的黑幕上缀着无数的钻石,闪闪的就在头顶上方,扯一根野草,躺在柔柔微风中,让丝丝草尖擦着身体,仰望头顶一轮明月,沉醉在天边金色中。

“今人也曾见古月,古月亦是照今人。”她叹着,悠悠然的闭上眼睛,漫天的星光陪伴月色,撒落一地的晕辉。

谁说秦时明月汉时关只能想象,谁说今人不见古时月,她不但见了古时候的月亮,还被丢到了这个时空不能回去了。

“你是大清的人?”身边不远处,月下的身影轻轻坐下,长袍擦过草堆,唰唰的响。

是他?

叶灵绯叼着嘴里的草,懒懒的抬了下眼皮,笑了下,“很惊奇?”

“有一点。”他流利的蒙古语在清朗的嗓音中流淌,犹如此刻月华满地的水滑,“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再是意料之外,都及不上你给我的惊诧。”她拿下嘴里衔着的草,拈在手中绕圈打结。

远处,篝火簇簇,在空旷无际的草原上跳跃着红色,暖暖的格外显眼。几名亲卫在忙活着搭建晚上歇脚的帐篷。

本来,她是十分好奇怎么搭帐篷,以为不过是野外露营那般简单。为了研究帐篷顶是不是支架型的特地爬上去看,结果压塌了帐篷,好悬把一干侍卫埋在了下面。

再后来,好奇中的某人研究如何烧烤食物,想象着天苍苍野茫茫,草原上面烤牛羊的BBQ惬意,结果焦黑了羊腿,里面还流着血丝。想要放回去重烤,踩着了旁边的木柴,差一点整个人都栽进火堆里做了烤全人,被渥魃希揪出去丢的远远的,责令不准靠近火堆,这才有了现在的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无聊。

“我是前任汗王自小收养的孤儿,所以一点也不惊奇。”他弯了弯唇角,眼睛也是弯弯的,随意的一倒,也是懒懒的躺在草地间,“相比起来,土尔扈特部和大清之间已是几十年未有往来,所以……”

“我的来历更奇怪是吧?”叶灵绯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奈望天。

就算她肯说,别人也未必肯信啊。

“那你是想回去,还是想……”冲她挤挤眼睛,瞟了瞟不远处的火堆。

月白长衫,犹如临世谪仙,站在篝火旁,火堆明灭了那容颜,让她忽然想起一句诗。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巴尔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不时警惕的看看她的方向,找着有用没用的借口缠着渥魃希。

想笑,却笑不出来。

“怕是……”仰首明月,冷照大地,“回不去了吧?”

“为什么?”

她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揪着地上的草,苦笑了下,“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记忆中可能带我回去的地方,是蒙古草原上的巴音布鲁克。”

既然来时的温泉不能让她回去,现在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从自己落水的湖泊中再去试试,可是那湖泊,远在千里之外。

“大清境内?”对面的人皱了下眉头,“为什么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没、没听过?

她差点被这个打击劈成两半,抽搐着脸,“是吗?”

是她认知中的地方和古地名有误?

“没关系。”某人的手揉上她短短的发丝,笑容在月光中和煦温暖,“我也回不去了,与你作伴好了。”

她扬起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

本来对他,是有一肚子的疑问,一肚子的不解,却在这笑容中全部咽回了腹中。

“我该叫你什么?”她挠了挠头,“坞恩,还是坞恩崎?”

“都随你。”

“崎大哥,那你可以教我骑马吗?”她渴求的眼睛放着光,亮闪闪的盯着眼前的人,“我很想感受策马扬鞭,塞外绝尘的豪迈。”

“可以。”看来对这个称呼甚是满意,他指指闲庭信步吃着草的马儿,“现在就行,不然回了土尔扈特部,只怕你就没这么清闲了。”

有了女皇的诏书,有了沙俄的命令,那个人真的能一帆风顺的收回自己的权利,得到属于他的一切吗?

她跳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朝着马儿的方向跑了过去,大声的笑着,发出呜呜的嚷声。

低头吃草的马儿抬起头,耳朵抖了抖,清澈的大眼睛看看眼前疯疯癫癫的人,又垂下去继续自己悠闲的动作。

“傻瓜,不是这么叫的。”坞恩崎扯着骚动的手,牵起马缰,“你那像狼嚎。”

手指着月亮,她笑容灿烂,“满月,狼嚎是对的。”

失笑着,他帅气的拍拍马鞍,“上去,我带你遛遛,你现在坐都坐不稳,还想策马扬鞭?”

“好!”双手巴拉着马鞍,用力一跳。

“滋溜……”爬到一半的人影挂在马身边,撅着屁股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半晌之后像一只被拍扁在墙上的老鼠,滑了下来。手臂擦着光滑的马鞍,发出古怪的声音。

土尔扈特部的大汉们很不给面子的放声大笑,就连地上的篝火也配合着发出噼啪的炸裂,一阵一阵的。

“不是这么上的。”他的大掌轻拍了下她的腰,“挺直。”

深吸一口气,她抱着马鞍,再度用力一跳。

这一次,某人总算是半个身体伏在了马背上,却不是坐着,而是犹如一个麻袋般挂着,脑袋在马身的右边,腿在马身的左边,坚硬的马鞍顶在前胸,好悬把最后的小笼包压成了面饼。

狂笑声再起,她挣扎着想要抬起身,奈何滑溜溜的马鞍地方面积太小,手臂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力量,一只脚勾着马镫,脑袋艰难的抬着,扭曲着表情,“救……命……”

手,推上她的小屁股,总算把她蠕动的身体给推上了马背,“走。”

马蹄缓缓,马背上的人一上一下的颠着,没有肉的屁股敲着硬邦邦的马鞍,别说风流潇洒豪迈威武了,简直是半分姿态也无。

前面一个人牵着,她在上面晃悠悠的坐着,这和在公园里骑马有什么差别?

才不过两分钟,她就无聊了,耷拉着脑袋,没有半点刚才的兴奋。

“崎大哥,能带我骑快马吗?”她捂着发疼的屁股,央求着。

“快马?”某人的眼睛回望着人群的方向,唇角藏着一缕深笑,“那我骑,你抱好我。”

叶灵绯忙不迭的点头,“行!”

潇洒的飞身上马,脱去了军装的他,穿着蒙古长袍,别有一种俊朗颀长的姿态。双手从她的肋下穿过,一抖马缰,马儿撒开四蹄,飞驰而起。

叶灵绯一声尖叫,双手死死的抱着他的腰身,惯性的扑在了他的胸前。

马踏月色,风掠过。仿佛是在追逐天边的星辰,一骑绝尘而去。

初始的不适应过后,她开始欣赏眼前的美景,双手不自觉的放开,大声的笑着,银铃的清脆很快就被风吹开,四散而开。

“是要这种感觉吗?”他的声音在耳边,醇厚平稳。

兴奋的点着头,忍不住的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天空,风中清幽的草香,远处的篝火冉冉,都成了她眼中最美的风景。

远离了篝火边,夜风更加的幽冷,她忍不住的一个大喷嚏,响亮清澈。

马速顿减,恢复了一溜小跑的状态,“回去吧。”

“和我说说策伯尔吧?”她回首,声音低低的,“我好奇。”

他垂目,眼神藏在眼睑的阴影中,目光中的锋利却是瞒不过她的感知,久久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笑了下,迎上他探索的目光,“你阴暗了,女人干政未必是坏事,何况我并不想干政,我只是需要知道未知的危险,保身而已。”

“只是保身吗?”坞恩崎笑容隐隐,只是初始迫人的气势却已消失不见,“不想保他人?”

意兴阑珊的扯了抹笑意,“救人救己,尽力而为,你我都一样。”

“策伯尔掌权二十年,久经沙场政坛,若没有些许能力,怎会博得当年伊莉莎白女皇的信任?”他手指敲了下她的小脑袋,“更不要说土尔扈特部中的几大部落和他们手中的兵权,几乎全部都听从策伯尔的调度。纵然渥魃希名正言顺的成为汗王,是否能调度这些兵马还是未知数。”

心情,因为这话而变得压抑。轻轻的叹了口气。

“记住,土尔扈特部中要与策伯尔抗衡,巴木巴尔、达什敦的力量不容小觑,他们手中的人马都有与渥魃希想抗衡的能力。”他微微一笑,“更主要的是另外一个人……”

“谁?”

脸上的神情神秘而诡异,凑在她的耳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个人才是真正左右斗争结局的人。”

左右斗争结局……

什么人会有如此的实力?

她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抬头时,他的手掌再度揉上她的脑袋,“还说不在意,看你的脸色,真难看。”

“你故意的。”她翻了个白眼,瘪了瘪嘴巴,“拿话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