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明明可以救她,却没有救她。”他垂下了眼,敛住了眼眸内泄露的情绪,“她背叛了整个魔党,甚至整个血族。如果我出手救她,就是和整个魔党为敌。不过,我最终没有出手相救的原因并不是她背叛魔党,而是她连我也背叛了。当她成立了反血族组织时,又何曾考虑过我的心情。从小到大,我们一直相依为命,成为了吸血鬼也是同样如此。这么漫长的时光却比不过另一个陌生男人的短短几年?”

“所以你就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她死?”扬瑞冷冷抛了一句,心里觉得有些发堵,于是侧过了头没有再理他。

“我知道艾米达恨着我,恨着我们魔党,所以才会下了那样的诅咒……”他忽然意识到差点说漏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为什么这个手镯会在我父亲那里?”杨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

伊瑟的唇边泛起了一丝略带诡异的笑容,阴森森地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对啊,为什么呢?”

杨瑞陡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背后冒了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从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这个少年,我之后又见到了他,不过那时,他已经换了另一个名字。”他不明意味地笑了起来,“那就是……北宫亦飞。”

杨瑞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轰鸣声,以至于她不得不再问了一次, “你说……什么?”

“连你父亲的名字都忘了吗?”他眼带嘲笑地看着她,“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因为立下了这件大功才迅速上位,坐稳了北宫家首领的位子。原来从一开始接触艾米达他就是有目的的。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清除了这么多吸血鬼,他果然是高尚得很。”

杨瑞这才慢慢缓了过来,忍不住反驳道,“我的父亲如果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是少年,那遇到我妈妈的时候不就早成老头子了?怎么可能还生下我呢?”

“他应该谢谢艾米达,喝了我们魔党的魔水,虽然寿命不会增长,但可以一直保持少年时的样貌和体力。”

杨瑞不甘心地继续找着破绽,“既然那些血族已经不再吸食鲜血,我父亲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血族和人类,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就算是不吸血的血族,在人类的眼中也同样是妖魔!”他似乎有些激动起来。

“我的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她不停摇着头,“如果真的那么做,他一定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他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声。

“如果我的父亲真那么无情的话,也不可能珍藏起艾米达的手镯对不对?”她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当目光落在那个手镯上时,伊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倦之色,“好了,今天我也和你说得够多了。到此为止吧。”

杨瑞没有再继续辩解下去,因为今天她实在也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消化。身为吸血鬼猎人的父亲难道真的和艾米达有过那样一段过去?而且,为什么那手镯会保护她呢?

“这两天我要出门办点事,你只要乖乖待在这个房间就什么事都没有。”他用手指轻轻一划,“这里的结界连阿黛拉都无法进来。”

杨瑞点了点头。看来这两天要时刻提高警惕了。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绵延不断的阿尔卑斯山脚下,延伸开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姹紫嫣红的小野花到处盛开,星星点点的蒲公英点缀其中,风一吹过就化作了顶顶小伞。碧绿的湖水中荡漾着山峦的倒影,明净澄澈如天堂。沿着山脚一直往前走,眼前所见是座美丽的小镇,鹅卵石铺成的小巷一尘不染,红色木屋的外墙贴着白松树皮,在浅金色的阳光下泛着起伏的波纹。

有位少年正坐在木屋前,聚精会神地在一只银手镯上刻着字。

咦?那不就是自己戴着的银手镯吗?她疑惑地走了过去,想看个仔细。奇怪的是少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还是低着头继续刻着字。

她凑近看,只见刻好的前面几个宇母是Emit,而那还没刻完的最后一个字母是a.连起来赫然就是——Emita。

少年终于刻完了最后一笔,满面笑容地抬起了头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却忽然醒了过来。

天已经蒙蒙亮,而伊瑟早已经没了踪影,看来应该已经出门办事去了。

这一整天.她就遵照伊瑟告诫过她的话,一直都没有出过这个房间。幸好这里什么都应俱全,所以也没什么不方便。

一天就这样平平安安过去了,无惊无险很快就到了晚上。

差不多是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杨瑞心里一紧,本不想答理,但那敲门声却好像异常执著。

她转念一想反正这里有结界,于是就起身开了门。门口的人影在月色下渐渐变得清晰,白到透明的肌肤散发着芬芳的气息,薄荷色的眼睛里透着几分邪魅。无论何时何地,阿黛拉亲王都是那么美艳动人。

杨瑞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去关门。

“等一下。”阿黛拉刚上前了一步,就被结界震得后退了两步。

“我没话可以跟你说。”她冷冷瞅着阿黛拉,又加了一句,“伊瑟吩咐过,这两天都让我不要走出这个房间。”

“伊瑟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阿黛拉抿着嘴笑了起来,看来他果然是怕我来伤害你,真是可爱呢……”

杨瑞不想多说什么,她怕再交谈下去会忍不住想一把掐死对方。

“不过我今天来是特地告诉你一声,我捡到了一样好玩的东西。阿黛拉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瓶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血色迅速退下面颊,杨瑞急忙去摸自己贴身的口袋,这才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对了,一定是昨晚那个吸血鬼扑倒自己的时候掉出来的!

“还给我。”她怒道。心里满满的又是悲愤又是苦涩。自己真的太没用了,没有保住妈妈的性命不说,现在就连那么一点东西都……保不住吗?

“想要拿回去吗?”阿黛拉刚才还是笑容可掬,突然就变了脸,“那就跟我走。”

杨瑞咬了咬牙,嗜血的光芒几乎从眼底喷薄而出,“你真的很卑鄙,阿黛拉。”竟然用她最珍贵的东西作为要挟,她一定会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阿黛拉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笑容,“如果还没决定的话,那我就把这个瓶子另做他用了哦。嗯,用来做花园的化肥应该也不错。”

“我跟你去就是了!”杨瑞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愤怒,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亲手将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的脖子扭断!

杨瑞一离开房间里的结界,阿黛拉就出手抓住了她,同时倒也把那个瓶子还给了她。

接着,阿黛拉就将她带到了这座城堡的地下室。一走进这个阴森的房间,杨瑞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一张褪了色的床上遍布着像是干涸血迹般的污渍,天花板上装着几个屠户常用的铁钧,上面也是污渍斑斑,到处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不等杨瑞反应过来.下一秒她已经被阿黛拉丢到了那张恶心的床上,从床的四角弹出的铁环立即将她的手脚都固定起来。

“你放心,我只是要你一只手而已。”阿黛拉从腰间的刀鞘里拔出了一把寒光闪动的匕首,“只要你乖乖的,我会让你没有痛苦。”

就在那把刀尖距离她的脸只有半公分时,地下室的门外传来了其他吸血鬼的声音,“阿黛拉亲王,伊瑟亲王的传信蝙蝠好像受伤了。”

阿黛拉脸色微变,连想都没想就收刀入鞘,对着已经准备挨上一刀的杨瑞道:“算你运气好,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天空里暮色沉沉,杨瑞想从铁环里试着将手挣扎出来,但看起来却是纹丝不动。而且之前颇有危机感的手镯似乎也发挥不出作用了。

“阿黛拉,我绝对会杀了你。”她只好泄气地喃喃低语了一句。

“想杀死阿黛拉吗?我可以帮你。”不知从哪里忽然迸出了一句诡异的应答。

杨瑞瞪大了眼睛,刚想看清声音的来源方向,面前忽然变得一片漆黑。她的视觉,居然在一瞬间消失了。

第二十九章 神秘人

“你是谁?是妖还是鬼?”她只觉得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这个鬼地方实在是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帮你杀死阿黛拉。”那个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种奇特的金属质感,就像是缓缓刺穿了空气的刀锋,辨不出任何情绪,也分不清性别。

听到这里,杨瑞脑中顿时灵光一现,难道这就是北宫岚所说的那个“他”?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又凭什么相信你会帮我。”疑惑归疑惑,但就凭这么几句话,她还是不能完全肯定对方的真正用意。

“那么你愿不愿意赌一次呢?”那个声音已经飘到了她的耳边,“是坐以待毙还是抓住一线机会,你认为哪一个会比较有利呢?”

她将信将疑地试探起对方,“难道你有什么对付他们的好办法?要知道,他们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没错,他们的实力的确很强,恐怕连密党所有的亲王加起来也只能勉强和他们打个平手。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样东西能对付他们。”那个声音幽幽说道,“那就是你手上的那只银手镯。”

“艾米达的银手镯?”她惊讶的脱口而出。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惊讶,“你知道艾米达?”

“我听说过关于她的故事。”她低低回了一句,心里更是纳闷,难道这个手镯上还有什么别的玄机?

“既然你知道整件事的经过,那么我也就不啰嗦了。其实当猎人们围剿吸血鬼时,艾米达也曾经向伊瑟发出了求救的讯息,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艾米达对弟弟的见死不救充满了愤恨,所以临死前就用可怕的代价在这只银手镯上下了诅咒。”那个声音顿了顿,“只要是被这只手镯选定的人,就会得到毁灭魔党的力量。”

杨瑞一愣,“那怎么知道那个被手镯选定的人是谁呢?”

“只要是被手镯选定的人,她的胸口就会出现一个七芒星的印记。当这个图案变成血红色时,手镯里被封存的力量就会足以摧毁魔党。北宫瑞,你就是这个守住所选定的人。”

“但是……我的胸口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七芒星印记……”由于太过震惊,她的声音变得格外喑哑。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伊瑟之前脱口说出的诅咒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为什么阿黛拉不惜砍了她的手也要毁掉这个手镯,更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都会去看她的胸口。

“那是因为时候还没到。”那个声音不慌不忙地为她解答道,“再过两天就是月圆之夜,到那天的子夜时分,那个七芒星印记才会显现出来。”

“月圆之夜……那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因为月圆之夜的月亮引潮力最大,也是能够将七芒星的力量发挥至极限的时候。”那个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这两天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离开这座城堡,这点你能坚持吗?”

“我现在也没法离开啊。”杨瑞有点无奈,这个可能性几乎是零吧。动了动被锁住的手腕,她又突然想到了眼下的危险,“不过阿黛拉想要砍了我的手毁掉这个手镯……这该怎么办呢?”

“她砍不了你的手。”那个声音听起来似乎非常肯定,“不过,在你的愿望达成之后,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没有问题。什么事?”此时在杨瑞心中,只要能报了仇,她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说。等到时你就知道了。我只要你答应就好。”

“我答应你。”

那个人似乎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将什么东西放入了她的怀里,“这枚无鬼我已经从伊瑟那里找到了,现在物归原主。接下来,我先帮你解开原来那些封存的力量。”

话音刚落,杨瑞顿时感到了自己的胸口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灼烧感,仿佛有人将烧得通红的烙铁滚过了那里,几乎能闻到皮肉被烫焦所发出的气味。

“你本身的力量已经解开。两天之后的月圆之夜自然就会解开手镯的封印,那时就是你报仇的最好机会。”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疲乏,显然刚才也动用了不少的法力,“不过还有一件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每动用一次手镯里的力量,你的寿命就会削减四分之一。”

杨瑞毫不犹豫地摇头,“没关系,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无所谓。”

“很好,那么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也该离开了。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等一下!”她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艾米达的事?又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吗?

那个人……到底是谁?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阿黛拉戏谑的声音将她从纷扰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杨瑞霍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阴森恐怖的房间。

原来——自己的视觉已经恢复了。

阿黛拉的笑容还是那么美丽,但眼底深处闪动的却是冷酷的光泽。她上前了一步,手中的匕首已经轻轻划过了杨瑞的脸颊,尽管已经控制了力道,但还是立即有一丝殷红的鲜血迅速渗了出来……

“看上去真是迷人……”阿黛拉忍不住用手指沾了一点,又伸出舌尖舔了舔,似是感叹道,“吸血鬼猎人的血果然特别美味……”

杨瑞瞪了她一眼,“你不是想砍了我的手吗?那就干脆点,还在这里废什么话?不然等伊瑟回来了,我怕你再也没这个机会。”

听到伊瑟的名字,阿黛拉的秀眉微微一挑,居然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杨瑞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直冒,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迅速在嘴里漫延……

她握紧了自己的手指,用力到连指甲都几乎嵌进肉里。

忍耐住,杨瑞。只要再忍耐两天。

“你以为伊瑟真的会在乎你的死活吗?”阿黛拉的笑容里像是淬满了诱人的毒药,“除了他的姐姐,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任何人。啊,差点忘了,就算是他的姐姐,他也一样能无情地看着她死去。”

“是吗?”杨瑞扯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不过我看得出,你倒是很在乎他。”

阿黛拉的笑容霎时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常色,“你说得没错,应该在伊瑟回来前早点解决这件事。”说着,她神色诡异地挥动了一下手里的匕首,还残留着一丝雪光的刀尖在昏暗的灯光下犹如地狱的召唤。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恐惧还是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

“放心,只断一只手是不会要了你的命的。”阿黛拉的眼中杀意顿现,执刀朝着她的手腕就砍了下去!

“叮!”就在这时,一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东西突然将匕首弹了开去,轻巧拨开了那凌厉的攻势。杨瑞定睛一看,那竟然是颗薄荷糖!

几乎是在同时,那颗薄荷糖骤然间被一团绿光所笼罩,隐隐约约间居然显现出了一个修长挺拔如欧洲云柳的身影。

年轻的银发男子静静站在那里,从容的神情在看到杨瑞时有轻微的波动,虽然似乎是在竭力压抑着,但还是流露出了淡淡的光泽。那双异色双瞳里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微微挑起的秀眉透着些许怜惜。

杨瑞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男人,恍若置身于一场虚幻的迷梦中。

自从和他分别之后,她也在努力淡忘那些过去,努力不去回忆那些和他在一起度过的短暂时光。因为每想起他的一次微笑,他的一个眼神,他的一句调侃,甚至他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她宁愿强颜欢笑,也不愿去回忆那“不会重现的时光”,因为回忆越美好,就会觉得现实越残酷。

她甚至没有勇气向后看。

可是现在,他出现得是那么从容淡定,在一瞬间就打破了她努力想要伪装的表象。

也曾做过很多个有他的梦,但每个梦里的他都不会停留。

不过,她想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有他的梦了。

因为……已经完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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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幕……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向处变不惊的阿黛拉也有些微诧。叶幕在望向她时目光已经变得如刀刃般冰冷锋利。他并没有表现出咬牙切齿那样的勃然大怒,但那种寒彻骨髓的气息,却让阿黛拉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难以遏制的怒意。

她几乎无法再抵挡那股寒冷的怒焰,急忙避开了他那可怕的实现,勉强换上了一副不以为意的笑容,“难道Tremere亲王又想上演一次英雄救美吗?”

叶幕并没有理她,而是又转头望向了杨瑞,眼神在掠过她受伤的面颊时隐隐浮现出了心疼之色,口吻却还是淡淡的,“怎么就没见你有让人省心的时候。”

那略带责怪的声音,在杨瑞听来却是犹如天籁之音,让她感动得差点要落下泪来。

阿黛拉按捺了心头的不悦,“叶幕,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这里也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叶幕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我是来带这个家伙走的。”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阿黛拉微微一愣,又立即促狭地笑了起来,“原来你们密党和北宫家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吸血鬼和吸血鬼猎人什么时候也能相亲相爱了?”

“在我眼里,她就是她。”叶幕答得干脆简练。

杨瑞想要睁大眼睛,可是眼中氤氲的雾气却迅速扩散,以至于完全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她保持着此刻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怕一眨眼泪水就会不争气的流下来。

“如果我说不行呢?”看着面前的两人,阿黛拉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就好像有一丝阴影如毒蛇般蜿蜒着爬上来她的心头。

那种感觉……似乎是叫做……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