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屋子里静悄悄的,就连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愣在了那里。

徐府虽有家法,可这些年却从未在少爷和姑娘们身上用过。

少爷姑娘纵是犯了什么错,都是娇贵的,哪里能受得住。

就是寻常人家,也甚少会动用家法。

老太太这回,怕是气狠了。

“老太太,求老太太慈悲,饶了茵姐儿这一回。”

梅姨娘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都褪尽了,几步跪爬到老太太跟前,哭诉道。

“求老太太莫要请家法,五姑娘再大的错,老太太罚她在祠堂跪着,或是抄一年的经书,求老太太看在二老爷的份儿上,饶了她吧。”

她只生了这一个女儿,不说是打坏了,单单这动用了家法,就能叫茵姐儿一辈子在府里抬不起头来。

不等老太太开口,大太太便冷笑道:“慈悲?老太太是慈悲,可五姑娘犯了大错,差点儿害了府里的姑娘们,老太太若是再心软,往后该如何治家?”

老太太满脸威严,很快就有婆子拿了家法上来。

那是一根漆黑色的粗糙的鞭子,最后头系着一根红绳。

只一眼,就让人心里发寒。

梅姨娘跪着求着,老太太却是一言不发,铁了心要动这家法。

“我也不多责罚她,就打十下吧。”

老太太示意了那婆子一眼,那婆子就扬起鞭子朝茵姐儿后背打上去。

一鞭子下来,徐茵就跌倒在了地上,后背上的衣裳已经裂开了。

梅姨娘想要护着徐茵,却被两个婆子拦住了。

一鞭子接着一鞭子,全都抽在了徐茵的后背上。

徐昭坐在那里,看着头冒冷汗,后背都渗出鲜血的徐茵,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虽然有一瞬的不忍,可一想到就是她这个妹妹,差点儿就害得她丢了性命,心便硬了起来。

也该她受些教训,长长记性了,不然,还不定惹出什么滔天大祸呢。

十鞭过去,徐茵已经昏迷过去了。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梅姨娘的身上。

徐昭突然有中不好的感觉,才想着,就听老太太道:“梅氏,五丫头闯了这么大的祸,也是你平日里纵容的缘故。正好今个儿有车去庄子上,你便和五丫头跟着住段日子吧。”

梅姨娘一听这话,眼中便涌起一抹恐惧来。

老太太这是想把她和茵姐儿赶出徐府去,说是住一段时间,这一出去,怕就回不来了。

“老太太......”

“母亲,茵姐儿虽有错,可到底是老爷的女儿,她又带着伤,还是留在府里好好养着吧。”周氏打断了梅姨娘的话,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

不等老太太开口,周氏又接着说道:“老爷在任上,若是茵姐儿出了什么岔子,老爷如何能心安。”

老太太嘴唇动了动,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却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该处置的也都处置了,母亲脸色不好,媳妇叫人去外头请大夫来。”王氏一见着老太太的脸色,忙岔开了话题道。

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就叫周氏和徐昭退下去了,屋里只留下大姑娘和大太太伺候着喝药。

出了荣欣堂,梅姨娘就跪在地上重重的给周氏磕了个头。

周氏看了梅姨娘一眼,道:“叫两个婆子抬了五姑娘回去,再到药房拿些上好的药,五姑娘还小,别留下疤来。”

周氏亲眼看着庶女领了家法,心里的火气也去了大半,虽然依旧不待见五丫头,可到底她是当嫡母的,不好叫人觉着她苛待了庶女。

梅姨娘感恩戴德,随着两个婆子去了茗烟阁。

见着梅姨娘离开,薛妈妈想到方才老太太的话,便道:

“还好夫人反应快,老太太这是想替表姑娘铺路呢。”

“我不是个傻的,梅氏到底是个规矩的,总不能赶走了梅氏,叫老太太有了理由,往老爷跟前安排人。”

......

二皇子府

沈长生在案桌下,半天都没见自家主子有动静,眼睛忍不住瞟了过去。

自打昨个儿遇见那胆大的小姑娘,自家主子好像就有些心不在焉。

他身为侍卫,贴身伺候,自然是头一时间就将那小姑娘的来路打听清楚,交了上去。

徐府,常州知府徐秉臻嫡出的女儿,府里的四姑娘。

徐秉臻他是知道的,清贵出身,极守规矩,这样的人,怎么能教出那般胆大的闺女。

沈长生一想到昨日在山上的那一幕,就觉着有些荒唐。

可偏偏,自家主子也跟着荒唐了一回,还抱着那小姑娘下了山。

案桌后的人终于动了动,随手将那张纸扔了出去。

“昭?青春受谢,白日昭只,听着倒是顺耳。”

沈长生偷偷翻了个白眼,有替那徐家的小姑娘捏了一把冷汗,被自家主子盯上,往后可有的罪受。

“主子才从南边儿回来,该进宫给皇上请安了。”

韩子煜笑了笑,毫不在意道:“急什么,父皇想见我,自会传旨。”

第 12 章 出事

徐茵被老太太请了家法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府里,对外只说是徐茵没有规矩,在寺庙里打闹,害四姑娘受了伤。

一时间,徐府上上下下一阵唏嘘,不屑有之,同情有之,想那五姑娘到底是庶出的,比不得四姑娘尊贵,要怪也只能怪她自个儿没投了个好胎,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

日子一天天过着,很快就过了半个月。

这一日,徐昭正在屋里和自家娘亲说着话,就听到外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随即,就听外头的婆子通报道:“太太,老太太身边的素梅姑娘来了。”

徐昭听了,面色微微一变,自打自家娘亲阻止了老太太将梅姨娘和徐茵送到庄子上,老太太对她们二房的人就愈发的不待见了。

这半个月,她每日去荣欣堂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眼睛里总是带着一股子不快,只一味的和几位姑娘说话,闹的几位姑娘也格外的不自在。

好在徐昭脸皮厚,老太太不与她说话,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喝茶。

她愈这样,愈是惹得老太太不喜,然老太太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可一点儿都不在乎。

左右,她这个当孙女儿的每日的请安没落下,府里的人哪个不知道她的孝心。

如今,老太太竟然派了身边的大丫鬟过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徐昭正想着,就见素梅急匆匆走进来,朝着自家娘亲福了福身子,道:“老太太叫奴婢传话,让二太太过去一趟。”

周氏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盏茶,听着素梅的话,只问道:“有什么事,可是老太太身子不爽快了?”

素梅迟疑了一下,看了周氏一眼,半天才说道:“别的奴婢不敢声张,只知道老太太接了一封信,差点儿就晕倒过去。好像,是和表小姐有关。”

素梅平日里伺候老太太,却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府里四房只二老爷是进士出身,老太太不待见二房的人是老太太的事情,她一个当奴婢的却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周氏听了,目光一冷,捏着茶盏的手蓦地一紧。

“知道了,劳烦姑娘来一趟。”

周氏说着,就站起身来,动身朝荣欣堂去。

“娘亲,女儿和娘一块儿去吧。”

不等周氏拒绝,徐昭就开口道:“到底是咱们二房的事情,哥哥不在,女儿虽小,却也是爹爹嫡出的长女。”

周氏知道自家闺女虽然小,却是格外的聪慧,想了想便应下了。

徐昭跟在自家娘亲的身后一路到了荣欣堂,还未进去,就听着里头一阵哭喊声:“这是要要了我的老命啊,我可怜的盈儿。”

“老太太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这是大太太王氏的声音。

门口的婆子见着周氏和徐昭过来,忙朝里头喊道:“老太太,二太太过来了。”

徐昭跟着自家娘亲走了进去,刚一进去就瞧见了碎了一地的茶盏,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是大气都不敢出,气氛格外的凝重。

老太太不止是生气,而且是气到了极点。

见着周氏一进来,老太太就怒骂道:“平日里我只当你是个心慈的,如今看来却是个狠毒的,叫我那侄女受了这样的灾祸。”

老太太这一骂,屋子里的人都低下了头,就连大太太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二太太可不是新进门的小媳妇,哪里能这么骂。

对于老太太的怒骂,周氏只福了福身子,道:“儿媳不知,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氏的话音刚落,老太太就骂道:“你不知,若不是你派人陷害,我的盈丫头怎么会和那......”

老太太说到此处,面色难堪,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氏见着老太太这样,心里也有了些眉目,老太太不将话说完,定是那表姑娘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不然以老太太平日里的跋扈,早就一股脑抖落出来了。

周氏目光变了变,脸上闪过一抹担忧:“母亲倒是将儿媳弄糊涂了,表姑娘到底如何了?”

“你,你还敢说!若不是你暗地里使计,盈丫头怎么会坏了名声?我不管,盈丫头是我疼着的,老二必须给我个交代。”

老太太故意胡搅蛮缠,蛮不讲理了。

“大嫂,你可说说,表姑娘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坏了名声?”

王氏站在那里,半天才将视线移到了放在桌上的一封信上。

周氏上前几步,将那信拿在了手里,打开看了起来,愈看俞有火气。

那个下贱东西,竟妄想勾引老爷,却被府里一个粗使的奴才盯上,装成老爷的样子,打算占了她的便宜,只是才脱下衣裳,就被人给发现了,赌在了屋里。

周氏心中冷冷一笑,她倒想那奴才真的占了那下贱胚子的身子呢。

“事情儿媳也知道了,表姑娘自甘下贱,做出这种事情,坏了名声也是咎由自取。”

周氏一句话,就差点儿将老太太气的背过气去。

“你,分明是你让人害了盈丫头。”老太太指着周氏,满是恨意道。

周氏当即眼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母亲这话,是要逼着儿媳去死啊。”

“那日儿媳听母亲病重,急急忙忙带着昭姐儿进京侍疾,虽不盼能得老太太一声好,老太太却也不该如此冤枉我。”

“老太太如此作践我,我倒不如一头碰死在这里。”

周氏说着,就要朝桌子上撞去,薛妈妈眼疾手快,自然不会让她撞上去。

徐昭见着自家娘亲这样,自然是要添一把火,一下子就哭开了。

“娘亲,娘亲你不要死,昭姐儿还要娘亲呢。”

徐昭这边哭的好不可怜,抱着周氏哭成了一团。

屋子里顿时就乱作一团,老太太看了站在那里的大太太一眼,叫大太太上前去劝。

王氏只得上前,劝慰道:“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说话难免重些,哪里就要这样了。”

如此劝了好几句,周氏才回转过来。

“母亲若是疑我,大可告了官,儿媳只一句话,此事是表姑娘自甘下贱,我是绝容不下她给老爷为妾的。母亲若强要如此,就给我一纸休书,让我归家去!”

周氏这话,分明是在威胁老太太。

她乃内阁大学士之女,幼承庭训,礼仪规矩自是样样都好,老太太还没那个勇气,为了一个侄女,逼着自己的儿子将周氏给休了。

周氏这个态度,大太太王氏早就料到了,到底人家家世好,底气足,敢拿这样的事情威胁老太太。

见着老太太脸色铁青,王氏忙上前道:“儿媳瞧着,这事情的确是表姑娘自个儿错了规矩,老太太不如给表姑娘置些嫁妆,给表姑娘挑个远一些的人家,嫁过去吧。”

王氏的话音刚落,就被老太太瞪了一眼,便不敢说话了。

虽不说话,心里却是对那表姑娘存了几分鄙夷。

之前她还以为老太太在,那表姑娘迟早都是二老爷的妾氏,可如今她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来,老太太就是再怎么,也拿捏不住二房的人了。

总不能,逼着自家儿子娶一个坏了名声的女人。

老太太若非要这样做,传出去也不好听。

这时,周氏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母亲若是没有什么吩咐,那儿媳便告退了,那边还有婆子们等着回话办事呢。”

老太太傻了眼,不曾想周氏竟这般不将她放在眼中。

可一想到周氏方才的话,又不好逼的她太紧了,只嗯了一声,叫她退下去了。

从荣欣堂里出来,周氏的脸色才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讽刺。

老太太真将那表姑娘疼到了骨子里,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