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徽听了,眼圈一红,就落下泪来,强撑着想要坐起身来。

“这事情,母亲可和祖母商量过。”

大太太见着她担心的样子,只低声说道:“你祖母那样的性子,娘哪里敢透出半点儿风声,你二叔是董姨太太所出,这根刺扎在老太太心里多少年了。”

“你好好养着,这事儿也别和老太太说,娘亲一会儿就回来。”

大太太说着,就站起身来,带着姜妈妈走了出去。

徐徽眼泪忍不住落下来,然后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她不孝,将母亲逼成了这样。

可她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她不想一辈子呆在府里,不想回了宋府永远被张氏压在头上。

徐徽想着,紧紧抓住了被子。

就这一次,让她自私一次,以后她会好好孝顺母亲的。

......

徐昭正和自家娘亲说着话,就听见外头丫鬟的请安声。

“给大太太请安。”

“你家太太可在屋里?”

听出是大太太的声音,周氏便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徐昭也跟着站起身来。

王氏一进来,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薛妈妈使了个眼色,屋子里伺候的婆子和丫鬟全都退了出去。

徐昭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给王氏请安,又对自家娘亲道:“女儿有事,先回屋里去了。”

见着周氏点头,徐昭就退了出来。

屋子里只留下王氏、周氏还有薛妈妈。

王氏哭了一会儿,才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没有法子,只想着来求弟妹你了。”

王氏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了。

周氏听了,微微一愣,也猜到王氏是为何而来。

不等周氏开口,王氏就说道:“二弟如今在都察院当值,得皇上看重,若能上本折子参宋家一本,宋家哪里还敢这么欺负徽姐儿。”

王氏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说起来,我也没那个脸面过来求弟妹,可我只徽姐儿一个闺女,总不能见着她受这样的委屈。之前我若是做错什么,只求弟妹不要见怪。”

王氏说着,不住拿起帕子擦着眼泪。

“大嫂快别这样,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见外。”

周氏心里虽有些不大高兴,可到底是一家子的,大房丢了脸面,他们二房难道能逃过去,丢的可都是徐府的脸。

她不说便罢了,她既然求上门来,岂能拒绝了。

周氏安慰她道:“大嫂莫要心急,等老爷回来,我亲自和老爷说,皇上圣明,定不会由着宋家这样的。”

王氏点了点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又说了一会儿话,告辞而去。

薛妈妈收拾了桌上的茶盏,对着周氏道:“太太也太好心了,几句话就应下了。”

周氏淡淡道:“她求到门上,我哪里还能不答应。再说,宋家也的确是欺人太甚,好好的一个姑娘,叫他们给折腾成这样。”

“不为别的,我也得为昭姐儿想想,大姑娘名声若是坏了,或是一直呆在府里,旁人只会觉着府里的姑娘都不好,我可不想因着她连累了我的昭姐儿。”

薛妈妈一愣,道:“太太说的是,只是四姑娘还小,太太未免心急了些。”

周氏听了,失笑道:“她如今十一岁,再过三年就该及笄了,到时候也该找人家了。”

周氏想着,又说道:“昭姐儿这样的性子,我这当娘的还真不知道给她找个什么人家。”

听着自家太太的话,薛妈妈笑道:“四姑娘聪慧,模样又是极好的,到时候提亲的人定会把门槛儿都踏破了,太太还能挑不出一个如意郎君来。”

薛妈妈跟了周氏多年,这话算是说到了周氏的心坎儿里,周氏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

第二日

御史徐秉臻上书弹劾礼部尚书教子不严,任其宠妾灭妻之罪。

种种事情引得满朝侧目,都不敢相信堂堂礼部尚书竟能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来。

众朝臣细问之下,才知那儿媳便是御史徐大人的侄女,昨日被宋家逼的上吊,差点儿就送了一条性命。

皇上震怒,当朝将礼部尚书训斥了一番,从朝堂出来的时候,宋安邦灰头土脸,丢尽了脸面。

刚一回府,宋安邦就叫人将茹氏撵出府去,张氏见着他勃然大怒,听说了朝堂的事情,便有些心虚,任凭茹氏哭闹着求饶,也没敢说一个字。

这天中午,宋家大公子便来向老太太和大太太请罪。

“姑娘可没见着,奴婢听说那宋家大公子给大姑娘赔不是,差点儿就跪在了地上。”

徐昭一听,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大姐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姑爷既然来接,定是要回去了,总不好一直呆在府里。这些日子,府里早有些闲话传出来了。”

“再说,大奶奶面儿上没说,心里肯定也有想法,不然,大姑娘回来这些日子,大奶奶只去看过几次。”

“大奶奶瞧着和气,心里头可是有主意的,大少爷跟前那几个通房,如今都让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之前她去陪徐徽的时候,正巧见着房氏在,看着绵软,可她能感觉出来她是个厉害的。

只是再厉害,也没厉害过老太太去,不然怎么将自己的儿子养在了老太太屋里。

第 46 章 莲叶糕

这天晚上,徐徽就跟着宋家大公子回去了。

事情终于是尘埃落定了,除了老太太心里头不大自在。

府里已经传开了,说是大太太亲自去求了二太太,叫二老爷弹劾了宋家一本,宋家才派人来接大姑娘。

不然,事情怎么能这么快就解决。

这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自然就不大舒坦,一连几日,老太太都没给大太太好脸。

徐昭过去请安的时候,老太太的态度也冷淡的很。

好在,徐昭自己并不在意,左右她请了安就走,并不将老太太当成自己的祖母。

日子过的很快,周氏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徐昭呆在正房的时间越来越多,周氏说了好几次都不顶用。

徐昭这样孝顺,周氏这个当母亲的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也怕她累着了。

周氏接过徐昭递过来的茶盏,道:“这种事情叫下头的人做就好,大热的天,别把你给热着了。”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徐昭忍不住笑了笑,她身上可戴着寒冰珠,再热的天都不怕。

倒是自家娘亲,因着有孕,屋子里也不敢放太多的冰,热的难受。

“女儿不热,娘亲若是热的厉害,女儿给娘亲打打扇子。”

她这话一出,不仅是周氏,连薛妈妈都忍不住道:“我的好姑娘,你将奴婢们的活给抢了,奴婢们可是不依的。”

她这话刚出口,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笑出声来。

徐昭也忍不住笑了,其实她虽然每天在这里,也就是端端水,陪着娘亲说会儿话,哪里就累着了。

正说着,就听外头有丫鬟进来,说是五姑娘犯了老太太的规矩,被老太太罚跪在院子里了。

这大热的天,外头日头正毒,老太太这是生了大气。

徐昭一听,眼中就闪过一抹诧异。

以徐茵如今的性子,伺候老太太必定是谨慎小心,哪里就能叫老太太挑出错来,还被老太太这般责罚。

周氏看了那丫鬟一眼,问道:“可打听出来,她做了什么惹得老太太生气了?”

那丫鬟想了想,才说道:“只听说是五姑娘做了点心,老太太见着,当场就动怒了,将五姑娘训斥了一番,叫她跪在院子里去了。”

“什么点心?”

“说,说是莲叶糕,奴婢还打听到这些日子五姑娘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了,就是为了采集莲叶和荷花蕊里的露水。”

周氏听了,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没再问什么,就叫那丫鬟退了下去。

徐昭见着自家娘亲脸上的神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祖母不喜欢吃那莲叶糕?”

可再不喜欢,不吃便是了,何必生那么大的气,一句话都没说就叫徐茵跪在了院子里。

徐昭觉着,老太太的心思愈发的难以捉摸了。

听徐昭这么问,周氏才开口道:“你一定不知道,你祖母最不喜欢的便是莲叶糕,当年,董姨太太得你祖父恩宠,你祖父最喜欢的便是她做的那莲叶糕。”

听着周氏的话,徐昭忍不住愣在了那里,徐茵这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真是连老天爷都见不得她得老太太得疼爱。

这边,徐茵跪在院子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格外的难堪。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明明,明明老太太之前待她挺好的。

只见着她亲手做的莲叶糕,这才......

徐茵的脑子里轰的一下,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

几日前,她恰巧听了几个丫头议论,说是老太太最爱吃的便是莲叶糕,只是那莲叶糕要用夏日里莲叶和荷蕊上最新鲜的露水,加了糯米味道才最好。

她便是听了这话,才动了心思,忙了好几日才采集够了露水,做了一盘莲叶糕。

徐茵眼圈发红,死死咬住了嘴唇。

到底是谁算计了她?

这府里头,有谁最不待见她得了老太太的恩宠?

徐茵最先想到的,便是周氏还有徐昭。

可这念头一出来,立马就被她否决了。

周氏和徐昭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中,哪里会想着要算计她。

所以,算计她的那个人,只会是......盈姨娘。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日子,她变着花样给老太太做点心,叫她为了讨得老太太的喜欢,也起了这心思。

然后,她就好巧不巧听到了丫鬟们的那些话。

徐茵心中满满都是恨意,恨不得冲到屋里头,告诉老太太她是受了盈姨娘的算计。

可偏偏,她不能这么做,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只会觉着她自己做了错事还诬陷盈姨娘,老太太更不会信她。

大热的天,徐茵却是觉着心里头一阵发凉。

屋子里

盈姨娘陪着老太太说话,那碟子莲叶糕早被老太太打翻,丫鬟们赶紧就收拾走了。

“老太太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这大热的天,五姑娘跪在外头,保不准会中了暑气,老太太不如叫她起来,将她禁足几日,免得......”

崔若盈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免得叫二老爷知道了。”

崔若盈的话没有说完,可意思老太太哪里能不明白。

当下,老太太就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冷声道:“老二还能教训我这个当母亲的不成?”

崔若盈见着老太太动怒,面色一慌,忙跪在地上请罪。

“老太太恕罪,都是若盈不好,若盈只是听了府里那些人议论,不然......”

“议论?她们议论什么?”老太太沉声问道。

崔若盈抬起头来,看了老太太一样,怯懦道:“若盈,若盈不敢说。”

“还不快说!”

崔若盈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若盈只是听丫鬟婆子们议论,说是大姑娘能回了宋府,都是沾了二老爷的光,还说二老爷不是老太太的亲子,却是将大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全都比了下去,往后徐府只靠着二老爷呢。”

老太太听了,气得一个倒仰,差点儿就背过气去,幸好跟前得严妈妈扶住了她。

“姨娘说这些做什么,还嫌老太太不够生气。”严妈妈没好气看了崔若盈一眼,冷声道。

崔若盈跪在那里,身子瑟缩了一下,眼圈一红,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

“都是若盈不好,可若盈听到这些话,只替老太太委屈,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还请老太太不要怪罪。”崔若盈说着,就满是不安地低下了头。

严妈妈被她得话噎住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心里头只知道这表小姐不同往日了。

徐茵在院子里跪了半个时辰,就受不过晕倒过去了,被两个婆子抬着回了茗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