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吊?”好半天,徐昭才艰难地开口道:“昨晚三太太可和三老爷吵过?”

半夏摇了摇头:“昨天三太太连那罗姨娘的面都没见,三老爷心里有气,宿在了罗姨娘屋里。”

“三太太定是死心了,才想着去寻死。”

正说着,周氏从外头进来,徐昭穿好衣服,陪着周氏去了荣欣堂。

刚一进去,就见着跪在那里痛哭流涕的三老爷。

老太太坐在软榻上,脸色难看的厉害。她怎么也没想到,岑氏竟然是这样烈性的,不过一个姨娘,就叫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的媳妇,她徐家真是要不起。

三太太贴身的丫鬟绿阑,跪在地上,身子颤抖的厉害,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

“奴婢收拾屋子的时候,在枕头底下找到了这封信。”

三老爷一见着,就将那信抢了去,打开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就痛哭流涕,只一个劲儿的说是自己害了映月。

三太太闺名映月。

老太太叫人将那信拿过来,看了之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不成,她这是拿自己的性命来算计你,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大太太看了信,又将那封信给周氏和宋氏看了。

众人暗暗心惊,只觉着三太太是个烈性的,那姨娘进府第一天,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三太太遗言,叫自家庶出的妹子做三老爷的继室,还叫三老爷将罗姨娘刚生的儿子养在莲姨娘名下。

分明既防备旁人进府当继室毒害四少爷和七小姐,又让莲姨娘和罗姨娘成了死对头。

她那庶出的妹子,若是进了府里,便能坐山观虎斗。

更别说,她将自个儿吊死在房梁上,瞧着三老爷如今这样,可见心里头有多愧疚,存着这份儿愧疚,往后对四少爷和七小姐只有好的。

几位太太和三太太处了这些年,如今才知道她也是个有心计的,若是这心计能早用上,哪里还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徐昭知道信中的内容,心里也很是震惊。

“岑氏善妒,犯了七出之条,你这就写下休书,将她休出府去。”老太太面色铁青道。

“母亲!映月都死了,是儿子对不住她。”

见着三老爷这样,老太太气急败坏,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她善妒,是自己吊死的,还存了心思想要算计你,你若是个明白的,哪里还能看不清!”

三老爷猛地站起身来,流着泪朝老太太吼道:“儿子后悔了,后悔这些年对不住她,后悔听了母亲的话,和她疏远了!映月只留下这些话,儿子都会如了她的愿的。”

三老爷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愣住了。三老爷虽是个不着调的,可在老太太跟前,也从未出言顶撞过 。

老太太气的拿起桌上的茶盏,就朝三老爷扔了过去。

三老爷躲都没躲,任由那茶盏砸在自己头上,淌出鲜血来。

第 50 章 丧事

见自己儿子固执,被那岑氏算计了,老太太实在是憋屈的厉害。

“老太太息怒,弟妹才去,三弟心里难受,如今着急的是该派个人去岑家报丧。”

大太太的话音刚落,老太太就愣在了那里。

这会儿才想到还有岑家,岑家如今虽败落了,可怎么也不会叫岑氏白死。

再说,岑氏那嫂嫂她也是知道的,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等老太太开口,三老爷就开口道:“是儿子对不住映月,儿子去岑府请罪。”

说着,就要转身朝门外走去。

老太太一听,顿时就慌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会儿过去,不定就被岑家的人打死了。

“快拦住他!”老太太猛地站起身来,语气严厉道。

他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可不是能随着性子的。

“三弟可别糊涂,弟妹才去,你别闹的她在地下都不得安生。”大太太拦着她,开口劝道。

“原先是你对不住她,如今再闹,弟妹死也不能瞑目。”

三老爷听着这话,身子忍不住颤了颤,眼睛通红,他不想的,他从来都没想过她会寻死。

见着他这样,大太太重重叹了一口气,不等她开口,三老爷已经失魂落魄走了出去。

“还不快叫人跟着!”老太太急忙道。

三老爷一走,众人就说起岑氏的丧事来。

“派管家去报丧,是她自己吊死的,和府里可不相干。”

徐昭暗暗抬眼,看着老太太一副厌恶的神色,心中就是一沉。

便是阿猫阿狗处了这些年都有感情的,三太太到底也恭顺了这么多年,便是这些日子让老太太动了怒,老太太也不至于这样凉薄。

王氏和周氏站在那里,心里头也是各有想法,可碍着孝道,不好说什么。

只叫管家去岑府报了丧,然后又叫人去外头买丧礼所需要的东西。

因着是夏日,尸身容易腐烂,还需弄好些冰块来。

等一切商量完,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等出了荣欣堂,王氏不免感慨道:“弟妹也是可怜,弄到如今这样的境地。好在是临了给两个孩子寻了出路,往后也不至于被人毒害了。”

周氏和宋氏听了,唏嘘的同时,也全都觉着岑氏是下了狠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可不是,世事无常,咱们哪里能料到。”

说了几句,便各自回去了。

徐昭扶着周氏,一路回了锦竹院。

出了这样的事情,徐昭和周氏的心情都不好,到了中午,只稍微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丫鬟伺候着漱了口,又端上茶来。

刚喝着,就听外头丫鬟进来回禀,说是管家去报丧,岑家的人说是三太太死的冤枉,来府上闹了。

周氏听了,脸色微微一变,看了那丫鬟一眼。

“三老爷可过去了?”

“回太太的话,老太太一听着,就叫人将三老爷拦住,可三老爷那样的性子,下头的人哪里能拦得住。”

徐昭听了,微微有些诧异,出了这样的事情,三叔倒是和平日里不一样了。

若是之前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三婶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荣欣堂

老太太见着自家儿子跪在岑家人面前,恨不得亲手将他拉起来。

三老爷眼睛通红,重重磕了个头,道:“是我对不住映月,我该死。”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岑远一脚踹了过去。

“三老爷!”

老太太见着他动手,脸色一沉,只说道:“你们过来我也好好说道说道,岑氏犯了七出之条,便是没死,我徐家也容不下这样的媳妇。”

这话说的难听,再者人死为大,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岑家大少爷就铁青了脸。

不等他开口,龚氏就开口道:“呦!老太太可真是说的好听,我家姑奶奶在府上,可见是被逼死的。不然,好好的怎么就上了吊。”

“咱们出去,跟街坊邻居好好说说,我家姑奶奶死了,怎么还背上了这不好的名声。这人在做天在看,老太太也不怕亏心事做的太多,叫那小鬼来勾了魂儿。”

龚氏口舌厉害,一副泼妇的行径,直骂的老太太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三老爷跪在那里,开口道:“是我害了映月,大舅哥要打要杀,我都甘愿领受。”

岑家大少爷听着这话,就要上前,大太太在一旁见着,忙拉住了他。

“三弟也知道错了,都是一家子,可别伤了和气。”

“这话可不对,我家姑奶奶都叫你们给逼死了,还什么一家子。”

大太太愣了愣,才将岑氏遗信里的话说了出来,说是叫岑家二小姐嫁到府里当继室。

岑家的人一听,立马就愣在了那里。

龚氏更是脸色变了变,张大了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到了这会儿,她有些相信老太太方才的话了。

大姑子之前瞧着弱弱的,如今却也知道算计人了。

府里留着个小姑子,这些年都没嫁人,她这当嫂嫂的心里头可是膈应的很。

可映蓉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脸上受了伤,留了好大一个疤,便是到别家为妾,都没人要的。

总不能,叫兄嫂养她一辈子。

龚氏想着,面色便微微松动了。

大太太瞧着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三弟妹是替娘家着想,不想自己的兄嫂受一辈子的累,才想了这样的主意。”

老太太一听见就想阻止,可见着跪在那里的儿子,又怕说了什么,惹得他冲动了,非要陪那岑氏一命。

所以,虽然心里有气,却还是见着王氏和龚氏谈妥了。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吃了岑氏的算计,她哪里想到,岑氏瞧着恭顺,临死却是给她摆了这么一道,真是死了也不叫人省心。

等徐昭陪着自家娘亲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定下了。

两家的人正商量着三太太的丧事。

徐昭早就听说三太太娘家嫂嫂是个精明的,如今才知道,什么叫精明算计。

说是丧事,话里话外都说岑府如何艰难,还要养着个小姑子。

分明是不将三太太的死放在心上,反而因为三太太是吊死的,想要徐家赔上一笔银子。

最后,三老爷给了五百两,龚氏才离开了。

只等着办丧事的时候,过来吊丧。

......

三老爷心里有愧,请了道士做法场,叫三太太魂安,一直做了七日,气的老太太差点儿就吐出血来。

“死了还祸害我的儿子,我徐家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媳妇,早知道这样,就是死也不会将她娶进来。”

周氏身子重,只在头一天过去祭拜了。

徐昭这些当晚辈的,也过去磕头祭拜了。

三少爷,三姑娘和四少爷在灵前跪了大半夜,而三老爷却是守了整整一个晚上。

听说,老太太派人过去的时候,三老爷哭得厉害,怎么劝都不起来,那罗姨娘要过来给三太太守灵,却是被三老爷骂了回去。

三太太下葬的当日,三老爷吐了血,将老太太吓了个半死,叫大夫来瞧,说是伤心过度。

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三老爷这是后悔了,后悔因着一个妾氏,将三太太给逼死了。

说起来,三老爷虽胡闹些,可如今为着三太太伤心成这样,也叫人觉着可怜。

徐昭听到这事的时候,心里也格外不是滋味儿。

已经死了的人,再愧疚又能如何?难不成就因着如今的伤心,就将往日的错都抵消了。

世人就是这样,女子若是犯了错,便是死了也免不了留下骂名,遭人唾弃。

而身为男子,不管犯了什么错都有“浪子回头”这四个字,好像改了,就什么都能不计较了,真真叫人觉着讽刺。

“姑娘别站在窗前,着了风寒可就不好了。”连翘见着她站在窗前,上前劝道。

“哪里就能着凉了,外头热得很。”

虽然这样说,徐昭还是走过去坐在了软榻上。

才刚坐下,就听外头有人回禀,说是三姑娘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徐昭叫那丫鬟进来,才听那丫鬟道:“我家姑娘描了花样子,给姑娘送来,叫姑娘选一个往后等做了荷包,再叫奴婢送来。”

这几日,徐瑶和徐昭过去帮了不少,所以这应该是谢礼了。

徐昭听了,只说道:“哪里需要这样客气,你家姑娘这几日也忙得很,哪里能顾得过来。”

听她这样说,那丫鬟的眼圈便有些红了,半天才说道:“劳姑娘惦记,我家姑娘还好,就是七姑娘还小,见不着太太,哭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