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看了她一眼,所幸将话说明白了:“说是陪嫁,其实依着别处的意思往后是要给王爷当通房的,可我这里却没这个规矩,跟过去的,若哪个生了这个心思,我可是容不得她的。”

徐昭这话,是专门给连翘听的。

这府里伺候的丫鬟,多的是想做陪嫁丫鬟的,只盼着往后能伺候了姑爷,成了半个主子,等生下一儿半女,这辈子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连翘不是刚进府的,这些事情她也是明白的。

听着自家姑娘的话,连翘磕了个头,道:“姑娘说的,奴婢都明白,奴婢只好生伺候姑娘,万不会生出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来。”

徐昭听了,才点了点头,叫二人起来。

半夏借口走了出去,留连翘一人在屋里伺候着。

“姑娘不要生气,半夏这丫头......”

不等连翘说完,徐昭就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没事的,她心里有主意,总不好逼她,到头来反倒是不好。”

连翘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见着自家姑娘拿起茶盏喝了起来,才微微叹了一口气,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刚出了屋子里,就见着等在那里的半夏。

半夏见着她出来,忙走上前来,将她拉回了房里。

“姑娘可是生气了?”说这话的时候,半夏的眼睛里带着一抹不安。

连翘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姑娘看重你,平日里待你也好,你又何必生出这些事儿来。”

连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丝生气,她伺候了姑娘多年,自是将姑娘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半夏回绝了姑娘,可不是辜负了姑娘这些年来待她的好。

听着连翘的话,半夏眼圈一红,吞吞吐吐道:“我家里嫂嫂......”

不等她说完,连翘就生气道:“你家里怎么回事,我难道还不清楚。”

半夏怔了怔,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我知道你的心思,是琢磨出姑娘的性子,知道进了王府咱们也只能是个丫鬟,可姑娘待咱们好,嫁过去就是王妃娘娘,身份贵重,便是一辈子伺候姑娘哪里就委屈了。王妃跟前的丫鬟,可比那些姨娘通房要好得多。难不成,你心气儿高,还想着去伺候王爷?”

“我......”半夏脸色一白,似乎有些难堪。

连翘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原来这丫头真是存了那肮脏的心思,想着去攀上那高枝儿了。

瞧明白这些,连翘重重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好自为之吧,这些日子就别往姑娘跟前儿凑了,姑娘真是白费了心思。”分明就是养了一头白眼儿狼。

半夏的脸色惨白如纸,身子一软就跌倒在地上。

连翘冷冷看了她一眼,从屋里走了出去。

徐昭正坐在软榻上看着书,见着连翘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就开口道:“她不想去,就别逼着她了。”

徐昭不在意这事情,其实也是因为半夏性子比较毛躁,在徐府里她护着她出不了什么事情,可若是跟着去了王府,这样的丫鬟哪里能在她跟前儿贴身伺候着。

若是出了岔子,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说不定就会送了性命去。

听着自家姑娘的话,连翘愣了愣,开口道:“姑娘可别说这些,她一个奴婢,去不去都由不得她做主,姑娘好心,偏她是个心气儿高的。”连翘顿了顿,没再说话。

徐昭不防她会这么说,挑了挑眉,道:“怎么回事?”

连翘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奴婢去问过了,她虽然不承认,可奴婢瞧得出来,她不愿跟着姑娘,怕是早就琢磨清了姑娘的心思,这才说要嫁人的。”

连翘没说什么通房姨娘的,可她话中的意思徐昭又哪里听不出来。

徐昭蹙了蹙眉,想了想,道:“明日将她老子娘叫进府,早些放她出去吧。”

连翘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嘴里直说道:“姑娘是该这样做,奴婢也吩咐了,这几日不叫她进来伺候了。”

“姑娘可别因着这事儿难受。”连翘见着徐昭脸色不大好,劝慰道。

徐昭神色不变,淡淡地道:“不值当的人,怎么会难受。”

话虽这样说,徐昭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不舒坦,她总念着半夏比连翘小些,平日里也开朗活泼,就总纵着她。哪怕是犯了错,也说几句就过去了。

谁曾想,她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怕是听说韩子煜被封为肃王之后,就有了这主意。

怪不得这些日子她有意无意总是提起肃王来,说起皇家的事情,她还以为是因为她的缘故,没想到是她自己想要攀上高枝儿,做那枝头的凤凰去。

整整一天,半夏都没进屋里伺候,下头的丫鬟婆子也瞧出些不对来,却没有胆子私下里议论,生怕惹得自家姑娘不高兴,将气儿撒在自己的身上。

等到晚上的时候,周氏就问起这事儿来。

徐昭也没瞒着,就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周氏一听,脸色沉了沉,淡淡道:“平日里瞧着她本分,竟是看错了。”

薛妈妈在一旁伺候着,听了半夏的事情,只说道:“太太也别生气,也亏得这丫头心思浅,不然换了个有心计的,怕是在姑娘跟前说的是一套,背地里做的是另一套。等进了王府,再生出个什么事儿来,可不是叫姑娘恶心呢。”

薛妈妈在府里多年,对后宅的这些伎俩最清楚不过了,虽然这样,心里也不大瞧得上那半夏了。只觉着这丫鬟眼皮子浅,在姑娘跟前伺候着有什么不好,往后配了人,当了姑娘跟前儿的管事的,可不比当个通房姨娘体面?

再说,肃王那样的性子,怎么会瞧上她一个丫鬟去?

如今不跟着姑娘陪嫁过去,放出去嫁人,能嫁个什么好的。

到时候柴米油盐哪样不需要银子,在姑娘跟前儿伺候了这么多年,吃的用的早就不和别处一样,到了外头哪里还能这样精细,只怕没几年就蹉跎了。

“她可还在你屋里伺候着?”周氏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徐昭摇了摇头:“女儿让她呆在自己房里,等明日叫了她老子娘进来,将她给放出去。”

周氏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等过几日娘亲叫人牙子进来,重新买个丫鬟给你。姿色倒在其次,关键是要老实本分,到时候你也亲自看看。”

徐昭应了声是,又陪着自家娘亲用了晚膳,才回了自己屋里。

半夏的老子娘都是京城不远处的村落的,她娘虽是村妇,人却是精明的很。

听着徐昭要将自家闺女放出去嫁人,立马就不愿意了。

这京城里,哪个不知道徐府四姑娘往后是肃王妃,闺女跟着去了王府,若有福分能伺候王爷,往后他们家,可就能出个主子了。

“姑娘可不能这样,我这闺女六岁就卖进府里,在府里伺候,任劳任怨的......”

徐昭听着,就皱了皱,对着连翘道:“赏她十两银子,将人领出去吧。”

那婆子愣了愣,突然就撒起泼来,哭着说自家闺女是个可怜人,姑娘不念旧情,偏要将她闺女赶出府去。

薛妈妈听到动静进了屋里,哪里能容得她这样,叫了两个婆子,就将人给拖了下去。

这个时候,半夏从屋里冲出来,拉着她的老娘说是自己愿意放出去嫁人的。

她老娘听着这话,满脸怒意,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直打的她嘴角流出鲜血来。

“你个吃里扒外的,没了差事,也别回家里来,家里你两个侄儿我都养不起。你在姑娘跟前伺候着,没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

“不怪姑娘,是我自己不对,手脚不干净,偷了姑娘的簪子。”

半夏目光闪烁着,支支吾吾道。

她这一说,就再无留下的余地了,她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愤愤拉着她走了。

待她们离开,院子里才终于清静了。

“还算她记着姑娘的好,没叫她老子娘继续闹腾,连累了姑娘的名声。”

徐昭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第 68 章 劝告

徐昭将贴身丫鬟半夏放出去嫁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徐府。

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四姑娘性子一向温和,待人又宽厚,对那半夏也格外的看重,好好的怎么就将人放出府去了。

听说半夏老子娘进来领人,还哭闹了一场。

有锦竹院伺候的丫鬟说了,最后才知道,原来是那半夏姑娘手脚不干净,偷了四姑娘梳妆盒里的簪子,那簪子是二太太赏的,十分的贵重。

一时间,众人才恍然大悟,道那半夏眼皮子浅,跟着四姑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竟然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

当然也有不信的,说是那半夏能在府里伺候多年,就不是个蠢笨的,四姑娘眼瞧着就要就要当王妃娘娘了,她跟在姑娘跟前伺候,有的是体面,怎么会因着一根簪子,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听着就觉着不像。

所以也有人说,是四姑娘狠心,才将半夏给赶走了。

徐昭对府里私下里的传言心知肚明,却并不以为意,半夏伺候了她多年,她对她不是没有情分,可她生出这种心思,她是再也容不得她了。

无论府里的人怎么议论,她心里头都没有一丝愧疚。

才刚用完早饭,徐昭站在书桌前写了几幅字,等晾干后,卷起来放在一旁。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薛妈妈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姑娘,太太叫您过去一趟。”

徐昭放下手里的毛笔,才听着薛妈妈道:“外头的婆子叫了人牙子进来,带了几个丫鬟,太太叫姑娘过去挑选呢。”

徐昭听了,笑了笑,才跟着薛妈妈走了出去。

刚进正房,就见着几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丫鬟一个个站在那里,周氏在软榻上坐着,手里拿着一盏茶,轻轻抿着。

“女儿给母亲请安。”徐昭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到娘这边来,这几个丫鬟,你挑上一个。”

四个陪嫁丫鬟,如今还少一个,周氏对这事儿是上心的,所以才叫人叫了人牙子进来。

徐昭听了,就走上前来,打量着几个丫鬟。

那几个丫鬟有的如花似玉,有的只清秀些,却全都站得笔直,眉眼间带着几分紧张和不安。

徐昭打量了几人一番,才在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裙的丫鬟跟前站定。

“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奴婢翠娥,今年十六岁。”

徐昭听着这名字,嘴角微微抽了抽,又问道:“家是哪里的?”

“回姑娘的话,奴婢村里打了饥荒,家里有几个弟弟,没法儿过活,娘才将我卖给了人,换一口吃的。”

说这话的时候,那丫鬟眼圈隐隐有些发红,却是忍着不敢哭出来。

徐昭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略显粗糙的手指上,那丫鬟面色变了变,想要将手藏起来,却迟迟不敢动。

一时间,脸色就有些苍白。

“可识得字?”徐昭问道。

“回姑娘的话,奴婢家里穷,没念过书,所以不曾识字。”

徐昭听了,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晌,才转过身来对着周氏道:“女儿就留下她吧,这翠娥不好听,往后就叫画屏吧。”

她的话音刚落,薛妈妈就忍不住道:“还不快谢姑娘赐名?”

那丫鬟愣了愣,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欣喜道:“奴婢翠......画屏,谢姑娘赐名。”

等徐昭挑好了,周氏又挑了两个丫鬟,在院子里当粗使的,原先得周氏看重的两个二等丫鬟,到了屋里伺候。

“等一会儿,你们就跟着姑娘过去吧。”周氏对着瑞珠和锦绣道。

徐昭拒绝道:“不用这么着急,还是等......”

不等她说完,就被周氏打断了:“既是你的陪嫁丫鬟,尽早到你跟前儿伺候才好,别到时候匆忙,反倒是不好。”

听周氏这么说,徐昭也没有再拒绝,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娘亲想的周到。”

周氏笑道:“就会说好听的,回你屋里吧,该安排的也安排一下。”

徐昭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娘亲的意思她明白,其实徐昭老早就想好了,瑞珠和连翘当她屋里的大丫鬟,锦绣和画屏为二等丫鬟。

“你是母亲跟前的大丫鬟,也不能委屈了你,往后你和连翘贴身伺候我吧。”

徐昭的话音刚落,瑞珠就跪下来磕了个头:“姑娘言重了,能服侍姑娘是奴婢的福分。”

徐昭又对着锦绣道:“画屏刚进府,你好好教她些规矩,往后才不至于出了岔子。”

锦绣听着,应了声是,拉着画屏跪下来给她磕了头:“姑娘放心,奴婢会用心教她的。”

徐昭点了点头,才叫她们起来。

“姑娘渴了吧,奴婢去倒些茶过来。”

连翘说着,就走出了屋子。

瑞珠也在一旁忙了起来,只锦绣听了吩咐,带着画屏去换衣裳,教她规矩去了。

到晚上的时候,徐昭才歇下,连翘和瑞珠在房里说起话来。

“姐姐在太太房里伺候,刚来姑娘这里怕是好些都不熟悉,我写了这张单子,上头有姑娘的爱好和忌讳,姐姐看了就明白了。”

连翘说着,就将桌上的那张纸递给了瑞珠。

瑞珠打开看了,先是惊讶,之后才开口谢道:“劳妹妹这般挂心,给我写了这个,倒事了了我一桩心事。”

听她这样说,连翘想了想,认真道:“姐姐可不要多心,妹妹不过是......”

不等她开口,就被瑞珠打断了,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在姑娘跟前伺候,平日里咱们也见着,我知道妹妹是什么性子。这些话,说出来就显生分了。都是伺候姑娘的,咱们只为着姑娘好。”

连翘笑了笑,才说道:“姐姐在太太跟前伺候,比我稳重,往后有什么不对的,姐姐只管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