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执念太深,如今便是醒悟了,旁人也不会信她。

就连她自己,不也觉着难以置信吗?

可是,那方丈所言不错,徐昭有徐昭的路要走,而她,也有她的路要走。

她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四姐姐的阴影里,那样,只会让自己更悲惨。

徐昭瞧见了徐茵脸上的神情,却是没有说什么,招呼丫鬟将桌上的礼物收了起来。

然后,有丫鬟陆续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鹌子水晶脍、白芨猪肺汤、百合酥、板栗烧野鸡、拌莴笋、鲍鱼燕窝、爆炒河鲜、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桂花鱼条、红烧黄鱼、火腿鲜笋汤。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气氛倒是格外的热闹。

等到散席后,徐佩、徐淑和徐茵从锦竹院里出来,徐昭一路从到了门口。

徐淑想起方才不小心所说的话,微微有些歉意:“方才是妹妹失言了,还请姐姐不要生气。”

徐茵摇了摇头:“是我之前做错了事,也怪不得人说。”

徐淑见她没生自己的气,心中松了一口气,福了福身子,就告辞了。

“妹妹如今,倒像是变了一个人。”见着徐茵的种种表现,徐佩心中着实有几分诧异,想着她应该是装出来的,却又觉着不大是。

都说相由心生,徐茵如今给她的感觉,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神情阴郁,事事都嫉妒四妹妹的人。

人的所思所想,都会表现在举止投足中,如今的五妹妹,就好像是幡然醒悟,一下子通透起来。

徐茵愣了愣,才轻声道:“人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执念中。”

徐佩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就转身走开。

看着徐佩离开的方向,徐茵微微勾了勾嘴唇,带着些许的苦涩。

她明白三姐姐那一眼的深意,有惊讶也有揣测。

有些时候,想要试着换一种活法,并没有想象中容易。

因为之前发生过的,她无法遮掩,也不可能叫人忘记。

所以,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别再招惹是非,继续惹人厌恶了。

锦竹院

徐昭送走了徐佩她们,就去了正屋。

进去的时候,周氏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盏茶,和薛妈妈在商量着什么。

见着她进来,周氏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道:“正说着,你就来了。”

“母亲说什么呢?”徐昭有些不解道。

不等周氏开口,薛妈妈就抿了抿嘴唇,笑着道:“太太和老奴商量姑娘及笄的事宜。”

“等办了及笄礼,姑娘就成大人了。”薛妈妈眼中满满都是姑娘长大成人就可嫁人的意思。

徐昭装作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薛妈妈见着,抿嘴笑了笑,只当她脸皮薄,没有再说。

周氏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才开口道:“你的及笄礼就要到了,母亲叫人将房子好生粉刷一番,也好图个喜庆。”

徐昭有些诧异,距离上巳节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娘亲这会儿就大张旗鼓准备上了。

见着她吃惊的样子,周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眼我的昭儿就成大人了,在娘亲跟前的日子愈发的少了。”

周氏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却是转瞬就换做了一抹笑意。

她的昭儿,是个有福气的,比起这京城里大多的姑娘都要有福气。

这两年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肃王待她的昭儿是真好。有时候,就连她这个当娘的都比不上。

姑娘家最大的福气就是能叫日后的夫君疼着宠着,只这一点,昭儿就比旁人要强上许多。

徐昭微微笑了笑,赖在了周氏的怀中:“女儿便是嫁人了,也会时常回来看娘亲的。”

周氏愣了愣,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对着站在那里的薛妈妈道:“你听,都说女生外向,可不是这样。原先哪一次不是说要留在府里陪着我这个当娘的,如今竟是一点儿都不害羞了,一口一个嫁字。”

薛妈妈奉承道:“姑娘能嫁给肃王为妃,太太才安心呢。再说,姑娘聪慧,太太也是瞧在眼里的,太太只等着享福就是了。”

周氏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可不是这话,这些年我教她如何管家,如何接人待客,昭儿聪慧,纵是嫁到肃王府,我也是放心的。”

只一点周氏没说出来,那就是肃王和大皇子的皇位之争。

胜了,昭儿便是入主中宫,贵为皇后。

拜了,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甚至会连累到谨哥儿和徐氏满门。

可人各有造化,她能做的只是盼着昭儿好,教会她如何做一个王妃。其余的,只能听天由命,看肃王和昭儿的造化了。

周氏的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凌厉,转眼又满面笑容的和徐昭商量起了赞者的人选。

“你在常州三年,京城里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这回的赞者你打算请哪个?”周氏出声问道。

常州三年,昭儿回京后又不大出现在各家的宴会上。

说起来,都怪老太太不慈,当年四处说昭儿不孝,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不敬祖母,才被罚跪在祠堂。

那事虽过了好些年,可对昭儿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自打那回昭儿病重,差点儿就死了,醒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少见的沉稳。

自然,就和同龄的姑娘不大能玩到一起去。

等到从常州回了京城,便是原先能玩到一起的,也都生疏起来了。

徐昭想了想,才开口道:“这事情柔安县主之前和女儿提过,说等到及笄,要做女儿的赞者。明日女儿就下了帖子去请,好全了礼数。”

当日只是随口一提,如今既是诚心请柔安县主做她的赞者,就不可失了礼数,叫人觉着怠慢了。

徐昭虽和柔安显主交好,二人情分已似姐妹,可正因为这样,才要愈发的注意,这道理,徐昭是明白的。

周氏一听,就笑着道:“这是好事,她贵为县主,你二人有此交情也是好的。”

昭儿及笄,正宾请的是威远侯夫人,德才兼备,性子又是极好的。

赞礼请的是二姑奶奶,徐昭的姑姑。

赞者能请柔安县主来当,对昭儿来说是极大的体面。

倘若正宾乃是长公主,那就成一段佳话了。

周氏想着,轻轻摇了摇头,长公主从未给京城的哪个姑娘当过正宾,她便是有那心思,也不好去请。

再说,人要知足。风头太过,对昭儿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所以,能请威远侯夫人来当昭儿的正宾,柔安县主当赞者,昭儿这及笄礼,已经是很圆满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昭就派人下了帖子,请柔安县主来当自己的赞者。

徐昭没有想到,柔安县主不仅答应了,而且亲自来了徐府,说是商量及笄的流程。实际上,是借着此事想找她玩儿。

“你及笄我定送你一份儿厚礼。”

“不如咱们一块儿到街上,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听到柔安县主的话,徐昭的嘴角抽了抽,她身为县主,长公主的女儿,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哪里需要为着一份儿贺礼专门上街去买?

她分明是想叫她陪她逛街去呢,难不成,她在长公主府呆闷了?

迎着徐昭的目光,柔安县主毫不心虚道:“府里那些东西,怎么能有自己挑选的有诚意。”

第 95 章 柔安

迎着徐昭的目光,柔安县主毫不心虚道:“府里那些东西,怎么能有自己挑选的有诚意。”

听着柔安县主的话,徐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去和自家娘亲请示后,徐昭才和柔安县主出了徐府。

马车在凤玉阁门前停了下来,两人下了马车,缓步走了进去。

这凤玉阁徐昭之前是来过的,掌柜的也格外的殷勤,将各式各样的簪子手镯递到她们面前。

两人挑来挑去,最后徐昭挑了一对垂珠蓝玉耳坠,而柔安县主,看中了一支点翠凤凰展翅步摇。

“这支碧玉簪子瞧着不错。”

柔安县主指了指摆在那里的一支碧玉簪,眼中微微闪过一抹亮光。

待那掌柜的拿出来,才又对着徐昭道:“往后咱们女扮男装出来玩儿,总是需要的。”

柔安县主说着,当真将这碧玉簪买了下来。

看到最后,也没挑到她所说的贵重之物,柔安县主笑着解释:“看来,你的及笄礼物这里是买不着了,你放心,等及笄那日,我定会准备好了,给你一个惊喜。”

徐昭也不在意,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买好了东西,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时候就不早了。

到了徐府门前,两人才下了马车,就见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丫鬟等在那里。

徐昭认得,这丫鬟是伺候柔安县主的。

柔安县主看了那丫鬟一眼,笑着对徐昭道:“定是母亲叫她来找我,我先回府了,等改日再来找你。”

徐昭点了点头,见着二人离开,才走进了大门。

见着守在门口的婆子,徐昭出声问道:“那丫鬟什么时候过来的?”

那婆子有些诧异,不知道四姑娘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却是不敢隐瞒,恭敬地回道:“回姑娘的话,姑娘和县主才出去一会儿她就来了,问县主是不是和姑娘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瞧着着急得很,老奴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她却一个字也不肯说,老奴也不好追问。”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是。”那婆子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等到回了屋里,徐昭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着一头雾水。

虽然理不清,可柔安县主今日总是怪怪的。

虽然两人交好,可及笄礼物长公主府哪里会没有,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贵重的。

柔安县主却是偏偏要自己去买,可去了凤玉阁,她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连翘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盏茶,缓步上前,放到徐昭跟前。

“姑娘想什么呢?”

徐昭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将心中的疑惑说给了连翘听。

“我总觉着有些不对,却又想不通哪里不对。”

听着自家姑娘的话,连翘想了想,不由得出声问道:“姑娘是说,县主买了一支男子用的翠玉簪子?”

徐昭点了点头,看着站在面前得连翘,开口道:“说是以后出去逛街,女扮男装的时候可以用来束发。”

连翘眉间闪过一抹诧异,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奴婢觉着奇怪,长公主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县主便是要换男装,也无需专门去买。再说,县主身份尊贵,又是长公主的女儿,那翠玉簪子怕是配不上县主的身份。”

听连翘这么说,徐昭微微怔住,终于明白她心里的那种古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连翘说的没错,依着柔安县主的身份,怎么会将那翠玉簪子看在眼中。

可偏偏,方才在凤玉阁的时候,她表现的是那么的喜欢。

徐昭脸色微微一变,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种可能。

倘若她不自己留着,那一定是用来送人的,而这个人,定是她心仪之人,并且,身份普通。

“姑娘还是别细想了,这种事情,原本和姑娘也不相干。”见着自家姑娘脸色微变,连翘自然明白姑娘是想到了哪里。

可即便想到了,也不能说出来,此事事关柔安县主的名声,不是旁人能随意猜测的。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脑子里不禁想到方才那丫鬟脸上的不安和慌乱来,心中更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长公主府

柔安县主跪在地上,听着外头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脸色苍白,身子都在颤抖着。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

长公主坐在软榻上,铁青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眼中满是失望。

“女儿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长公主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示意了站在那里的郭嬷嬷一眼。

郭嬷嬷便从袖中拿出一块儿帕子来,递到了长公主手中。

“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长公主将那帕子打开,将帕子上写着的那句诗念了出来。

见着那帕子,柔安县主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听到母亲将那诗给念出来,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

外头的惨叫声渐渐停了下来,有婆子从外头进来。

“可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