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徐昭,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算了,这肃王妃伶牙俐齿,哪里是她一个宫女能说得过的。

那宫女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出去,到了正殿讨皇后示下了。

皇后说是头痛,其实根本就没那么严重,不过是因着皇上的一道旨意,怒急攻心,身子有些不爽利罢了。

传徐氏进宫侍疾,不过是借此机会,想要作践一下徐氏,出口恶气罢了。

听着那宫女的话,俞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哦,她有这个孝心,想替本宫端茶送水,那本宫就给她这个恩典。”

“去,就说本宫醒了,叫她过来。”

那宫女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俞氏看了一眼坐在下头的薛氏,见她默不作声,脸上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一时间,心中愈发的不痛快了。

这薛氏是个孝顺的,对灏儿也是真心好,可这性子却着实不讨人喜欢。

若是换了别个,定要好生的说说徐氏的不是。可她呢,偏偏就当是没听见,什么也不说,一副绵软木讷的样子。

俞氏正想开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就见着徐氏从殿外进来。

徐氏身着一袭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褙子,头上插着紫罗色蝴蝶簪,缓步过来,当真是叫人觉着眼前一亮。

“媳妇给母后请安。”徐昭福下身子,恭敬地道。

俞氏也不叫起,只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和大皇子妃薛氏说起话来。

薛氏满心不自在,时不时朝徐昭那里看去,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来。

皇后本就不喜欢她,她若再多嘴,替徐氏解围,还不是被皇后厌恶了。

只一会儿工夫,徐昭的双腿就有些酸麻起来,她看了靠在床上的俞氏一眼,提高声音重新请了一遍安:“媳妇给母后请安。”

她的声音很高,一屋子的人全都看了过来,宫女嬷嬷俱是露出诧异来。

俞氏便是想装作听不见,也不行了,脸上便闪过一抹怒意。

“起来吧。”说着,对站在那里的嬷嬷训斥道:“见着王妃进来,你怎么也不提醒本宫,本宫病了,头一阵一阵的疼,你难道也是个糊涂的。”

那嬷嬷见着皇后怪罪,忙告罪道:“娘娘息怒,都是奴婢不好。”这个时候,自然什么罪过都要担下来。

那嬷嬷说着,又堆着笑朝徐昭道:“王妃可别见怪,都是奴婢的不是,忘了要提醒娘娘。”

徐昭摇了摇头:“嬷嬷哪里的话,我还想是不是娘娘对我这个儿媳有偏见,如今听娘娘这么一说,才知原是我想岔了,我这么恭顺听话,母后怎么会讨厌我。”

徐昭笑了笑,却是眼圈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

“母后可别笑话儿媳,太后常说儿媳年纪小,想的却是多,可母后是王爷的嫡母,便也是媳妇尊敬的长辈,母后若不喜欢儿媳,儿媳怕是伤心难过,都能一路哭着回了肃王府去。”

徐昭一口一个儿媳,就是将自己放在了小辈的位置,她的话音刚落,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和婆子全都愣在了那里,便是皇后俞氏,也动了动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薛氏抬起头来,看了徐昭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羡慕来。

徐氏小小年纪,便能活的随心,也是一种福气。换做是她,娘娘怎么折腾她,她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一来是怕没了脸面,二来这种小女儿的情态她实在也做不出来,怕人看了笑话。

可偏偏,徐氏却是自然而然,让人看在眼中,也觉着坦坦荡荡。

徐昭一进宫,就弄出了这么一遭,接下来的时间,俞氏也不大敢为难她。

因为她实在是摸不准徐昭的性子,她说受了委屈一路哭着回了肃王府,若是换了旁人,俞氏哪里会信,可徐昭这样说,俞氏尽管不信,也不大敢真就为难她。

之前的教训告诉她,她这儿媳,惹急了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俞氏本是想出口恶气,并不想因着此事坏了自己的名声,叫人觉着自己是个恶婆婆,故意为难徐氏。

再说了,徐氏和薛氏一同入宫侍疾,若只徐氏受了委屈,哭着回去,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会怎么想?

皇上只会觉着她这个皇后因着他追封宁贵妃的旨意就怨愤皇上,将怨气撒到了徐昭这个晚辈的身上。

这样一来,只会叫皇上离她越来越远。

想明白了这点,俞氏当天下午,就说头痛好些了,体谅徐昭和韩子煜才刚成婚,先叫她回府了,只留了大皇子妃在跟前侍奉。

临走时,还赏赐了徐昭好些东西,以示她的对徐昭这个肃王妃的喜爱。

徐昭才进宫侍疾半日,就回了王府,从宫里出来,觉着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不是她不想伏低做小,而是若是一时忍了,俞氏只会得寸进尺,就着她是个好欺负的。她受了委屈不要紧,若是传到外头去,叫人知道她这个肃王妃性子绵软,任人欺负,丢了韩子煜的脸面,可就难看了。

第 120 章 贺氏

徐昭还未走到宫门口,就遇到了从乾玺宫过来的韩子煜。

见着徐昭,韩子煜愣了一下,眼中的冷意一闪而逝:“怎么回事?”

徐昭解释道:“皇后娘娘头疼,叫我进宫侍疾。”

不等韩子煜说话,徐昭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大概是嫌我笨手笨脚服侍的不周到,娘娘又体谅我和王爷才成婚不久,便特许我回府里。”

“这不,娘娘还赏赐了我好些东西呢。”

徐昭说着,视线朝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看去。

见着她没被欺负,韩子煜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两人从宫里出来,上了马车,一路朝肃王府驶去。

刚回了院子,连翘见着她和韩子煜一块儿回来,脸上满是惊喜,忙下去端了两盏茶进来。

“王妃先润润嗓子,奴婢叫人去传饭。”

连翘说着,福了福身子就转身下去了,她们当奴才就得有奴才的眼色,王爷和王妃说话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人在跟前站着。

徐昭在凤鸾宫一口水都没敢喝,所以真是口渴了,当下就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等喝完后,就见着韩子煜将他面前的那盏茶朝她这边推了过来。

徐昭也不和他客气,朝他笑了笑就拿起茶盏喝了起来。

才刚喝完,连翘就从外头进来,问道:“王爷,正午了,可要传膳?”

见着韩子煜点头,外头的丫鬟就鱼贯而入,摆好了饭菜。

冬笋玉兰片、桂花鱼条、花香藕、鸡丝蛰头、吉祥如意卷、酒酿清蒸鸭子、龙井虾仁、玫瑰豆腐、清汤龙须菜、藤萝饼、西湖醋鱼、紫参野鸡汤。

徐昭一见着桌上的菜,视线就不自觉朝站在那里的连翘看去。

连翘对她使了个眼色,视线直指坐在那里的韩子煜。

徐昭顿时就明白了。

“你身子不便,该好好补补,想尽孝心也不必委屈了自己,记在心里便可。”韩子煜顿了顿,又若有所思道:“母妃不是个计较的。”

韩子煜说着,就笑了笑,夹了一块儿西湖醋鱼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徐昭点了点头,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刚入口,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好......好好吃。

连翘见着自家王妃这样,微微一笑,解释道:“王爷知道王妃爱吃这道菜,特意从南边儿请了个厨子回来。”

听到连翘的话,徐昭便朝韩子煜看去,很是讨好的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一顿饭,吃的很有兴致,见着徐昭这样有胃口,韩子煜也跟着多吃了一碗饭。

等到吃完饭后,丫鬟就伺候着二人净手,才又上了两盏茶来。

不等徐昭喝完,就听到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瑞珠掀起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走到徐昭跟前福了福身子,回禀道:“王妃,镇国公夫人派人下了贴子,请您明日去府上赏花。”

徐昭伸手接过帖子,心里不是没有诧异。

那日小侄子满月时,她可当着众人的面叫贺氏难堪了,如今怎么专门下了帖子请她去府里赏花。

徐昭能想到的,唯有皇上追封宁贵妃为皇贵妃的那道旨意了。

镇国公府

“王妃说,明日定会到的。”

听着婆子的回话,贺氏才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罢了,叫芷儿过来吧。”

那婆子应了一声是,就下去了,很快就带着穆芷徽走了几年来。

因着她在徐昭面前失了礼节,刚一回府,就被贺氏禁足了。

短短几日,人就消瘦了一圈,贺氏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芷儿纵是任性些,也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尤其是惜儿没了后,她更是将疼爱都给了芷儿一个,才将她宠成了如今这个地步,若是要怪,也该怪她这个当母亲的。

穆芷徽进来,福了福身子,叫了声母亲。

“你可知错了?”

穆芷徽点了点头,小声道:“女儿知道错了。”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女儿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徐氏难堪。”

她的话音刚落,贺氏就瞪了她一眼,见着她柔弱的样子,最终只摆了摆手,叫她下去了。

“回去吧,明日赏花会我也请了肃王妃,到时候,你好好给王妃陪个罪。”

穆芷徽一听,脸色就变了,有些不情愿。

贺氏看着她这样,生气道:“你若再不懂事,我就告诉老太太,叫老太太亲自来管教你。”

穆芷徽一听,眼中就闪过一抹惧色,忙开口道:“母亲别生气,女儿知道该怎么做的,定好好的给王妃赔不是,叫王妃原谅了女儿。”

在这国公府里,穆芷徽最怕的就是老太太,她虽是嫡出的,却是最不得老太太疼爱。在老太太面前,她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老太太也就是在人前才给她个好脸,叫人就这她也疼她这个孙女儿,可实际如何,府里个个都知道。

听着这话,贺氏的脸色才缓和了些,挥了挥手叫她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昭用完早饭,就坐了马车一路去了镇国公府。

她去的时候,早有丫鬟在那儿等着了,见着她下来,忙上前请安道:“奴婢给王妃请安。”

徐昭随着她进了镇国公府,到了内院的园子里,她进去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来了好些人,其中一个,还是她认识的。

吴敏珠见着徐昭,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站起身来几步就跑到她面前,刚想开口,又想到徐昭如今的身份,便福了福身子,想要行礼。可她才刚有动作,就被徐昭扶住了。

“表姐不必多礼。”

穆芷徽站在那里,看着二人的动作,心里只觉着徐昭虚伪的厉害。

她不和府里堂姐妹交好,偏偏对一个表姐好,也不知是什么心思。

穆芷徽在看徐昭的时候,徐昭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几日不见,妹妹气色愈发的好了。”

徐昭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道那日满月宴上穆芷徽丢了穆家的脸面,回来定会受到责罚的。

如今她脸上虽然敷着脂粉,却是身形消瘦,一副弱不禁风的味道。

穆芷徽听了,面色变了变,强扯出一抹笑意道:“劳王妃夸赞了,王妃的气色比妹妹可好多了,想来是王爷待王妃极好的缘故。”

穆芷徽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嗤笑:“妹妹这是怎么了,开口闭口都是王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动了什么心思,错怪了妹妹呢。”

说话的是建宁侯府的嫡长女萧思晴,她向来和穆芷徽不睦,说起话来也是毫不留情。

“你!”

不等穆芷徽开口,萧思晴就上前几步,走到徐昭跟前福了福身子:“臣女给王妃请安。”

见着她的动作,众人都行礼请安,只穆芷徽一人站在那里,好半天才福下了身子。

徐昭看了那萧思晴一眼,微微一笑:“都坐吧。”

徐昭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却是丫鬟扶着贺氏从不远处走过来。

“臣妇来迟了,还请王妃不要怪罪。”

贺氏福了福身子,对着徐昭告罪道。

她故意迟来,为的就是给芷丫头一个机会,叫她私下里给徐氏陪个不是,不曾想,这孽障竟然又说出那些糊涂的话来。

她正好陪着老太太,老太太听到丫鬟的回禀,就叫她赶过来了。

“夫人掌管内院,很多事情都要忙,我是知道的,哪里能怪得了夫人。”

徐昭说着,上前一步亲手将贺氏扶了起来。

这贺夫人是主,她是客,哪里有在主人家摆威风的道理。

徐昭不是个蠢笨的,自然不会给人机会在背后嚼舌根。

见着徐昭的动作,贺氏愣了愣,脸上的笑意倒是真切了几分。

穆芷徽站在那里,咬了咬嘴唇,眼中都是不快。

“大家也不必拘着了,这院子里的花都开了,可随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