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棋子般的命运,我注定是一枚主要的棋子,所以我必须来。”他说。

“为什么是棋子的命运?”我问。

“我有上天赋予的使命,帮助秦王成就霸业。”他踌躇满怀。

“他已经是一国之主了,虽然还没有亲政,如果没有你的帮助,他也应该可以成就。”我疑惑。

“他将成就的是自古以来没有人成就过的,我将做的就是完成我的使命。我那日只和你说楚国要更替王位,而秦国却是要开启成就霸业的门了。”他并没有看我的脸,而是指着西方的星空,“那里都在说呢。”

“这样做,你会快乐吗?”

“我很期待。”

“那我的命运呢,你都只是个棋子,我呢?”我问他,其实我并不想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从我一生下来,就被遗弃,一直在楚钟离的身边已经让我满足了,只是我更想知道我是否会和他分离。

“你本身就是天上的星,你的使命是指引世人的路呀。”楚钟离手背在身后,望着西方的星空沉默了。

我很高兴他说的话,我从他的后面环抱住他,感受他的温暖与智慧。

第二卷 那时秦宫 2.9 送行

第二天清晨,我远远地站在城头看着大军出发前等候大王的阅兵阵。

黑色旌旗是步卒,携带的武器是强弓劲弩、戈、戟、殳、干,身佩短刀或是利剑。步卒也是一身黑色劲装。

红色旌旗是骑兵,这是秦国新发展的兵种,训练完全是采取胡人方式,很多教练和军官都是归化胡人。这些骑兵部队称得上神出鬼没,冲锋陷阵有如急风暴雨,使敌措手不及;可搜索敌情及追击残敌,又可远离本军,行动飘忽,使敌无从捉摸。

战车队则是用黄色旌旗,又细分为人力输送队、船运队及兽力运输队、护运队。除中坚主力外,其余是由民间征集。

十万部队集合在大校场中,连一丝声息都没有,只见各色旗帜在风中翻飞,盔甲鲜明,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成蛟带铜盔,全身甲胄,楚钟离仍是一身玄衣,飘逸洒脱。他们分左右陪着秦王政阅兵,众文武大臣策马跟随,所到处响起一片万岁声。

莫姬昨天已经上路了,不能前来看这阵仗,我虽前来,仍只是远远的观望,这战争素来是男人的事,女人最多的就是抱着遥遥无期的希望等待。我不能阻止他去完成自己的心愿,更不能成为他的牵绊,所以,我只能在这里远远地和他告别。

阅兵完毕后,楚钟离和成蛟携手登上特制輼輬车,绝尘而去,我的心也随着风跟着去了。

最后一组士兵也在视线中模糊,我的肩被人一拍,我回头,是秦王政。他表情复杂却在我回头的时候保留了微笑,我们也要上路了。

我坐在车里,静静地计算着楚钟离他们到哪里了,是否一切顺利。不经意抬眼对上秦王探究的眸。

“时刻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是件好事,不用枉加猜测。”

我笑而不语,心中却道;“知道又如何,还是有很多无能为力。”

这车辇虽大,可毕竟天气炎热,我有些热了,拿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秦王笑问:“热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疑惑,他坦言素来是浑身寒冷,从来感觉不到热。

我的心一紧,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我读过很多医书,所以我伸出手拉起他的手想帮他把脉。

果然,是双寒冷的手,在这炎炎烈日下,他的手依旧冰澈寒骨。我的手拉住他的手时,他愣了一下,我并没有去探究,而是闭上眼睛,感觉他的脉象。可是我感觉不到怪异之处,睁眼望他,他笑。

“天下名医都无解,不过,并无大碍,不必为寡人担忧。”

我放开他的手,他却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温暖的感觉真好。”

我抽出手提议:“已经开始上山了,我想下车行走,看看这里的景色与楚国哪里不同。”

本有些恼怒的他点头同意了,他敲了敲车板,辇停了下来,他也随我下来行走。我虽惊讶却无法拒绝。

“知道寡人为什么叫政吗?”

我摇头,他说:“因为寡人是正月正日出生的。所以叫正,但寡人讨厌仲父给的这个名字,却无法更改,所以变了写法。”

“他是个好人,不会害大王的。到是长信侯需要小心对待。刚才随大王去太后处辞行,我看出他有些计划。”

“凭他能有什么本事,恐怕现在已见分晓。”他自信的笑。

我看他的眸,琥珀色更加深了。原来他早有准备,我不过是杞人忧天了。我亦笑。

快到山顶的行宫时,有快马来报,长信侯佣兵谋反,已诛。秦王泰然,我了然。

祭天回来,我依旧居住在馆驿中,只是每天清晨与黄昏会有车马接送宫中。因为要协助秦王处理嫪毐的事情。

几个月下来,咸阳城内几乎是天天都在抓人、审案或是捕捉逃亡者。凡是和嫪毐及叛党沾上一点关系的,莫不人人自危。

咸阳城几个月来都生活在心惊胆战和愁云惨雾里。我看不得这血雨腥风,更因没有楚钟离的任何消息,加上天气剧变,十月天气,沙漠方面的西北风提早吹来,竟是天寒地冻。我心亦然。

嫪毐的门客杀的杀,驱逐的驱逐了,唯一让秦王烦恼的是母亲与那对双生子。

我同情那个被深宫锁住的孤独女人,却无法为她辩解,所以沉默。

楚钟离竟然给秦王递了谏疏,告诉秦王将如何处理这几人。秦王看了,半天无语,因是楚钟离的来信,我一直凝望着秦王的哞,却看到不忍和无奈。

楚钟离建议放逐太后,灭杀那对双生子,然后亲政,进而驱逐吕不韦。对我只字不提。

我知道他的用意,但未免有些残忍,对自己的母亲与兄弟何以做如此处置,可这些又是他的意见,我怎能反驳,况且他把利害关系阐述得滴水不漏。这样的楚钟离并不是我所熟悉的,分别半年有余,除了思念,还有了距离。

一切就是按楚钟离的建议做了,太后软禁在大郑宫,那对来不及长大的无辜孩童摔死。

本以为就这样该结束了,却传来战报,成蛟屯留起兵造反!我惊!

第二卷 那时秦宫 2.10 死别

从宫中回来,我立即请店家帮忙找来一匹良马,问清前往屯留的道路,并请他将我的腰以下部位结实的捆在着马鞍上,因为我不曾骑过马。可我一定要前去确认楚钟离的安危,此刻的我心急如焚。哪里管得那里是天寒地冻还是有刚刚反叛的军队,我拼命催促着坐骑,奔东门而去。

就要到东门的时候,身后传来更急促的马蹄声,一束黑色闪电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我的马立起前蹄,我紧紧抓住马鬃,等它安静下来的时候,我看见对面黑马上端坐的是秦王政。

“我就知道你会去屯留,所以来拦住你。”他急得已经不称自己为寡人了。

我见是他更是诧异:“我非去不可,我不能在千里之外等待他的消息。”

“他让寡人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你不能去。”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去。”我亦坚决。

“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他琥珀色的眼睛简直要冒出火来。

我的泪夺眶而出:“不论大王怎么干涉,我都要去,我相信楚钟离会带来胜利的消息,他能力超凡,可以预测事态的变迁。而不应是传来长安君反叛的消息,我不相信成蛟会反叛,他的眼神纯净,行为磊落,不是这种人。所以,我不能在这里等,我要去看事实。”

“你所说不错,他们之所以会反,是仲父扣压了粮草补给,又串通赵国使这反间计。寡人并不会上当,已经决定十日后增援。”他镇定地说。

我依旧摇头:“我要现在就去,一定要看到楚钟离安好才可以。”

秦王政凝视了我许久,摘下手指中翠玉镏金扳指扔到我怀里:“你随身带着吧,如果有危难,拿出来,只要是我秦国的军队、子民都认得这东西。”我接了一看,那是一个雕工极其精美的物事。

然后他拽过马缰,让开了前面的路:“你去吧,路上小心。”然后策马离去。风沙过后,转瞬就不见了,仿佛从来就不曾来过。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我知道,但他没有立场硬留下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前线如他所料,所以,他放我前去。他并不自信,也不相信他人。

我继续上路了,越向东走越荒凉,10天后,我的骑术已经很熟练了,顺利到了蒲鶮,这里是前军都尉宫大夫秦敢攻克的,他们与攻克屯留的成蛟两路进攻,互成犄角之势。可现在也是被赵国军队围困,我用了小计策,避开围城的赵国军队顺利进了城。

半钩新月,正逐渐西沉,那种似血的红色,我心上蒙上一层不祥的忧郁。

隆冬的西风吹在身上,让我感觉到深深寒意,这里的士卒仍然身着夏衣,所见到的民众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很多瘦骨突出,似乎随时会穿破那层薄薄毫无一点血色的皮。

原来围城已经半年,军队已杀牲口而食,他们先是宰杀不堪服役的骡马,最后不得不分食心爱的战马。最近已传出,民众偷挖刚掩埋的尸体煮来吃,燃料就用拆下来的房屋木料,而军队也有斩杀伤重同袍,分而食之的惨剧发生。

怎么会是这样,吕不韦为什么这么做,楚钟离是否有危险,我不顾一切的赶路,无暇思及其他,等到了这里,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见到了前军都尉宫大夫秦敢,拿出了秦王政的扳指,他有礼的接待了我。我连忙问起屯留的情况,可他对屯留的情况并不知晓,但直觉告诉他成蛟不会反叛。我知道他并未欺瞒我,告诉了他秦王将派兵增援后离开了他的中军大帐。

我的心是不安的,晚上也无法安眠,等到天亮,我起身又要上路,却被秦敢拦了下来,他告诉我,昨夜收到飞鸽传书,秦王的大军已经在50里外了。让我在这里会合后同去屯留。

他的军队来得真快,他也和我一样担忧吗?

当天傍晚,秦王的军队到了蒲鶮,我看到风餐露宿,急行的军队没有一点懈怠,仍是可以立即作战的样子。我惊讶。

远远望见秦王的輼輬车,竟有些感激的情愫涌上心头。

当晚,稍做休整后立即向屯留进发。可出兵前,却收到屯留的确切消息,成蛟真的反了,而且还了一项檄文,除了声讨吕不韦专权误国,结党营私,祸乱后宫等罪状外,连嬴政也牵扯进去,说他乃是吕不韦的儿子,不配继承,只有他才是先王血胤,应该登秦王位。

秦王政看到那篇檄文后,就像疯了一样的狂怒大叫,将刻着檄文的竹简劈得粉碎,还把那些捡拾檄文报功的兵卒全部斩首,罪名是为敌宣传。

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更无法思考。虽然这些早就在坊间流传,他也有所耳闻,可这是他的弟弟这样来羞辱他,他情何以堪呀。楚钟离呢,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阻止?

秦王政疯狂得似要把这大帐也劈了,他颤抖得如风中的枯树,却还挥舞着宝剑,我恐他伤到自己,给赵高使了眼色,几个侍卫上前抢下了宝剑,赢政颓丧地坐在了地上,别人都退了出去。

我上前把他的头揽在怀里,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委屈的孩子,需要安慰。他无声地饮泣,冰冷的躯体,加上此刻冰冷的情绪,把我的心也搅得冰凉,我的泪也落了下来。

转刻,他抬起头,对我感激的一笑,既而换上冰冷的面孔,冷静得象冰般,指挥大军开拔了,我紧随而去。

转瞬就到了屯留城下,秦王政果断地说:“派人向城里传话,寡人要见长安君。”

两名传骑应声而出,飞马来到城楼下放声大叫:“大王要长安君说话。”

城上一阵嘈杂,成蛟在城楼上出现,火光中还能辨识他那张年轻俊秀的脸,虽然他全身甲胄,却显得萎靡不堪,身边跟着嬴和诸将领,却不见楚钟离的身影。

成蛟看到秦王政突然拔出佩剑在手说道:“王兄,成蛟无颜再见你!‘他反手往颈子上抹去。嬴和眼明手快,拍打剑柄,剑往下滑,插进胸部,一时血流如注,嬴和正想劝解,只见成蛟一个翻身,竟从城楼上跳了下来。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双手,拉住成蛟的手,可是力道不够,那身影也随成蛟落了下来。

“啊,是莫姬。”我看见了她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们手拉在一起,从那20多米高的地方坠落下来,来不及施救,他们已经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我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看到成蛟深情的眸,他在无声地对莫姬说:

“你为什么企图拉住我?你跟着下坠,没有害怕的尖叫,你居然能如同往常那般澹然。我拥你在怀,用尽我今生的力也不能让你受伤,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

我要走了。莫姬。辜负了你的期待。我的胸膛贴着你拭泪的帕,而你的泪却发烫的滴落我的面颊。我已经无力再替你拭干,我已经无力再逗你破涕为笑,我已经无力再陪着你沉默,安慰你为我受下的伤。

我的眼快要看不见,我的耳快要听不见,我的手还尽最后的力握着你,可我知道,我就快松开,就快失去,莫姬,你看这雪,是不是有点暖?你看这天,是不是有点暗?”

我痛哭失声,太多的生离死别不及我眼前的悲壮、情真,莫姬抱着已经断气的成蛟,猛然拔出他胸口的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散开,我的视线模糊了,我痛疾昏了过去。

第三卷 沧海桑田 3.1 生病

待我醒来,秦军已经攻破屯留,我不顾一切的冲出暂时休息的军帐,城中并没有尸横遍野,愤怒的秦王并没有迁怒士兵,只是把赢和等人剁了稀烂。

训练有素的士兵整齐的列队站立在寒风中,秦王政站在城上,哀戚地看着城下白雪中的殷红。为什么独独见不到楚钟离的身影,我左右寻找着,越找越心急,不禁哭出声来。

“星儿!”一声微弱的呼唤,让我看到2个士兵架着楚钟离向我走来,我模糊了的双眼在看到他带血的脸,恍如隔世。

原来,赢和等人素与吕不韦不和,但他们是忠于秦国的大将,此次出征,是吕不韦点的将,也是他做的粮草都督,他成心调出与己不和的将军,然后扣押补给不发,逼他们与赵国和议造反。成蛟是自己申请来的,也正好中了吕不韦的设计,本来是楚钟离要来个一石二鸟,结果被吕不韦以其道还彼身。他既剪除了异己,又除去了成蛟。

楚钟离感到中计已晚,他坚决反对赢和他们与赵国结盟,被赢和押在大牢,折磨得不成人型。好在在这之前,他飞鸽传书与秦王政,却无法改变成蛟成为了赢和的傀儡人质。

莫姬也是听到了消息赶来劝说的,可依旧无法挽回。他们携手走了,走得悲壮,但凄美。

我守在楚钟离的身旁,为他把伤口仔细地清理,他因为过度虚弱已经昏迷了。秦王政来过,默默地坐在我的身旁,看我为楚钟离疗伤。我想着自己的心事,落了泪,他没有言语来安慰我,叹了口气吩咐李斯:“为王弟与莫姬装殓、合葬。”然后走了出去。

我替莫姬感激他,起身追了出去:“谢大王成全。”

他望着我,心里在想,寡人受伤时谁来陪伴?寡人受难时,是否有人与之共赴黄泉?百年之后,是否又有合葬之人。难道真的只能做寡人吗?

我无法给他答案,无声地叹息了。

他悲戚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望着他孤寂的背影,我给不出任何的安慰之言。

低头进帐,继续照顾楚钟离,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妥当了,并无大碍,想来,过不了几日就可复原,总算是众多坏消息中的好消息。

又是一夜未眠,第二日,楚钟离吃了些粥米,已经恢复一些了,他前去大帐与秦王商议大事,我去看了成蛟和莫姬。

他们平躺在那里,似乎面带着微笑,手紧握在一起,无法分开,只好做了大的棺椁,放在了一起,成为名副其实的合葬。我忍住泪,为他们弹奏了莫姬最为喜欢的那曲“击鼓”。余音反复,我泪终落,方觉指尖痛楚难奈,已是甲断血流。

号角吹响,大军集合,秦王政要全军为成蛟服丧,同时,他宣布,只追究带头反叛将领,其余不究,并且罪不及家人。叛军全军士卒闻赦,高呼万岁。

但他恨屯留这个地方,下令毁城,将屯留人口全部迁往临洮。

回朝的路上,我与楚钟离同坐一车,他满面愁容,我看出他在考虑如何与吕不韦较量,秦王政应该和他说了还不到剪除国相的时候,所以,他焦虑,他想让秦王下定决心。

看到我探究的眸,他笑了笑,不再去想,坚持让我也休息一下。是呀,我真的觉得有些累了,闭上眼,枕着楚钟离的臂膀睡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冷,真的太冷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上楚钟离的眸,我疲倦的笑:我这是在哪?他紧张地来摸我的头:“总算醒了,高烧呀,秦王已经命令大军停下来,待你好转再走。”

我凄凉地笑,如果我病,能让他天天守着我,不再回那个是非的咸阳,身处那个权利的中心,那么我何妨长病不起。

病了三天仍不见好转,秦王政来了,默默地看着我,我闭上眼,不知为什么不敢看他的眸,他的眼里有很多东西让我感到陌生和压力,也许是我和离姜长得太像了的缘故吧,他在看着我的时候,一丝深深的眷恋就在他的眼底。

士兵端了药进来,楚钟离接了下来,用汤匙舀起,吹凉,送入我口,我有种幸福的感觉温暖着心,却对上楚钟离歉然的眸,我疑惑,他低头,开始专心喂药。

秦王政耐心地看我服了药,用冰冷地手碰触了我滚烫的额头,立即抬起:“为何如此之烫?”楚钟离摇头。

突然,我觉腹中疼痛,翻滚起来,秦王猛地抱住我大喝:“杏林(古时对医生的称呼),快叫杏林前来。”

我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了秦王的焦急。楚钟离的心痛,但他歉然的表情,我终于明白了。我笑,我知道我不会死,我在帮助楚钟离,他要秦王政下决心驱逐吕不韦。虽然我不想让他在那危险的环境中,但如果我能够帮助他剪除异己,我心甘情愿…

第三卷 沧海桑田 3.2 礼物

果然,不出我所料,楚钟离在我的汤药里做了手脚,诬陷熬药的仆役是吕不韦的人,确实,军中有不少将领都是吕不韦的门客弟子。

毒药事件使秦王政下了决心要与国相决裂,却连累了无辜的仆役丧命,我始终是心怀愧疚的,也有些埋怨楚钟离。

“为什么要牵扯上无辜的生命?为什么一定要除掉吕不韦?正如天下人皆知的那样,他是大王的父亲。”

楚钟离凝视着我,幽深的眼哞蒙起了一层雾气:“知道我一个人在牢房里想的是什么吗?”

我摇头。

“我在深深地后悔,后悔放弃我们曾经安逸的生活,后悔我们来到是非的中心,后悔我一心要完成使命,离开你来到血腥的战场,更后悔自己一时不察陷入囹圄。我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再也看不到你,害怕我死了以后,你孤苦伶仃一人漂泊在这乱世,我快要疯狂了。当我看到你不顾一切地来到我身边,我更后悔当初的选择,当初就应该和你在摩陀岭上终老一生,不应让你如此狼狈、如此担心。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看到你又因我而病倒,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缩短辅助秦王成就霸业的时间,然后与你远走高飞,从此幸福。”

听了他的话,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强劲有力的心跳,我微笑,原来半年的分别也是有好处的,让他终于对我表达的心意。原来距离也是有好处的,让他体会了相思之苦。原来历经生死也是有好处的,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的情感。

楚钟离轻抚我的后背,“原来半年真的很苦,没有你在身边像失去了整个世界。原来13年真的很短,一瞬你就长大了。原来16年真的很长,我一人漫无目的生活了那么久。”

我抬头看着他,他满是惆怅,16岁的差距又算什么呢。

“虽然因为我的手段,仆役失去了性命,但现在只是牺牲他一个人,如果秦王政下决心的时间越晚,两方的势力越强大,等对决的时候更惨烈。”

“可国相他毕竟是大王的父亲呀?”我还是不想让骨肉相残的事情再发生。

“可是他已经成为了秦王成就霸业的拦路虎,他已经满足于现在的地位和权势,不想在余生再经历杀戮。可是,我的命运就是帮助秦王完成一统天下的伟业。”

“这一切是否能如你所愿呢?”我还是担忧。

“虽然我是一颗棋子的命运,但我也掌握着攻击的主动,而且,还有你,有你在我身旁,我会更努力。”

我望着他,点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他。虽然前面的路无法预知,但有他在身旁,我亦满足了。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中略带羞涩的笑了,帐帘一挑,是秦王政,他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出去了,我却看到了他有些失落,不过只是转瞬的,楚钟离跟了出去。

半个月过去了,我的身体恢复了健康,这段时间,并不多见秦王,也许是他有更多的事情需要筹划吧,反正不见他,我就没有压力。

这天清晨,大军又开始前进了。我们行军的速度并不快,我知道是秦王不愿我再次病倒,我感激。

走了15天,军队驻扎下来,楚钟离告诉我,明天就要到咸阳了。咸阳会有什么等待我们呢?我们又会带给咸阳什么呢?

已经立春了,可天气还是很寒冷,又下起了雪,一片白茫茫、钎尘不染的纯净,我猛然想起明天就是正月了正日了,又是新的一年了,也是秦王政廿岁的生日了。

他决定在新年进城,正好迎合了这些盼望回家的士兵的心,也正好带来凯旋的喜讯,对秦国来说,是最好不过的礼物。可他呢?有悲伤,也有无奈,有不舍,却要决绝。

我和楚钟离说想给秦王政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他说好,让我自己办就好,然后就专心地看起书简,于是我独自走出了营帐。踏在厚实的雪上,留下很深的足迹,我不停的回头观望,足迹虽深,却仍是洁白的。

时辰虽然晚了,但因雪地洁白,前方的路还是亮的。我费力地走到中军大帐前,守卫的士兵见是我,立即通传,秦王政走了出来,诧异地看着我。

“这么寒冷的天气,你过来找我?”

我笑:“再过一会儿就是你的生日了,我有礼物送给你,”

“真的吗?你记得寡人的生日,你有礼物送给寡人吗?”他兴奋得拉了我的手,但他寒冷的体温冻得我一哆嗦,他连忙松开手,歉然,我回了他一个微笑。

“我的记忆超群,只要听到的事情不会忘记。廿岁对别人也许是普通的生日,对你却不同,你可以行冠礼亲政了,所以一定要过得特殊一些。”

他的笑容更灿烂了。

他转身回帐,拿了斗篷出来,披在我身上,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一同走向那片开阔的地方。

在开阔的雪地里,我竖了几个竹筒,秦王政不解:“这就是礼物吗?”

“还没有打开呢,请大王在离开100步的地方等侯。”

看他听话地走出100步,然后回头,对着我微笑。我把几个竹筒摆成六边形,把芯埝在中心搓好,然后拿出火折,划燃,点着芯埝,跑到他的身边停下。

芯埝呲呲地响着,等到了竹筒的时候,突然炸裂,冒出冲天的火花。他惊讶地看着那些火花划开黑色的天空,发出剧烈的声响。

好多士兵都跑了出来,楚钟离也跑了过来。但眼前的景象另他们也大吃一惊。平日里的爆竹没有如此的动静,他们都惊异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