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这是鬼话,要是庄襄王真感寂寞孤单,真的要托梦的话,也应该是才死不久以后,绝不会等到五年以后才想到要兰姨去陪他。

华阳太后开始时反对,可是玉姬对她说,庄襄王死后,兰姬还常召赵高到她那里去,而赵高如今已不再是小孩子…底下的话不需要说了。

于是,18岁的赵高被去了势,成为太监留守赢政左右,而兰儿却要殉葬了。

那天,由嬴政主持送行大典,赵高和成蛟分站在嬴政后面。临走前,嬴政还赠封她为兰太后。

一个刚刚26岁的女人,竟然成了去陪已死五年丈夫的太后!

那天大典的场面极为壮观,兰太后坐在黄盖车上,两旁侍立着也要去殉葬的宫女。她脸上表情肃穆,看不出有丝毫恐惧,也许她内心已经无望了,后面是廿四名陪葬宫女,手上捧着各种日常用具。行列最前面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巫,带着六名同样服色的女弟子,一边走一边唱着祝歌,时而欢悦,时而悲泣。

前后都有甲鲜盔明的虎贲军开道和护卫,黑色旌旗蔽空。

咸阳城万人空巷,全部挤到了街道两边,沿路上都有路祭桌,上面点着香烛,摆满了祖道的酒菜,车队一到,民众全家都跪在地上哀号。

可是兰太后美丽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她像一座玉雕神像。

只有在入圹和封圹之前,赵高才看到她转头一瞧,视线是对准着他来的。他在她眼神中看到了哀怨和恐惧。

花样年华的一位美人,带着廿四名比她更年轻的女人,就此活生生地走向黑暗和死亡。

我完全震惊了,庄谰竟然和赵高有情缘,那岳啸石会是赵高吗,如果他是,他一定会知道我离开后关于楚钟离和赢政的事情…

第六卷 情债难还 6.5 回忆

在庄澜还没有醒来的时候,我静静地思索,努力想把一些线索穿成一线。假设兰儿为了寻找赵高,今世成为庄澜,而岳啸石如果是赵高,那他现在并没有找到庄澜,而有可能把别的女人认做了兰儿。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当初我在咸阳宫里偶尔看到的那本关于还魂巫术的书简就是赵高看的。他想为兰儿还魂,却没有甘愿付出的女人帮他。而今世他恰又遇到了一个女人,也出了意外,巧合的是同在26岁,所以他想用那巫术来还魂。可他又是怎么记得那巫术的,如果他记得,为什么又不记得我呢?还是有些疑问的。

另外,想到岳啸石是赵高,还有一点,就是那几个植物人,她们能够甘心情愿地为他付出灵魂,一是得益于他的母亲是她们的老师,岳啸石使她们爱上了自己。如果是这样,他还真有些可怕。

我要不要把自己的假设与蒙阔警官沟通一下呢?还是先了解一下岳啸石的情况?正在我犹豫的时候,庄澜醒了。

她坐起来,望着我的眼睛,她有些困惑,也有些惊喜。

她缓缓地对我说:“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是高儿的转世,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认不出我呢?”

“也许是你和兰儿太不相象,而且现在的你也比他小2岁,也许他的潜意识里认定不是你。”我试着分析。

“是他的心愿,都是他的心愿我才是这个样子的。记得当时从甘泉宫回来,我就知道自己惹了祸端,我让高儿速速离开这里,可高儿说他自小就在赢政身边,他不能遗弃这个主子兼朋友,不能在他做傀儡、充满郁闷的时候离开。更不能离开我,一切的痛苦他愿意和我一起承担,如果等来的是死亡,他也愿意。于是,我们静静地等死。

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3天后的夜里,赵高被几个彪形大汉弄进了蚕室,把他成大字形地绑在木架上…我得知消息的时候,却来不及做任何事,我在宫中,他在宫外。

我跑去求赢政,可赢政对我的一声兰姨的称呼就使我的一切梦想破灭了,他不可能帮我的了,他不过也才是一个18岁的孩子,身处丑闻的中心,痛恨还来不及,怎能帮我呢?我只求他让我见高儿一面,殉葬的事情我一口应承,保证走得时候决不留恋,绝不让他再度蒙羞。

40天过去了,我才得以和赢政前去探望,那是一间密不通风的房间,连门窗奠都塞得紧紧的,只留下屋顶的透气孔,有点光线透进来。他们说去势的人怕风,风一吹到就会死。

当我看到高儿的时候,他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我伪装起来的笑容凝固在嘴边,他还不知道我已经被下令殉葬了,仪式就在10天后,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

我心里真的痛恨,痛恨周公订的哪门子怪‘礼‘,凭什么君王可以拥有众多的女人,而不付出任何真心,而女人偏偏要从一而终,为了不爱的男人殉葬。我痛恨为了怕淫秽后宫,凡是男人都要阉了,让高儿如此痛苦,那为什么不都用女人?我痛恨那些礼教,为了维护别人的体面,就要让相爱的人从此分离,天人永隔。

他的伤口才刚刚完全愈合,全身仍是软绵绵的。但是,肉体上的伤口虽然是愈合了,但我知道他心灵的伤口却仍在流血,始终在流着愤恨、羞辱的鲜血,永远也不会结疤!

我不能把痛恨带在脸上,我要微笑着与高儿告别。

看到是我,高儿的痛苦、压抑释放出来,他满怀愤怒,两手捏拳,指甲都将手心挖出了血。他对我更是无奈,他不再是个男人,他无法再拥有想要的一切。

我揽着他的头在怀中,眼泪扑簌蔌的跌落,在我离开这个尘世之前,还能看到我心爱的男人足矣。

殉葬仪式的当天,我凌晨就起来梳妆,如果真的可以期盼来世的相逢,我已经在这10天中跪着求了上天,所以我不再遗憾。

而这时,赵高却来了,他刚刚听说这个讯息,他几乎崩溃。

让他做个太监他也已经不后悔了,最起码可以在后宫天天看见我,而不去在意什么所谓的丑闻。而他不知道,当权的人不会容忍任何瑕疵的出现。

我微笑着和他许下承诺:来生再相逢,一定要相守,不凭那漂亮的容貌,不要那残败的身躯,只要一颗坚守的心。

我拿出匕首,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剁了下来,那是我的心、我的志、我的一切。

血流在我雪白的殉衣上,斑斑殷红,高儿握着我的手,哭得几次昏厥。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呀,我在他的参汤里加了安眠的药粉,高儿呀,不要来为我送行,以后的岁月里也不要想我,来生才能快乐地聚首。

凄厉的号角吹响了,我手上的血早已止住,我该上路了。回头望着还在熟睡的高儿,真的有一丝不舍。号角再次吹响,我走了出去,再未回头。

等我上了车,缓缓的到达庄襄王的陵寝时,听到身后一声兰姨的呼唤,回首,是高儿,他就在赢政身后,而赢政脸上的无奈与决绝,我无法抗拒。

黑暗与冰冷是我最终的归宿。”

她的话停了下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已是泪流成河。在那个古老的年代,永远是悲伤的记忆。

我拉起她的手:“我一定要帮你唤醒他的记忆,让你们可以相守。”可话说出口后,又有一丝疑虑。如果那几个植物人真的都与岳啸石有关的话,他是不是也触犯了法律,如果真的把他的记忆唤醒,会不会又是韦越群和纪盈玉那样的悲剧。

庄澜望着我,感激的笑笑:“谢谢你将我前世的记忆唤醒,也许我们今生依旧无法厮守,但我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在千年以后,来寻找他了。如果他的心里真的已经有了那个女人,而且愿意为她付出任何代价,我会祝福他,只要他快乐就好。”

“唤醒他的记忆,让他来选择吧。那样才不会有遗憾和悔愧。”我说。

“不,让他的心来寻找和决断,不要给他任何压力和干扰,他受的伤害太多了,我希望他幸福,即使选择的人不是我,我依旧希望在他身边,看着他幸福。”庄澜语气坚定地对我说。

我的心里由衷地敬佩这个女人,前世和今生都让我敬佩。

第六卷 情债难还 6.6 中毒

唤醒了记忆的庄澜不再凄楚哀怨,从容了的心反而使她更加淡然,她的眸更加明亮、美丽,那种魅力是我不曾见过的。

她说她会继续关注岳啸石,直到他得到幸福。

我无法言语,原来爱情可以是这样的,就像春天的雨,被爱情滋润过的地方总是显得生机勃发,当春天走了,爱情的小花不是结果就是凋落。原己经历的爱情不过是长河中的一粒沙,搅不起波澜,入眼却疼痛。

庄澜走了,我的心却还在隐隐做痛,给文正打了电话,听到我颓废的声音,他立刻就过来了。

“外面下雪了,出去走走吧。”文正提议。

“我们去山里吧,嫣然也要运动运动,这个可怜的山大王,天天只能窝在沙发或是桌子底下。”

“好,先给文钟打个电话,然后就出发。”

嫣然听到要带它去玩,立即跑过来,舔文正的鞋。又在献媚,当年的它不也是这样向赢政献媚的吗。现在的你们都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出现呢?

文正打完电话说文钟也要去,他会买好吃的赶过来,让我们等他一下。

我们又坐了下来。

“今天遇到什么烦恼了吗?很是没精神的样子。”文正看着我说。

“我遇到了兰太后,当年我没有来得及和她相遇,她真是个懂得爱的人。”

“兰太后是谁,那段历史我没有文钟熟悉。不过那时的女人命运都比较悲凉,尤其是挂了什么太后之名的。”

“没错,女人的命运一直就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生命、爱情都是。”我叹息。

“现在就好了,可以掌握。”

“依旧掌握不了别人的心呀!我觉得冥冥中的定数也不是那么完美。要错过几次,才能偕老一生呢?”

“事在人为,事在人心。”文正苦笑。

突然,文正的手机响了,他接起,脸色渐渐凝重,我亦担忧起来。

他的助手柯烈在标本分类的时候,不小心被什么刺到了,中了剧毒,昏迷不醒。

柯烈我见过几次,是个很好人,婚期已经近了,如果…不敢往下再想,连忙和文正一起去了医院。

路上拜托文钟赶紧去诊所安抚一下嫣然,然后带它回家。

到了医院,急救室的灯依旧亮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门外的人脸色越来越暗。柯烈的未婚妻小雅也来了,始终像座雕象,静静的等待,或生或死。

文正更是自责,本来是他要整理的,结果听到我的电话出去了,剩下的由柯烈继续完成,结果却出了意外。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医生走了出来:“这种毒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更不要提抗毒血清了,所以…”

小雅听到,冲了过来:“让我见他,他不能这样走。”

医生无奈,她冲了进去。

文正也跟了进去,我拉住医生:“是什么样的东西刺到的?”

医生摇头:“一种发着蓝光的红色透明的虫子的尸体。”

“啊,能让我看下吗?”

当我看到那个在盒子里的小虫尸体时,那种荧荧的蓝光似曾相识,嘶!刺中我的那把匕首。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医生!我好象也中过这样的毒。”我急急地说。

“真的吗?那他也许还有救,你愿意献些血吗?”医生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可以的。”

医生把我请到了一个化验室里,抽了一针管的血拿去分离、化验,10分钟后,结果就出来了,我的血液中果真有这种毒的抗体。

能够救他,我很开心,因为我无法看着他未婚妻那双绝望的眸。

半个小时后,我的500CC血液迅速被分离成血清,输入到柯烈的身体里。小雅对我说了很多感激的话,我对她微笑,谁能知道我曾中过的剧毒是在什么情况下救治回来的,谁又能想到,这混合了赢正的血液的血能在2000多年后救人呢。

文正在我身边一言不发,他的心太沉重了,我给了他一个笑容。

因为这毒太过厉害,柯烈还是失去了左臂,他依旧昏迷着,不知道醒来能否接受这个事实。

当我们走出医院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疲惫地回到家中,嫣然对我们不满地号叫,我搂住它:“等下次下雪的时候,一定带你去山里。”

当晚,在雪中奔跑的嫣然在我的梦里出现了,还有一个落寞的身影,在我看向他的时候,心痛得让我惊醒。

走到窗边,外面银白的一片。却感觉不到纯净,只有苍凉。

外面的电话响了,我跑了出去,文正已经出来接了,原来是柯烈醒了,却不记得任何人和事了。

我连忙进屋换了衣服,和文正赶去医院,我希望自己能帮他唤醒记忆,我能唤醒前世的记忆,却对唤醒今生的记忆没有什么把握,。

文正在开车前,拍了拍我的肩:“你一定可以做到。”

车子在雪地上碾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到了病房,看到一脸茫然的柯烈和痛哭失声的小雅:“怎么会这样,他不记的我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忍住泪,让文正带小雅出去。

在我的催眠下,柯烈渐渐沉睡,我努力去翻看他的记忆,却看到了自己,以及挥剑刺他的赢政。

第六卷 情债难还 6.7 刺客

他的前世竟是荆柯,怎么会?

也许是我欠他的,挡下他刺来的匕首,使他功亏于溃。却也成就了他一世的英名。看他临死前的那种悲痛,似乎还有未了的心愿,按下心中的想法继续找回他的记忆…

战国时代早已出现庞大的暗杀集团,而自称拥有天下最好刺客的燕国就是集团的中心。各国买命卖命的人都云集于此。那是一个黑暗的地方,也是个华丽的地方,那里进行着最昂贵的交易——生命。可是价格却低得可怜,在那里呆久了的人都会觉得原来人命不过是几十金的价格。所有去那里交易的人都黑巾蒙眼,刺客不知道为谁卖命,买主也不知道刺客的模样,甚至于如何去那个交易所都是蒙着眼睛去的。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荆柯是那里价格最高的刺客。

荆柯为了生存而杀人,只要有人出钱,他就肯去做。他明白杀手的游戏规则,不问原因,只有目的。而今天,他在血洗了一个庄园后,开始后悔。

庄园中的老主人和老夫人挡在最前面,携手相视,既然这死亡逃不掉,就让他们携手上路。荆柯的内心有所震撼,他的父母当年不就是这样携手跳崖,为了心中坚贞的梦想,也为了彼此坚贞的誓言。自己之所以成为杀手,不也是为让一女子能够幸福。

然而让他所尊重、刻骨铭心的女人已经死了15年,如今的他功成名就,却再也找不回那颗真心——“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就是那女子最后的留言。相爱却无法相守,天下的憾事不过如此吧。

一道流星划破天际,这是第几颗?在广漠的燕冀之地,荆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呆呆地凝望天空,呆呆地对流星自言自语。

“荆柯!”身后一个男人的呼唤让他有片刻的惊醒,他害怕听见这个名字,因为荆柯不喜欢杀人,他讨厌那种血浆黏黏稠稠的感觉,讨厌那种气味,让人中毒。他第一次杀人用的就是一把沾满剧毒的匕首,漠北独有的死人虫的汁液,见血封喉。所以他见到的第一滴别人的血是如同焦墨一般的黑色,却散发一种醉人的清香,既而变成荧荧的蓝光消散在尘世中。

他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成名很久的豪侠——吴翼。之所以是他,是因为他娶了自己心爱之人。当然那个时候的荆柯不过15岁,他没有能力如此轻易杀死一个著名的剑客。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接了这个生意,他要成名,要世人皆知。他立志如果当刺客就要当天下最好的刺客。他喜欢挑战极限,挑战那些被誉为神话的人或事。于是他花了三个月混入吴翼的府邸,然后又花了一个月去策划杀他。他从来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他能忍,能耐的住气。所以他成功了,就在一天夜里,一剑封喉。而小雅,他所爱的女人在他的面前拔剑自刎。

从此他把那些具有挑战性的任务全部接下,靠这些辉煌的战果聊以慰藉。他喜欢酒,喜欢剑,喜欢书,喜欢击筑,可是他再不接近女人,不杀女人,也不玩弄女人,他以自己的冷漠显出对所有女人的尊重,以及对自己心中那个女人的怀念。

来的人是高渐离,学过击筑的人都会知道这个人的名字,知道他过人的才华和胆识。他拥有一张充满女性气质的脸庞,风流潇洒,气质不凡。却是一个屠狗为生的人,他选择这个血腥卑微的职业,过着市井百姓平淡的生活。

他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男人。跟荆柯一样,孤独的生活。所以他们成了生死之交,不再孤独。他们有着不同的职业,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他们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不被人理解的苦衷,有一颗执着的心,也是一颗天真的心。

这个夏天过得似乎出奇的长。蝉还是那么聒噪着,发出金戈铁马般的声音。终于来了风,于是山变成了红色。山脚下的木屋突然之间显得格外醒目,明黄色的一点,如同山的配饰。夏天终将过去,死亡距离荆柯越来越近。

他答应了田光的提议,见了太子丹,也因为太子丹诚心地讨好而答应了他去完成刺杀秦王的任务。

田光警告他,这可是一生的承诺,答应了就无法改变。荆柯笑道,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曾经说过自己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要让世人记住我的名字,我要让心爱的人知道自己所爱之人值得爱的地方。为了这个心愿,我可以牺牲一切。那一刻,他说得豪迈无比。

田光霍的一声双膝跪地,接着其余的人也都跪了下去。田光说:“荆柯,你将会成为世人敬仰的人物,六国的百姓不会忘记你的。”

其实,他之所以都应承下来,是因为他已经死了15年的心又在为一个少女跳动,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喜欢她,她就是田光的孙女田喜,不过他更喜欢叫她小雅。

却在这应承后,变得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就象今天,他为了得到能让秦王赢政信任的筹码,而去杀死了那个已经在秦国受尽痛苦的樊于期,紧接着还要把收留他的庄园血洗。

他为了自己的一时之勇,为了让小雅崇拜自己顶天立地,却做下如此残忍的事情,着都将是债,无法偿还的债。

他无法告诉小雅自己的决定,他将要在这秋风萧瑟中上路。

高渐离在他的旁边坐下,明天就要上路了,我去送你,也许回归无期,我依旧会在离路上等你。

荆柯惨笑:“我要活着回来,为自己,更为小雅。我走之前不要告诉她,我走之后,拜托你照顾她。”

第二天的清晨,荆柯前往宫中与太子丹告别,田光在那里自刎,因为他认为只有自己死掉,这个刺杀的计划才不会被外人知道,而且,一旦失败,他一人抗下所有罪名。

荆柯震撼、无奈也凄凉,他们都是为了理想而死去的人,田光为了战事宁息,而自己则是为了爱情。

出得蓟城,荆柯蓦然回首,一切变得那么让自己难以忘怀,蓟城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充满柔情蜜意的地方。

易水河畔,高渐离白衣白帽作送丧状。荆柯苦笑:“为我奏一曲送别,我为你歌一首惜离!”

他取下背上的筑,就着一块大石头坐下,调好了弦,开始敲击起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生死聚散兮弹指间,

壮志未酬兮身先捐!”

荆柯在这歌声中策马而去,他的生命,就在马蹄起处的烟尘之中开始了残忍的倒计时。而此时的小雅得到了讯息,正在疯狂地赶过来…

第六卷 情债难还 6.8 真情

秦国地处关中,是天下最富饶的国家,那里的百姓殷实富足,那里是黄土高原,是用厚实的黄土累就的国家,那里的人民最为粗犷,最为豪放。秦国自商鞅变法,至今已经国运昌隆。进入秦地后,荆柯看到的风景是他在六国所看不到的,没有富丽堂皇的都市,没有花街柳巷,百姓没有多余的珠宝首饰,女人并不苗条,男人也不英俊,但都十分健康。赵国的繁荣只是表面的浮华,秦国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富足。荆柯不禁感慨万千。

马蹄声很有节奏,嘀哒,嘀哒。荆柯思索着自己的行动。身边是已经藏好粹着死人虫汁液的匕首、无上的地图和装着樊于期头颅的红木匣子。他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想要平复有些烦乱的心情。

雄浑的咸阳宫到了,荆柯无意地回头望望人间,也许这宫门就是他走进坟墓的大门。收起对小雅的思念,荆柯义无返顾地前行。

来得大殿之上,荆柯感受到秦王的打量,也感受到赢政身后一个白衣女子了然的目光。我知道那个是我,在他的记忆中,我的眼睛似乎极为深刻。

难道行踪已经暴露,浅笑,暴露又如何,还是要执行,这是他杀手的名誉,也是他的命运。

荆柯献上了装着樊于期头颅的红木匣子,赢政并没有看,那是楚钟离要求严惩的人,也确实要严惩,再有不满,也不能投靠他国,这是背叛。

荆柯又拿出一卷地图,说是燕国的防卫地图,赢政有些欢喜。一个太监走了下来,打算来拿地图。荆柯暗暗心惊,秦王果然机敏。他不动声色,笑道:“大王未曾到过燕国偏僻之地,还是下臣来为大王解说一二。”

秦王点点头。

荆柯才一步一步走上去,心也跟着步伐一下一下的跳动。他跪在秦王身边,将地图慢慢的打开,一点一点。就在这个时候,他看清了秦王的脸,那么年轻,他只有三十三岁,身着黑色王袍,气宇轩昂,眉宇之间杀气逼人。他脸面方正,剑眉入鬓,凤眼朝天。双唇之间显得有些厚重,可是威严十足。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可侵犯的神人。

赢政问道:“先生看什么?”荆柯慌忙说:“臣见天颜威严,不胜惶恐,望王恕罪。”

荆柯继续打开地图,指指点点。这是耻辱,荆柯知道,他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慢慢的,地图就要全部展开了。他感觉到耻辱,感觉到国家的仇恨,他想到自己如果成功就成为天下不可替代的人物,这个名声实在太大。他又扫视一眼大殿之下,恐怕即使成功,也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图穷比现,荆柯一手抓过,赢政大吃一惊,打算起身,可是荆柯已经出手。没有人出手比他更快,可就是有一团白色的身影推开秦王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荆柯愣住了,一个帝王也可以有这样女子来为他挡住剧毒的一剑吗?秦王何等的让人羡慕。在他愣住的同时,赢政的剑削去了他的左臂,可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震撼。

怀中的女子昏了过去,秦王竟然不顾还在身边的刺客,低头吸出墨黑的毒血。荆柯在此刻有些羡慕那个白衣女子,他一击已败,自是难逃一死,可谁来为他送别?

恍惚中,无数的剑刺向自己,突然一抹艳丽的红色挡下了所有的剑尖。可那些剑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刺穿了那个红色的身体,也刺中荆柯的身体。

那个身影是小雅,荆柯的嘴角扬起微笑,他抓住小雅的手,“为什么追来,为什么这么傻?”他失败了,他输掉了一个国家,虽然他的名字一定会留下来,可是没有用。他现在明白这个名声的代价了,成名真的那么重要么?

他们慢慢地跪了下来。一时之间,大殿的紧张气氛消失了,变成了一个爱情之地。荆柯说:“小雅,我爱你,虽然我以前还没有来得及对你说,但是我也要说,在你之前,我还爱过一个叫小雅的女子。”

小雅笑着,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她说“阿柯,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荆柯紧紧的握着小雅的手,他说:“小雅,我们再也不分开。”

小雅幸福地笑着:“嗯,永远不要分开。”

接着她的眼睛黯淡下去,荆柯说:“小雅,我不会松手的,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了。”

他闭上了眼睛,仇恨终将结束,恩怨业已经走向尾端。一个人的生命可以精彩,可是不能长久。一个人可以流芳百世,可是不能让自己此生无憾。人生本来就是这么无可奈何。很多时候,当我们发现自己打算解决这种种难题的时候,时间已经不允许。于是我们只能留给这个世界一点遗憾。在生命结束前的几秒钟时,很少有人可以说自己能够含笑九泉,更多的是死不瞑目。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还有很多人难以割舍…

柯烈前世的记忆被我唤醒了,可我却痛苦又无奈,如果重新来一次,我依旧会为赢政挡去那一剑,但我会坚持着不昏倒,而是恳求赢政留下为爱情卖命的他们,这样他们今世的相逢就会快乐多过痛苦了。

现在的他们将怎么办?失去左臂的他将如何生活呢?我的泪掉在洁白的单子上,晕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