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蒙将军府中,蒙鹃细细地装扮着自己,换上水蓝色的衣裙,回头看向挂在床边的白衣,有些不舍,自己穿白色衣裙才是最漂亮的。可白色的衣裙基本上在秦国不多见了,尤其今天是进宫见始皇,更是不能着白衣了。

蒙鹃对这个皇帝舅舅也是同情的,自从神女走后,举国皆变黑色衣衫了,甚至不许人再提及那个名字。只有爱到至深才能如此怀念吧,难道世上只有她才配得上纯净的白色吗?想那日长亭送别,自己偷着穿了白衣,扶苏脸上一样是那种怀念。

想到要进宫,蒙鹃的心开始激烈跳动,为了自己要搏一回。从小,自己是很少进宫的,那雄伟的宫殿总是让自己有所畏惧,母亲对那宫殿也是厌恶的,她贵为公主,却痛恨自己的身份,是那身份让她无从选择自己的人生轨迹,是那身份让她嫁给了秦国军功显赫的父亲,却又是那身份让她付出了爱却得不到回报。

身份?有时让人感到厌恶,有时又让人感到庆幸,如果不是自持有这样的身份,怎么敢要求面见皇帝,怎么敢要求指婚与扶苏呢?蒙鹃的嘴角微微上翘,有自我鼓励,也有自嘲。

扶苏,是自己从生下来就一直喜欢的男人,英俊的脸上总是带着忧郁、悲伤。多么希望自己就是他的太阳,晒干那些忧郁和悲伤。而他们之间却总是不咸不淡,即使站得很近,依旧是千里之外。

那日的长亭送别,扶苏的话又在脑中回响,心痛成一团。一定要相守,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进入他的天地,不管他愿不愿意,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

深吸了一口气,拉好群角,向外面走去。

乾阳殿上,黑色的帷幔随风舞动,始皇脸上的疤在这氛围中让人更加感觉恐怖。蒙鹃在心里叹息了,舅舅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呀,扶苏就和他很象。

“今日,我是否可以只和陛下谈家事,象宫外的平常百姓那样呢?”蒙鹃问。

赢政点头。

“舅舅,我想请你成全我与扶苏。”

“扶苏从来不曾提起?你是真的爱他,还是另有所谋?”

“另有所谋?”蒙鹃一时不解。

赢政得到了喜欢的答案,笑了。“不知道扶苏的心意,我是不强求的,你知道。”

“自古儿女的婚事就是父母做主的。”

“正是因此,才会有众多粉碎的心。所以,我不强求。”

“这点到不象是舅舅说出来的话,不争取怎么知道?就象舅舅的江山,天下,也是争取了,努力了才得到的,统一的。”

“人心不同!不是努力了就得的到的。”

“那是因为你太想得到的缘故,所以得不到的时候就会不开心,我不同,我争取的只是陪伴左右就好。爱,并不是因为“我爱你”这句话而存在的。恋爱这东西,有趣的是在于参与,即使失败了也是很有味道的。因为,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个瞬间,是会永远永远留在心里的。这瞬间,便是生活的勇气,便是黑夜里点亮的一盏明灯。不是常常有机会遇到可以爱他一生的人的,所以我很珍惜爱过他的一切回忆!有那些回忆就够了,如果我能拥有,我就是幸福的。对我是这样,对他也一样,让他拥有被人爱过的回忆就好了,他会开心也好,痛苦也罢,总之我在他的回忆里了。这就是我的愿望,也是我的决心。如果他爱上了别人,真心给了别人,我也没关系,我只要能看到他开心、幸福就可以了,我在他身边能分享那幸福的感觉就足够了。”蒙鹃的脸上散发出一种圣洁的光芒,把那黑沉沉的大殿似乎都照亮了。

“那你的一生都会是凄凉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只付出不求回报。”赢政的眼中闪过敬佩,又夹杂着痛楚。

“太阳就只有付出,而没有要求过回报,我就做太阳就好了,他悲伤的时候,我就是彩虹;他寒冷的时候,我就是阳光;他生病的时候,我就是雨露;他疲惫的时候,我就是温柔的风。”

赢政久久不语,蒙鹃的话让他感动,每个人对待爱情的方式并不一样。自己的方式又是什么呢?

风吹开了柱子上的帷幔,每棵柱子上面都悬挂着画像,蒙鹃不禁感动,那画布上的白衣女子似乎是幸福的,但又有些和曾经熟悉的神女不太一样。“舅舅?”

“我没有你的那种勇气,面对爱人,只能将日常的片段中,可见或隐约可见爱的态度捕捉住,且将它画下来。在茂盛的树叶隙缝中,隐隐约约的美丽蝶影出现又消失了,而我只能将那瞬间出现又消失的“爱”,停留在这些画布上。”赢政起身走到最近的一棵柱子前,抚摩那画布,一丝温暖浮现。

“如果坚持你的坚持,你的一生都会孤单寂寞,如果坚持你的坚持,你会时时感到疲惫又辛苦。你能承受那些吗?”

“只要可以陪伴他的左右,我就不会孤单寂寞,我的心中和我的眼中已经充满了他;只要可以陪伴他的左右,我就不会感到疲惫辛苦,他就是我要用一生守护的亲人。”蒙鹃微笑。

“他真幸运!好,我同意你的请求,不日就下旨。”赢政的眼睛并没有从画像上离开,悠悠地说。

“谢舅舅成全,谢皇上成全。”蒙鹃开心地笑了,离开阴暗的乾阳殿,走向阳光下的咸阳城。

3日后,圣旨下,准蒙鹃前往上郡与扶苏成婚。

10日后,蒙鹃启程。出发前一日,蒙鹃到了母亲——舞阳公主的墓前拜别。

墓前种满了父亲从沙漠带回的百岁兰。这种一生只长两片叶子,不凋不谢的植物是父亲对母亲的抱歉还是承诺,无论怎样,母亲做到了让父亲终生怀念,在她华美的28岁时凋谢,让父亲领悟,

“母亲!虽然是政治婚姻,你依然以十二分的热情面对,所以,你要祝福我,也许我并没有那日和皇上对话中的无欲无求,但我真的只是希望在他身边就足够了。又太多的欲望会让人痛苦,即使只是等待,也会让人心疼,所以,我不会去希望,也不会去等待,我燃烧我的爱情,宁愿是天空中的流星,虽然流星的美丽总是那么一瞬,转眼即逝。而这一瞬之间给人却是永恒的美。”

清晨的薄雾中,华美的车驶出咸阳,自此再不回来了吧,扶苏不回,蒙鹃自不会回了…

20天后,上郡的军帐中,蒙阔高兴地迎来分别很久的女儿,看到那道圣旨,蒙恬兴奋又担忧。

“公子尚未到达。”面对蒙鹃的疑惑,蒙恬只好劝解:“也许在微服私访。”

吃了晚饭,蒙恬站在已经修筑好的关口上眺望着关外,蒙鹃也站在他的身边:“父亲,你不为女儿高兴吗?”

“有很多感觉让我一时无法说清,对你,选择了扶苏就是选择了复杂的家庭。对扶苏,有了我们蒙家的相助,太子位或是皇位会指日可待。虽然现在看是我们蒙家高攀了他,但他以后更需要依赖的是我们,这是政治上看,另我兴奋。再从感情上看,虽然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但我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感觉更象兄妹,这又另我担忧。我不希望我的女儿痛苦,也不希望我一直喜爱的王子失去我这个靠山。”

蒙鹃笑得更幸福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会给扶苏带来利益、带来帮助,我更坚定了信心,父亲,我更要陪伴在他的身边。”

一道流星划破天际…

第八卷 超越轮回 8.5 长城

扶苏和海棠从赵国到了燕国,易水河畔至今仍在传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生死聚散兮弹指间,壮志未酬兮身先捐!”扶苏竟然怆然泪下,这并不是什么个人的恩怨,而是国仇,可他们又何曾想过真正统一的国度是一个完美的家园呀。扶苏之所以感伤是因为荆柯的壮烈与无畏,也深深的惋惜,他记得殿前那一双紧握的手。

海棠似乎对中原文明了解很多,燕赵的风物如数家珍,结伴而行使扶苏增长了很多见识,看待事物的角度果真有了分别。

来到燕长城段,在这太行山上,它好像一条巨龙,翻越巍巍群山。

“因地地形,用险制塞,果然是雄伟异常,燕国的国力虽弱,但对防止东胡入侵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呀。”海棠站在这城关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此看来,长城的修筑还是有所作用的,但也许只是对东胡人有用,对匈奴未必有用。”

“为何?”扶苏不解。

“第一,东胡没有匈奴强大;第二,东胡人南下而过之处,地势险要,防御的一方很容易部署防备。你看,燕北修筑的关城隘口都是选择在两山峡谷之间,或是河流转折之处,或是平川往来必经之地,这样既能控制险要,又可节约人力和材料,城堡或烽火台也是选择在“四顾要之处”至于修筑城墙,更是充分地利用地地形,沿着山岭的脊背修筑,有的地段从城墙外侧看去非常险峻,内侧则甚是平缓,收“易守难攻”之效。还有一些地方完全利用危崖绝壁、江河湖泊作为天然屏障,真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了。而匈奴如要南下,地势平坦,一马平川,外加他们本身就能骑善射,所以秦、赵北面的长城似乎对匈奴的作用并不是很大。”

扶苏微笑,“现在的秦国疆域已经又向北延伸了很多,阴山、横山早已划入版图,依那些险要山势做修建的长城一点都不会比这里差,而且,这些散乱的城墙,将会连成一体,届时,匈奴再强大也不惧怕。”

“总有兵力部署薄弱的地方吧,如果被他们探知,攻其薄弱,不一样会失守?”

“也许会有,但那里一定是我在镇守,士兵们有我在就会拿出十二分的勇气来抵御外敌,因为我会和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扶苏的豪气万千。

海棠的脸上掠过一丝悲哀,转而微笑,“公子一定会成为比你父王更伟大的君主。”

扶苏摇头:“我并不想成为君主,如果可以,我宁愿是一介草民,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那样最接近幸福,那样容易和相爱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帝王则不同,他们的情感太多人瓜分,太多人需要,而真正喜爱的却不一定得的到。虽富有四海,其实孤单寂寞。如果是那样,我宁可不要。管他谁做了君主,我仍是大秦的子民,我仍是他们的大哥,我会尽我的所能,张开我的臂膀为他们庇护一方宁静。”

“可你也说过,生在帝王家是危险又悲哀的,不是你想要能得到,也不是你想平安就能平安的。”

“如果真是那样,我愿与相爱的人携手天涯!”扶苏看着海棠,坚定地说。

海棠蓝灰色的眸闪过一丝惊慌和不安。“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请你一定要正确的判断和选择。”

“和你同行已经两个月了,你也该回你该去的地方了,我们就此别过吧,”海棠带着离愁悠悠

“你只身一人又能何往,留在我的身边吧。这天下太大了,如果就此别过,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还能与你相见。”扶苏亦有悲哀。

“终究都是要分离的,早离开会更好些。”

天边的乌云聚拢了过来,黑压压的,紧接着狂风大做,电闪雷鸣。海棠转身想往山坳中修建长城时徭役留下的竹棚跑,扶苏在她后面有些慌乱地喊:“小心!”

树摇得厉害,叶大幅度地舞着,海棠忽略了眼前一节横长的枝哑,整个人被绊得直往斜坡冲去。在她以为必伤无疑时,一只手拦抱住她的腰,跟着是一声闷叫,她被迫跌坐在地上,但离了危险。

哦!至少她不必粉身碎骨!惊魂未定中,她看到扶苏也坐在一旁,正咬着牙握住手腕,月白的长袖口渗出红红的血迹。

“呀!你受伤了?”海棠心紧缩。

“还好,一点小伤。你呢?有没有跌到哪里?”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关心地问。

“你得包扎。”她不理会他的问题,径自拿出贴身的白手帕,替他清伤口止血。

“请不要离开我。”他轻轻地说。

看着他忧伤的眼神,海棠轻叹。“我们还是有很多不可逾越的鸿沟。”

突然,天低吼一声,沉沉地荡到地底,四周湿气浮升,花叶乱抖一通,海棠不禁也抖了一下。

“春夏之交,山岚雾气交会不散,前一刻天晴,后一刻暴雨,防不胜防!”扶苏起身说。

“我们跑快一点,或许还能避开这场雨。”她说。

两人开步就跑,才下一小坡,扶苏就伸手拉着海棠。这是他们第一次肌肤接触,海棠的双颊如火烧着。

一到竹棚,海棠挣开手,外头的雨也大滴落下。不一会儿,天黑云动,水雾交缠的景象,恍若另一个世界,而这世界里只有她和扶苏,两人一时无言,在这寂静的空间里,雨的浙沥声特别大…

“真的不愿留下来吗?”扶苏有些寂寥

“我想,可是害怕面对即将的痛苦。”

“会有什么痛苦呢?”

“你一定会姬妾成群,而我的身份如此低微,我们在一起不会快乐。”

“如果我说要与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父王会应允的,他受的伤不会让我再次承受。”

海棠的眼睛亮了,突然传来小鸟的鸣叫。海棠看看天空,又呈一片明亮的澄蓝。林树款款摆动,花叶上水珠凝止,鸟儿啁啾。原来她和扶苏的谈话,太专心忘我,竟不知道雨早已经停了。

走出竹棚,一道彩虹横跨山梁…

第八卷 超越轮回 8.6 彩虹

树叶上的水珠闪烁着宝石一样灿烂的光芒。看着山梁上的那道彩虹。连它身边的白云都被镶嵌了金边。一瞬间,扶苏感到了惊奇,为什么以前看到的那么平庸,今天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美丽?

“你知道彩虹为什么是七种颜色?”海棠总喜欢问很多问题。

“每个人眼中、心中的彩虹都是不一样的。你先说说你的彩虹是怎样的。”风吹起扶苏的衣衫,飘逸、洒脱。

“我眼中的彩虹是七个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海棠看了一眼身边的扶苏,继续说:“我心中的那七个颜色是最美丽的颜色:深沉的赤色,血一样的耀目,让人感到沉稳,鲜艳的橙色,那是一种很甜蜜的颜色。黄色是最温暖的颜色。它代表着阳光,代表着微笑。绿色给人一种重生的感觉。是新的预兆。青色在世间显得很黯淡,似乎找不出一种感觉代表。但是青色好像代表着生活的经历。涩涩的,酸酸的。蓝色是自由的象征,它总是一望无垠,总是让人自由的飞翔,无论它是安静的还是狂野的,它总是那样宽阔。紫色是寂寞的化身。但是这种寂寞不是那种颓然和孤独,而是坚韧,有尊严,有信心的生存。”

扶苏依旧望着那道彩虹:“我所看到彩虹,只有六种颜色,因为还有一种颜色,是在我的身边、我的心底,那不是寂寞的紫,孤傲的紫,而是纯净又美丽,单纯却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的颜色,它深深浅浅地变化,风情万种,好象天上的霞光,原野上的鲜花,情人的眼眸。”

时光似乎一下凝结了,为了此刻的相聚…

海棠随扶苏慢慢地走着,希望上郡永远也不要到达,因为她的心里隐约有着不安,他们最终还是要分别的吧,命运、身份注定了的分别。

20天后,上郡终于到了。

海棠看到了秦国军队的风姿,真的是训练有素的部队,且装备了更新的武器。她看到了扶苏的骄傲,在众军的欢呼声中昂首走过,她看到扶苏的谦逊,将士们心悦诚服地叩拜,她也看到了一束专注深情的目光,一身水兰色衣裙的女子。

蒙恬将军搂过扶苏在怀,那种喜爱甚至超过了父子。

进得帐中,巨大的铜铸地图上插满了小旗,那是军队布防吗?海棠匆匆掠了一眼,就转了头,正好看到水兰色衣裙的女子端茶近来。她是美丽的,一种祥和温暖的美。

谢了茶,端起要喝,突听蒙恬说:“皇帝有旨,让小女与公子择日完婚。”茶就停留在半空,冷笑浮现,这样的婚姻对两家都不亏呀,扶苏对自己的父亲还是不够了解呀。海棠看向扶苏。

扶苏的脸一下变得惨白,一边是他敬爱的父亲,一边是宠爱他的将军,一边是心爱却身份不明的海棠,一边是情同手足的蒙鹃。迎上海棠的眸,忧郁的灰蓝闪烁。

“我要回去面见父王,我不能答应这婚事,很抱歉。”扶苏艰难地说

蒙恬似乎早料到,并没有吃惊,只是长叹一声:“你要深思啊。”

蒙鹃没有不悦,而是微笑地说:“哥,我能在你的身边就满足了,只要你不把我排挤在你的世界之外就可以了。皇上也是听了我的肺腑之言才答应的,而且我希望我们的婚姻给你带来真正的帮助,而不是包袱,”

“你不懂,如果我可以自私一点,这样的婚姻我求之不得,但我不能,你一辈子的不快乐就是我的包袱,我的愧疚,而我不能给我爱的人一个完整的爱,也一样是我的包袱,我的愧疚。”

蒙恬起身,走到地图前面:“那就要看你真正的责任在哪里?是你一己之私情,还是这大秦的江山和社稷。你的父亲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你也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外面又传来低沉的雷声,又一场风雨来临。

帐内的空气压抑,一片静默。

风停了,雨住了,

海棠走到帐外,扶苏跟了出来,阳光万丈,却没有彩虹的影子。

“不是每场风雨过后都有彩虹,我们的世界不同,所以注定分离,蒙鹃对你才是更合适的人,而我不是,我会是你心中的刺,越深越痛,所以,我必须离开,在没有伤害之前。”

“你不会是我心中的疼痛,你是我心中最美好的颜色,请你相信我一次,我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够了,不要再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想、去判断,你是大秦的公子,你所担负的责任太多、太重,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最起码现在不能。你的羽翼都没有丰满,你作为一国的公子,一切都还稚嫩,你没有权利判断和选择,你也没有资格判断和选择。所以我要离开,如果我们能再次相遇,希望那时的你已经作好了准备。”

“海棠!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我就没有未来。”

海棠叹气了。

“你在黑夜时见过彩虹吗?你相信奇迹的出现吗?如果黑夜中出现了彩虹,我们就会重逢,那时我不会再离开。”

扶苏的手抬起又放下,他确实没有任何能力为自己争取,为自己辩解。

海棠在黑夜里走了,漆黑的夜,不过5步外,就再也看不到身影。

年底,扶苏与蒙鹃成婚,新婚的夜晚,扶苏对蒙鹃说:“除了我的心,什么都可以给你。”

蒙鹃笑:“你只要在我的视线中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要。想多了会疼,要多了会死。你去飞吧,填满你的羽翼,飞到蓝天的尽头,那里会是别样的风景。在一切不顺心的日子里,也不要放弃努力。当周围的一切让你疲惫不堪的时候,我会是你一直在身旁守候的亲人,让你有信心坚持。”

扶苏的心深深地疼了,夜还是那么的黑。

三年的塞外征战使扶苏成熟了许多,他身先士卒、勇猛善战,立下了不少战功,敏锐的洞察力与出色的指挥才能让众多的边防将领自叹不如;爱民如子、谦逊待人的行为更深得广大百姓的爱戴与推崇,蒙恬与他的情义更深、更浓。扶苏的希望在前面,他不停的奔跑,不曾疲惫、也不曾回头。蒙鹃的目光更深邃了,笑容也更深了,她不曾后悔,也不曾心痛。

匈奴完成了对小部落的清洗整和,成为了一个相对统一的部落。他们由一位名叫单于的首领统帅着,他的野心象天一样大,他手中的圆月弯刀终于指向了中原。

战争还是那么不可避免地开始了,秦军的战斗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一举挫败了单于的进攻,使其后退700余里,死伤无数。

赢政得知战报,对蒙恬、扶苏大加奖赏。

战败的匈奴议和,赢政同意匈奴的公主嫁与扶苏。

扶苏站在长城之上苦笑,漫天的黄沙飞舞。匈奴公主的彩车近了。黑夜里的彩虹依旧没有出现,自己却又要伤别人的心了。

夜太深了,扶苏回到血红的洞房,一抹晶莹的紫色闪耀。

第八卷 超越轮回 8.7 死亡

扶苏愕然,揉眼再望,海棠的笑容浅浅,眼底划过忧伤。

扶苏的心却飞扬起来,幸福那么突然。

“海棠?”扶苏轻问。

“在这种情况下重逢,公子是否预见?”

“不曾,也不敢想。但不论怎样,我依旧珍惜,你什么样的身份我都能接受。”

“即使是刺探军情的探子吗?”

扶苏望着海棠蓝灰色的眸,深情地说:“你肯说,就不会去做。因为你也不希望生灵涂炭,你就是为了和平而来的,不是吗?”

海棠摇头:“我为了自己的心而来。”

“这就足够了!”扶苏微笑。“今夜的月光很美。”

海棠往窗外看,呵,月亮垂直悬挂于窗前,“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奢侈的人了,我们可以就这样奢华的享受着月光。”

“月光从不奢华,它给予相爱的人们祝福,在月光中相拥而眠,我们已经成为彼此的唯一,永远都不可能分开,不管生活有多少苦难,也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不同,我们注定在相依相伴中走完此生。”扶苏执起海棠的手,斑驳的窗花映照在床上,银色的一泻而下。月光,它给了他们一个华丽转身。

月光之下,蒙鹃对月影微笑,心不是很疼,却无法呼吸,3年的陪伴抵不过3年的等待。可她为什么是匈奴的公主,她会不会给扶苏带来危险?带来伤害?她要怎么守护她的扶苏呢?月光纯净无语。

蒙恬在第二天看到海棠时的惊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郡。

他秘密换了地图,重新布防了警戒。但那不祥的感觉总是隐隐。

海棠并不爱外出,只是在种满蔷薇花的院子中等待与扶苏的相守,蒙鹃也是常来的,似乎成为了朋友。

扶苏饲养的鸽子依旧翱翔在蓝天中,少了悲凉的哨音。

4年的时光平淡如水,却甜蜜异常。在春夏交替的季节,海棠却病了,且来势汹汹。扶苏焦躁,却无法阻挡海棠的枯萎。

又是黑漆漆的夜,没有月光,“我想和你再去屋顶看一夜星光。”海棠努力微笑。

扶苏抱起海棠,坐在了屋顶之上。

“你快乐吗?有我的日子。”海棠问

“我很快乐,有你的日子,我不会孤独,有你的日子,我能体会到最真的幸福。我很快乐,因为有你,我学会了坚强,因为有你,我有了目标,有你的日子,我的生活过的是那么的充实,有你的日子,我的身后有了温柔而又坚强的依靠。”

“谢谢你这么说,我很遗憾不能与你走到白头,这是我的命运,我无法做一个十足的中原人,所以我不能长久地伴你左右,我又无法做一个十足的匈奴人,所以我更不能陪你左右。”

“何有此言?”

“当初,父亲战败,退守700里,这对骄傲的父亲是多么大的打击,他发誓要报仇。是我要和亲的,因为你,也因为我自己,更因为我的母亲也是赵国的公主,为了3年的和平嫁给父亲的。而我,希望以我来换这几年的和平,用这几年的生命换我的真心。可父亲想的是让我将军事地图偷偷传给他,我与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在我母亲的墓前发誓,他要踏平中原。他深爱母亲,可母亲爱着赵国的将军李牧。在我前来的那晚,父亲让我喝下毒药,这药的毒会在3年后发作,如果我在3年内回到了匈奴自有解药。可我放弃了,所以我会死,你无能为力。可我不遗憾,有你在身旁,我真的满足了。”海棠悠悠地说

“我不怨恨,反而觉得幸福,今天就是七月七了吧,牛郎和织女正在相会吧。我已经和你相会了1000多次了,就是1000多年了,我很幸福。你见过沙漠中的胡杨树吧,那是最有情的树,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三千年的不老树!请把我埋在那里,我要在那里等你。请你也不要怨恨,去做大秦的帝王,天下的帝王,为了天下的苍生,不要再开战火。”

“你看,那是彩虹吗?黑夜中的彩虹?”

“是,很美的彩虹,和你一样,灿烂耀目。”扶苏紧紧抱着海棠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决堤。

苍凉的沙漠,一片胡杨林中,海棠在那里,扶苏的心也在那里。

上郡的营中突然来了太子舍人颜取,扶苏及蒙恬开中门迎入,并摆设香案跪听诏命。在颜取宣读诏命已毕,将诏命交与扶苏,三人交谈了一会儿,扶苏含着眼泪送走使者,派人安顿颜取及从人到馆驿休息。

颜取临行神情严肃地说:“希望公子能善以自处,让下官可以早日覆命。”

扶苏还没说话,蒙恬已经有些急了:“末将奉诏将兵权交裨将王离,交接得花一段时日,贵使奉命代护军一职,也得费点时间向公子请益,诏命既已送到,扶苏公子和我自会善自了断,贵使不必急在一时。”

颜取听蒙恬如此说,当然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想跟扶苏商量。他虽然感到生气和不耐,但是赤手空拳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也不敢发作。因此他故示大方地说:“那下官就静待听取公子和蒙将军的回音了。”

扶苏和蒙恬送走使者后,回到府中密室商谈,坐定以后,蒙恬先叹了口气说:“公子如何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