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松挑起眼皮斜一眼张硕,后者摸摸鼻子,躲出去老远。

他又低下头,旁边的人往余男身上直打量,斟酌着说:“事情查清了吗?过去这么多年,会不会是假的?”

游松皱了下眉,看向她,“你只在意这个?就没别的想说的?”

莫惜瞳没听懂,游松抿紧唇,其实想想,没意义。即使谈到亏欠,归根究底无关他人的事,始终是他做的选择,别人怎么看根本不重要。

游松转回头,打发她说“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赶紧回去,别添乱。”

莫惜瞳小声嘀咕:“我不是小孩子。”

游松没理她,叼着烟不知想什么。

莫惜瞳自作聪明,邀功说:“我已经通知了蒋叔叔,帮他订了最早的机票和酒店,明天中午就能到。”

游松蓦地抽下烟,目光如炬:“什么?”

莫惜瞳洋洋得意,又说一遍。

游松想到一些事,突然变脸,大声吼:“谁他妈让你自作主张乱说话的?”

莫惜瞳吓的一抖,下意识往旁边挪开,感情丰富,眼眶立刻盈满泪:“...我只想帮帮你。”

见她哭了,游松缓声摆摆手“让张硕给你订机票,收拾东西尽快回家去。”

他说着,瞄向窗边,走廊里很肃静,那些话一字不落传进她的耳朵里。

余男安静站着,眼睛却看向这里不知多久了,她始终勾着唇,眼波平坦,跟平时没差别,但此刻看在他眼里却分外刺眼。

游松心烦,让张硕把她送回去,莫惜瞳哭哭啼啼一路都没停。

张硕头疼,把她送到酒店才松一口气。

他转弯,在路边看见一个人,一身火红包臀紧身裙,胸线外露,正在路边焦急拦车。

张硕减速,慢慢靠近,几秒时间内,他榆木脑袋终于转快了,一脚刹车,在她身旁停下,按了几声喇叭。

对方俯低身,胸前的两团坠下来。

张硕笑着:“张秘书,这么巧!”

那头,医院走廊终于清静,只剩下两个人,余男站了片刻想回病房。

她从他面前过,游松坐着,擦身的瞬间,有只手轻轻握住她手腕。

余男停下,声音淡淡的:“你也回去吧,阿婆没有事了。”

游松站起来,手没放开。

“...你”他低下头,显然没组织好语言,现在面对她,很无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脸上,他之前掐的指痕还留着,两条暗红色从脸颊延伸到嘴角,格外刺眼。

游松低头看着她,咽了下喉,慢慢抬起手。

余男迎着他的目光,没什么表情,却让他感觉到淡淡疏离和抗拒。

游松手背在她脸上擦过,余男微不可见的动了下,动作很细微,游松却感觉到了,他手一顿,停在空中,终究没触上去,手垂下来。

沉默后,他说:“明天,我们谈谈。”

余男笑;“好。”

、游&鱼48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你们的等待和包容。

真的,万分感谢/(ㄒoㄒ)/~~

原谅我总是一改再改吧,总是落梗也真是醉了。

有读者对游松和刘大疤打赌有质疑,后来想想她说的很有道理,就改了下,把讲信用什么的去掉了,今早自己读了也挺恶心的,就含糊着讲过去的,大家也不要太纠结这个点啊,只是为链接剧情的,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梗了。

在这里谢谢欣欣小读者哈,有问题你们尽管提出来,我来改,有不足,要包容哈。

还有,蒋父的病情改了下,之前涉及到的章节也改过了,这样顺下来就不会太唐突。(在27章,就加了几句话,不用重看哈)黑夜无穷无尽压下来时,余男才从医院出来。

阿婆不喜欢麻烦孩孙,余男要留下,被她硬是赶走。

白振阳说开车送她,她拒绝了。

知道余男的性格,强求不来,他一步三回头,犹豫着离开。

晚上冷风更劲,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钻进毛孔里。没走几步,余男冻的直哆嗦。

她把夹克拉严,缩紧身体,快步往外走。

医院外面是一条普通商业街,仅有几间小餐馆、便利店、药店及殡葬服务,没那么繁华,完全为方便患者家属考虑的。

余男低着头,步履匆匆。

鼻端忽然冲上一股味道,她脚步一停,又退回来。侧头看了眼旁边店铺,顿了顿,余男走进去。

店里半旧,屋顶燃着一枚黄灯泡,趁的屋里很暗。桌面油乎乎,上面摆着矿泉水瓶装的陈醋、麻油和辣椒油。墙角被油烟熏的泛黑,几处还脱落墙皮。

余男寻了处坐下,空中有几只蝇虫飞过,病怏怏的扑闪翅膀,仿佛在做垂死挣扎。

右侧墙壁零零总总贴了整面菜单,余男微扬起头。

有人过来:“吃什么?”

余男说“来一份热汤面,加辣。”

“还要别的吗?”

“没了。”

那人在手里的小本子上勾画几笔,转身要走。

“等等。”余男叫住他,她细细的搓着手,好一会儿,像下了什么决定,看向对方:“换一个,来碗牛肉面...加份牛肉。”

这店她来过两次,每次都是跟游松来的。

牛肉面,加份牛肉。他都是这么点。

那天,从医院见过吕昌民出来,她极饿,吃了很多。

后来游松追了来。

她用脚尖挑.逗他,游松评价说她是明骚不是闷骚。

那天,下了一场绚烂的太阳雨,雨滴像钻石,天边挂道彩虹,格外美丽。

他们在车里天雷勾地火,忘我接吻,他贴她耳边吹气说,以后只准对他一人骚。

余男自嘲笑笑,原来他说的每句话她都能轻易记起来。

有的人失忆,有的人能忘记,而有的人只能不断活在回忆里。

而她恰恰不想做那一类人。

面前多出一个碗,她眼神移过去,碗很大,面量足,上头铺了一层厚厚的牛肉,几乎遮住全部。

余男看的出神,手指还蜷缩在袖子里,身上寒气始终没退去,她微微颤栗。

老板已经走进柜台里,余男叫了声。

对方以为她要加菜,拿起小本子,余男说:“有烟吗?我花钱买。”

老板一愣,“没有。”

余男哦一声,她低头看着碗,始终没动筷。

半天后,老板说:“有我自己抽的,送你一根吧。”

余男笑笑:“谢谢。”

老板五十来岁,肚子很大,鬓角有少许白发,带个白帽顶,慈眉善目的。

“女孩子还是少抽烟。”他边说边把烟递给她。

“好。”余男咧唇角,再次说:“谢谢。”

她手指夹着烟,示意了下,“有火吗?”

“哦。”老板拿出火机,顺势擦开火儿。

余男欠身凑近,手抖的厉害,根本对不上。

不知是冷的还是别的原因。

她接过火,“我自己来吧。”

老板目光担忧,整整盯着她看了几十秒。

余男握紧火机,连擦了几下,姿势有些笨拙。火苗窜起那刻,暖光映亮她的脸。

余男闭眼猛烈吸了几口,抬头冲老板笑了笑,安慰说:“没事儿,是冻的,外面太冷了。”

老板不知说什么好,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回去了。

一根烟抽完,余男不那么抖了,手还是冰凉的。

面前的碗冒着热气,酱色牛肉切的很薄,上头还连着半透明的筋。

一根烟的功夫,余男依稀记起儿时的事,拿着筷子,夹起吞了一大口。

她用力咀嚼,刚开始没感觉,味蕾慢慢复苏,不断传递给大脑,她尝到了久违的肉的味道。

有韧性,纤维黏连着,带一股难忍的腥味儿。

余男绞紧眉,想努力咽下,重复几次,却做不到。

她扔下筷子,捂住嘴,腾地起身冲出去。

门口有棵古树,她单手扶着,半弓腰,吐的昏天暗地。

胃里翻江倒海,远没有面上来的平静。

胃和心脏的距离也就一掌宽,胃倒空了,心也空荡荡,带着丝丝拉拉的刺痛。

这一天她以为永远不会来,却猝不及防的发生。才知道,有些事不是她刻意回避就能掌控的,心里那片湖也没她预想那样平静无波澜。

她用力呼吸,心底涌起一股毁灭般的刺激感,和一种濒临死亡的畅快。

好像心中难言的压抑,终于找到一个出口,全部喷薄释放。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吐到最后,胃里没有东西了,她干咳起来。

余男脱力蹲下。

饭店老板人很好,给她端了杯水。

她接过,道一声谢。

对方看见她的脸,惊讶的问:“姑娘,怎么哭了?”

余男摸了摸脸颊,被风吹过,皮肤冰凉凉的。

她笑说:“没哭啊,是咳的。”

余男付钱离开,身体被折腾的很虚弱,她缩着肩,步伐虚浮,仿佛一阵风来就能把她掀倒。

平时附近车很多,今天恰巧没有一辆是空的,她走了两条路才打到车。

余男的房子在洱海边,夜晚的洱海更容易被黑暗吞噬,岸边房屋在它面前显得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她从转角拐出来,路旁仅有两盏昏黄的灯,暗淡到只能照出个模糊影子。

余男抬起头,视线里出现个黑色的影,单调而粗矿的光照下,那身影很庞大,就坐在她门前的花坛边。

有星火,忽明忽灭,不断抬起又放下,他低着头,面目全部隐在黑暗里。那人穿了件黑色夹克,看不出材质,肩部被灯光勾勒出一道弧线,宽阔而苍劲。

余男脚步一顿,几乎同一时,像感应到什么,游松侧目。

余男看不清他神情,却能感受到他一直追随的目光。她面色没什么反应,好像刚才呕吐失控的女人不是她。

游松看着她走近,最后站到他身前。

他没起身,微一仰头,就能看见她黑漆漆的眼。

余男问:“不是说明天?现在怎么过来了?”

他手上烟还剩一口,抽完了,按在旁边花坛上,她闻到空气中充斥浓浓的烟草味。

游松隔了好一会儿,声音低沉,显得凉落孤单:“就想见见你。”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太炽烈,余男心都麻了,忙避开眼:“你想跟我谈什么?”

游松说:“就谈谈十七年前吧。”

余男看向他,他坐着,气场没有平常足,黑暗能掩盖一切,她看不见他眼中的咄咄逼人。

余男在他旁边坐下,花坛很凉,但她没感觉,一路都被冻木了。

她垂眸:“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游松很久没吭声,再开口时,像做了许久准备,他说,“十七年前的暑假,我当时上高中,张硕来找我出去打游戏,那天刚好你和惜瞳在我家,我妈忙着打麻将,要我把你们带出去...”

那个年纪,男孩正贪玩,两人到网吧忙着组队打团战,另外在旁边开了台机子,给她们放动画片。

带着耳麦,陷入疯狂的虚拟世界,那场战役打的很漂亮,他们击掌欢呼,预备好好庆祝。

直到这刻,才发现身边两个孩子早没了。

有人看到,她们是被外地流窜来的地痞带走的,两人一路寻去,在一间破旧院围外见到他们。

里面共三人,领头那人叫刘大疤,当时游松还不认识,后来才知道,他们经常流窜作案,拐带幼童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基本打一枪换个城市,狡猾的警察都抓不住。

游松让张硕去报警,他留守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