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男瞧他一眼,只一笑。

寒暄了几句,工作人员准备妥当,在殡仪馆大厅举行简单的送别仪式,蒋奇峰被推进去。一个小时的漫长等待,有血有肉的人,来这世上走一遭,什么没能留下,最终化为一堆森森白骨。余男手中抱着四四方方的盒子,没多重,却装着蒋奇峰的归宿。

从殡仪馆出来,天空飘起雪花,一粒粒,像细小晶体,落在紫红色的盒子上。

余男想起去年冬天,她回到济南,那场雪要比现在大很多,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很厚,踩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响。

他穿着洗旧的棉衣,一顶毛线帽,站在雪地里。旁边几个老人玩儿牌九,不知谁悔了棋,争执不休。他就站在他们身后,只看不语。

周遭人声鼎沸,他却显得尤为孤寞

后来余男去了济南二小,碰到一个老乞丐,她们并排坐着。她和她讲济南的日新月异,哪里修建地铁,哪里要盖购物中心。

又说到济南的特色小吃,她手舞足蹈。余男给了对方五十块,乞丐跑开去买。

她细细打量周围的一切,眼前俨然已不复当年的样子,她根本认不出。

一道影子遮住眼前的光,余男眯起眼,错愕不已,印象中他的样子早已模糊,可不知为何,他出现那一刻,记忆迅速翻涌,不断重合,几乎不用判断,她认出了他。

游松手插口袋立在她面前,舔了下唇角,面容带几分兴味和捉弄。余男慌乱片刻,迎上他的目光,几秒对视,终于证实,他根本不认识她了。

游松变了很多,岁月沉淀,他早已退去青涩,多出万分铁骨。

他就站在风雪里,片片雪花落在他发上和肩上,满世的白,晃的人睁不开眼,只有那双眸子,黑如深潭,涡轮暗涌...

之后他走了,她回了大理,就像两条相交的线,遇到了,又分开,然后越走越远。

所以,她只把那场毫无预兆的重逢定义成偶然。

......

临行前,游母回过头,有点哽咽“孩子,有空回来看看,来姨家,姨做你爱吃的。”

余男笑了,这次是发自真心,“谢谢。”

游母把她手握了握,转身上车。

“游松。”余男叫住他,“我有几句话...”

游松侧了下身,游父从车里探出头,“你送送蒋丫头,车我开回去。”

游松始终不看她,直接冲里面点一下头。

车开走了,殡仪馆门前只剩他们两人,又有一波人进来,死者家属被人搀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余男往旁边让了让,游松斜靠着门边没动,有人撞了他一下,他也不管,始终沉默不语。

天阴沉沉,不远处飘着祭奠的浓烟,风雪下白墙灰瓦显得更加可怖。

余男垂下头,“昨天你都听见了?”

游松哂笑一声。

“听见多少?”

游松:“你在乎?”

余男说“这不是我本意。”

游松沉了眼:“说这些也没什么必要。”

余男抬头望着他,冷风夹杂雪花刮擦在脸上,颊边的发丝往后飞。

她鼻尖通红,“好,不说了。”

游松倏忽迎上她的目光,她掏出个东西,“这是老房子钥匙,后来他...没给过房租吧?”

他不语,余男说,“以后我会慢慢还上。”

“还有看病的钱,医院方面重新打了份清单,明细写的很详细...我会打在之前的卡上。”

游松眼神冷漠,不回应她。

余男下意识错了错脚,“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良久,她看他最后一眼 “...那,再见。”

她转身,开始的几步极其艰难。

冷风中,游松唤了一声,“余男。”他极少叫她名字。

余男脚步顿住,身后说,“在你心里,一直把我当傻.逼。”

她抱紧盒子,骨节泛白。

“像个傻.逼被你玩儿的团团转。”

他走了音儿,“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看着我找你,看我一步步陷下去,看我他妈的低声下气,一败涂地。”

余男嘴唇惨白,“我没这么想...”

游松往前跨了步,挣扎许久,给彼此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是,那你留下。”

余男咬住唇,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游松目光暗下去,一切幻灭。

绵绵细雪中,两人深深凝望,余男从他眼中窥到一点湿润,游松点了下头,“好”,他讥讽的笑,“你走。”

谁都明白,这次的告别就是永恒,他没问她会去哪,她更不会说,从此人海茫茫,再无法相见。

游松率先转过身,双眼腥红。

——所以,只要你想,就能回来?

——我记得你们每个人。

每个人,也包括他。

就像一场笑话,人人在笑,讽刺他的执迷不悟。寻寻觅觅,到头来才终于醒悟,一切只是她布下惩罚他的游戏罢了。

***

余男离开济南,包车回到易州,把蒋奇峰葬在邱凉山。站在山腰,遥遥望去,依稀记得之前住的筒子楼位置,那片旧房早就拆迁改造,现在高楼平地起,熙来攘往,记忆中最后家的样子也没了。

她没做停留,订了当晚飞机返回大理。

朋友多次打电话来催,他急需转让店铺移居海外。店铺位置绝佳,游客往来不绝。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想留给自己人。

余男考虑很久,本不想接手,脑中忽然闪过游松说过的一句话,没纠结多久,决定事情结束后,马上过去。

大理只是中转站,她准备明天一早就启程。

她想走,有人却不许。

余男打的去市区,上了车,司机按下中控。

她警觉抬起头,对方带着鸭舌帽,黑暗中面目并不清晰。

他解释说“确保安全。”

车子上路,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小姐,去哪?”

余男没答,望向他后脑,鸭舌帽下光秃秃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是个秃瓢。

、游&鱼59(一更)

余男醒来,暗无天日。

她躺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侧着身,双手在后面反绑,动了下,双腿也被束住。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仍然不知道身在何处,对面门里透出昏黄的光,有人走动,脚的阴影在门前来回晃。

余男挣扎着半靠起来,谈话声依稀可以听见,有人说,“哥,你脖子出血了,给你上点儿药?”

隔了会儿,另一道声音,“操,真他妈晦气。”

“怎么搞的?”

“让那小娘们儿给挠的。”

有人呵呵笑着,“还这么辣?一点都没变。”

“别提了,刚才差点没命,她不知死活的冲上来,车子撞到树上,保险杠凹了。”

对方调侃,“让秦琦给你出钱,她现在榜上大佬,可了不得。”

听到秦琦的名字,余男攥紧拳,不用细想,能猜出谁是主谋。

外面有人接话,“她傍上谁我不管,我就要里面那小骚.娘们儿,老子玩儿不死她不姓杨。”

那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进来马上撕碎她。

刚才在车上余男已经认出对方。秃脑瓢,膀大腰圆,面孔凶神恶煞,在泸沽湖附近的早餐摊上曾交过手。

黑子说,“现在她落咱手里,想怎么办不随你?”

秃瓢淫笑了声,“也不知道她醒了没。”

“看看不就知道。”

脚步声渐行渐近,几道阴影落在门缝下,余男盯着那处,往后挪了挪,靠在墙上。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昏黄的光晕泻进来,余男眯了眯眼,两人背光站着,看不清面孔。

她眼神挪了下,外面似乎是个废弃厂房,空旷破败,远处坐了两个男人喝酒嚼花生,到处是机床、蒸汽炉和不知名的设备。

门边的人揿亮灯,里间大亮,余男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

她抬头,两人居高临下站到她面前,一个玩味坏笑,一个目露凶光。

黑子:“醒了。”

秃瓢半蹲下来,“还认识我们吗?”

余男扫他一眼,直接问,“吕昌民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秃瓢双拳互握,捏了下手骨:“今年六月,盐源乡附近的早点摊子...那天,你让老子终身难忘。”

余男没接他的话,说:“绑.架拘.禁是犯法的,不比打架斗殴,你们要想好,放了我,这次就这么算了。”

秃瓢贴近了:“别他妈废话,你做梦呢?”他狠狠捏住她脸颊,企图分开那张滑嫩的唇,“老子要你体验体验什么是生不如死,哥几个轮番干,一定干死你。”

一股恶臭喷到她脸上,余男强忍着,紧闭双唇。

秃瓢满嘴喷粪,“那次没碰着你,老子心痒痒,一直惦记着,待会儿保证第一个尝尝鲜儿。”

余男用力一扭,睁开他的钳制,哂笑说“你还硬的起来?”

她一句话触了他逆鳞,秃瓢牙呲欲裂,一巴掌周过来,‘啪’的一声,余男躺倒在地上。

“贱.人”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老子先撕烂你下边儿的嘴。”

他手劲儿大,狠力一扯,余男半边儿膀子露出来,她还穿着游松给买的羽绒衣,藏蓝色,秀着暗花,很普通的样式。

里面是一件套头毛衣,底层是白色背心。

衣服不好脱,秃瓢扯了两下,没耐心,转去扒她裤子。

黑子热闹看够了,一看秃瓢来真的,赶紧上前劝阻。

秃瓢双眼腥红,挥开他,“滚蛋。”

余男双脚绑着,奋力一扭,用力踹在他胸口上。秃瓢蹲姿,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到在地。

他愣了下,“我操。”

秃瓢一跃而起,一把拽开她裤扣,余男还要踹他,这次,双脚被束在对方腋下。

他往两侧一扯,一截白莹莹的小腹露出来。平坦清晰的三角地带,随呼吸微微凹陷,甚是诱人。

小小的脐上,挂个幽兰色物什,在朦胧昏暗的灯光下,像一滴泪,诱人啄饮。

后面黑子紧盯着,不禁猛咽口水。

眼看秃瓢就要得逞。

“杨哥?”外面有人叫。

秃瓢停住,秦琦慢悠悠踱进来,“这是怎么了?”

他喘着气“先教训教训这臭婊.子。”

秦琦说:“吕哥让我传句话,说等人到齐了...”她看一眼余男,“当面玩儿,才有意思。”

“我先...”

“稍安勿躁,杨哥,早晚有你的。”

秦琦拍了拍他肩膀,“和黑子哥出去喝两杯吧,暖暖身。”

秃瓢不甘不愿,瞟一眼余男,往地上吐了口痰,又问一句,“那头怎么样了?”

“吕哥说,人已经从济南往回返,明晚就能到大理。”

“消息渠道不错。”

秦琦笑了下,“到时你们去截人就行。”

“他还不知道?”

秦琦‘嗯’一声,“不着急。”

秃瓢和黑子出去,秦琦扭回头,左手轻轻抚摸小腹,往前走了两步。

余男脸颊红肿,衣衫凌乱,往她肚子上扫了眼,那里微微隆起,已经显怀。

秦琦看了她半晌,笑了声,蹲下帮她整理好衣领,拉严羽绒衣的拉链。看了看她,又把她裤子合拢。

裤扣被秃瓢扯掉,裤腰微微翘起。

“怕吗?”

余男说:“知道你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