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人物来了没?”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后,小蔡又抓着一个人问了起来。

“没呢,说是要过一会。”那人回道。

小蔡“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只转头拉着容兰就往边上走,“走,我带你玩去。”

余灿见状,血液立马涌上来了,然后想都没想就喝道:“不许拉手!”说着,上前就将二人分开。

小蔡不干了,“你怎么那么小气啊!拉一下手怎么了!你刚才不也拉着表弟的手嘛!”

“那那是我表弟!”在“我”这个字上,余灿加重的音量。

“你表弟不就是我表弟!咱们俩谁跟谁啊!”小蔡不理解,觉得阿灿今天实在太古怪了。

“才不是!”余灿也懒得跟他解释,只气哼哼的瞪了一眼容兰,意思是他刚才拉你你怎么也不抽手,只是瞪完后又拉起她的手道,“我带你去玩好了!”

容兰眨了眨眼,心想我倒是想抽手可你也要给我时间抽啊!我都还没来得及动呢你就一把拉开了…

真是别扭!

小蔡看着两人又手拉手离去,哑然了,嘿,你个呆灿,只准你拉小表弟的手却不给我拉,不够意思!

不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说是玩的,其实也没什么玩的,至少容兰逛了一圈后就有些意兴阑珊。这里来的虽然多是京城的纨绔子弟,但也分了几个圈,而与余灿跟小蔡平常玩的,就是些瞎玩的,聚在一起也只是喝酒聚赌。当然也稍微有些文雅的,就是拿了各自最近不知打哪弄来的宝贝轮着炫耀。

而在这里面,容兰发现了一件怪事。就是这些拿着字画什么的公子哥开口都要问余灿这么一句——“灿哥儿,看看这画是不是真的?”

经过小蔡边上一解说,容兰才知道,余灿还有一个本事,就是看着字画能辨真伪,虽然不是每次都对,但多少都能说出点名堂。这让容兰又吃惊又敬佩,于是在旁人不察觉时,自然又是一阵夸赞。余灿听着,则是摇啊摇的,尾巴又露了出来。

众人正在热闹,容兰只觉无聊,而在她四处瞎看间,冷不丁的,视线就落在了一人身上,然后再也挪不开了。

不远处,一素衫男子站于林下,垂眸含笑,风吹过,片片飞花落满肩头,恍若仙人。

眉目如画,风景如画。

真真叫人看傻。

“喂,你看什么呢,跟你说话呢!”这边,余灿等了半天不见容兰回话,不耐道。

容兰径自发怔,喃喃道:“官人,你看那人,真是好看啊…”

这一声似痴似迷,余灿不由皱起了眉,而后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是这一看之下,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有什么好看的!”他咕哝道,说着拉起容兰就走——这丫头不得了了,在他面前盯着别的男人瞧!还夸别人好看!

一拉之下容兰回了神,又道:“不是的官人!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跟你很像啊!”

余灿闻言顿住脚,又回头望去,然后,有些恍然了。

而在这时,远处的裴君弘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也慢慢抬起了头,待看到远处两人正目光微诧的看着自己时,浅浅的抿了下嘴角,笑了。

27 晋江独家发表

容兰见人家跟她笑,出于礼貌也抿嘴笑了,当然,她原本不想笑得这么斯文的,只是对面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太过文雅,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收敛了任何张扬的性情。

而这笑容落在余灿眼里,就成了“痴迷”状,于是他这心里就更不爽更不爽了!

看看夸夸也就罢了!还对人笑!

“走啦!你刚才不是想解手的嘛!”他催促道。

刚才他扎堆跟人玩的时候她拉着他说内急,现在见着美男子就一点都不急了!哼!

被他这么一提,容兰终于想回了正事,她拍着脑袋道:“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

余灿吐血,这都能忘的!

这男人有这么大的魅力么?

在被容兰拉着走时,余灿又回头看了,那人已走向了别处,似乎在寻着什么人。上下扫了一眼后,余灿不屑的哼了哼,心想不就那样么!

笑闲斋里的东西样样比别处别致,就连出恭的地方都不例外。容兰听闻那雕栏玉柱的阁楼就是茅房,暗暗乍舌。

里面是一间间隔开的,还带着门,容兰瞅了一下后就挑了个边上的,关门时想到万一有人闯进来,便回头对站在外边的余灿叮嘱道:“你在外面等我哦。”

“知道啦!”余灿不耐烦的应道,心想这丫头尽说废话。

余灿本来以为容兰只是小解,一会儿功夫就能结束,所以等一会也无所谓,只是——

“完了!我要大解了!…咦,怎么这里没有纸啊…官…表哥,你身上有纸不?”里面,容兰喊了起来。

余灿整个要气绝了!这丫头怎么这么麻烦啊!他怎么会有纸啊!谁随身带这东西啊!不过这里不是常备着么,怎么没了?

余灿来不及多想,就被容兰的嚷嚷声打断,“你快点给我拿点纸来。”

“知道啦!”

“那你快点啊!”

“…”真烦!余灿心里这么想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加快了。

而在他们说话间,最里面的隔间里,一个身着华服一脸傲慢的男子扶着墙蹲着,咬牙切齿——该死的!怎么还不送纸过来!腿都快蹲断了!

——哎呦哎呦,肚子又痛了!可拉死我了!

听到边上有人哼唱起了歌,他菊花一缩,又不敢闹出多大动静了——堂堂一个太子,怎么能被人知道他跟一个凡人一起出恭呢!

余灿问下人要来一摞纸,便左瞅右瞅的避开人走了回来,眼看着再拐个弯就回到那地了,谁知突然从边上冒出了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因为意料不及,余灿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定神向那人看去。

这人比他矮了一截,身材相对纤小,穿着一袭月白锦衣,瞧这面容,倒也是个俊秀少年,且莫名有种弱不禁风惹人垂怜的感觉。此时正微微喘着气,像是之前跑动了一番。或许是因为紧张,脸红红的,看着他的目光里也闪烁着羞怯以及忐忑的光芒,还有吃惊。

只是,为什么要紧张?

当视线落在这人的胸前时,余灿明白了,然后面上也热了起来。

可是这突然拦着他做什么?

余灿想入非非,那人憋了半天终于开口了,“公公公子,你能给我点纸么?”

啊?!余灿傻眼了。

见这人一脸不好意思的盯着自己手上的纸瞧,有些无语——怎么一个个都内急啊!

分出一摞纸递了过去,余灿闷闷道:“喏,给你。”——这会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谢谢。”那人拿过纸,脸更红了,声音也有若蚊蝇,待施了个礼别扭的礼后,又小步跑开了。

余灿看着这人走远,还有些发怔,一会觉得这女孩子倒真是文静贤淑,一会又觉得这么文静的女孩子居然内急的跑来问他要纸…不过还是有些笨,女扮男装出来都不知道束胸…嗯,还是野丫头聪明些…

想到容兰,余灿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赶紧迈步离开。

——完了,那丫头等急了又要发脾气了吧!

余灿猜的没错,当容兰看到余灿终于回来时,眉头皱起来了,“我还以为你回家拿纸去了呢!我脚都蹲麻了!”

余灿闻着臭,不想多待,再加上心中有鬼,支吾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而当他走到门口,一个不察,又撞到了人。待看清那人是谁时,他愣住了——怎么那么巧啊!

这跟他撞上的不是刚才那女孩子又是谁!

裴君若看到余灿,也诧异了,只是她想着里面的人,也顾不得打招呼,低着头施了个礼后就往里面跑去。

果然是很急啊!余灿想道。

而很快,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里面的隔间就传来一个男人的抱怨声。

“都半天了你怎么才来!”

“我…我迷路了。”

“真是笨死了!白带你出来了!”

余灿听着有些傻,原来里面还有人啊!只是…同样是男人,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如果他这么训容兰…

额,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

不过…她也怪可怜的,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看着裴君若红着眼走出来,余灿如是想到。

但是虽然可怜,余灿也是个顾忌男女之别的,所以见裴君若在边上站着了,他就向边上挪开了些,同时皱着眉头想着那丫头怎么还不出来!

余灿没想着跟裴君若说话,甚至都没想着再看她一眼,反正就是萍水相逢罢了,可是当他听到边上传来猛一阵咳嗽声时,还是止不住转过了头。

这时的裴君若,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胸口,弯着腰,皱着眉,表情似乎痛苦极了,而脸色却偏偏红艳如桃花。

余灿见状,心一颤,问道:“你没事吧?”

裴君若摇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胸一闷,头一晕,脚步一个踉跄,便要摔倒。

余灿赶紧上前扶住,又问:“你怎么了?”

这会儿裴君若缓过来了,可是因为没力,便紧紧搭着余灿的手,同时道:“我没事,老毛病了,刚才走得太急了…”说着又一阵咳嗽。

余灿还想再问些什么,可这时容兰收拾好了出来了。

“官…?”容兰本来想喊容兰,克抬头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后面那个字又咽了下去,同时脚步也顿下了。她看着余灿扶着的这个人,先是疑惑,而后皱了下眉,再接着,眼睛瞪起来了。

对于女扮男装的事,容兰比余灿精通的多,余灿能看出来的,她自然也看出来了。

好嘛!这才一会儿功夫就跟别的人拉拉扯扯的了!

余灿看到她这样子,无端背上一寒,见她盯着自己扶着的手,连忙抽掉。

这时,在里面蹲了半天的太子裴君显终于走出来了,只是这会,他的双腿是绵软无力了,走一步都艰难的很。他本来就是个喜怒无常性情暴躁的人,蹲了半天早就火的不行了,所以看到门口还有个人挡着他,一个不爽就伸手推开。

“好狗不挡道!拦在这当茅神啊!”

背后招击,容兰一个不稳,啊呀一声就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裴君若见状惊慌失措,而余灿则是立马就冲上来相扶。

待看到容兰手掌都蹭破了皮后,余灿目光一沉,回头就盯向边上站着的这人。

裴君显平日在宫里飞扬跋扈惯了,一不高兴就逮着宫人要打要骂,现在这一“轻轻”把人推倒他自然是眼皮都不眨一下。他不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看着容兰摔得个狗啃泥而有些幸灾乐祸,等看到自己的妹妹还想着要帮忙扶人时,面色更是一沉,骂道:“你扶他干嘛!我都走不动了你也不来扶我一把!要你有什么用!真不如死了拉倒!”

裴君若一听,脸色泛白,然后赶紧过来相扶,“大哥哥,我…”

太子听她说话小声小气的有些腻烦,挥手就要将她推开,而当看见直盯着自己看的余灿时,他下巴一扬,居高临下道:“你看什么呐!”而后,心里一个咯噔,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啊?

容兰本来就已经气到极点,再见这人这般可恶,站起身就怒道:“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我看你才跟个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这话一说,裴君若张大了嘴,一脸惊慌——天哪,这人竟然敢顶撞太子哥哥!她看了一眼容兰,又连忙转过头看向太子,果然,后者已经瞪大眼睛,一副气急了要杀人的样子。

“你敢骂我?!”太子道。

容兰嘴一抿,意思是——怎样!

太子见面前这个矮矮的黑脸少年竟然如此大胆的挑衅他,气得肺都炸了,“你竟然敢骂我!我要抄你九族!将你五马分尸!”说着开始四处搜寻,“那些奴才呢!之前一个个跟着,现在都死哪里去了!”

余灿听着这番话,已经意识到出事了!他扫了一眼这人的穿着,当视线落在他腰间挂的玉佩上时,瞳孔收缩了——这人是宫里出来的!

而且,身份非凡!

想起之前小蔡说的,余灿一下猜出了这人的身份,然后扶着容兰的手握紧了。

容兰这时也察觉到不对了,所以虽然她心里气不过,但还是闭上了嘴。

余灿此时脑子飞速运转,如果这人身份没猜错,那根据他传说中的性子,今日之事是不如就此罢休的,那该怎么办?

赔礼道歉伏低做小,还是…

气氛,一瞬僵硬。

28晋江独家发表

就在余灿该思索怎么妥善处理这事时,突然边上传来一个声音――“大哥,你在这啊,让我好找…”

这声音有如清泉流石,听得人莫名舒心,容兰回头一看,却有些吃惊,只见假山处,一素衫男子款款而来,言行举止间,一派从容恬淡,仿若春风拂过。

而这人,正是与余灿相似之人!

大哥?难道他们是一伙的?容兰蹙起了眉。

裴君显看到裴君弘来到了,火气转移,指着余灿二人骂道:“二弟,你来得正好,把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给拖出去杀了!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敢骂我,活腻了!”

裴君弘扫了一眼二人,触碰到容兰动怒的双眸,心中有了数,而后目光一闪脸色一沉,道:“你们可知面前的是何人!还不速速请罪!”

说着又朝太子缓声道,“太子哥哥息怒。”同时又朝余灿二人比了个旁人难以觉察的眼色。

这是故意揭露身份,让他们量力而行了。

余灿捕获,扯了下容兰的衣襟后就弯身施礼,敛神道:“平安侯府余灿向太子殿下请安,方才失礼冒犯,还请太子殿下海涵。”

放低姿态,表明身份,余灿一瞬间作出了应对。

容兰虽然心有不甘,但听得这一个“太子”,也知道今日是寻不回理了,她虽然心直口快,却也讲个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所以见余灿示软了,也跟着低下了头。

只是太子明显对这样的变化很是不满,堂堂太子被辱骂,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一句道歉而罢了休!然而他刚要表示愤怒,却又被裴君弘抢了先。

“太子哥哥,斋主可是等着您呢,您一向宽宏大量,何必跟他们计较…”顿了顿,又道。“更何况,这还是平安侯府的人…”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太子听闻却一瞬清醒,他看着裴君弘深邃而明亮的眼睛,若有所思,半晌后,他转头看着余灿二人道:“本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你们这一回!”说完就要拂袖离去。

只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看着裴君弘跟余灿,皱起了眉。

此时这二人正相邻站着,一个素衫,斯文而从容,雍容高贵;一个锦衣,闲散却净透,别具风流,然,眉眼却是出奇的相似。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像?”这时候,太子终于明白了他第一眼看到余灿时那面熟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了。

裴君弘闻言,也有些好奇,因为在他刚才见到余灿的那一刻,他也觉得面熟,当然,他的这个面熟跟太子不一样,他是觉得这人竟跟自己的父皇有点相像。

而余灿,却是目光一动,然后很快低下头回道:“外祖家有皇室血统,余灿肖其。”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听说他长得跟当今陛下有几分相似了,而在那些人发出这种惊奇声时,余老侯爷总会解释说,这是因为他长得像他的外祖母。

裴氏皇族里的人,总会有那么几个人遗传了先祖的那双深邃的双凤眼,他的外祖母是,当今陛下是,二皇子是,他凑巧也是。

而他这么一解释,众人都恍然了。

太子瞅了瞅余灿,又瞅了瞅裴君弘,然后眉头一皱,挥袖走人――为什么他们都有这么好看的眼睛惟独他就没有!

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这个魔王一走,气氛瞬间和缓下来。

余灿看着裴君弘,沉吟片刻后,道:“多谢二殿下。”刚才若不是他,只怕到现在都不好收场。

裴君弘闻言,淡笑道:“余三少客气了。”说着又扫了一眼边上的容兰。

容兰触碰到他的目光,心一颤,然后抿紧嘴,低下了头。

“如此,我便先走了。”说着,裴君弘又看向身边的裴君若,柔声道,“若若,我们一道走吧。”

裴君若正在走神,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吓,明白过来后慌乱道:“好。”只是她虽然应着裴君弘,目光却始终落在容兰的胸前。

刚才容兰被推倒,藏在衣内的玉佩便跑了出来,此时正挂在胸前,显眼的很。

而她,却是认得这玉佩的…

看着他们几人走远,余灿目光黯淡下来,回头想要离开,却见容兰还在盯着他们的背影瞧。这么一来,他又误会了。

“人都走啦!”还看!

容兰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皱着脸低下了头。这让余灿有些吃惊,本来他还以为这丫头该顶嘴了。

一路上见容兰都不说话,余灿忍不住了,“喂,你想什么呢!”

容兰眼神闪了闪,还是不说话。

余灿这时心里开始乱想了,这丫头也不抬头看自己,是不是…觉得自己没用了?刚才她被欺负,他作为她的男人,却也没能保护好…

余灿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

而这时,容兰开口了,“官人,我不敢说呢,怕你觉得我不好…”

“?”什么意思?

容兰抿了下嘴,小声道:“那个混蛋太子我就不说了,就说这二殿下…一开始我觉得他蛮好的…可经过刚才的事,我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唔,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啦,他帮了咱们我应该感谢人家,可是我就是觉得有点怪…看他的年纪,应该跟你差不多吧…”

“嗯。”余灿应道。太子比他大一岁,二皇子比他小一岁。

容兰得到肯定,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心里的感觉,所以翕动了一下嘴巴后就又闭上了。

余灿自然是无法理解容兰的心思,反而觉得有些莫名,不过也不要紧,她只要不觉得二殿下好就好,管它什么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