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回去,园子里早就是热闹非常。

小蔡远远看到余灿跟容兰,快步跑来道:“你们俩去哪了,到处都找不到!我跟你们说,宫里的大人物到啦!阿灿,你可知道这回是谁来了么?太子来啦,二皇子也来啦!这会他们正在那边亭子里坐着呢…咦,你们俩怎么一点都没反应啊!”

说了半天,见面前二人非但没有惊喜兴奋的神色反而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小蔡不由纳闷了,低头瞥见容兰捂着手上面似乎还涂抹了药,眼睛瞪大了,“表弟,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容兰看了一眼余灿,嘴一瘪,脑袋又耷拉下来。刚才他拉着她去上药的时候,她将太子翻来覆去骂了十几遍,谁知余灿只凉凉的来了一句“你骂得再厉害也伤不了他分毫…不觉得累么…”然后,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蔡看着这情形,却误会了,“阿灿,你把小表弟怎么了!”

余灿眉一皱,道:“不是我!”

“那是哪个混蛋!”

“是太子…”

“啊!是太子那个混蛋啊!啊不对,太子?!”小蔡一脸震惊。

“嗯…”余灿有些蔫,而后又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小蔡听完,义愤填膺,可是刚准备开骂,想着对方身份,又闭上了嘴,最后气哼哼的道:“得!咱不跟他计较!哼,刚才还想着去瞧瞧呢,现在不去了!走了,我们上别处寻乐子去!”

小蔡说的别处,是乐坊,斋主在里面养了诸多舞姬歌姬,并且藏了许多美酒,他们这些公子哥最爱去的就是这处。

他们到时,里面早就管弦丝竹声声不断,衣香鬓影香-艳之极。

小蔡拉着二人寻了个空处坐下,随后又熟门熟路的跑去拿酒。而容兰看着那一个个只着薄衫风情万种的倚在男人怀里的女子,则是眉头都要竖起来了。

“你们平常就玩这个吗!”她瞪着余灿道。

余灿还没来得及回话,一个紫衫男子已经走了过来。

“呀,灿哥儿,你也来啦!可有阵子没见着你了!”他这一呼喝,边上熟识余灿的都围了过来。

“话说,新婚的感觉怎么样啊?”一人笑道。

“灿哥儿,你现在可是尝着那滋味了罢,觉得如何啊?”另一个笑得更猥琐。

“估摸着是要食髓知味了吧。嘿嘿嘿,灿哥儿,那边两美人可是江南过来的,那声音绵软的都快将人化了,你要不要去尝尝啊…”

“灿哥儿,别害臊啦,今日可欢喜着呢,我还准备试一下二龙戏珠…”

“哎呀,出来玩嘛就要开心点,走啦,我们一起去啦!”

“…”

你一言我一语,玩笑越开越大,并且已经有了拉扯的趋势。容兰见着,皱起了眉。

这些人,可在唆使她家官人出去鬼混呐!

哼!

不过她也没立即有所回应,只是看着余灿的反应,而看到余灿脸越来越红表情越来越不耐时,她心头一动,有了主意。

“表哥,你还是不要去了。”抓住一瞬的安静,容兰开口道。

原本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别人看着“他”小小的又低着头,还以为是个内向的,这会见她开了口,都有些好奇。

一人反应过来后,笑道:“小表弟,你可不能拦着你表哥风流快活啊,还有,那滋味很不错的,你要不要尝尝?我敢打赌你还没尝过吧…啊哈哈哈…”

容兰看了他一眼,也不搭理,只忍着脸烫道:“唔,要尝你们去尝吧,反正我是没那个胆。”

没那个胆?什么意思?众人好奇了。

容兰抿了抿嘴,抬头看着余灿道:“表哥,我跟你说啊,我老家那地原先有个人,不知怎么就得了病…你不知道啊,他先是全身发痒,起脓包,一抓就是血肉模糊,可是不抓又痒得要人命,就跟千万个虫子钻进肉里咬啊…他忍不住,就抓啊抓啊,到死的时候,全身都抓烂了,不**样了…那时候都奇怪,他好端端的怎么就生这病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常常在外面鬼混,眠花宿柳的,而那些人又是不干净的,他就在快活中被传染上了…哎呀,得了这病,可是怎么都治不好的,只能躺在床上等死,把自己抓烂了死…所以表哥,你还是不要为了一时的快活去搭上自己的命了…太可怕了…”

容兰说到这,又是摇头又是作恶,一副往事不堪回事的样子。而在场众人,早一个个龇牙咧嘴,起了鸡皮疙瘩,那些手上还搂着人的,更是吓得一把就推开了。

容兰瞧着这一切,心中暗喜,然后又抬头看向刚才不停怂恿的人,一本正经道:“啊,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们听听也就罢了哈,该玩的还玩去吧,听说那滋味很销-魂的,嗯!去吧去吧,玩得开心点啊…”

“…”谁还敢玩啊!

之前这些公子哥也隐隐听说过这些事,但这些事太不堪,都是藏着掖着的,哪有这回听得详细!

“哦。”容兰想到什么,又正色道,“听说这病发起来先是从痒开始的,如果以后你们觉得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就痒了,你们可得注意了啊!”

众人闻言,眼神都直了,然后一个个扭着身子退开了――完了完了,好像身上有点痒了。

容兰看着他们都走了,咧嘴笑了。回头看到余灿目瞪口呆,笑容落下来了,“官人,你别不是身上也痒了吧!”

余灿颤声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那个是怎么传染的啊!就隔着几个位置坐会不会传上啊!”

余灿也吓坏了。

容兰见状,扑哧一下笑了,“哈哈哈,官人,我骗他们的呐!”

“…”余灿睁大眼睛看着笑得一脸狡猾的容兰,又气又好笑,半晌后皱着眉头道,“你真是个坏丫头!”

容兰见四下没人,偷偷握了下余灿的手,道:“不过以后你可不许上这来玩啦,这里不好。”

“唔!”余灿没好气的应道,只是转而也咧嘴笑开了,他每次都烦于这些人这样的纠缠,烦了好多年了,却没想,这丫头一来就解决了。

想到那帮人刚才吓傻的表情,他这嘴角翘的更厉害了。

而因为容兰这一番话,这一拨公子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踏足京城各烟花之地,这让他们的妻妾都很是不解。

当然,也因为容兰这番话,余三公子那个黑脸表弟成了全京城所有勾栏女子的敌人。只是当她们想查清楚这黑脸表弟到底是谁时,却怎么也查不出这人的究竟。

黑脸表弟,成了一个谜——

29晋江独家发表

打发了那些人,余灿跟容兰坐着等小蔡拿酒过来,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见影,不由纳闷了。

“小蔡这是上哪拿酒啊?”容兰问道。

余灿也奇怪,这酒窖也不远呀,想了想,他准备去寻他,而这时候,外边突然跑进来一人,又是兴奋又是忐忑的道:“不好啦,小蔡跟人太子闹起来啦!”

余灿跟容兰一听,惊得连忙站起,“怎么回事?!”

“我跟小蔡一道去拿酒…”那人喘着气,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刚才小蔡跟他一道去拿酒,回来的路上本来还好好的,说说笑笑,可突然间小蔡脸色就变了,他看着边上走廊里的人,喊道:“流苏!”然后就冲了上去!

流苏是小蔡的人,这外边玩的这一圈人都知道,所以平常寻欢作乐时大伙都不会点她,而现在,流苏不但来了这个地方,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小蔡见到后,自然是一腔妒意夹着恨,冲上去就质问。

小蔡不认识这男人,只以为是寻常哪家的公子哥,所以说话极为不客气,可谁曾想,这个抢了他女人的竟是当今太子!

一个是骄纵的公子哥,一个是蛮横的太子爷,这一撞上,事情就闹大了。

余灿跟容兰赶到时,小蔡正被太子一脚踹在地上,他要反扑,却被旁人拉住,挣扎中,他的眼神里又是愤怒又是酸痛。

边上,早已围了一圈人。

一旁的流苏,早就吓得花容失色,面上又惊又愧。

而太子,则早已怒火中烧了,“你个大胆包天的奴才!敢推我!”说着,又要上去开揍。

小蔡这会理智全失,被人架着动不了手,就一个劲踢蹬着腿,试图将太子踹上几脚。

余灿见状,拨开人群上前阻拦,“小蔡!住手!”

小蔡见到他,像是见到了救星,“阿灿!”

他想,阿灿一定是赶来帮他了。

可谁知,余灿闪烁了下目光后,道:“小蔡,别闹了,快给太子殿下赔礼道歉…”

“啊?”小蔡像是没听清般,惊呆又茫然。

余灿见他回不过神来,抿了下嘴,然后转身朝太子施礼道:“小蔡只是一时情急,无意冒犯殿下的,殿下大人大量,请不要怪罪…”

“不对!阿灿,你为什么要向他道歉,是他抢…唔…”小蔡还想说下去,却被余灿一把捂住了嘴。

“他是太子!”余灿在他耳边小声却又有力的说道。

小蔡听着,身子一震,而后慢慢放弃了挣扎。

太子再次看到余灿,却被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记忆,不由沉声道:“怎么又是你啊!”

余灿不敢应,只微微抬头看向边上的裴君弘,这是向他求助的意思了。

裴君弘本来在边上面容淡然的袖手旁观,收到这一目光后,才神情一变,上前一步道:“太子哥哥,您身贵位高,何必跟他们斤斤计较,为一女人至此,实在辱没了身份。既然这位蔡公子欢喜流苏姑娘,倒不如成全了他们…可好?”

太子本来满腔怒火,想着他一堂堂太子怎么能轻易罢手,这传出去不还是个笑话,说他一个太子竟然争不过一个凡人!可是听裴君弘这么一说,他这火苗就像是被风吹过般,晃了一晃。

争不过一个凡人,传出去是个笑话;跟一个凡人争一个女人,传出去也是笑话…

怎么都是笑话啊!

太子阴沉着脸想了想后,抬头看向小蔡,恶狠狠道:“哼!谁要跟你抢女人,就这么点姿色的,本太子还看不上眼呢!”说着又朝斋主道,“下次别找这么丑的,看得我饭都吃不下了!”说着,转身就离去。

哼!本太子才不要做笑话呢!

斋主闻言,无语望天――爷,不是您听闻天香楼有个红牌叫流苏的沉鱼落雁,所以让我怎么也得弄过来给你瞧瞧的么…

太子一走,其他的人都散了,只是裴君弘走时,又转头看了余灿一眼,抿唇淡笑,意味深长。而裴君若,依然是盯着容兰的玉佩,心神不宁。

此时,方才热闹的这片地上,只剩下了余灿,容兰,小蔡跟流苏。

流苏看着小蔡的眼里满是愧疚,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触碰到小蔡怨恨的目光时,又吓得不敢说什么了。

而小蔡,其实一直在等着她开口,久久等不到之下,心就有点凉了,“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是答应我不接客了么!”

“我…我也是被逼的…”流苏嗫喏着道。

“被逼?!哼,我倒不信不若不愿意出来,妈妈还能逼着你来的!刚才你对他,可是殷勤的很!”

“…”流苏心中有愧,无言以对。

刚才知道那人是太子后,她这心确实是活络了。

小蔡见她沉默,眼神悲伤起来,刚才那句话,他是气急瞎说的,现在看来,却是真的了…想到流苏可能的背叛,他心如刀绞,痛到极致便是恨,他抬头喝道:“你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流苏眼睛睁大了,眼眶也红了,半晌后,她银牙一咬,忍着泪跑开了。

风吹过,落花飞动,悲伤了少年的目光。他看着佳人远去的方向,喃喃道:“她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一直以为她是好的…”

看着好友这般样子,余灿不忍了,容兰也有些动容。

想到什么,余灿搭着他的肩,道:“小蔡,其实,她没那么好…”

小蔡抬头,不解。

余灿抿了下唇,道:“你一直以为她规规矩矩的,其实不是,她还在背着你接客的…不止这一回…”

“啊?”小蔡心又被刺痛了,他站起抓住余灿的衣襟道,“你知道什么!”

余灿拉开他的手,而后将那日在衙门里的发现说了出来。

那日,张三身上有流苏的香味…

小蔡听得真相,整个人都懵了,心上似乎有什么碎开了,他颓然坐倒,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他痛苦道。

“我没想着你那么在意她…”所以,他也就没当一回事。

小蔡抱住头,屈辱,悲愤,又凄凉的道:“我本来还想着怎么挣钱把她赎身…还想着怎么说服我爹把她娶进门…呜呜…”

说到最后,小蔡忍不住哭了出来。

容兰看着有些心酸,她坐下安慰道:“小蔡,你别难过了,你会遇上更好的!”

小蔡抬起头,泪眼朦胧里看着一脸同情的容兰,心里更加委屈,然后伸手将她抱住,哭道:“表弟啊!呜呜…”

容兰见他更伤心了,有点手足无措,最后只能像拍小孩子那样拍着他的背。

而这一幕落在余灿眼里,则是瞪圆了眼睛!

内心挣扎了好一番后,他上前就拉开容兰,“你你不能抱她!”――虽然是兄弟,虽然你现在很难过,可是,可是也还是不能抱!

小蔡伤心被打断,不解又不满,“我怎么就不能抱啦!”

“她是我娘子!”余灿道。

“你娘子又怎么了!我都这么难过了还不让我抱一下!你的就是我的,你娘子不也就是…啊…哦…”小蔡回过神来,目瞪口呆。

半晌后,他眼皮一眨,泪水滚下,伸手一擦后,道,“不会吧!”

余灿挑眉,怎么不会了。

小蔡看了容兰一会,苦着脸无比同情的道:“你娘子怎么这么黑啊…”

男人黑也就罢了,女人黑…那也太丑了吧…

余灿哼了哼,回道:“她才不黑呢!”

白的很哩!

小蔡看着他们并肩站着,吃惊了一会,又难过起来了,“呜呜,你们俩成双成对了,以后就剩我形单影只了…呜呜…”

可是不过片刻,他又站起身握拳道:“不行!我也要赶紧娶个娘子去!哼哼!”

可是说完又颓然了。

虽然这般说,可到底还是有些难过…

而在不远处,流苏听着这话,却是黯淡了目光,扶着假山的手也紧了。想了想后,她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到底,只是个少年郎啊,不过一时认真而已…

三人坐了一会,都觉得此地不想多待了,便想着离开。

走到半路上时,小蔡想到什么,又站定回头道:“咦,不是都说二皇子想要跟那混蛋太子夺位的么,怎么刚才看着他们挺和睦的啊!”

“他们之间的事谁知道呢,反正不关咱们的事,你就别管了。”余灿显然不想深入这个问题。

然而容兰听着,却上了心,她开口道:“小蔡,你说的可是真的?”

“唔,这个说不准,就是听着别人私下里说起这事。不过夺就夺吧,这太子太混账了,要是他当了皇帝准完蛋,还不如二殿下当呢!”小蔡想起刚才被太子踹了几脚,心里就窝火,“他大爷的,敢踹我!哼!等我捞着了机会,非揍他个猪头不可!”

“…”估计你永远都没这个机会…

小蔡又开始骂起来,容兰却沉默了,刚才一瞬间,她的心里突然闪现出了点什么,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东西就又消失了。

不过…反正是她对这个二殿下感觉越发不好了。

一个危险的人…容兰在心里默默想着——

30晋江独家发表

“哦对了,阿灿啊,还有一个人是谁,就是跟着他们的,应该是个女孩儿吧?”小蔡也看出了裴君若女扮男装了。

余灿想了想,道:“她应该是三公主裴君若。”

“就是那个病秧子?常年用药的?”

“嗯。”

余灿回的有些心不在焉,容兰听着却有些吃味了,“你怎么对她这么熟悉啊!”

想到之前他还扶着她也不知说了点什么,容兰心里又开始堵了。

余灿不明所以,只道:“宫里不就那些人么,想一下就知道了。”

听他说得这么轻巧,容兰也不好再计较了,只噘了下嘴,不说话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马车停放的地方,余灿正扶着容兰要上车,却听身后有人喊话――“余三少,等一下!”

三人回头,却见园中老仆正气喘吁吁的一路跑过来。

“什么事?”因为流苏是被斋主喊来的,小蔡对于这里的人都有些不爽,所以口气也不善。

老仆向他们恭谨的施了个礼后,道:“太子殿下邀您去比箭。”

比箭?

余灿跟小蔡面面相觑,都皱起了眉。

太子性戾,狂妄,却善射,宫中将士无人能比。刚才他在逛园子时,看到几个少年正在射箭,并且准头极好赢得满堂喝彩时,便起了好胜之心,然后随手拿起一张弓。

举弓,引弦,固定,瞄准,撒放!

而后,一箭命中红心!

连|射三箭,箭箭如此!

看到别人一个个惊羡的模样,太子昂起头,得意道:“你们还是多练练吧!”

若说原本这些公子哥看到此人露这一手很是敬佩,那么待听到这一句话时,都有些恼火。然后一人便忍不住开口道:“你别嚣张!现在是灿哥儿不在这里,他若在,必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