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嘛。谁不知道。但我是拿钱办事,一分钱一分货。你以为这点钱就能把我打发了?告诉你,我可以为钱,杀任何人,包括你!”

胡奇不怕他的狠话,但畏惧顶着后腰的刀子。“算你狠!好,我去和帮主说说,亏待不了你的。不过,你可千万别再抛头露面了,被人发现可就糟了。”

杀手这才收起刀子。“你放心,我是专业的,自有分寸。明天带着钱来码头。”

不远处隐蔽处,罗浮生的眼里流露出残酷的杀意。

杀手走到出租屋大门外,警惕地四处看看,发现没人跟着才掏钥匙进去。

可他进了大门,突然灯一黑,屋内传出激烈的打斗声,盆罐破碎的声音,随即又安静下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若梦无所事事的在街上走,身后跟着林家的下人。她终于有点理解许星程一直挂在口边的追求自由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想着事情,不小心踢到路边一个花盆,一盆紫色的小月季倒在地上。泥土撒了一地。

林若梦蹲下来拾起破碎的瓦盆和那株小月季,推门走进鲜花店。“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踢碎了一盆花。麻烦你把她重新移植到一个新花盆里。我一起付钱。”

女店员娜娜看进门的这位小姐穿着一身修身的月白色缎面旗袍,手上拢着一个同色的刺绣小荷包。整个人看上去玲珑剔透,灵气十足。这身打扮一看就价值不菲,但她笑意盈盈的,气质格外亲切,就好像和自己一样是个卖花的小姑娘,而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娜娜接过她手里捧着的月季花。“好嘞。我这就去换土。您在店里随便看看。”

林若梦从荷包里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手心里的泥土。在花店里信步走走看看。

店里除了她,还有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小姐带着她的丫鬟,正在花架前挑选着。她眉头微微皱着,好似怎么都不满意。林若梦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怎么就是找不到我心仪的那一款呢?”女顾客轻声抱怨道。明明是责怪的意思,经她的口说出来就像撒娇一样。让花店老板汗颜,只怪自己做的不够好。

“小姐,我已经给您推荐了不下二十种鲜花搭配样式,但是没有您合眼的……也许是我们的花不够好。”花店老板小心翼翼赔着不是。

林若梦走上前去替她解围。“小姐,我看您这身旗袍虽然花色热烈,但是线条却格外的简洁好看,款式也和传统的旗袍有些不同。盘扣和下摆都改动过,更好穿脱。我猜想您一定是个喜欢简单的人。您看看这捧淡蓝色系的绣球和这捧淡粉色的樱花,是不是特别简单又耐看,很适合您的气质?”

女顾客吃惊的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林若梦,竟有些信任地点点头,认真地看着那两款鲜花,眼中露出欣喜。“刚刚看不出,这么细细一看,我觉得还真是不错。但是这两款,我要哪一款好呢?”

花店老板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些花她刚刚都有推荐过,明明这位顾客都不满意。

林若梦认真地看着她,想了一会。“小姐,我看您的耳钉是樱花造型的,很特别。不然您就选这一捧樱花吧,淡淡的粉色,不张扬但是也让人移不开视线,可能更适合您。”

女顾客细细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好的,就它了,终于遇到个有眼光的知音。知子,去付钱。”

林若梦使了个眼色示意花店老板赶紧去包装,老板接过那捧樱花带着她的婢女知子去前台结账。

林若梦终于想到眼前人是谁。“您是不是梨本殿下?”

“段小姐终于认出我了。”梨本未来笑吟吟伸出手。“哦不。现在应该叫林小姐了。终于有机会和你见一面,幸会。”

林若梦伸出手回握她。即使她是个日本人,林若梦也不能否认对她的好感。毕竟之前是梨本未来尽心尽力为他们准备了私奔的方式。冲着这层关系,两个没有正式见过面的女人就已经有了某种秘密的默契。

“之前的事情还没能和殿下说一声谢谢。”

“举手之劳。浮生拜托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做好。何况最后还没帮上忙。”话里透露出来她和罗浮生的关系非比寻常。

提到罗浮生,林若梦有些怔忪。

【“过了这桥就是天涯。”天涯海角,不复相见。】

“林小姐?”梨本未来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手里已经捧着那束樱花了,确实十分衬她面若桃花的模样。

林若梦笑了一下,笑容有一点苦涩。“花很漂亮,和人一样。”

梨本未来大方承下她的夸奖。“谢谢。话说那日我的成人礼,林小姐在宁园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

凶案发生的后花园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加上那晚晚宴,大家都在主厅里。只有计划私奔的林若梦和许星程会经过后花园。也许她听到了什么也不一定。

林若梦脑中闪过那声若有似无的枪响,还有罗浮生怀中黑黢黢的东西。她拿捏起一个得体的微笑,淡定的回答道。“并没有。听说殿下的成人礼上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帮不到忙真是抱歉。”

“无妨。林小姐可是帮了我大忙。”梨本未来举了举手中的樱花。“林小姐和我颇为投契,我有预感,我们将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是么。”林若梦只是偏头无涵义的笑了笑。

第五十五章 冰释前嫌

上次许星程在片场的表白虽然最终成了一场闹剧。倒教林若梦发现了自己除了唱戏以外的第二个天赋。

也许是承了母亲的天资,林若梦对演戏自有一套领悟。

其实演电影和唱戏是相通的,不外乎身段,台词,神态几点。有了之前登台的基础,揣摩角色对她而言又容易了几分。

林启凯之前力保洪澜做女主角,导演和男主黄兴晗却属意林若梦。最后在征询若梦的同意下,由她出演女二。洪澜正在接受林启凯安排的艺人出道培训。

林若梦近来左右无事,便提出随着洪澜一同上课。

第一次上堂,林父心疼女儿。特地嘱咐林启凯送着去老师那,并陪同一天。林启凯觉得父亲自从找回妹妹后,就犹如惊弓之鸟,有些患得患失。但也体谅他作为父亲的心思,特请了一日假去陪妹妹上课。

车上,两人都有些安静。毕竟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十几年的时光,加之林若梦对前尘往事都忘的干净,两人现今都已成人,早不复儿时的亲密。

最后还是林若梦先开口打破沉默。“哥哥。你能不能同我说说以前的事,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我上次问罗浮生,他都不肯告诉我。星媛也是,闭口不谈。”

林启凯梗了一下,父亲不想让她回忆起那些痛苦的事情。大家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他也避重就轻的拣了些她儿时的趣事说。“你小时候可皮了,没有现在那么静。”

林若梦听到自己童年做过的蠢事,咯咯的笑。林启凯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笑颜,这才第一次有了,这个人真的是我妹妹的想法。

他们到的时候,洪澜正在形体老师的指导下学习服装穿搭。

“要成为一名出色的电影演员,无论是形体、学识还是对穿衣,化妆的审美把控等等都是不可或缺的素养。如果今天要出席一个颁奖典礼,你会怎么穿?”

趁洪澜去挑选衣服的时候,林启凯向老师介绍了妹妹林若梦。

“我说的话,你刚刚都听到了。你也去搭配一套衣服给我看,同样的命题。”

对于洪澜这种经常出席晚宴的大小姐而言,礼服的搭配易如反掌。她很快选好了一袭成套的礼服。酒红色的丝质长裙,泪珠型的宝石吊坠,一个镶钻的手包。既摩登又有质感。一字肩的设计露出一点小性感,裙子的长度遮住了她因为健身而有些肌肉感的小腿。将她的优势凸显的淋漓尽致,性感热辣又不失优雅。

林若梦这边挑拣的是一套淡蓝色的旗袍,配了一串珍珠项链,还有一朵绣球花做的手腕花。

洪澜全部选得很好,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洪澜开心地回头看向林启凯,林启凯伸出大拇指,鼓励洪澜。

看到林若梦的搭配,老师微笑着皱了皱眉头,露出矛盾的神情。“如果是私下出行,我会很喜欢这一套。但是作为电影明星,在颁奖典礼上,太素了。而且有些老成,你还这么年轻。在这一行要学会艳压群芳,而不是泯然众人。”

“明白了。”林若梦虚心受教。

到了文化课上,老师在讲台上说的眉飞色舞。洪澜手里拿着书,就开始直打瞌睡。

林若梦的底子也不好,唱戏十几年,没有上过一天学堂。所以她觉着很新鲜有趣,一直在做笔记。

林启凯看着对比鲜明的两个小妹,无奈摇头笑笑,推醒了洪澜。

洪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强打精神继续听课。

下午的音乐课中,洪澜和林若梦在和舞蹈老师练习着舞蹈,对着大镜子做着动作。

舞蹈老师:“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洪澜,你的动作慢了半个拍子,从头开始!若梦,做的很好!”

林若梦的舞台肢体比洪澜好的不只一丁半点。洪澜无奈,只得跟着舞蹈老师重新开始。

舞蹈老师:“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洪澜,你的腿抬得不够高,这样的动作是不规范的!再从头开始!”

洪澜有些不开心,但看林启凯在看着自己,只得咬着牙继续练起来。

舞蹈老师:“一二三四, ……停!洪澜,你这是没吃早饭么?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舞者,要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活力,而不是像你一样松松垮垮的。你看看人家若梦。”

本来最近因为上次酒店的事情就心绪不佳的洪澜,还被老师当着林若梦的面训斥。一来二去就不耐烦了。

洪澜直接过去关了音乐,委屈地走向林启凯。“林大哥,我不练了!一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舞蹈老师见状很生气,也看向林启凯,林启凯只能两头安抚。

“我知道最近安排的课程有些密集,你很疲惫。要不,先休息十五分钟再开始练舞?”

“今天不练了,我要彻底休息。给她一个人练吧。”

林若梦从单杠上下来,拿了两瓶水过来,递给洪澜一瓶。“我以前练基本功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耐心的老师。师傅都是直接抽板子。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既然我们都有同一个梦想,成为电影明星,那就一起加把劲!”

洪澜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服气。“就算我不努力,也已经是美高美的大明星了。但我绝不会输给你的。走着瞧。”

洪澜被鼓舞,站起来,走到舞蹈老师的身边,突然对她鞠了一躬。“老师,对不起,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对您的态度不是很好,我道歉。我休息了十分钟,现在可以正常恢复练习了。”

舞蹈老师看向林若梦,两人就像看小孩斗气一样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林若梦露出一个微笑,也放下手中的水起身一起训练。

两个人开始认真地跟着舞蹈老师练习起来。日后的许多天,她们都在这样你追我赶的态势中学习。连洪澜也没发觉,自己什么时候就和林若梦越走越近。这个曾经她最讨厌的女孩,已俨然成了她的闺中蜜友。

第五十六章 兵不厌诈

胡奇刚从绮红楼出来,喝的醉醺醺的带着个女人上了车。

胡奇坐在车后座上搂着自己今晚在绮红楼里点中的姑娘。青帮的弟兄们在前座和后座两边,严阵以待。

胡奇拿钱洒在那女人身上。“老子的钱,可不舍得用在那些办事的狗身上,这些银票,最后都是你的。小心肝!来,我们来玩个游戏,你亲我一下,我给你一张银票,怎么样?”

“好啊!”姑娘堆起一脸甜腻的笑容。

话音未落,突然一声枪响。

胡奇慌忙抱头,缩在绮红楼姑娘的身后。任她如何摆动,都抓紧着她的肩膀不松手,拿她当个肉盾。胡奇低头检查自己毫发未伤,再战战兢兢抬起头,看到司机中了一枪,车歪歪扭扭撞向旁边电线杆。

胡奇还没缓过味,枪声又接连响了起来,身边的弟兄们还未找到枪声来源,就纷纷中枪倒在位置上。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只中一枪,中枪的位置都惊人的一致。

姑娘吓得精神失常,虽然毫发无伤,白色旗袍上却沾满了青帮手下的血,格外渗人。

车子撞在电线杆上停了下来,胡奇推开惊叫着的女人,跨过受伤的弟兄们,拿着枪俯身逃出车门。

突然,一个戴着半面白面具的人骑着摩托车从斜刺里杀了出来 。

胡奇掏出小手枪,对着戴面具的男人一通乱射。但面具男侧身用摩托车挡过子弹,一枪打掉了胡奇的枪,随即用枪托把胡奇敲晕,放在摩托上。临走前,还在青帮某个嚎叫不止的弟兄衣服口袋上插了一封信,随即骑摩托扬长而去。

胡奇受伤的那些手下都裹着绷带,齐齐地躺在钱阔海的面前,难受地呻吟着。钱阔海查看着弟兄们受枪伤的位置,几乎都完全一致,钱阔海大骇。

手下又递上一封信,是面具男留下的。“六号中午十二点,洪帮码头见——阎罗索命,天道有常?”

“岂有此理!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钱阔海随手揪了一个在场的弟兄过来。“你当时在场,这究竟是谁干的?长什么样子!”

“我……我当时太紧张了。根本没看清凶手的脸。”

钱阔海一把推开他。“废物!”

“哦不,我想起来了。应该说他根本没有脸,他……他戴着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白色面具!对对对!面具。”

钱阔海一惊,若有所思。“面具?”

“在上海滩自称阎罗的还有几个人?帮主,只有他了。”

胡奇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昏迷不醒。

突然,一盆水浇在他的脸上。

胡奇刚睁开眼,就被吓了一跳,那个戴面具的人正贴着自己的脸,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鬼啊!”

戴面具的男人嘴唇勾起一个坏笑的弧度。“如果当时你在美高美得逞,那么我现在就真是鬼了。”

“你是……罗浮生!”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想要杀我的人,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胡奇心中犯嘀咕。“我说他这段时间怎么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罗浮生,你枪枪打我弟兄的同一个位置,摆明了是在为当初我派人杀你的事报仇!既然已经抓到我了,要杀要剐随你来,老子不怕你!”

“杀你?太便宜你了。你还有利用价值。比如说,引你们青帮帮主来见我。”

胡奇愣了一下,强装镇定。 “你太天真了,罗浮生,钱帮主是不会为了我亲自赴险的。”

“别的人或许不行,但救过他命的恩人就不一定了……依我的了解,钱阔海对你一定不会那么不仗义的。否则你当初怎么能策动他和红丸会联手呢?”

“你!”

看着他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戴面具的男人哈哈大笑,而后离去。

钱阔海按约定一个人独自来到洪帮码头上,夜晚这里已然雾气重重,静谧中暗含着几分杀气。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鄙人青帮帮主钱阔海,哪位好汉相约,快快现身吧!”

戴面具的男人用枪押着嘴被封住、手被绑住的胡奇,出现在钱阔海的面前。

胡奇一见钱阔海,急得呜呜出声,直到戴面具的人用枪顶住他的太阳穴,才停止了挣扎。

“钱帮主,你果然是条汉子,信守约定,敢一个人前来赴约。”

“我钱阔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讲的就是一个义字!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说吧,你伤了我青帮那么多弟兄,又绑了胡奇,究竟想怎样?开个条件!”

“想怎样?钱帮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认得我这张面具了?难道不是你亲自派人在美高美的舞会上来杀的我么?”

“能有这样身手的人,也只有洪帮二当家罗浮生了。”

“你这算是对罪行供认不讳了?”

“罪行?我们都是刀尖舔血的人,明争暗斗,打打杀杀难道很稀奇么?”

“洪帮和许家联姻在即,你们青帮再嚣张,也不会傻到这时候在太岁头上动土。因此,你背后一定有一股更大的势力集团在操纵着这一切,对么?做日本人的走狗滋味好么?”

此时的钱阔海,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淡定了,捏紧了拳头。“形势所迫。乱世枭雄,讲不得那些虚名。要想手握实权,就必须有所牺牲。”

“如果我有办法让你既得实权,又不用背骂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