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不准笑话我的,还我,不送了。”我不禁气结。

我气呼呼的一把抢过了香囊,紧紧的拽在手中。他轻轻一笑,拉过我的手,“生气了?朕和你说着玩呢,你的手怎么了?”他抓着我的手轻轻的吹着。

“人家很少碰针线的,所以把手指弄破了也不稀奇。”我怪不好意思的。

他笑着摇头,“傻瓜,不会做就不要勉强,交给其他宫女去弄就行了,何必难为自己呢?”

“已经不疼了。”别人做的哪能显出自己的诚意。

他轻啄下我的鼻尖,轻柔的抚过我的每个手指,突然他的神情震住了,大声问道,“这个镯子是哪来的?谁让你戴着的?”

“是,是若曦送给我的。”我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惊住了。

他气的几乎丧失了理智,“若曦送给你的,你胡说,她怎么可能把她的手镯送给你?她怎么可能把这个手镯送给你?”他摇晃着我的手臂。

“是真的,真的是若曦临走前留给我的。”我被他抓的生疼,眼泪就快掉下来。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个手镯,越发的狂怒,“你给我拿下来,拿下来。”他愤怒的叫着,并伸手摘那个手镯,拉拉扯扯之下,镯子在我手上套的更紧,我又痛又怕,“你弄痛我了……你这是做什么?”

他并没有理会我,拼命的拉着手镯,终于镯子到了他的手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就像一头倍受伤害的野兽,眼中满是绝望,我这才知道,若曦,永远是我们之间不能言及的名字。

钻心的疼痛压住了我,我再也说不出话,气也透不过来,这种痛是那样尖锐,那样彻骨,复杂而沉重。手上的疼痛又怎么比的上心上的创伤呢。

他猛的举起手镯,狠狠的砸在地上,瞬时裂成了几半,他砸掉的不仅仅是这只木兰花手镯,也砸碎了我的心。

我含着眼泪,跪在地上,将裂片一块一块的捡起来。他冲上前来,拍掉我手中的裂块,然后背过身去吼道:“不许捡,你走,赶紧走,别让朕再说第二次。”

我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抹干了眼泪,留给他一个挺直的腰板和决绝的背影。

天空还是那么的蓝,池中的荷花开的还是那么的艳丽,我的身体却是一片冰凉。

原来爱与痛是一对孪生姐妹,有爱就会有痛,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我已明明白白的看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我不恨他,只恨自己的脆弱和痴情,老天让我穿越三百年来到这里,换来的只是一份不平等的感情,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只剩下一副痛彻心扉的躯壳苟延残喘……

爱新觉罗家果然尽出情种,可惜对象却不是我。

哈哈哈哈,我有些近乎疯狂了,只想找个人发泄一下苦闷。我一路狂奔到浣衣房,找到了映雪,她正蹲在地上洗着一大盆的衣服。

我把映雪拉到一边,“妹妹,今天这些衣服姐姐替你洗了,你去歇歇吧。”说完我撩起衣袖,使劲的搓起盆里的衣物,“嘶”,水碰在手上有些刺痛,仔细一瞧,原来手指被碎片割破了也不晓得。

映雪好像有些吓傻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万万不可啊。”她边说着边抢夺我手里的棒槌。

“你别管我,让我洗。”我推开她。

映雪吓的脸都白了,“姐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冷静,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苦笑道:“我的事情你是帮不了的。”

“姐姐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会舒服一点。”映雪扶住我的肩。

“你记着,爱一个人一定要留一半给自己,千万不要付出全部的感情,否则会苦了自己的。”脸带微笑,心却在滴血。

“姐姐这个样子,映雪心里好难受,姐姐还是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些。”

我再也忍不住了,扔掉了棒槌,抱着映雪痛哭起来,就让那些委屈也随着泪水流掉吧……

整整三天我都呆在房里足不出户,无论谁来看我都吃了闭门羹,直到十三爷和承欢的出现才温暖了我冰封的心。十三爷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你不是为一个人活的,记住不要让关心你的人难过。”是啊,在我的世界里爱情本来就不应该是生命的全部,除了爱情,我还有亲情和友情,还有古灵精怪的小承欢是我的开心果。

“若涵姑娘,你三天没去当差了,万岁爷差奴才来看看你。”王公公开门见山。

“王公公您请回吧。”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他在这话题上兜圈子。

“姑娘,万岁爷身体不适,你不去瞧瞧吗?”显然他不想放弃。

“王公公,您这是糊涂了不是,皇上有病您该去请太医啊,跑来我这是没用的。”我没好气的说道。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别难为奴才了,您要不去,奴才可怎么交差啊?”王公公一脸的无奈。

“好吧,王公公,我这就随你去。”此事和王公公无关,倒是不能连累他,何况事情是我自己惹出来的,要靠我自己去解决。

今天是一个风雨天,大概就是现在所谓的台风季节,狂风大作,大雨滂沱。相对与外面魑魅的天气,养心殿里的空气似乎有些凝重,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三个时辰过去了,他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我的骄傲、我的尊严也不允许自己向他低头。

天色渐渐的暗了,王公公手托银盘走了进来,盘中整整齐齐的排放着众位嫔妃的绿头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翻牌子?雍正随手从盘子中取了一块,看都没看就递给了王公公。

“万岁爷,是裕嫔娘娘,奴才这就去准备。”王公公接了牌子后退了出去。

我装作满不在乎的转过头去,心口上却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在一刀刀的割着,爱有多深心就有多痛,原以为自己可以大方的接受一切只要能在他的身边就好,可是刺痛的心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他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他。

“今天一天了朕连口茶都没喝到。”他突然开口倒是吓了我一跳。

“是奴婢失职了,奴婢这就去。”

怀着一丝幽怨,我将一杯滚烫的茶水端到他的面前,他拿起杯子要喝终究还是觉得水温过烫而放了下来。

“奴婢去换过一杯。”

这次我端来的是杯冰凉的水,看到他皱起了眉头总算稍稍满足了我小小的报复心理。

“你这算是和朕对着干?”他不悦的说道。

我转身不再看他,“奴婢不敢。”

他冷声道:“不敢?朕看你胆子大的很。”

话至如此我只能保持沉默。

“看来你不是很想看到朕,那好,你替朕将这份赏赐送到年贵妃的永和宫去,请她保重身体,不必来谢恩了。”他冷冷的扫了我一眼。

“是,奴婢尊旨。”

心再一次被刺痛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在我交付全部的真心后,他却接二连三的伤害了我。凛冽的狂风越刮越猛,大雨织就了一张密匝匝的水网,雷声隆隆,闪电不断,雨柱像子弹一样的射来,打的树叶哗哗的响,伞已经撑不住了,雨点落在身上是刺骨的冰凉,永和宫像是永远也走不到似的,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

一个踉跄我摔进了河里,河水虽然不是很深,但是对于我这样的旱鸭子来说,已是灭顶之灾,我急忙张口呐喊,可是狂列的风雨盖住我的声音,人没叫来,水倒是灌了好几口。我拼命的回想水中急救的方式,可是身体却越来越往下沉,我渐渐的放弃了希望。就在我彻底绝望的时候,河边出现的忽明忽暗的光亮让我重燃希望,我用尽剩下的力气,大声的叫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河边的人显然听到了我这的动静,奋力奔了过来,“是若涵的声音,若涵你别怕,我马上来救你。”

“十三爷,这可使不得,奴才不识水性,不过奴才立刻找人来救若涵姑娘。”

“滚开,等你叫人来她哪里还有命。”接着便是有人跳入水中的声音。

没一会十三已经游到了我的身边,“若涵,快,快抓住我的手。”

我使劲的伸手,终于我们的手碰在了一块,他一只手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托住我的身体,飞快的向岸边游去。我的神志有些模糊了,但还是下意识的紧紧抓着那份皇上赐给年贵妃的礼物。十三拖我上岸后,重重的拍了几下我的背心,我“哇”的一声吐出了几口水。

“好了,好了,水吐出来就没事了。”十三爷拉着我起身。

我虚弱的回道:“谢谢十三爷,您又救了奴婢一次。”

“下那么大雨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解的问道。

“我……”,我不知如何同他解释。

十三看了看我手中的东西,沉声道:“莫非是四哥?”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去找他。”他转身就走。

“不要,”我死死的拉住十三的衣角,“不要,十三爷,奴婢求您了,不要去找皇上。”

“他不可以这么对你,这对你是不公平的。”他的手摸着我湿漉漉的发丝。

我哑哑的说道,“除了这份尊严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请十三爷成全。”

他迟疑了片刻,“……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我软软的靠在十三的身上,任由他扶着我回了房。他让我躺在了床上,细心的为我盖上被子,然后握着我的手静静的看着我。

屋里的气氛太暧昧了,这不是我想要的。“十三爷,你怎会刚巧赶到的?”

“承欢她不知怎的今天一定要来找你,见你没在房中才跟着小顺子回去了,我和四哥议事后路过那,没想到会那么巧遇上你落水。”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我身上。

“事事难料,上次是你在鞭子底下救了我,今天又救我一次,这份情若涵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我感叹道。

他真心诚意的说道,“跟我走若涵,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决不会让你再受半点的委屈。”

“我……对不起,十三爷,我不能跟您走。”我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叹了口气,“你还是放不下四哥。”

我坚定的说道,“十三爷的这份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今生今世若涵都不会离开皇上。”

“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不愿再留在四哥的身边,告诉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他再次执起我的手。

我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万岁爷驾到。”王公公那独特的声音总是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不应出现的时间和场合。

十三连忙要松开手,我却一直握着就是不放,我知道雍正一定是看到了,但是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异常的神情,呵呵,我想让他嫉妒,但是事实告诉我,我是在自取其辱。

“王一忠,你去请冷太医进来。”雍正平静无波的声音。

啊,他唤父亲来要做什么?

父亲认真的替我把脉后道:“皇上,小女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臣开一个安神的药方服用几帖就好。”

“好,那你去吧。”胤禛看了十三爷一眼,十三也马上识相的退了出去。

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叫了父亲来却连一句话都没说上,算是关心我呢还是给我脸色看,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他了,或者说是我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

我翻过身去,不想说话,更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他,我怕又一次受到伤害。

可是身后好久都没有发出声响,他,是已经走了吗?我忍不住转身看了看,雍正坐在我的床边,安静的注视着我,我脸一红,又背过身去,他将我的身体板了过来,强迫我对上他的眼睛。

我赌气的闭上了眼睛,他温柔的说:“睁开眼睛看着朕,朕知道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万岁爷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和裕嫔娘娘在一起吗?”我挑战似的问了一句。

他勾起我的下巴,“你怎么那么傻,自己命都要没了,还抓着那盒子干什么?”

“那是皇上赐给年贵妃的,弄丢了奴婢担待不起。”我绷着脸回道。

他沉下脸来厉声道:“你就不能好好的和朕说会话吗?”

“万岁爷觉得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奴婢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吗?”其实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可是一说出来不知怎么的就变了味道,我不想吵架可是每一句话却又是在针对他。

他捏住我的下巴,“别以为仗着朕喜欢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用力挣脱他,大声说道:“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像Jack那样愿意用生命去守护Rose,在危难的时候把生的希望留给对方,自己却在海水中泡着冻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种才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我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都倒了出来。

他的脸瞬时就变的铁青了,“你在暗示朕十三弟才是你想要的吗?”

啊,鬼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这番话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皇上您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而我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个上去了一个就落下了,整天转啊转却永远碰不上面,可一旦见了面不知是你融化了我还是我冰冻了你,总是在互相伤害彼此折磨,直到毁灭掉一个方才罢休。”说完这话我直后悔的想打自己几巴掌,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既然你这么不想待在朕的身边,朕就成全你,,明天起就去永寿宫当差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我在那懊悔不已。我想叫住他,想告诉他我并不想离开他,可是张了几次嘴还是没有出声,我的自尊心终究战胜了情感。

无奈

永寿宫乃是齐妃娘娘的寝宫,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她,只听说她为雍正皇帝生下三子一女,不过现在已经不太受宠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公公便过来敦促我收拾东西。“若涵姑娘啊,老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公公有话就请讲。”我甩了甩辫子。

“依我看姑娘是个聪明人,可是为什么老是和皇上过不去?如果是别人碰上了这样的好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像姑娘那样不知……不知轻重呢?”他还是说的比较委婉的。

“呵呵,公公是想说我不知好歹吧?”我心里明白的紧。

“若涵姑娘啊,我还真看不出你是怎么想的。”王公公直叹气。

“王公公,个人自有个人的福缘,或许是若涵真的没有这个福气。”我不假思索的回道。

“其实皇上他……他对姑娘你还是很上心的,姑娘是否还记得您关在大理寺那次?”王公公给了我提示。

“当然记得,公公的意思是?”可惜我还是不解。

他缓缓说道,“那天我来探过姑娘以后,告诉了万岁爷你的伤势,皇上他很担心便悄悄去看过你。”

他来看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王公公看到我不相信的样子,继续说:“万岁爷并没有惊动姑娘,你再好好想想。”

我闭上眼睛静静的回忆着那天的情形,突如而来的幽闭恐惧症,纳兰的严刑逼供,十三爷的相助,王公公的深夜探访,在过道上静立的身影,沈豫鲲的舍身相救,啊,莫非在过道上静立的背影是他?我蓦的张开了双眼。

王公公笑道,“姑娘可是想到了?皇上是把什么都放在心里头的。”

“多谢公公,若涵这下全明白了。”可是一切都迟了。

“早在你替皇上诊脉的时候老奴就看出你是个姑娘家了,万岁爷他更是早就心里透亮。”王公公一语道破了天机。

原来他早就知道,那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揭穿我?

他好心的说道,“对了,齐妃娘娘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倒是她那有个董公公,为人十分的霸道无理,阴险狡诈,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有事的话让小绪子来通知我。”

“若涵知道了。”很感激他的仗义。

“若涵,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呢?”在去往永寿宫的路上,一位年龄大约和我差不多,活泼可爱大眼睛的女孩突然叫住了我。

“奴才给云若格格请安了。”

云若格格,她是谁啊,怎会认得我?我暗暗思忖。

“若涵我们有几年没见了,你对我可是生疏了不少。”云若格格对我的冷淡似乎很不满意。

“奴婢给格格请安,格格,奴婢一年前头部曾经受过伤,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请格格见谅。”失忆现在成了我的挡风墙了。

“我也曾听冷老太医讲过你受伤的事情,没想到这么严重,本来一直想去冷府探望你,只是碍着宫中的规矩而没能成行,真怀念以前的日子啊。”云若格格亲热的拉着我的手。

原来这位格格和以前的若涵还是好朋友来着,还好失忆这招还挺管用。

“格格,若涵姑娘要去永寿宫当差,现在时辰差不多了。”王公公插嘴道。

“若涵,那你去吧,既然你进了宫那我们以后见面有的是机会,我会去找你的。”云若抓着我的手不舍得放开。

“多谢格格。”我向她微微福了福身。

“王公公,这位云若格格是哪位娘娘所出?”我好奇的问道。

王公公凑近我的耳朵轻声说:“云若格格可不是万岁爷的亲骨肉,她是废太子允衽的第六个女儿,为侧福晋唐氏所出,皇上见她可怜便将她收养在宫中,今年一十六岁了,老奴也不知道她与姑娘原来是旧识。”

我摸了摸脑袋,“若涵实在是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正说着云若格格的事,迎面走来了一老一少,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父亲和欧阳闻人。我当即拉下了脸,父亲怎么还是和这种人走在一起呢。

“王公公可否行个方便,我有些话想同小女说。”父亲掏出一锭银子硬塞到了王公公的手中。

王公公颠了颠银子,“那好,你们可得快点,别误了时辰就行。”

这世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切都要靠银子说话。

父亲把我拉到一边的假山下,焦虑的说:“涵儿,你的脾气这样倔,爹真是放心不下你。”

“爹,我的事您不用操心,倒是您怎么还是和欧阳闻人走的那么近?”看到欧阳我就来气。

父亲叹道,“闻人他已经晋升为太医院正六品左院判,如今是为父的左右手了。”

靠,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怪不得他一副春风得意的小人相,“爹,您以后还是少和他接触的好,他一直想害咱们家,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他算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