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靠窗的位子上放了块软垫,让胤禛能坐着舒服些,又泡了一杯他平日里时常喝的君山银针,递到他手边,犹见他心事重重的望着窗外,拧着眉头,禁闭着嘴唇,额上显出几道深深的皱纹,连茶杯放到他手中都不知道。

“皇上有心事?”从弘时那里出来后,胤禛就一直这般模样,而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无所知。

“朕不是个好父亲。”胤禛喃喃道,“若涵,朕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我很喜欢这样,也已经习惯了这样。当他握住我的手时,他或许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而我则是体会到一种安心的感觉。十指缠绕的心灵交流,一直用于我们安抚彼此脆弱的灵魂。

“胤禛,我只知道你是个好皇帝。”这么些年来他的勤政我是看在眼里的,也疼在心里,做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实在是太辛苦了。他一直在超负荷的工作,尽心尽力的维护着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正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康熙皇帝留给他的其实是一个虚晃的盛世,才更要刷新吏治,推行新政。他的身体其实并不允许他如此的拼命,我也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因为过度的劳累而倒下,可我除了干着急,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他说朕对他不公平,说朕对他过于严厉,说朕从没有给过他机会。”胤禛喘息道:”朕给过他的机会还少吗,正因为他是朕的儿子,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他。可是他……”胤禛说着说着,激动的站了起来,继而又剧烈的咳嗽,我轻拍他的后背,在心里叹道:有哪个做父亲的会不爱自己的子女呢,只是父严子孝的古语放到帝王之家未必合适。

他啜了一口茶,声音才逐渐平缓过来,我从他手里接过杯子,刚要开口说话,翠翠慌慌张张的飞奔进屋,还大声叫着:“小姐不好了。”她在看到胤禛的同时闭上了嘴。

我皱眉道:“你大呼小叫什么呢?都怪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

“小姐……”她怯生生的看了我一眼,我淡淡的说道:“有事就说吧,千万别再一惊一乍的了。”

“小伍传话说,说……”翠翠抓着自己的胳膊支支吾吾的说着,我急忙问道:“小伍究竟传了什么话,你倒是快说啊。”

翠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胤禛说道:“说是老爷……病重。”

我的身体一晃,险些摔倒,而手中的茶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应声而落,被砸了个粉碎,翠翠赶紧扶住我的双肩,我稳定了一下情绪,两行清泪已是夺眶而出。

胤禛出神的看了我好一会,说道:“回去看你爹吧。”我感激的向他谢恩,他用手挡了回去。

我和翠翠立刻出了圆明园,而我并不知道这一别便是两年的时间。

我和翠翠心急火燎的赶回家,小伍看来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看到我们连忙迎了上来。我没空和他寒暄,只是焦急的询问父亲的病情。

小伍的脸胀的红红的,似乎快要哭出来了,他哽咽道:“老爷的情况很不好,听夫人说是因为老爷年纪大了身体状况本就不太好,又加上在牢里关了那么些日子,旧迹复发所以……”

我没等小伍说完就推门进去,心里乱成了一团,我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我无法面对父亲当时眼里的无奈,如今更无法承受失去父亲的打击。

父亲虚弱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他昏昏沉沉的,禁闭着双目,呼吸时而短促,时而又变的很微弱。

我扑倒在父亲的床前,小声的唤着,“爹,您醒醒。女儿来看您来了。”

父亲微微睁了睁眼睛,欣慰的笑了笑,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我忙问道:“爹,您要什么,女儿拿给您。”

父亲摇了摇头,朝我招了招手,我会意的将耳朵凑到他嘴边。父亲接连喘了几口粗气,粗糙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发,断断续续的说道:“涵儿,我的涵儿。”

“是,我是您的涵儿,永远都是。”我觉得鼻子直发酸,喉咙却堵塞着哭不出声。

父亲吃力的支撑起来,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样东西塞到我的手里,柔声道:“这是爹大半辈子的心血,本想传给闻人,可这孩子实在是不争气,现在交给你了。”

我缓缓打开层层的布包,里面是一本厚厚的手写的册子,我翻了翻,全是父亲多年来医术生涯的种种心得,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一文不值,可是对于学医的人而言却无疑是一件无价之宝。

“爹,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用它的,”我拼命把呜咽声压下去,可眼泪还是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

父亲点了点头,“不管你是不是涵儿,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女儿。”他抓住我的手,手心潮潮的湿湿的全是汗,“不要怪爹,那天在大牢里,爹说的那些话全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我明白”我忙不迭的回道,“爹是不希望我和皇上再起冲突才说出那些话的,女儿全知道。”

“你明白就好,爹就放心了。”我扶着父亲躺下,他的眼神浑浊,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一阵难以抵挡的悲痛揉碎了我的心,突然对父亲现在的状况感到无比的恐惧。

“涵儿,不要责怪皇上,不要怪任何人,”爹低声道:“一切要自己小心,爹不能再照顾你了。”

生离死别我并不是第一次经历,可是却从来没有如此无助过。三年多来爹对我的好已如印记一般牢牢的刻在我的脑海之中,让从小就失去父亲的我再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和家庭的温馨,只是这样美好的生活实在是太短暂了。

我默默的在父亲的床前守了三天,是愧疚,也有后悔,若不是为了我,父亲就不会吃这么多苦。如果原来的若涵还在,父亲就不会为她操碎了心,或许现在正幸福的享受着天伦之乐。

三天后,父亲与世长辞,我在父亲的灵前长跪不起,任谁劝都不管用,心里交错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泪水已经流干,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来祭奠父亲的每一个人。

“若涵,节哀顺便,”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平平响起,我侧身一看,是沈豫鲲,自从他带我去蓝宁坟前祭拜之后,我一直再没有机会见到他。

他一袭翩翩白衣,依然风采依旧,我勉强点了点头,想站起身向他回礼,岂料跪的时间久了,下肢已麻木的毫无感觉,刚直起的身体又向下滑去,沈豫鲲连忙托了我一下,我才站稳身形。

“谢谢,”我低声向他道谢,“多谢你来看我爹爹。”

“应该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沈豫鲲看着父亲的灵位,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我猜他定是也想到了蓝宁。

忽然一直安静的屋子里发出一阵骚动,声音来源自角落,那里聚着的都是父亲生前的好友,也包括和他同在太医院效力的几位御医。

他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还不时的朝我瞟来几眼异样的目光,我想他们是在讨论我的身份,真没料到原来这些人也有八卦的潜力,倒是我以前小瞧他们了。

我冷哼一声,沈豫鲲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和他们计较,我略一点头,抬眼却见人群里让了一条道出来,还伴随着几下惊呼声,“是怡亲王,冷太医好大的面子。”

我注目一瞧,果然是十三爷,他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走来。他朝着父亲的灵位拜了几拜,微微叹了口气,我向他还礼,他和我对视半晌,我们脸上都平静如昔,我猜不透他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而同样,他也不会猜到我的心思。

乘着我给十三爷端茶的机会,他轻轻对我说道:“若涵,四哥在我府里等你。”见我不说话,十三爷又继续说道:“他来这里着实不方便,所以我安排他去了我府中。”

我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将茶杯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淡淡说道:“十三爷请慢用,”随后我没有看他就退回了里屋。

直到回到自己熟悉的房间,我咬着枕角,硬是将啜泣声压了下来,我迷茫而又困惑,只觉得自己和胤禛的缘分怕是到了尽头,我想见他却又怕见他,每次想到他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父亲慈祥的笑容,耳边也总会响起父亲的殷殷教诲。虽然父亲临终前嘱咐我不要怪胤禛,不要怪任何人,可是我始终觉得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我没有去怡亲王府见胤禛,也再没有回圆明园,于是一晃两年,我们各自守着自己的一片天地,用回忆来度过想念他的日日夜夜。

在这期间,尽管我一直回避关于胤禛的话题,也有很多事通过各种渠道传到我耳朵里。

雍正四年二月,弘时以年少放纵,行事不谨削宗籍,交与十二阿哥允裪养赡。

雍正四年八月,允禟卒于保定。

雍正四年九月,允祀卒于禁所。

雍正四年十二月,云若被封为和硕淑慎公主,嫁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观音保。

雍正五年八月,弘时卒,年二十四。

雍正六年……

…… ……

抢亲

我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翠翠叫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小姐,快歇息吧,明天你还要出诊呢。”

我笑了笑,平躺下来,可再无睡意。两年来我凭着自己以前打下的扎实的基础又结合父亲留下的医书,在京城里倒成为了略有名气的大夫。

不过说起冷大夫,有人点头称赞也有不少人摇头不屑,因为不是每个病人我都会尽心尽力,只要是平常的老百姓我通常来者不拒,不但不收任何诊费,就连草药也是全部奉送,不过要是碰上有钱的主,不乘机敲他一把就不是我的风格。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几次三番的跟踪我,不时的找我麻烦,不过这些人一般横不上几次自会有人替我打发,久而久之,此类事件也就绝迹了。

想着想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迷糊中感觉有人替我掖好被角,再吹灭了蜡烛,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换上翠翠早就准备好的男式长衫,匆匆洗漱一番便出了门。

翠翠提着我那沉重的药箱跟在后面,每走几步就要喘上几口气,我就会停下脚步,帮着提一会,然后再是重复先前的步骤。

“小姐,你慢一点嘛,”翠翠扯住我的衣衫叫道。

我皱了皱眉头,“翠翠啊,两年了,你怎么还是改不过来呢?”

翠翠吐了吐舌头,“叫习惯了小姐,还真是难以改正,”翠翠调皮的朝我做了个鬼脸,“以后一定不会再叫错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把翠翠逗乐了,“小姐,哦,不,公子,你生气的表情真不像那么回事呢。”

我朝她瞪了一眼,“不和你胡扯了,张老爹该等急了。”

张老爹是个老病号了,年纪大了,身上总有点这样那样的病痛。我到达他简陋的屋子后,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撩起袖子让我把脉,而是喜滋滋的将我迎进了隔壁一间同样朴素的屋子。

“冷大夫,你看看,这样子是否合你心意?”张老爹指了指墙角的一张桌子,上面供奉了一座长生牌位,还点了数支蜡烛。“咱们村多数百姓家中如今都供有长生牌位,希望当今皇上能长命百岁,我们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啊。”

我有些感动,我每次为百姓看病的时候都会告诉他们我是皇上从宫里派出来专门为老百姓看病的大夫。这些年胤禛为推行新政得罪了很多权贵,也杀了不少反对他的人,而有些人虽不是被他所杀,却因为他而死。我清楚的明白他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但我还是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为他在老百姓心里树立起良好的形象,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我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些了。

小小的善意的谎言打动了张老爹也打动了很多经我药到病除的老百姓,胤禛心怀天下,不可能事事考虑周全,那就由我来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我眼里有泪珠涌动,不过这并不是悲痛的泪水,而是感激的眼泪,我的嘴唇和喉咙蠕动着,频频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紧紧握着张老爹的手,久久沉默。

张老爹“嘿嘿”两声,双手在身上蹭了几下,才重新握住我的手,“冷大夫,你看着还满意不?”

“满意,满意极了,”我哽咽道:“难为你有这份心思,我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这样的好皇帝现在已经不多了,”张老爹激动的说道:“其实我们也是为着自己考虑,我们当然盼望着他可以多活几年。在我们老百姓眼里啊,只要把百姓放在心里的,能为百姓办实事的就是好皇帝,呵呵呵呵。”

听了这样的一番话,我由衷的为胤禛感到高兴,普天之下最能打动人心的怕就着这样朴实无华而又言之凿凿的语句了。

“冷大夫,我们再去王大婶那看看如何?”张老爹兴致勃勃的提议道:“她家比我殷实,牌位什么的也较为精致。”

“不用了,”我笑道:“像张老爹这样的,我看着已经很开心了。”

“走吧,走吧,我带你去,又不远,”张老爹拉起我就走,我只能无奈的由着他,翠翠只好又提着药箱尾随其后。

一路上不时的有相熟的大叔大婶们和我打招呼,“冷大夫您好,有空去我那里坐坐。”“冷大夫,我们家小狗子可一直惦记着您呢,上次可多亏了您了。”“冷大夫,……”

我不好意思的向他们点头示意,心里也为自己可以帮助到他们而感到自豪。

王大婶家是开小茶馆的,虽是小本经营,由于就开在村口,人来人往的客源不少,因此生意倒是十分的兴隆,大伙有事没事的也喜欢去她那里喝茶闲聊。

“冷大夫,您今年多大岁数了?”走着走着,张老爹突然问道,我暗自好笑,这要在现代女人的年龄可是秘密,哪能就随便的透露给他人呢。

“二十五了,”我胡诌道。

“可有娶妻?”张老爹追问道。

我心不在焉的回道:“还没有。”心里嘀咕着,这张老爹今天是怎么了,以前可没见他这么多事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张老爹捋着胡须点头微笑着。

我额上开始冒冷汗了,看张老爹那架势莫不是要为我做媒?这,我如何承受的起。我装作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下自个的脑门,说道:“瞧我这记性,张老爹,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办,我们下回再去王大婶家吧。”说完,就想开溜。

张老爹一下拽住我的胳膊,“前面就是王大婶家了,看看再走,决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走吧走吧,”他硬是拖着我走进了王大婶家的小茶馆。

现在时辰尚早,可几乎所有的八仙桌旁都有茶客,有些上了年纪的人,捧着凸肚小茶壶谈天说笑,有的跷起脚喝着茶高谈阔论,其中也不乏一些手里提着鸟笼,嘴里哼着小调的有钱的公子哥。

张老爹神秘兮兮的凑近我在我耳边说道:“这些个少年可都是为了巧儿来的。”

我知道巧儿是王大婶的独生女,虽然从未谋面,也时常听大伙提起,说是长的艳若桃李,袅袅婷婷。可张老爹和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想为我和巧儿做媒?

我惊出一身冷汗,这可使不得,得尽快想个办法金蝉脱壳。

张老爹带我绕到茶馆的后门,王大婶正靠在门上焦急的注视着前方,看样子已是等了很久,我突然意识到今天可是着了他们的道了,瞧这情形分明是他们商量好的,而我却是被蒙在鼓里。

王大婶面目丑陋,身材粗壮,说句难听的话活像个母夜叉,而且她翘起的上唇和眉里眼间露出的神气,表明她是个泼辣、大胆的女人,实在是无法想像她这样的容貌又怎会生出如花似玉的女儿来。

她将我殷勤的迎进了里屋,才刚坐定,她就唤出了巧儿。

“巧儿,来见见冷大夫,”王大婶使唤巧儿端茶给我,我硬着头皮接过茶杯,却不敢抬头看她。

“呦,瞧这冷大夫,脸皮倒是比我们巧儿更薄呢,呵呵,”王大婶笑道:“张老爹,您说是不是啊?”

张老爹连声说是,我在心里说道,还不是被你们两个害的。

王大婶和张老爹兀自聊着,我一直听不到巧儿的声音,好奇的抬头朝她瞅了一眼,发现她也睁着黑白分明的杏子眼正仔细的打量着我。

我忙又低下了头,只听见“扑哧”一声轻笑,声音如黄莺般清脆动听。

虽是匆忙的一瞥,我已经把她的容貌看的一清二楚,要说是国色天香那绝对是称不上,但她就像刚刚绽开的花朵,以其独特的青春和芳香,吸引狂风浪蝶追踪而来,短衣长裙,一条黝黑的大辫子垂到胸前,长腿、高挑的身材、细腰身,肤色微黑,神态里带着一种乡村姑娘的蛮野和稚气。

看她稚气未脱的样子也就十五六岁吧,果真是花一般的年龄,就和我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差不多的岁数,而如今的我,只能感叹岁月的流逝和年华的老去。

“咳咳,”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传来,我才从深思中回过神,看到巧儿的脸蛋红扑扑的,而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和她抓着茶杯托盘的两头,谁都没有放手。

坏了,王大婶和张老爹一定是以为我被巧儿的美色给迷住了才会失神的,他们又怎会了解此刻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呢。这下真是糟糕,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王大婶开门见山的问道:“冷大夫还没有娶亲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还担心她的女儿嫁不出去吗,这样子着急。

我刚要回答,张老爹抢先回道:“还未曾娶妻,我在路上已经问过他了。”

我在心里咒骂了张老爹一百遍,当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嘴里只能先应付着,“是啊,是啊。”

“今个见冷大夫与小女一见如故,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王大婶干笑着,还不时的朝张老爹使眼色。而张老爹不停的附和着。

翠翠在我身后早已笑弯了腰,我白了她一眼,在心里寻思着要不索性就告诉他们我是女儿身吧,再这样扯下去真的要弄巧成拙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同他们解释,一直紧闭的门从外面被狠狠的推开。

撞开门的是两个虎背熊腰、粗眉环眼的汉子,肌肉隆起健壮如牛,他们中间拥着一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少年,广额、隆鼻,细皮嫩肉,眉清目秀,一看就知道是没吃过什么苦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那公子哥笑道:“果然是躲起来了,”他邪邪的看着巧儿,朝我们走来,巧儿连忙躲到我的背后。

“岳母大人,小婿这厢有礼了,”那公子哥装腔作势的朝王大婶行礼,又吩咐那两个彪形大汉:“把东西都拿进来。”

于是一大堆的东西被抬了进来,有绫罗绸缎,几口大箱子,金银珠宝等等,小小的房间快容纳不了了。

“岳母大人,小婿已经把聘礼都准备妥当,您看还缺什么?”那公子哥笑吟吟的和王大婶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的瞟向巧儿。

王大婶把我往前面一推,指着我对那公子说道:“真是不好意思了,丁公子,我家巧儿已许配给冷公子为妻,岂能再许配他人。”

我这下总算是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原来是这位丁公子看上了巧儿,偏还财大气粗的不好得罪,于是他们急着要将巧儿嫁出去,看来看去我便成了最佳的人选。

我被推到了显眼的位置,逃是逃不了了,丁公子眯起眼睛上下的打量着我。摊上了这种事我怎有不管之理,可是看到丁公子身旁那两个壮汉,身形足有我的两倍之多,先就底气不足了。

丁公子死死的盯着我看,瞪着充满仇恨的眼睛,真是把我当作了情敌,他冷冷的问道:“请问冷公子是何方人士?又是在哪里高就?”

我强装镇定的说道:“我是京城人士,是一名大夫。”

“哦,原来是个江湖郎中啊,”丁公子轻蔑的说道,语气中流露着颇多的不屑。

“什么江湖郎中,冷大夫的医术可是十分的高明,”巧儿插嘴道。

丁公子变了脸色,他径直看向王大婶,“他是庸医也好,医术高超也好,我都不管,不过这聘礼你今天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他把手一招,那两个彪形大汉把手指捏的“咯咯”作响,步步朝我们逼近。

我的舌头在嘴里转了几圈,想说点义正言辞的话,却还是没胆量说出口。眼看着巧儿的双眼逐渐泛红,委屈的扯着我的衣袖,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只能壮着胆子说道:“慢着。”

丁公子抖了抖长袍,大大咧咧的坐下,拿起桌上我还来不及喝的茶啜了一口,赞叹道:“好茶,好茶。”他又翘起了二郎腿,斜眼看向我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这是强抢民女,”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冲着丁公子就吼,“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还有王法没有。”我试图用义正词严的话来感化他们,可显然我是用错了方式。

丁公子和手下的两个钢铸铁浇的大汗相互对望着,突的哈哈大笑,我被他们笑的直发毛,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其中一个大汉朝我迈进几步,我忙往后退,他笑的十分的难看,满脸的横肉都快往下掉了。他朝我勾勾手指头说道:“小子,在这里,我们公子说的话就是王法。”

丁公子命令道:“少和他废话,赶紧把巧儿给我带走了。”他拍了下桌子,“本公子今天就要拜堂成亲,看哪个敢拦我。”

说话间两个大汉已逼近了我们,我把巧儿挡在身后,同他们周旋着,心里直后悔为什么在现代的时候不学学跆拳道空手道之类的防身术,现在落的被人欺负的田地。

一大汉将巧儿从我身后拽出来,巧儿拉住我的手,眼睛里全是晶莹的泪珠,她哀求的眼神让我怎么都不忍心松开手,我明知道她被抢去的后果免不了被糟蹋,可就是想不出办法来救她。

一时间巧儿的哭声,王大婶的喊声和张老爹的骂声充斥在一起,整个屋子都乱了套。

我恨的死死的咬着嘴唇,那大汉分开我和巧儿紧握的双手,并且重重的推了我一把,忙乱中我戴的帽子被拍了下来,随即一头青丝披散而下。

“你是女子?”王大婶首先开了腔,她不置信的捂着嘴,眼睛瞪的大大的。

我尴尬的捡起帽子,翠翠连忙跑来帮我打理乱发。

我满怀歉意的朝王大婶、巧儿还有张老爹笑了笑,刚才形势如此紧急我根本来不及和他们解释,而现在我这个样子更是救不了巧儿了。我兀自忏悔,却丝毫没发觉危险已经转移到了我身上。

丁公子朝我走来,伸出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轻佻的说道:“美人,美人啊。”他看着我的眼神如此的淫亵,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两个大汉异口同声的恭维道:“公子好福气啊,能得到如此美人。”

“哈哈哈,”丁公子猥亵的笑着,已然把我们当作了他的战利品,他朝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说道:“办好了这件事,本公子大大有赏。”

那两个大汉会意的对视一眼,放开了巧儿,推到一边,向我走来。翠翠见状,拉着我向后门的方向退去。

可是我们的动作已被他们全部看在了眼里,还未到门口,已有一团黑影挡在了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