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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说了这些,便倒地不醒。我们给他治伤,又派了弟子去他说的地点,把尸首和贵庄两位弟子找回来了。”

“尸首何处?”付言问。

“在后头柴房前边。”

“烦请江掌门引路。”

江伟英带着付言去了,柴门前摆了几具尸首,穿着黑衣,此时已被扯开衣襟,全`露出了里面的道袍。付言看了一轮尸首,皱眉怒喝:“神算门这群贼子。我今日还告诫方叔,若是出门务必小心,没想到,还是中了他们的暗算。”

江伟英道:“付大侠放心,此事我既是瞧见了,绝不会撒手不管。我已令弟子收拾准备,将这些尸首连夜押回武镇,由我玄青派送到神算门那与他们当面对质,定叫他们给个交代。”

付言一拱手:“江掌门,此事既是针对我七杀庄,便由我七杀庄来处置吧。”

江伟英却是道:“付大侠,七杀庄与神算门的纠葛颇是复杂,神算门咬定九铃道人被冤,如今暗杀定是为复仇而来,我若是不出面,怕这事很快又会成江湖劫难,引发各派纷争。此番境况,你我皆不愿看到,付大侠受累,与各派通个气,方大侠这事我们玄青派及各派定会主持公道,请各派莫要妄动,我们定会讨个说法回来。”

一番话说得付言也不好再坚持。他又随着江伟英去看了看受伤的丁子和马二,那两人打斗中被击晕,刚刚转醒,见到付言很是激动,连声相报在路上被神算门偷袭,付言道他已知晓。两人又着急问方平何处,可安好。付言告之方平受了重伤,此刻在隔壁。一番叙话之后,大家总算都平静下来。付言出了屋子,看了看院里,几名玄青派的弟子正在搬那几具尸首上马车。

“此时便走?”付言问。

江伟英点头:“夜长梦多,恐神算门那处发现这几人失手后想出什么借口推托撇清关系,还是即刻出发,速速与他们对质的好。”

付言点点头,向江伟英道了谢,又谢过他对方平的相救之情,然后道他要将方平和那两位弟子接回七杀庄。江伟英同意了,却又道:“神算门此番动了杀机,恐贵庄会有麻烦。我有一冒昧相请,希望能带两个徒弟到贵庄稍住两日,各派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好闹。付大侠意下如何?”

付言客客气气:“江掌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庄内出了这桩事,实是不便招呼。”

“不必招呼,只给我们一个安身居处便好。贵庄这事我定是要管的,有些江湖朋友也是要请来相议,若是我在客栈内,到时往返请付大侠方大侠也是多有不便。还是叨扰几日为好。”

付言不好推拒太过,正犹豫话该如何说,江伟英又道:“其他人等便在这客栈安置,只我与大徒弟萧其过去打扰。”

付言想了想,终于答应下来。

另一屋内,苏小培、冉非泽、季家文等好几个人在等着。萧其进了来报信:“付言答应了,我和师父随他们入庄。”

冉非泽道:“果然如此,只两人他便会想着无事,加上江掌门德高望重,他无甚防心。萧其,那我们商议好的,你可都记住了。”

萧其皱眉头给他看:“那当然,有多难的事,定是能办好。”

白玉郎在一旁叫道:“萧大哥,你们可切勿出了差错。”

萧其继续跟冉非泽斗嘴,没人理小辈少年郎。白玉郎不气馁,看看季家文一脸苦闷,拍他的肩:“莫苦脸,谁让你不会扯谎,一编话就被看出来了。”

季家文甩甩肩,把他的手甩下去:“会扯谎骗人,又不是什么长处。”

萧其和冉非泽猛地转身瞪他,说谁呢?季家文赶紧低头数布鞋上的布纹装忙。

在大家行动之前,苏小培特意给众人进行了一次简易快捷说谎演戏培训,原本计划给七杀庄报信应该是季家文去,可他一说“方大侠在街上遇到伏击生命垂危”就被大家唾弃,实在是太假了,恨不得脸上就刻着“我骗你呢莫信我”这几个字。最后扯谎成绩最好的冉非泽和萧其,冉非泽就不用考虑了,估计他说什么付言都要警惕一下,于是是萧其上阵。

季家文为这个心里很是郁结,就连师父江伟英都能不动声色扯谎过关,这让他心里着实是受打击的。之后众人把计划和整个行动里需要说的话全都演练一遍,苏小培给他们讲眼睛转动表情姿势注意的要点,免得露馅。没办法,之前她为了显摆露了一手,其实也是教了付言如何识别这些,如今只好强化特训一番,敌强我更强,方能行骗成功。

“这般真的合宜吗?”季家文郁闷地忍不住嫌弃这些学扯谎学得津津有味的前辈和长辈,一时忘了里头还有他的大师兄和师父。于是辈分最小还敢给鄙视的季家文被踢出课堂,行动小组里没他的位置了。

短暂特训之后,众人各自行动,付言果然如计划中预料的那般反应,而冉非泽他们想要的结果也有了。下一步,就是等江伟英和萧其跟着进了庄里再依计行`事。

付言领着七杀庄的弟子将方平抬了回来,安置了江伟英和萧其的住处,然后去寻了几个手下嘱咐了一番:“出了葫芦镇再动手,我看了,他们也就四五名普通弟子,且没甚大防备,你们换上神算门的衣裳,莫多言,莫露脸,要留活口好让他们报信,抢了尸后全烧掉,把灰埋了,莫留痕迹。”

那几人应了,去做准备。

付言回房,手下来报:“大公子请放心,江掌门和萧公子都有人盯着,他们未曾出屋。”付言点头:“千万留心,莫让他们随处走动,有事便速来报我。”那手下应了。付言又唤了丁子来问话。

“说,怎地回事?”

丁子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公子,是我没用。行到一半,那几人忽地跳了出来,我们拼死相抗,没甚破绽,但我一个没留意被击晕过去,再醒来,便是在客栈里了。”

“药你下足了?”

“确是下足了,我看方叔没甚精神,黑衣人跳出来的时候,他也确是慢了半步,行动迟缓了。只是为求不露破绽,我与黑衣人拼得卖力了些被击晕,没看到后头情景。想来是到了生死关头,方叔以命相搏,那处又离得客栈不远,他抢了马急逃,有了求救的机会。”

付言黑着脸不吭气,而后猛地一扫桌子,将桌上的杯子扫翻:“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惹得这残局,他还得费心收拾。那些尸体,绝不能到武镇去。还有方平,不知那妖女与他说了什么,他活着,始终是个祸害。不能让他与玄青派的再接触,他若是认为自己将死,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依他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想来他还未曾怀疑到他头上,但那妖女在,这事情暴露是迟早的事。

他得让他再开不了口才好。

付言很是焦躁,他感觉到事情难办了,有些脱离了控制,而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第 76 章

付言想了想,动手写了一封信。信是写给与七杀庄交好的几大派的,此前庄主方同被杀一事,也是这几大派联手帮助七杀庄一起向神算门讨公道。付言在信上说他们七杀庄的管事方平被神算门伏击偷袭砍成重伤,他特向各派通报此事。庄主过世才没多久,神算门如此卑劣行径实是教人痛快之极,他七杀庄定是会向神算门讨要说法。此事玄青派江掌门已知悉,并作客庄中。

付言将信写完,拿去给江伟英过目,知会他自己会将此事报予各派知晓。江伟英和萧其都没睡,见付言来了忙招呼。江伟英看了信,并不反对。付言道那他便抄几份,派人送出去。

江伟英又问方平醒是未醒,他想去探望探望,问问他这事情发生经过的详情。

付言忙道:“已派人守候照料,若是醒了,定会教江掌门知晓。”

江伟英点头谢过,付言又客气一番,让他们早些歇息,这信一送去,也许明日便会有友派上门探望,界时还请江掌门一同相议此事。江伟英应了好。

付言离去后,没多会,江伟英和萧其屋里的灯便灭了。付言站在远处拐角静静看着,确认他们那并无异响动静,转身离去。

江伟英在门后也在盯他动向,见拐角那衣角身影终于离去,长叹一声:“付言这人刚入七杀庄时,方大哥便带他来过我玄青派做客,没想到会成今日这般。”

“此人心思确是缜密,做戏当真是做足了全套。若不是苏姑娘嘱咐那真的惊讶神情极短方是真的,我怕是会被他骗过去。”萧其说道。他来报信说方平在街上遭到伏击,付言那虚假的惊讶被他看出来了,可也就是那个表情他看出来了,其他的,竟是没留下什么破绽。

江伟英道:“他想通知其他门派的人,一来确是做戏给我们瞧,二来是想把事情闹大了趁乱取胜。帮腔的人多了,他自然腰板就硬了。”他问萧其:“你方才出去查到什么?”

“他唤了那叫丁子的去问话,未唤马二。”

“嗯,那看来方平身边他确实安排了人。”

“有几人身着夜行衣翻墙出去了,朝着镇东方向走了,想来是去追尸首去了。”

“很好,那便等着各门派上门来吧。”

这一夜,付言通宵未眠,他睡不着,他在等消息,虽然他知道消息未有这么快回来,那他就是有些急。他在屋里转来转去,遣人去问了两回方平是否苏醒,得到的回答都是未醒。

天已经快蒙蒙亮了,付言坐回到桌前,方平未醒是个好事,看来他的伤比他想像的还重。他在犹豫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给方平瞧瞧伤,按理应该请,可若请来的大夫说这伤重需多加小心还好了,到时方平伤重去世也算合情合理,可若这大夫说出方平的伤无大碍,不会有性命之忧,那他岂不是给自己下手添了麻烦?大夫这块,他确实没什么掌控得住的人选,临时收买怕又不妥当。

付言没想到什么特别稳妥的,于是先不想,干脆坐下来记事。他在册子里把自己这头发生的所有事仔细写了下来。原本一切都已慢慢恢复正常,但那妖女来了。付言写得很慢,他一边写一边认真回忆苏小培说的话。他对比着关于这女子的传闻,认真想着自己得到的消息和叮嘱,他皱了眉头,把事情都写下后,把桌子拉开,将册子放在桌背上的一个暗格里,再把桌子推了回去。

冉非泽这一夜也没有睡。他在屋里与白玉郎、季家文等人商议天亮后该做的事。推算付言的行动,这日是最关键,他们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须得抓紧。

苏小培倦得已在隔壁屋睡下了,先前她困得脑袋直垂,差点没倒在冉非泽身上,被白玉郎一顿耻笑:“大姐精神这般不济事,如何成大事?”

话刚说完就被冉非泽一巴掌巴在脑袋上,赶紧改口:“若是有靠山,不济事也是成的。”

于是有靠山的在靠山的支持下回屋去小睡一会。靠山自己与众人再确认其他事的细节。其实事情都是安排好的,有去接应护尸队的,有伏在七杀庄外监视庄子进入动静的,有赶到附近各派拉帮手的,但就是有一件事得冉非泽亲自去,而冉非泽离了苏小培很是不放心,得交代季家文、白玉郎和刘响好生照料。

白玉郎又是长长一叹,道:“只可惜我与刘大哥均是官差身份,干不得这偷窃之事。不然定是能给冉叔分忧。”他说着还斜睨季家文一眼:“不像某些人身份合宜,办这事正好,被逮着了还能说是来找师父师兄的,只走错了地方。”

季家文涨红脸,小声道:“我,我也是有身份的。”官差有什么了不起的,最烦的就是官差了。“我是名门正派弟子,也不能干偷鸡摸狗之事。”

白玉郎再叹一声,又想拍他的肩了:“这位兄弟,你在玄青派过得还好吗?你师父师兄居然忍你到现在。”人家做师父做大师兄的都去深入虎穴了,这小师弟居然敢说这些是偷鸡摸狗。

季家文脸通红,自知失言不吭声。冉非泽为他解围:“不用他,他怕是会在脸上刻上我来窍物,我很可疑,说什么找师父师兄定是没人信的。”

“也对。”于是几个人再不管季家文,又把他撇圈外了。刘响倒是有心想帮着冉非泽去,但冉非泽还是拒绝了。这事还是他亲自办放心些,于是他嘱咐这些人守好小培,自己天未亮便出发了。

晨光初现时,付言去看了方平,刚出门就撞见一个手下飞奔来报,说江伟英和萧其去探望了方平。付言急步赶去,路上问:“方叔可醒了?”

“未曾。”手下答的这话让付言心里稍安。进了屋,看到江伟英正皱着眉头给方平把脉,他见得付言进来了,赶紧道:“付大侠,方大侠这伤势怕是不妙,我虽给了他我门的疗伤圣药,但怕是不顶事,付大侠快去请名医回来救命吧。我医术不精,实在是惭愧。”

付言闻言,心中一喜,却低头拱手:“江掌门救命之恩,我替方叔谢过。我来此便是看看方叔伤情,若是未见好,便打算为他快请个大夫。”他上前看了看方平脸色,也去摸了摸~他的脉,确是微弱得差点感觉不到。他垂下眼,抿了抿嘴角,对江伟英道:“我去唤人请大夫,先失陪。”

他出了屋子,走到隔壁,将丁子叫了出来行至院中,见左右无人,他交代:“我一会支开江掌门他们,领他们去吃早饭和议事,你把剩下的那些药再给方叔灌上,他伤得重,再加点药便能归西,落不下痕迹。”

丁子有些迟疑,付言微眯眼:“你难道忘了你做过什么?”

丁子忙低首道:“大公子放心,这事定会办妥当。”

付言盯着他看,半晌终是满意,又嘱咐:“下完了药你便去请个大夫来,请姓李的那个好了,他与方叔没甚交情,也好财。请来了,差人来唤我。”

方平的屋内,眼见付言出了去,萧其便找屋里守的那仆卫说话,问他一般庄里都找什么大夫,大公子唤人去请,得多久啊云云,那仆卫与他说话,视线转开,江伟英从袖中摸出粒丹丸,塞入了方平的口中。

不一会,付言进了来,言道已差人请大夫去了,又说江伟英等受累都没能休息好,他觉得甚是过意不去,准备了些早饭,还请江伟英和萧其赏脸一起用餐。江伟英和萧其自然一口答应,两个人跟着付言走了。付言临行前对守在屋内的那仆卫道:“莫扰了方叔休息,在门外守着便好。”

仆卫应了,跟着付言等人一起出去,把门关上了。屋子里静悄悄地,只剩下单独躺在床~上的方平。过了好一会,方平的手指动了动,没一会,眼皮也动了动,而后,他睁开了眼睛。初时看到自己躺在自己屋里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再然后他想起来了。他心里头一阵难过,闭了闭眼,而后他悄眼看了看屋内,没人,正待翻动身子,听得外头脚步声响,丁子的声音响起:“大公子唤我去给方叔请大夫,我先来看看方叔的状况,好跟大夫细说。”

外头仆卫应了一声,丁子走了进来。方平慌忙闭上了眼,靠着耳力听着丁子走到床边。有一会没动静,也许他是在观察自己,方平没敢动,心跳得厉害,但静静等着。之后是衣裳摩挲的动静,然后他听到丁子小小声的道:“方叔,你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然后,方平感到有一只手把自己的嘴捏开了,方平猛地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了丁子拿着个小药瓶的手。

丁子吓得正待大叫,却被方平点了穴。丁子动弹不得,手还被方平捏着,惊得是一身冷汗,瞪大了眼睛。方平也瞪着眼,他果真是太傻了,他想庄主被杀应该是那妇人所为,没想到江掌门却说付言也是可疑。他说他要回来讨个说法,江掌门却说:“怕是你的说法讨不到,人却被灭了口。若是无万全准备,他们怎么敢对老庄主下手,连老庄主都能杀,又怎么顾忌你的性命?”

他是想着付言也许会有帮手,但万没料到他的帮手之一,竟会是自己的贴身随伺。连他的忠仆都能拿下,那这庄里还有多少信得过的?

方平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愤怒,坐起来正待开口,窗户忽然开了,方平心里一惊,转头看却是冉非泽露了张笑脸跃了进来。

付言与江伟英早饭时,江伟英道想见见庄主之子,他满月酒时他还抱过他,如今七杀庄出了这些事,他该好好再看看这孩子。付言不好推托,便遣人唤了方李氏带着儿子一起过来早饭。三岁的娃娃很是可爱,萧其和江伟英逗了他好一会,又问了方李氏许多孩子喜好的问题。一顿饭吃了许久工夫,直到有仆来禀,说是罗衣门和铁袖山庄来了人求见。

付言听了,与江伟英道:“定是昨夜里的信他们收到了,赶来相问的。”

江伟英忙道:“我与你一道见见。”付言点头,他正有此意,只要江伟英和萧其未离开他的视线监视范围,他便觉得安心些。

众人一起到了堂厅议事,付言将昨夜里方平被袭重伤的事说了,江伟英也道他救下了方平,已派人将尸首运往武镇找神算门对质。铁袖山庄与罗衣门听得是破口大骂,连声斥神算门无耻。大家一番相谈,说了好些这事该如何办等等。说了小半日,又有家仆来报,日月山庄及其它两大派也来了人。

付言看向江伟英,因日月山庄及这两派与七杀庄算不上有多好的交情,倒是与玄青派走得更近些。江伟英道:“兹事体大,我昨夜让弟子去报信,让各门派都来,助老庄主讨回公道。”

说话间日月山庄罗华等人进了来,付言心里相当警觉,明明是方平被袭,为何江伟英这老家伙说是为老庄主讨公道?也许这事与庄主之死有关联,神算门是为此报复,他是这般想才这般说的?或者,他另有所指?

付言不吭声,借低头饮茶之时给了一旁手下一下眼色,那手下出去了,过了一会在门口说有事道,付言借机出去,左右无人,他忙交代庄内加强巡查,又让人再去方平屋里看看。话还没能多交代几句,萧其出来唤他进去,说大家在说这事的重点,让他速回去。付言心里不好的预感更甚,又没了法子,只得对那手下说:“照我说的办吧。”便与萧其进去了。

堂厅内,江伟英正在说神算门此举定是为了报复九铃道人被冤之事。铁袖山庄的人冷笑说是不是被冤这可不一定。江伟英却是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若只是打嘴仗,这怨仇如何解?如何能教神算门心服口服?他说就得解开了庄主方同之死的谜团,才能彻底解决这事。

付言盯着江伟英看,“我倒是觉得凶手乃九铃道人事实清楚明白,江掌门却是有何高见?”

江伟英不急不躁:“倘若他不是真凶呢?我们被困在这事里,反而教真凶逍遥了。”

付言没说话,他想起那人教过他的克制,话说得少,馅便露得少,越是紧要的关头,就越要沉得住气。他沉他的气,江伟英却是接着往下说了:“我们换个角度想,若真凶不是九铃道人,那便是有人杀了方庄主后栽赃,这必是早有预谋的,因为九铃道人的兵刃特殊,若是要栽赃于他,必要先准备好适合的兵刃,这才能事发后躲过验刃痕这一关。当初冉非泽要验刃,也是准备了几日才找到相近的利器。另外,这个凶手,必是相当了解方庄主,知道他与九铃道人的关系,知道两人极不和,他也得了解九铃道人,知道他的兵刃状况和行~事行踪,这事方能成。”

付言垂了眼,微微低头,他觉得他快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他的心跳得很快。

江伟英继续道:“有了兵刃,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的,便是动手。方庄主武艺高强,为人警觉,若是不相熟的人怕是难以近身,相熟的人也无法保证一击得手,一旦方庄主反抗动起手来,那刃痕也许就会不一样了。再者,动手是在庄内,那凶手也绝不能让庄主有机会呼喝唤人,这个难度,相信在座的诸位都明白。”

大家纷纷点头。

“所以,这里头有个重中之重,他是如何得手的?下~药,怕是最方便的。”

付言心里咯噔一下。

☆、第 77 章

 

铁袖山庄那头皱了眉头:“可是方庄主过世多时,恐怕也验不出什么毒来了。再者,没凭没据,开棺验尸也是对死者大不敬。”

江伟英点头:“魏大侠言之有理。”

铁袖山庄又道:“江掌门是以九铃道人为无辜来推想此事,依我看,倒是舍易求难,把事情越绕越复杂了。若按原先的推断,九铃道人潜入七杀庄,在书房偷袭方庄主,以九铃道人的武艺,加上方庄主没有防备,一击得手这事也是可能。之后方管事听到铃音动静赶来,看到九铃道人行凶逃窜时的道袍一角,有人证,有刃痕物证。而九铃道人的不在场证明,其实也是相当勉强,谁又能铁口直断入了玲珑阵就定不能半途出山?”

付言在一旁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江伟英。铁袖山庄又道:“不能那神算门喊冤便真当冤了,凡事得讲真凭实据,勿胡猜妄断。九铃道人死于玲珑阵,那是中了阵中暗器,我们大家伙儿也是看到的,虽有人说心口那箭刺得深,有蹊跷,但眼下并未逮着什么凶手,也没任何线索,只是猜想推断,实不能说就是有人加害于九铃道人。再者,神算门推断七杀庄杀害了九铃道人,可众所周知,九铃道人武艺高超,付大侠和方大侠还有当日`他们在阵中的另两名弟子,又哪里是九铃道人的对手?九铃道人怎可能无声无息就被刺身亡?这倒与方庄主之死颇有些相似,难道九铃道人那时也被下了药?”

罗衣门的也道:“言之有理,这一环扣一环,看上去有些还当真是凑巧了。可若是没证据,还真是不好乱猜,不然我们自己先短了自己的气,怕是正中那神算门的下怀。他们喊冤,要的就是这个。若是我们自己都稳不住心思,如何有理向他们讨要说法?”

付言再点点头,很想附合几句加强效果,但他忍住了。

江伟英这时候看了看萧其,萧其点了点头,附他耳边小声道:“该是可以了,方才冉非泽在窗外比了个手式。”

江伟英点头,转向大家:“诸位说的都有理,我本也想不到下`药中毒这一手,先前所有线索均指向九铃道人,我也是依着那些线索推断,但确实这其中疑点重重,诸们也都是知道的,不然,大家也不会辛苦验那刃痕,也不会辛苦跑那玲珑阵一趟。但事情发生的越多,凶手的破绽就露得越多,下`药之事,我是直到昨日夜里才知晓了。”

“如何知晓?”众人面面相觑,赶紧问。只有付言的脸色变了,他的心往下一沉。

这时萧其已经走了出去,领进来两个人——方平和丁子。

“是从我这知晓的。”方平道。而丁子进了屋便扑通一声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方平出现和他说的话让付言脸色一变,他低了头,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疼痛让他迅速换上了冷静,他抬头,静静看着方平。

其他人见到方平出现都很惊讶,明明说的是神算门将他砍成重伤,如今却是没事人一般的出现了。

方平向江伟英低首行礼:“多谢江掌门救命之恩。”

“方大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日月方庄的罗华忍不住抢着问了。

方平看了一眼付言,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表情,方平的心里冰冷。他看了一圈众人,将江伟英带着苏小培等来七杀庄拜访,而苏小培帮助他回忆起案发之时的细节的事说了。“我这才想起,原来那个时候,我并无听到铃声,也无看到衣角,这些,全是我自己想像的,我以为……”他闭了闭眼,很是羞愧:“说来难以启齿,但确实是我冤了九铃道长,是我惹了后边这一连串的祸事。”

铁袖山庄的魏杉大叫:“记错了?这等事还会记错?你看没看见,听没听到,难道你自己不知道?这才过了多久的事,哪能转眼就记错了?”

方平抿紧嘴,旁人的这种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都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护,事实上,他觉得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是他犯下的错误,别人说几句他便杜撰出记忆来,他能怪谁?他要是说某某人跟他说了某某话而他就编了慌,这些说出来都丢人。

“总之,一切是我的错。”方平咬牙,接着道:“苏姑娘让我知晓了这其中源由,我昨夜便想着去寻她,想借由她的帮助,推断辩识出杀害庄主的凶手。没想到,半路遭到了伏击。那个时候,幸亏江掌门派了人前来相救,我得以保全一命。”

“那苏姑娘倒是个奇人。”罗华曾在玲珑山里见识过苏小培的神针奇数,对她的方法很是好奇。“她告诉你什么源由?”

“那你知道真凶是谁了?”“伏击你的是神算门?”“然后呢?”其他人各自追问。

这时江伟英道:“苏姑娘说,方大侠想的那些事是有人引导暗示的结果。那个人能下这样的暗示,必是方大侠亲近和信任的人。如今事情即将败露,他便会对方大侠下手。大家皆知,若是在自己家里动手,那内贼这像太明显,所以,在外头由仇家下手是最好的掩饰。而为了不出差错,夜深人静的暗街上动手是再好不过。苏姑娘昨日离开庄子里就设了一个套,她说躺下好好想事情,脑子能动得更快些。若是那对方大侠行暗示的人听到这些话,便会游说方大侠这是苏姑娘暗示夜里去寻她相议事情最好之意。”

“所以我夜里便带着两位随伺弟子出了门。”方平说这话时看着付言。

付言叹气:“苏姑娘那话听起来便是这意思,方叔与我皆是一般想,如今方叔夜里在外遭害,便觉得是我诱骗你出门的吗?”方平没说话,事实上他听到付言这般说,他心里更凉了。

江伟英不接付言的话头,却是道:“那些伏击的黑衣人,刻意穿上了神算门的道袍,也说了些话,露了衣裳让方大侠等皆认为他们是神算门的。我派去的弟子一路盯着方大侠的行踪,发现方大侠有些不对劲,黑衣人来袭之时,他的反应有些慢,应敌动作也不灵活。于是将人救回后仔细问了,我们皆是怀疑他被人下毒,这毒不致死,却能让人行动迟缓,反应不及,这般若是被人杀害,就算有人目击,也说不得什么来。”江伟英顿了顿,接着道:“如此推断,我们便忽然想通了凶手是如何杀害的方庄主。准备好兵刃,下毒,动手。之后,对目击者暗示,制造有利的口供。”

付言点点头,忽道:“如此说来,方叔的嫌疑倒是不小。师父与你亲近,你对他下毒是轻而易举之事,你是最早发现他尸体的,又是你说听到铃音看到衣角的,依你的证言,我们才敢向神算门讨要说法。如今,你又蒙骗江掌门,你意欲何为?难道是为了庄主之位?”

“你放屁。”方平气得手抖。“你派人乔装在半路伏击于我,我大难不死,你以为我伤重,便让丁子施毒加害于我,这些,丁子可都是承认了。冉大侠也在你屋里搜出毒药,与你交给丁子毒害我的一般无二。”

“丁子是你的随伺家仆,又不是我的。你让他说什么,他可不就说什么了。”付言完全不打算承认一字半句。“冉非泽去我屋里搜出毒药?”他冷笑,“莫说究竟是不是从我屋里找到的,就说他私闯本庄意图不轨,便可将他治罪。冉非泽这人心术不正,江湖中名声奇差,你找的这个帮手不怎么好啊。”

方平愣了一愣,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心狠无赖至此,他怒极反笑,笑得流下泪来:“付言啊付言,你当这庄子里的忠仆都死绝了吗?”

付言不答反问:“方叔,你为何如此?我为了你,还连夜去信各大派求助,如今你却是这般。”

方平再次哈哈大笑:“为了我?付言,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也想问一句,你为何会如此?这庄中虽有不少受你控制听命于你的,可是大多弟子仆众却是好的,你的那些手下有谁对庄主有二心的,我全问出来了。你道人人向着你吗?这些个来此相助的门派,魏掌门、丁掌门,还有各位江湖朋友,”方平抱拳冲着众人施了个礼,“他们是为了助你而来的吗?是为了我方平而来的吗?你想得太美了。他们是为了庄主而来,是为了七杀庄而来。庄主遇害,七杀庄受欺,他们定会拔刀相助,却不是看在你付言的面子上。你不过是一个江湖小辈,没有庄主这些年拉拔你,你能有今天?你道你生来便是七杀庄大公子,人人敬你吗?呸!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任凭你如何厚颜抵赖,今日这事是绝不能善罢干休。”

付言在袖中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沉声道:“方叔这话说得对,今日这事绝不能善罢干休。方叔在庄里数十年,庄子里上上下下谁不听方叔一言,方叔说得对,我不过是小辈,他们是听方叔的,还是听我的?方叔如今舌灿莲花,我却是无话可说了。”

方平气得抖手指向付言:“你,你这个畜生……”后边却不知还能说什么好,气得脑袋直晕。

这时江伟英清咳两声,道:“我方才是否没说清,那几个冒充神算门的黑衣人未死,只是拼斗中受了伤,我们给他们点了穴服了药,不仔细把脉细究,确是不易察觉。我道要将他们尸首送去神算门对质,有心人若是心虚想阻止此事,该是会派人动手抢尸。算算时候,这会运尸马车早出了葫芦镇,该是已经动手了吧。”

付言脸色终于变了,他紧`咬牙关,却仍控制不住面上抽了一抽。萧其的脸也有些抽,师父是不是被冉非泽带坏了?这说话的口气怎地与他那般颇教人牙痒痒的呀。幸好十八不在,不然定会对师父失望了。

付言没再说话,方平却是道:“你可以嘴硬不认,可人证是有的,你用的毒我们也已找到,其他证据也定会有的,你是断不能抵赖过去。”

说到这个萧其想起来问了:“冉非泽在何处?”那家伙先前在窗外偷偷向他示意事情办妥,如今却是不见了。

方平道:“暂未寻到凶器,苏姑娘来了,他陪苏姑娘去夫人那了。”

这下付言是再忍不住,腾地站了起来:“方平,你莫欺人太甚。此事与他们孤儿寡母又有何干系?”

“有无干系,查过便知。”

付言咬牙切齿:“那妖女妖言惑众,居心不良。”

“我倒是觉得,苏姑娘确是有两手的。”一直不做声的罗华插嘴道:“她虽然打扮说话皆是古怪,可所说的话确是有几分道理,法子奇巧,也是有神效。这个,我亲眼所见,愿意做保。”

付言黑着脸,迸出一句:“莫欺妇儒。”说完,便要向外冲去。

铁袖山庄魏杉猛地跃起,拦在他的面前:“事已至今,付大侠还是稍安勿躁。方大侠有句话说得对,我铁袖山庄的人来此可不是为了付大侠或方大侠,而是为了已故的方庄主和这七杀庄。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有证据的便摆出来说话,有疑点的便好好查,我等江湖友人来此就是要断个公道的。”

其他人纷纷附合,要求付言坐下,不得妄动。付言恨恨,身上冷汗已出,没料想他们竟会把怀疑也放在了方李氏身上。

苏小培此时确实是在方李氏的居院屋里,她与她面对面的坐着。方李氏垂着头不说话,而苏小培毫不放松,一直盯着她看。她们俩这般僵持已有好一会,方李氏先前还忿忿撒泼,但冉非泽他们是方平手下人带来的,言道方叔有令,严查全庄,任何人不得例外。

方李氏眼见自家院中的护卫等全被押开,心知大事不妙,但付言先前早有交代,于是她低首垂眼,咬牙不语。但绕是如此,她也心慌得厉害,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妖女坐在对面一直盯着她看,方李氏觉得背上冷嗖嗖的。

“我知道你做过什么。”苏小培这样说,看到方李氏嘴角动了动,咽了咽口水。她知道她害怕了,这很好。

“是你给庄主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