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陆愿,就是他最大的勇气。

陈默把陆愿的手越握越紧。

他决不允许她再次逃离。

时间到了半夜,有人在陆愿和陈默周围走来走去。

“老张,给他们弄上车。”有个年轻的男子小声道,“反正他们也没看到咱们什么样子,钱拿到了就交人吧。”

老张没说话。

另一个苍老点的声音低低道:“做掉吧,钱多。”

年轻男子小声道:“不行,犯人命的事儿我不做。你们要怎么处理随你们,我要带着弟兄们走了。老张你记得把钱打到我账上。”

有扭打的声音响起。

“TM的,我不做了还不行?”年轻男子急了。

“这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声音苍老的男子情绪有些阴郁,“陈家的人你们谁了解?这俩然放出去会不会有泄露咱们的身份?做掉,一了百了。”他的脚步声近了。

老张最后开口了。

“打昏了弄车上给他们俩开出去吧。”

陆愿和陈默从头到尾都没发出声音。

这种时候,保持安静比引起注意力明智。

年轻男子拎了棒球棍上来要将陆愿和陈默打晕。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紧张,一棍挥下来,没砸在俩人脑袋上,反而一下把俩人脑袋上的头套给扫下来了。

眼前突然大亮。

陆愿这才看清,她和陈默是被绑在一处废旧的仓库里,头顶不知道多少瓦的白炽灯发着刺眼的光,照的整个仓库如同白昼。

陆愿望向沉默的老张,他已经摘了挡着脸的棒球帽,将棒球帽捏在手中揉做一个球。

年轻男子没拦住老三。

老三的刀还是劈下来了。

陈默靠捆绑的绳子拉动陆愿,让老三那一刀劈在了俩人手腕之间的麻绳上。

轻微的一声“噗”,绷得紧紧的麻绳断了。

陆愿和陈默分开了。

陈默迅速把自己手腕上的绳子挣开。

年轻男子打掉了老三手中的刀。

“打昏他俩!”

一见陆愿和陈默重获自由,周围原本散开站着的绑匪都围了上来,挥起了手中的棒球棍。

雨点般的棍棒落下来。

陈默抱着陆愿,将她的头压在胸前护着。

陆愿挣扎着,想要反过来护住他。

但是她被陈默半压在地上,腿用不上力气,竟然一时间翻不过来。

她听到陈默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装晕。”

陆愿是装晕的。

陈默头上,背上都挨了好几下,血沿着他的额头蜿蜒而下。

他只是死死将陆愿按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按入身体里。

 

第 35 章

三个月前,陆愿来到这家狗仔杂志社的第二周。

九点半。

老大步履匆匆从外面进来,拍拍手,“大家听着,钟离明天从巴黎回国。首都机场早上八点抵达。谁明天手上没活的?”

室花立马举手,笑道:“我志愿去拍!”

老大摆摆手,“除了你。”

室花高声道:“那可是钟离,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你不放我去,给那些男人去拍,真是暴殄天物!”

一个男记者笑道:“放你去,你文文弱弱的,机器都未必能扛得动,更别说从一群如狼似虎的记者里挤出一条生路去了。”

室花笑骂道:“门缝里瞧人是不是?”

老胖道:“要不让陆愿去?她也是女的,不算暴殄天物吧?力气也够,一般男的都不是她对手。”

“行,”老大点头,看了一圈,“陆愿,陆愿?”没看到人。

陆愿躲在茶水间里发呆呢,听到喊她名字,倚到茶水间门框上,懒懒道:“这里。”

老大看过来,“明早首都机场有个拍摄,你去行不行?”

陆愿吹吹茶水,“行。”顿了顿,问道:“拍谁?”

“钟离。今年拿了影帝的,才二十五岁,准一线了。TMD,真是年轻有为。”男记者小周羡慕嫉妒恨了。

“他?我不去。”

办公室里的人都看她。

“小周你去吧。你明早原定什么拍摄?我跟你换。”陆愿淡淡道。

小周笑了,“真的?我那是个十八线小明星,没劲。你真愿意换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讨好得笑着靠了过来。

陆愿把只剩了茶叶的搪瓷缸往他手中一塞,“倒了刷干净。真换。”

小周捧着搪瓷缸,如获至宝,“好嘞!保准给您刷的干干净净,就跟没用过的一样。”

陆愿走出茶水间,脸色不是很好。

那边钟离才下飞机,口罩帽子墨镜全戴着,整张脸武装到牙齿。他趁着助理去取行李,给陆愿打的电话,知道星果娱乐来拍的人不是她,不禁有些失望。

“你故意推掉不来的吧?”钟离抱臂等着助理过来。

陆愿淡淡道:“看你怎么理解了。”

“我怎么理解?”钟离短促得笑了一声,试探道:“我理解的话,你有男朋友了?”

“没事我就挂了。”

“我有余师师的料,你要不要知道?”

陆愿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要。”

另一边钟离的脸色才是真正不好,挂了电话也不等助理,直接走了VIP通道,自己就出了机场,蹲守的记者蜂拥而上。他低着头,靠帽子口罩墨镜遮挡,愣是不顾众人恳求,既没露脸也没说话,径直上了来接的保姆车。

一上车,钟离摘了口罩,露出弧度优美的下巴和近乎完美的嘴唇,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去酒店。”

司机迟疑了一下,“不等李助理和经纪人了吗?”

钟离的情绪有些低沉,他在墨镜后面闭了闭眼睛,“给他俩打个电话,就说咱们先走了。去酒店,我约了人。”

钟离和陆愿几乎是一前一后到达酒店的。

陆愿敲响酒店房门的时候,钟离刚刚脱下外衣来。他穿着里面的运动装来开门。

“好久不见。”他望着陆愿,明亮的眸子里情绪涌动。

他对着陆愿张开双臂。

陆愿笑了,从善如流得跟他抱了一下。

谁知道钟离手臂用力,直接将她锁到怀中来,头一偏,就想吻下来。

陆愿还笑着,低头往他肩颈处躲了一下,语气有点危险,“不想挨揍就放手。”她忽然轻轻咳嗽了一下。

钟离贴着她耳朵轻声道:“变得这么凶,以前那个追着我喊哥哥的周周哪里去了?”

他笑笑,松了手。

陆愿揉揉鼻子,“你还在用demeter的香氛。”

钟离揽着她往房间里走,“当然,你喜欢的味道我一直记得。”

钟离倚在窗沿边,看着陆愿,灌了一口酒,忽然笑道:“我去欧洲拍戏,离开小半年,你竟狠心到一个电话都不打。”他的倒影落在羊毛地毯上,修长而落寞。

陆愿蹙眉,问道:“你说的余师师的料呢?”

钟离咧了咧嘴角,本该是个笑容,不知怎地却像是要哭,他轻轻道:“真是让人伤心呐。”他仰起头来,用手背盖着眼睛,“陪我多说会儿话,都难以忍受了吗?”

陆愿走过去,轻轻拿开他手中的酒杯,柔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离把覆盖着眼睛的手拿开,睁眼望她,眼中竟然已有泪光,他的声音沉沉浮浮,“那是什么意思,你的心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愿望入钟离含泪的眼睛,余光中看到他眼角下方的泪痣,放低了声音道:“你知道的,我只是很着急。”她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显出了一点祈求的神色,她喃喃道:“就快没有时间了。”

钟离见她靠近,不禁就屏住了呼吸。透过薄薄的泪光,他仿佛又看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女孩,带着炫目的光重生在他的世界里,几乎成为了他生命的主宰。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恐惧,“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陆愿闭了眼睛,稳定着情绪,没有说话。

钟离轻轻道:“不要骗我。我会难过的。”他攥紧了陆愿的右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在她细细的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我难过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不是在威胁,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这一点陆愿和他同样清楚。

陆愿偏过头去,声音冷了下来,“给我线索,或者请我离开。”

钟离狠狠盯着她,他胸膛剧烈得起伏了几下,俊美的脸上竟然显出一丝狰狞。他甩开了陆愿的手,大步走到衣架旁,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色的卡片来,冲着陆愿扔过去。卡片轻飘飘得落在陈默面前的茶几上。

钟离冷冷道:“你要的。”

陆愿抄起卡片,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名片,只在背面写了一处地址:S市一家酒店,连房间号都有。

“谢谢。”她简单说了一句,头也不回出了房间。

钟离自嘲般的笑了一声,就着瓶口灌了一大口,他的目光有些迷离,“你长发的样子,很迷人。”

“怎么能让他独自住进酒店?去年的事忘了吗?李助理,你快点过来。”

关上的红门外面,陆愿的声音不似往常一般冷静,有点急促,透着焦灼。

第 36 章

钟离住的是独立一层的总统套房,走廊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暗红色的地毯,清新的空气,温柔的灯光,让人觉得安全放松,好像什么心事都可以吐露一般。

钟离追了出来,他对陆愿这样说,“你们——你和你前男友,不考虑复合吗?”

陆愿还是低着头,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笑得几乎要把脸埋到膝盖间去。

钟离仔细看着她的侧影,轻轻问,“很好笑吗?”

“是啊,很好笑。”陆愿用膝盖蹭去笑出来的眼泪,“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话了。”

钟离也不生气,看似挺冷静地分析给她看,“你还关心他的吧?我是说,廖科。”

“我还关心他?”陆愿还是嗤嗤笑。

“你追着余师师不放,不只是因为周阿姨的事情吧?不是吗?”钟离索性点破给她知晓,带着点破釜沉舟般的悲壮。他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知道自己内心叫嚣着的,却全然是另一回事儿。如果陆愿能够反驳他,如果陆愿能够告诉他这想法简直荒谬,他不知道自己该会有多欢喜。

可是陆愿的笑声却戛然而止了。

她就像是突然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一动不动得僵在了原地。

钟离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像一艘被凿穿了底板的小船,漂在黑色的海上,冰冷的海水灌了进来,压着小船,还有船上的他,一路缓慢而无可扭转得沉没下去。他按住自己口鼻,不自觉得想要阻止自己说出接下来的话,“既然还在意他,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陆愿终于歪头看他,她的眼睛有一点点红,却是面无表情,“在意就能在一起吗?”

钟离下意识反问,“不能吗?”

“能吗?”

钟离望着陆愿的眼睛,忽然就失了声。她的眼睛里透着一点清冷的光,像是初一夜里细细一缕月牙光,白亮而淡漠。他好像在那光里,触到了陆愿的心。

她不再是那个追着他喊钟离哥哥,受伤后柔软低头的女孩周周了。

六年了,在他不见的地方,她的心变得冷静而理智。

像是由最坚硬的钻石雕就,不管多么炙热的感情都无法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迹。

同她说什么在意,说什么在一起,只会让他显得可笑。

他在这一刹那,了悟了一切。可是怎么办?他问自己:我竟然想要接近这颗冰冷的心。

就在两人默然无语的时刻,电梯门忽然“叮”得一声开了,李助理和经纪人满头大汗跑出来。

“他怎么样?”李助理边喘气边问道。

陆愿靠着墙站起身来,双手插兜,低着头道:“还好,有点醉了。”

李助理长舒一口气,擦擦汗道:“多谢你了,陆愿。唉,他最近行程紧压力大,你…这阵子还是先别见他了吧。”

陆愿仿佛在听,又仿佛没在听,只自顾自继续道:“把房间的酒都收起来吧,平时跟紧点,别再让他落单了。”她呆了一呆,轻轻道:“我先走了。”

钟离坐在走廊里,半醉中看她离开,心里恍惚到了极点。

李助理扶他起来。

电话却突然响了。

钟离看一眼来电,接起来,微醺道:“陈默,地址我给她了。你答应我的——这次会好好对她。”

电梯里,陆愿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不断跳转的楼层数出神。

出了酒店,陆愿给老大去了电话,“我要请假。可能二十天,可能两个月,说不准。”她拧着眉头听完那边的回答,淡淡道:“那就当我辞职了吧。”

她浑若无事得挂了电话,驾驶着车子转了个方向,

陆愿有些想笑,却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在室内攀岩馆有过一面之缘的庞哥。

“卓小姐,明天周六有没有空啊?上次说要请您指教的。”

陆愿客气得笑道:“指教不敢当。”筹划了这么久,她就要让余师师付出代价了——想到这里,她感到心里一阵发紧,急需某种瘾来镇静这种心情。

她知道自己需要的那种瘾,就是那种自虚空坠落的快感。这快感,她的四肢百骸,每一处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热切地渴望着。

她深呼吸几下,微笑道:“好的,明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