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心霏正被一篇学术论文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想想家里也的确需要添置点东西了,于是放下手里的笔,帮曈曈换好衣服后出了门。

就近去了中心广场那里的沃尔玛,谁知还没踏进超市的门,曈曈就被广场上的一条金毛犬给吸引了,嚷嚷着要过去跟狗狗玩。展心霏才刚刚松了手,曈曈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可毕竟是才三岁半的小孩子,对那种比自己体积要大的东西多少有些畏惧,跑到跟前突然停了脚步,回过头来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妈妈。

展心霏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小时候被狗咬过,而且还是一条被铁杯子罩住了嘴巴的狗。大概是她长得不符合那条狗的审美观,隔着好几米的距离看到她,拼死拼活地弄掉了嘴巴上的束缚,朝着她奔了过来,一口咬在她的小腿上,差点没咬掉一块肉。后来她吃药、打针弄了一个多月,总算没留下疤痕。可自那以后,她只要看到狗就退避三舍,再温顺的对她来说都是种威胁。

她对狗这种动物,说不上喜欢,所以一直不理解女儿对狗情有独钟的原因。

见曈曈只歪头外脑地盯着金毛犬看,伸出了小手又不敢摸,牵着狗的阿姨笑了:“没事,它很乖的,不会咬人。”

曈曈抬起头看了阿姨一眼,又看了看那条金毛,然后摸了它一下。也许是动作太突然,那条金毛犬好像被吓到了,浑身一颤,猛地回过头,冲着曈曈叫了一声。这一举动把曈曈吓了一大跳,“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展心霏赶紧走上前把她抱开,狗的主人喝斥了一声,又很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啊,平常它很乖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孩子被吓到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她蹲下来轻轻地拍着曈曈的背,抬起头微微一笑:“没关系,她哭一会儿就好了。”

曈曈被吓得不轻,边哭边喊妈妈,展心霏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从包里拿出小手巾帮她擦掉小脸上的泪水,“不哭了曈曈,你看,周围的小朋友都看着你呢,多丢人。”

曈曈不管不顾,又扑进她怀里,哭得更凶,无论她怎么哄都停不下来。她腿都蹲累了,又没办法对付这个小家伙,既无奈又无助,突然听到头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曈曈乖,不哭了,哭鼻子的小朋友狗狗不喜欢哦。”

她抬头一看,表情瞬间僵在脸上,怎么会是他?

怀里的小丫头听到这句话,直起身体来,奇迹般地止住了哭泣,仰着小脸,不解地看着眼前未曾谋面的男人。

许瑨哲温柔地笑了笑,蹲下来对曈曈说:“小朋友不可以常常哭鼻子的,要勇敢一点知道吗?”

展心霏抱着曈曈的手臂几乎僵硬,简直不敢去看许瑨哲的脸,却听到女儿稚嫩的声音:“狗狗叫,狗狗好凶。”

许瑨哲笑出声来,站起身走到那条金毛犬身边,顺着它的毛摸了几下,又弯下腰来轻轻地揉它的耳朵。那条金毛似乎很喜欢他,不停地摇尾巴,围着他转,几乎要扑到他身上来。

展心霏看得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狗,而且他似乎跟狗有种莫名的缘分,朋友家里的、街上看到的,大小品种各异的狗都能跟他玩得不亦乐乎。

那时候她就忍不住笑他:“你跟狗在一起玩的时候,还真像它们的同类。”

而他会趁机凑上来蹭她的脸,细密的吻落了下来,“那你把我领回家吧,主人。”

曈曈见许瑨哲跟金毛相处得很好,有些跃跃欲试,怯怯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许瑨哲笑着向她招手:“别怕,过来摸摸它。”

曈曈走了过去,许瑨哲牵着她的小手覆在金毛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曈曈脸上的笑容渐渐绽放开来,直到许瑨哲松了手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惊吓,整个上半身都趴到了金毛身上,莲藕一般的小胳膊圈着它的脖子,喜爱之情显露无疑。

“她很可爱,几岁了?”展心霏还怔怔地站在原地,许瑨哲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轻声问道。

“三岁。”她刻意说小了曈曈的年龄,偷偷地握紧了拳,明明心里兵荒马乱,却还要假装镇静,连看都不敢看他,只想着要怎么赶快离开。

“原来你已经结婚了,还有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心霏,看来你过得很好。”

“许瑨哲,上次我就说过了,我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操心。”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本来应该压下去的话却冲口而出,又觉得不妥,走上前抱起曈曈就往超市里走,“我们先走了,再见。”

许瑨哲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没来由的觉得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憋闷。

他今天被妹妹许瑨灵硬拖出来逛超市,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推着个推车在超市里逛的傻样子,所以坚决留在车里等,让许家二小姐自己一个人去慢慢逛。

刚才他在车里接了个电话,刚刚挂断,眼睛一转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展心霏。她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淡表情,还是怕狗怕得连靠近一点都不敢,他不禁觉得好笑,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点都没变。

当他看见她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抱起一个小女孩的时候,他才发现她并不是一个人,而那个小女孩……是她的女儿吗?原来她已经结婚了?

他坐在车里,看她拍着小女孩的背,嘴巴一张一合的,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温柔。其实他本来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只是见她哄了好久那孩子依然在哭,终于忍不住下车走过去帮她一把。

他陪着曈曈玩的时候,忍不住认真打量起这个孩子来。长得很漂亮,却不太像她,只有那双黑珍珠一般的眼睛跟母亲很像,却又不太像。她的眼睛无欲无求,却仿佛藏着太多的不安与忧愁,而曈曈的眼睛是小孩子特有的清澈明净,一点都不复杂,能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曈曈剪了个跟小丸子差不多的发型,齐整的刘海,过耳的长度,看起来像个芭比娃娃一样可爱。发丝跟她的一样柔顺黑亮,以前他就觉得纳闷,像她那样的个性,居然会有如此柔软的头发,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哎,哥,你认识那个女人?”

熟悉的声音把许瑨哲的思绪来了回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逛完出来的许家二小姐,从她手里接过两大袋沉甸甸的东西,点了点头:“怎么?”

“我记得她,半年前我见过她一面。”许瑨灵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包薯片出来,不顾形象地扯开包装袋就开始吃。

许瑨哲看了直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问她:“只见过一面你也记得?”

“别人也许不记得,不过我对她很有印象。”

“为什么?”

“我以前的男朋友你还记得吧,就是在派出所工作的那个,有一次我去找他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个女人在咨询有关上户的事情。那家伙简直是个色狼,看人家长得漂亮,那个殷勤哦,那副样子简直没恶心死我!”

“所以你就甩了他?”许瑨哲忍俊不禁,提着东西往车那边走,“我看不是他色狼,而是你想太多吧。这可真是冤案。”

许瑨灵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抱怨道:“许瑨哲,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我是你妹,我失恋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你一年失恋那么多次,要是每回我都安慰你,那我岂不是不用干别的事情了?”

“你!”许瑨灵气得连薯片都顾不上吃了,旋即又贼兮兮地笑,“只怕你跟刚才那个女人也是‘剪不断理还乱’吧,当心我告诉Annie姐去,看她不灭了你!”

许瑨哲愣了愣,无奈一笑,没再说什么。

藕断丝连(2)

对于展心霏来说,转到许氏国际工作的确有很多不便之处,可也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她的工作时间变得比之前更有弹性。以前在滕佐的公司工作时,因为滕佐清楚她的情况,给她开了绿灯,让她能在学业与工作之间游刃有余。刚到许氏国际的时候,她还担心要怎么跟人事部经理说明自己还在读研需要定时回学校上课的事情,虽然她和佩佩的人事关系还在以前的公司,但人毕竟已经到了许氏工作,总不好刚来就破坏规矩。

好在她的工作虽然繁杂,但不是时时刻刻都有,而杨副总也是个很好相处的长辈,也许是顾念着并不是隶属于许氏的员工,要她做什么事的时候总不忘说“麻烦”、“谢谢”之类的字眼,知道她还在读研后通情达理地把她的工作安排得更加集中,因此她便腾出许多时间来,不至于因工作而耽误了学习。

其实她已经读到研三,该修完的课程差不多已经全部修完,再过几个月就要毕业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论文答辩。

从导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展心霏想,自己最近真是太专心于工作了,硕士学位论文一改再改,总被导师驳回,也不知是老人家要求太严苛还是她真的像导师说的那样,大失水准,一塌糊涂。

看见对面崭新的图书馆,展心霏想起刚刚导师说的几本推荐她参考的书籍,心想这么大的图书馆,应该有她要的书,索性进去找一找。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光亮的铜牌,上面“许瑨哲先生捐赠”几个小字莫名刺痛了她的眼,突然就不想再往里走了。

谁知才刚转过身,最不想见到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语气简直无奈到了极点:“怎么又是你?”

许瑨哲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态度,嘴角那抹浅笑变得有些尴尬而苦涩:“师大明年要新盖一栋教学楼,我今天跟校长约好了见面商谈,刚谈完出来就看到你,我原本只是想过来打个招呼而已……”

展心霏想起前两天毕筱婷跟她说的那句话:“他许瑨哲不是有钱么,那你找他去,要他一次性把你的精神损失费、青春补偿费、赡养费,什么七七八八的费用全补给你!非得补到他破产不可!”

她当时听了直想笑,现在看着眼前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男人,倒突然萌生出赞同的念头来。

可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她实在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她可以接受滕佐的帮助,可以接受毕筱婷的帮助,甚至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可唯独不愿接受他的。

“你现在打过招呼了,我可以走了吧,再见。”她看都不看他,头也不回地走开。

“展心霏,”许瑨哲在身后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有些戏谑,“我跟你打过招呼了,可是你好像还没有。”

她愣了一下,回过身看着他:“许瑨哲,你是故意要找我的麻烦吗?”

“当然不是。”他敛了笑容,走近她,一双眼睛带着探究的意味直盯着她看。他今天没戴眼镜,少了镜片的遮盖,那黑亮深邃的眸子锋芒更显,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他瞟了一眼她手里的资料,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从大四就开始准备考研,却直到现在还没毕业?”

展心霏心里不免一惊,懒得跟他纠缠,冷淡地回绝:“不能。”

“结婚去了?生孩子去了?还是有其他原因?”许瑨哲好像并不打算放过她,咄咄逼人,“心霏,别告诉我你连续考了几次没考上,我知道你的水平。”

“这跟你有关吗?许瑨哲,别忘了,我们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分手。”

许瑨哲顿了顿,语气软了下来:“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幸福。”

她不禁冷笑一声,“为什么呢?因为如果我幸福,你就觉得心安是吗?我早就说过,你不必觉得抱歉,当年是我同意分手,你并不欠我什么。”她彻底理解了为什么毕筱婷一直强调男女之间分了手就只能做陌生人,因为此时此刻她跟他对话,竟然感觉到心力交瘁,仿佛随时会崩溃。

她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笑了:“算了吧许瑨哲,放过我,就当放过你自己。”

许瑨哲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心霏,你真的过得幸福吗?你先生……他对你好不好?”

“谢谢关心,可是这并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她绕过他往前走,没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再见,许总。”

后来展心霏去美容院的时候,毕筱婷听了她说的,激动得一拍大腿:“好样的心霏!对付许瑨哲那种臭男人,就得这么冷淡这么强悍!”

展心霏淡淡一笑,其实自己还是不够冷淡不够强悍。这么多年了,她人前人后,甚至是在女儿面前都永远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对着许瑨哲的时候却像总是要容易激动一些,常常被他弄得自乱阵脚。

以前他们闹别扭的时候,她就会沉默得像变成了哑巴,不吵也不闹,气得许瑨哲直跳脚,说她简直是个石雕,一副冷冷冰冰的样子,好像没有血肉没有感情。可其实他不知道,在他面前,她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并且会伤心的正常女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就像她说的,他们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分手,早就成了两个互不相干的人,即使相逢,也注定陌路。

在美容院做完护理,展心霏跟毕筱婷一起去菜场买了菜回家。吃完饭后,她正在厨房洗碗,毕筱婷走了进来,小声问她:“曈曈的户口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

展心霏擦着碗的手一滞,又是这件棘手的麻烦事。

毕筱婷又说:“要不然你还是回家一趟找父母拿户口本吧,我一个朋友说可以帮你,只要你拿到户口本,一切就好办了。”

“我没打算回去。”

“就算你自己无所谓,难道不用替曈曈考虑吗?她现在是还小,可以后总归要上学、工作的吧,没有户口以后的路有多难走难道你不知道?”

展心霏怎么会不清楚这些,只是这些年来她四处打听、询问,毕筱婷也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却始终没能解决这个问题。她孤身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这个城市生活,没有金钱没有权利,简直举步维艰。

毕筱婷见她垂着眼不说话,叹了口气,劝道:“心霏,不是我说你,女人不要这么好强,到头来苦的是自己。”

她明白毕筱婷话里的意思,笑了笑,把洗好的碗放进橱柜里,“我不是好强,可也不想依靠任何人,更加不想拖累别人。”

“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那么多计较!我看那个滕佐就挺合适,人不错条件也好,你怎么就看不上眼呢?”

“是人家看不上我。”

“你少骗我了,明明是你……”毕筱婷突然收了声,有些尴尬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继续说,“我说真的,心霏,曈曈一天天长大,迟早有一天她会问你为什么她不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有爸爸,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回答她?难道你要说她跟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其实这个问题,曈曈并不是没有问过她。

曈曈开始念幼儿园没多久,有一天展心霏去接她的时候,她就曾经奶声奶气地问过她:“妈妈,爸爸是什么呀?”

刚刚满三岁的小孩子,对世界的认知只是一星半点,只知道“妈妈”是每天喂她吃饭、给她洗澡、带她睡觉、天天陪伴在身边的人,却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爸爸”这个词。

展心霏当时被女儿一句话噎住,心里的苦涩和委屈霎时疯狂蔓延开来,看到幼儿园老师同情的眼神,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可她到底没有哭,强忍住泪水,摸着女儿的脸说:“曈曈以后会知道的。”

从那天起展心霏就清楚地认识到,也许有一天,她真的要为女儿找个爸爸。

爱情证书(1)

没隔多久,滕佐打电话给展心霏,说他从香港出差回来给曈曈带了限量版的芭比娃娃,让她带上女儿一起吃顿饭,她不好拒绝,答应下来。

周五下班,展心霏跟滕佐通完电话后收好东西下楼,刚走出大堂,看见路边停着的除了滕佐那辆白色的宝马之外,还有一辆有些眼熟的黑色路虎。再仔细一看,果然是许瑨哲,正站在车边跟滕佐说话。

展心霏硬着头皮走过去,滕佐先转头看到了她,微笑着叫她的名字:“心霏。”

许瑨哲也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奇怪得很,像是疑惑,又像是震惊,好像还有些质问的意味。

她被弄得一头雾水,愣了愣才想起跟他打招呼:“许总。”

许瑨哲没有马上回答她,隔了几秒才轻轻地“嗯”一声以示回应。

滕佐看了她一眼,转而跟许瑨哲道别:“那就这样说定了,有空再聊,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替我向伯父问个好,有空我去看他老人家。”又偏头看她,声音放轻了一点,“走吧,时间不早了,还要去接曈曈。”

她点点头,礼貌地向许瑨哲说了声“许总再见”,然后上了滕佐的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许瑨哲还站在原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眼睛是看着她的方向,却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

曈曈果然对那个芭比娃娃爱不释手,一晚上都忙着给它换衣服、梳头发,连饭都顾不上吃。

展心霏看得很是无奈,想起家里那些滕佐这两年来买的各类玩具,又觉得不好意思,对他说:“以后还是别给她买玩具了,小孩子一下子就失了耐心,浪费了。”

滕佐不以为意,舀了一勺西芹百合放到她碗里,“不要紧,你看,曈曈很喜欢。”又端着那盅特意为曈曈点的水蒸蛋递到她面前,拿了一把小勺,温柔地笑着说:“曈曈,先吃饭再玩好不好?”

曈曈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妈妈,把抱在怀里的芭比娃娃放到一边,乖巧地说了声“好”,然后接过他手里的勺子乖乖吃起饭来。

晚上回家的路上,曈曈窝在展心霏的怀里睡着了,下车的时候,她一只脚还没踏出去,滕佐已经迅速绕了过来,接过她怀里的孩子抱在手上。

她跟在滕佐身后上楼,看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还有女儿在他怀里安睡的模样,心里突然就涌出一股温暖来。

滕佐走了以后,展心霏洗了个澡,刚准备睡的时候手机响了,她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没有接,谁知那人又打了一次,她接起来,竟然是许瑨哲:“我在你家楼下,你方便下来吗?”

“曈曈睡了。”

“那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