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没有这癖好,不过你要记性好,该想起来是你的。”

顾许幻先是愣,突然想到半年多前在海滨城市让一切走样的夜晚。苍白的脸瞬时变得粉红,又羞又恼,扔下句“无聊。”站起身就走,膝盖不小心碰到茶几角,也顾不得疼,逃也似的进了那边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另:《十年》的谜底番外明天更,俺写了一半儿

旅游记

这一夜睡得还是不安生,几次醒来,又蒙蒙睡过去。自上次之后,顾许幻打死也不吃安眠药,每次都是数绵羊,好在这样的择床习惯也好很多,不过就是易醒。看一眼房门,是上了门闩的。

昨晚洗完澡洗完衣服出来看裴中恺房间的灯光已经灭了,只给她留了厅里一盏小灯。躺在床上,想好半天,还是下床插上门闩,不是怀疑裴中恺会做什么,这是他的家,她怎么可能逃得出,不过是给睡眠的心里暗示。

胃部的不适基本感觉不到,穿上已经烘干的衣服轻轻打开门闩却见裴中恺已经在客厅,身上穿一套运动服,回头看她出来,“等我一下。”人就进了浴室。

顾许幻猜到裴中恺大概去洗澡觉得多少不方便,开门出去。

海棠树整个沐在晨光中,没有树叶却不显得难看,或许是因为躯干粗壮,没有绿意仍是一片风韵天成。摸着隐隐泛青的树皮,感慨地想,得长成什么年龄才可以这样荣也成花,败也有韵。

“喜欢海棠?”身后裴中恺问。

顾许幻闻到一丝清爽的浴液味道,冬天冷冽的空气中犹显得味道丰郁,“啊,没有,想起海棠蜜饯。”

早饭仍然是在巷口的早饭摊子吃的,老人还记得顾许幻,特意在馄饨碗里多放了两个,“吃了热乎,一天不冷。”

道谢了刚要动筷,裴中恺却端起碗把里面的馄饨拨到自己的碗里,里面只剩了三五个。顾许幻看得发愣,拿着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没等顾许幻说话,老人不干了,“嘿,你怎么抢吃的,你要我多给你。”

“她昨天胃不舒服,今天不能多吃。”裴中恺低头喝汤。

顾许幻冲老人一笑,表明情况属实,也低头喝汤。其实真饿得厉害,如果不是裴中恺提醒还真是忘记了胃疼的事实。

“去上班还是回家?”车开出胡同,裴中恺侧头问顾许幻。

茫然地想了想,“去公司吧。”心里想事情就到此为止,后面的事情也该了结了,说完又意识到说的不对,“哦,不用了,我就在这里下车了。”

裴中恺脚下油门一踩,并不理顾许幻后面的话。顾许幻只好插好安全带,闭嘴不再说话。

刚好是上班早高峰,在环路上堵得磨磨蹭蹭,两个人没有话说,车里一片安静,除了“Easy morning 飞喻秀”偶尔的插科逗闷儿。顾许幻以前只听说有这档节目,但听的机会很少,小非和喻舟的默契无厘头搭档实在是搞笑,忍不住笑出声音,笑完之后又怅然地想到这里工作也不错,当个电台主持人,用声音和听众交流。嗨,已经在为自己找下一个工作了。

裴中恺眼睛瞥到顾许幻突然笑又突然脸色凝重,“还打算辞职?”

顾许幻不说话,只是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原来是想得到个答复,现在看没有意义,所以辞不辞职与裴中恺没有关系了。

车到大厦低头说声谢谢下车,忽略裴中恺的任何表情。进公司门刚好碰到李磊,无意识地说句早。

“师姐,跟你说一句,你的病假拿休假抵不了,杜总说你在岳中时,刚开始也没什么事情就算是休假了,现在公司人手紧,你就克服一下。”

顾许幻脊背僵直,李磊你偏要赶尽杀绝,杜德鸣最近不在公司,李磊几乎是一手做主,恐怕首席翻译都不是她要的职位,混个副总都怕有希望。不知道到底是杜总说的,还是这位李总说的,顾许幻头都没回,“既然杜总说了,你看着办好了。”

上班点儿刚到,李磊拿过来一堆资料,“师姐,最近你先帮基础翻译部的吴经理的忙吧,他那里业务多,这些是需要后天交稿的。”

顾许幻抬头看吴经理,这些都曾是她的下属,如今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她,“顾…翻译,多帮忙。”想叫顾首席,又迟疑地叫声顾翻译,看李磊在身边,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显的力量悬殊,别把自己折进去。

慢慢站起身,顾许幻看着李磊,“我今天是来辞职的,这是我的辞职信。”早晨刚打出来的,要不了多少字,超不过五十个,算上年月日。

李磊有点突然,转而气急败坏地,“这个我做不了主,你还是等杜总回来再说。”

“知道你还做不了主,我只是通知一下,麻烦你把辞职信转交给杜总。根据合同,一个月后佳译与我彻底无关。希望你有任何消息通知我一声。”

被顾许幻噎得说不出话,李磊胸脯上下起伏,“那,吴经理,麻烦你叫一下人力的许经理,找个人帮助顾翻译收拾东西,别把不该拿走的带走。”

顾许幻好像没听到说的话,低头收拾东西,只把茶杯等小物事儿装到小纸箱里,电脑里和桌子上堆积的资料早已在脑中,她不需要,真正带走的是从佳译这么多年学来的各种经验和历练,这个是李磊找十个人也看不住的。

大家惊讶顾许幻东西的简单,人力的职员也不需要再翻动什么,只是一个鞋盒大小的纸盒,放一个茶杯,一罐蜂蜜,还有一包喉糖。上班之前顾许幻已经把辞职信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人力资源,并抄发了杜德鸣。断了后路,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对杜德鸣的提携是永远的感激,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毕竟给了她一条不错的生存之路。

回到公寓,抱住很久不亲近的狗剩儿好长时间,眼泪就在不经意的时候流出来,狗剩儿脑袋顶上的毛渐渐湿润,当怀中的猫儿再也忍受不了挣扎的时候,顾许幻才把它放到地上,看狗剩儿跛着腿窜到墙角,顾许幻忍不住破涕为笑,连你这小家伙儿都不理我,我也不指望你什么,明天送你到宠物中心,我会回家乡一趟,大概一周,和以前一样,乖乖等我回来。

每年的这个时候顾许幻总会请几天假回家,也只有两件事情要做而已。

做一晚上的火车,再换乘客车坐一个小时就到了苏城。城市的确不大,典型的南方小城,有桥,有水,有船。

二十四桥犹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顾许幻拎着简单的行李,先去了福利院。

在初中毕业差点儿失去继续上学的机会后,顾许幻基本上就不再花费福利院的钱,而且争取了高中住校,其实,那个时候的女孩子谁愿意被逼留在学校而看不到电视上播出的赚人眼泪的言情电视剧,所以本城的女孩子都回家住,只有顾许幻和其他几个附近郊县的同学住宿舍。因为是孤儿学杂费都被免掉,加上勤工俭学顾许幻基本可以应付学校和生活的费用。

其实要捐的衣物和图书已经提前快递了。隔着铁门看过去,正是上班上课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其实真正的福利院并不在这里,几年前城市改造把福利院迁到这城边,原来的地方也变成高档别墅区。这是顾许幻最遗憾的地方,当年决定收养她的院长妈妈也在前几年退休离开苏城到上海给女儿看孩子,而一起长大的孩子也各奔东西。来这里多是习惯性地多看一眼。

第二天一早带着前一天买好的花束乘车去市郊。眼前是一片空场地,走到树下,顾许幻把大捧的菊花放在地上,默默地坐下来,抱着膝盖陷入沉思。

那个时候她没有一点儿钱,交各种资料的钱都是最后一个给老师,还有一些免不掉的费用则一般在假期后补交。所以当看着顾海兰缠绵病榻的时候她拿不出多余的一个钱让她买药。即使到最后顾海兰去世的时候也只是在后来结识的穷朋友帮忙下匆匆入殓。到如今那片地方也被夷为平地。只是顾许幻永远记得位置。

生母的去世和养母的离开,顾许幻对苏城其实也没有太多依恋,本就是情绪冷静自制的人,寻根不适用她。

默坐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带着花走到旁边的河流,一瓣一瓣扯下去扔进水里,自始至终,她不曾叫过一声妈妈,她的出生对顾海兰无疑是毁灭性地摧毁,而顾海兰给她的生命何尝不是一次冒险和赌博,只不过赌输了而已,搭上了自己的前程和女儿的清白。

顾海兰后来留给她一本薄薄的日记,只是记述了离世前二年的情景,有回忆,有实情,也有悔恨。那是一个人在将逝前对自己一生的评判。薄薄的日记记录的是一段对女儿的劝解,永远不要任性。

顾许幻想她的确没有任性的资本,所以从来不觉得这个词对自己有任何警示作用,可坐在这里一遍一遍地把最近的事情想来想去,任性两个字还是漫上心头。

在苏城晃了两天顾许幻直接办了去海南的机票,心里的阴冷恐怕只有亚热带的海风和烈日才能驱散。

这四五天的时间没有艳遇,没有搭讪,甚至不见多少人,海滩上见的多是撑把伞晒太阳或看小说的人,或许每个人都是来到陌生的地方改善心情,疗伤□的。

再回到这个北方的城市已经是一个多星期后的事情,上飞机前还是蒸腾的热气,下飞机时却寒意满面。仿佛只睡了个觉就被置于时光机器扔到这冷冷的雪国。是的,北京在下雪。

坐着机场大巴晃晃悠悠从机场高速进城,又是周末,又是下班高峰,这一走竟然两个小时才回来。

进门看到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开机,是故意丢在这里的,反正她也不需要和谁联系。刚把大衣脱下来就听见手机的音乐铃声响起,拿起来看,裴中恺三个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愣愣地看着却并没有接通的打算。

手机疯狂持续地响着,顾许幻终于不能再置若罔闻,电话通了,还未及说话就听见裴中恺那边压着怒气的声音,“你是打算玩失踪?”

衰男记

顾许幻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一点,似乎这样可以无恙于裴中恺随电波传来的怒气。

“只是歇了几天。”

“辞职了。”裴中恺显然已经知道顾许幻做的事情。

“递出辞职信,关系办完大概得一个月。”

“找好下家了?”

“没有。”

“找工作向来都是骑驴找马,看来佳译的确是伤了你,你也会一时冲动?”顾许幻勘透生活的冷静气质似乎不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

“随你怎么想。找我有事?”看窗外流转的霓虹映得城市犹如舞池般绚丽,每个人都是这个舞台的舞者,被迫穿着红舞鞋不停地跳下去,不过是现在她想暂时停下来喘口气而已。

“看来让你郁结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这很好。下来吃饭。”裴中恺不接话。

“很晚了,我想休息。”顾许幻拒绝。

“我在楼下。”刚才顾许幻接起电话的瞬间裴中恺猜测她应该是外出回家,方向盘左打绕到这边,现在的确是在楼下。

探身从窗户往下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心里吃惊,嘴上却说“我不在家。”

“下楼。”

“我都说我不在家。”

“你的谎撒得前后矛盾。我在楼下。”

不安,疲倦还有迷茫突然变成怒气,“我为什么要下楼,你说下,我就下吗,我要睡觉,恕不奉陪。”顾许幻挂掉电话,面对裴中恺她总是跳脱修行,变得焦躁不安。

手机没有再响,良久后“叮咚”一声收到一条短信,“说你是踩了尾巴的猫一点儿都不过分。”

顾许幻气极使劲抠出电池扔到一边儿。

一夜过去,当太阳透过窗户洒进屋里,顾许幻早已醒来,抱着膝靠在床板上眼睛不眨地盯着手里书,旁边一盏依然亮着的台灯说明天还黑的时候她已经起来,暗夜不寐。

裴中恺倒再没有来打搅顾许幻。自那天晚上消失,好像那个晚上的电话和怄气只是她在极度劳累后的幻觉而已。

生活一下子变得简单,上网站投简历。一个星期中倒去了三家面试。

顾许幻的名字和佳译在业界的一些名声让应聘公司多少心存诧异,直到见了她本人再试探性地进行专业面试,才知道的确是顾许幻本人。当时即表示了很大的兴趣,少不了问问顾许幻为什么离开佳译。

这个问题顾许幻提前想到了,也未多想,避开她和佳译最后的不愉快,只简单地说因为个人原因。

面试结束对方热情地握着顾许幻的手表示欢迎她加盟。可是此后就再无消息。还有一些公司在顾许幻投简历后即打电话,仿佛也是为了证明是否就是佳译的顾许幻一样,但之后也没有消息。

顾许幻也没做他想,就跟男女嫁娶一样,什么都你情我愿,即使一方觉得自己条件好得不得了,强出对方百倍,但人家不选你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或许是她的薪水要得高,或许还有其他不合适的地方。

但当上面的情形在第五家公司面试出现后,顾许幻多少心里有怀疑。在那家公司打电话衷心地对她的专业进行夸奖后委婉地表示不能接受顾许幻时,顾许幻随口问一句,为什么,什么原因不合适。对方支吾半天说顾许幻的能力太强在他们公司有才难施,会屈才的。言外之意本公司庙小摆不起佳译出来的大神。

顾许幻不再追问,心里恍惚明白什么,挂断电话。正在去第六家公司面试的路上,刚进大厦门厅,顾许幻知道接下来的情况也差不多一样,给应聘公司的人力打电话说了抱歉,转身向门口走去。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喊,站住脚四下看,却是齐晖和一个人从电梯的方向出来。

齐晖和身边的人说句话,然后快步上前,“我只是试探性地喊你,还真是,到这边做项目?”

顾许幻也觉意外,都快半年没见齐晖,笑笑说,“是挺意外的,你在这里上班?”看齐晖点点头,又见齐晖手里拿包,半开玩笑,“这才几点钟,你就翘班。”

和齐晖一起走的人此时也走过来,看齐晖对着一个外形气质都不错的女孩子满脸堆笑说话,被误解了也只是点头笑,心中知道有异,插话道“他是老板,想翘就翘。”

顾许幻一下子红了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齐总。”

齐晖被点出身份也多少不自在,他本能地觉得顾许幻不喜欢和什么老板啊老总啊多接触,所以一直也没说过自己的事情,再说他们的确也没有几次机会说到这些。怕顾许幻多想,瞪旁边人一眼,“还不快去办事?”

旁边人冲顾许幻打招呼转身走掉。

顾许幻确实觉得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我的确是不知道。”

“哎呀,朋友之间有什么,我不过就是一小公司,有什么,可不许叫我齐总,这不糟践我嘛。”齐晖急忙打断顾许幻。

顾许幻抿嘴不说话,这地界儿可不是小公司能租得起的,当下也不再说什么。齐晖本人看起来就是一普通人,个子差不多一米七五的样子,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平头,就是胡同里特普通的那种孩子,不似裴中恺,个子高,总得有八五以上,人长得漂亮,尤其一双眼睛,笑的时候是桃花眼,冷的时候就是寒彻骨,走哪儿,范儿都摆得足,又招人,跟他说话交往都有压力。

齐晖约顾许幻在楼下星巴克喝咖啡,左也无事,顾许幻也没多推辞,说老实话,跟齐晖说话还是挺放松的。

“现在做什么项目?”

“也没什么。”顿了顿,顾许幻说了实话,“我现在是待业青年。刚才是来应聘的。”

齐晖一呆,接口说,“还有你找不到工作的。”

“可不一定,我这都是第六家了。”顾许幻现在全当笑话讲,她没想到佳译,或者是杜德鸣会如此“重视”她。

“怎么会?嗨,我这里是庙小,否则就把你请来。”齐晖不知道怎么安慰顾许幻,她居然找不到工作,匪夷所思,只好开玩笑。

“你怎么知道我被拒的原因,庙门小,神灵大,多合适的理由。”看齐晖有点儿尴尬,顾许幻笑笑,“你那公司和我的专业跨那么远,请我我也不去,才不去给你充门面。别担心我饿死,同声传译那边偶尔会接活儿,累是累点儿,养活自己还够。”

时至中午,齐晖邀顾许幻吃饭,被顾许幻婉拒,她现在闲,不是每个人都有空。再说齐晖多少是有陪她的意思,怕她感伤。顾许幻想这件事情还不至于让她有多难受,更不需要人陪,她只是觉得好笑而已。

等齐晖走了,顾许幻坐着继续翻看几本杂志,刚准备起身走却看到宋文启进来买咖啡豆。本欲装着没看见的样子收拾东西走,不料宋文启倒先过来讲话。

“唉,顾首席,怎么有闲情在这里喝咖啡?”话里透着讥讽。

顾许幻把杂志合上抬头对上宋文启的眼睛,“真巧,宋翻译。”

“我不是巧,我在这里上班。世锋诚译。”

心里百转千回,“今天拂了宋翻译的好意的确是不好意思。”

宋文启脸色在白与青之间转了个圈,的确,当顾许幻的简历发到世锋诚译时,他多少有些意外,转念一想,杜德鸣那只老狐狸恐怕谁都不信任,从以前同事那里侧面打听顾许幻的确是辞职了。让人事助理给顾许幻发邮件邀她来面试。按他的想法,他会在和顾许幻见面的时候给她一个下马威,然后羞辱她。可是当他自得意满地等着面试时间的时候,人事助理来告诉他那个叫顾许幻的不来了。这的确让他已编好的戏码没机会上演,心里枉自咬牙切齿。没想到中午在楼下居然碰到顾许幻。他岂肯放过?

“杜总的眼里真是揉不得一点沙子,这出清君侧实在是大刀阔斧。连顾首席这样居功至伟的强将也不能幸免。可惜,可惜。”

“你想说什么?”顾许幻听出宋文启似乎知道事情的真相。

“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看来中鼎总监的力保也不能让你幸免于难,终究被扫地出门。”宋文启竟然坐到对面,刚才齐晖的位置。

“你到底想怎样?”真相似乎呼之欲出,顾许幻不免着急,尽管一再告戒自己不要再寻找已经过去的,但看到事实的尾巴露出,不去掀开谜底还是不忍的。

“说你对岳中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也不相信,只不过你好命而已。不过,这是我之前的看法,看来那个裴总监也不能保你长久,是你让他不满意,还是他又换了新女伴。”事业上的失败和感情上曾经的受挫让宋文启多少显得猥琐而小人。

“你以为别人看不出你和那位裴总监的猫腻?”宋文启和顾许幻在工作上曾经有交接,在岳中项目组共同待了两天,那两天的时间以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的眼光会注意到顾许幻身边的每个人,那个裴中恺未免出现的次数太多,而且对他和她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到后来东窗事发,他和申卫国一众人等受到牵连,而牵扯其中的顾许幻却毫发未损,即使这里没有她,但未免摘得太快,摘得太干净,后来听说是裴中恺出面拿出证据证明的顾许幻。

“宋文启,我尊重你叫你一声宋翻译,那是看你还有些专业能力,不过现在我觉得你很可怜,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别人,却不反省自己。我很庆幸今天没去面试,谢谢你“好意”的提携,没让你如意,很对不起。”顾许幻拿起包起身就走,和这样的人说话对视简直是污辱自己的视觉感官系统。

出得门来方才慢下脚步,看宋文启说话的样子一定以为她知道所有的事情,所以不平,所以羞辱。他提到裴中恺是什么意思,什么裴中恺力保她?大脑一时有些糊涂,但是心里明白得很,裴中恺知道很多事情。可是这一次她还要不要再去找他?

醉酒记

顾许幻还在患得患失中,裴中恺的电话倒是打来了。

看电话响起,没怎么犹豫便接起来,“喂?”

“我出差了。”裴中恺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顾许幻心里想笑,十天前一个电话,十天后一个电话,他这算不算玩失踪。尽管如是想,但玩笑却绝对是开不出来的,自从岳中事件以后她和裴中恺似乎又回到最初的僵冷,只是简单地“嗯”一下。

“工作找到没有?”

“还没有。”顾许幻不知怎么就顺着回答了问题。

裴中恺敏感地听出来顾许幻尾音中带出来的情绪里,有些许的心灰意懒和漫不经心。心里怎能不明白事情的缘由,若不是出了什么特别情况,依顾许幻的能力不应该找不到下家儿。

“能赏光吃个饭?”裴中恺少有的客气。

大概是照顾到她情绪。咬着唇沉默几秒,顾许幻还是答应,心里一直的疑问像蝴蝶一样呼扇着翅膀东突西撞,她想知道。

裴中恺看顾许幻几乎没有动一筷子,“需要我帮忙吗?”

顾许幻的眼睛迅速抬起来看裴中恺一眼,良久说话,“谢谢。不用。”

两人继续吃饭,“想喝家乡的酒,你要不要尝尝,刚才居然看见有。”顾许幻突然对裴中恺说。

裴中恺眯眼睛,“如果你确定,我不反对。”

那酒初尝起来有点甜,有点酸,每个人的杯子里还放一颗梅子,感觉像饮料。

顾许幻似乎有点殷勤地频繁为裴中恺空了的杯子倒酒,自己也喝不少。

美酒软化了两个人之间的困境,顾许幻的话稍多起来。

“觉得很辛苦?”

顾许幻一怔,盯着裴中恺看。

沾了酒意,眼波潋滟,星眸熠熠,裴中恺一时发呆,未曾看过顾许幻如此娇柔妩媚的一面,他们的见面一般是剑拔弩张,平和都难得一见,何况是这样的艳色。裴中恺嗓子发紧,心里一下烧起一把火,摸到茶杯抿一口水。

顾许幻盯了裴中恺片刻,眼波一转,眼光投向那瓶雕花的酒瓶,酒精烧软了曾经武装的神经,“还好。”

“你就嘴硬撑着不说,恐怕别人早觉得是地狱了。”裴中恺简单地下结论

顾许幻拧着眉头看裴中恺,又低低垂下睫毛,手抚着酒瓶雕镂的纹理,半晌,“我从来不觉得有天堂,又怎么会有地狱的感觉?”口气清淡,却字字沉重,把席间刚还酒暖茶香的气氛淬至寒冰冻玉的阴冷。

裴中恺的心没来由地觉得像裂了个大洞,那一句“没有天堂何来地狱”不经心的喟叹震得他的心一下一下缓缓地跳。经历什么样的难和苦才会生出对幸福如此无望的认知,看似平和地接受,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痛痒。